第七话 不稳(2 / 2)
「瞭解!小女露露这就跟上!」
阿尔贝尔似乎相当融入。尽管这家伙很蠢,但脑袋很灵光,应该不会露出破绽。
……不过,阿尔贝尔似乎打从心中享受这种状况。而且他享受得相当自然,不像是演的,虽然这让我有点意见。可至少不会有不自然的感觉,这样正好。
再来就是我了。
「露露,吃吃看这个。是凉点心。味道相当神奇喔。」
「是……好的!」
我以比平常的「对外表情」更加轻松的语调推荐点心。连自己都觉得毛骨悚然就是了。
将掺入牛奶的稀奇点心──似乎名为冰淇淋──用汤匙放入口中后,阿尔贝尔如同字面所述一样整个人变得软绵绵的,像是要融化一般全身无力。
……伊尔塔尼亚真的没问题吗?我差点要叹气,但尽力忍住了。
然而,从周围看来,我们就只是微服出访的和睦主从。四处都传来了惊叹。
毕竟我和他的脸蛋都很漂亮,因此能够理解──不过我的演技也变好了啊。也许只是我在自卖自夸,但自己或许意外地多才多艺。
我们就这样漫步在镇上。纵然阿尔贝尔一脸满足,但我不是来玩的,所以一直焦躁不已。
就在我们稍微走动之后──
「贵族大小姐,可以谈一下吗?」
一身刻意打扮成怪异模样的男人,向我们搭话。
「……不好意思,家里叮嘱我别和不认识的人说话。走吧,露露。」
「咦!?啊……是!」
可我不打算马上咬住对方。毕竟我们现在只是在贵族学园上学的大小姐和侍从。在对方还没正式进入话题之前就改变脸色,实在相当奇怪。
「等等嘛。你们应该念书念累了吧?我有件珍藏,想要推荐给你们这些致力于念书和谈恋爱的大小姐喔。」
「……喔?但你要推荐的,是不是最近变成焦点话题的奇怪药物?」
上钩了。商人脸色一变,可这么想的不是只有他。我抛下的线也似乎在受到重重的拉扯。
「不不不!没那么危险!虽然我要向你推荐药物,但它在法律上并没有问题,只是个民俗疗法罢了。尽管大多数能消除疲劳的药物都很危险,可是这帖药不一样。不只能让心情变好、消除疲劳,而且对身体完全无害!甚至只要喝了,魔力就会提升,是个好东西!如此一来,成绩不但会变好,也能消除疲惫!绝对是个能让心情变好,幸福享受空闲时间的好方法!」
一如预料,男性商人看准机不可失,一口气滔滔不绝起来。
虽然被这种卖肮脏货的人如此推销,会让自己有些不愉快──但我也套出了不错的情报。
提升魔力。我对这个字眼产生了头绪。
当初我狠狠踹倒乌利亚姆时,他吞下了奇怪的药物,接着情绪变得异常高昂,魔力也随之上升。若那就是如今到处蔓延的药物──
……应该中奖了。不过,我还想要更多情报。
以钓鱼来比喻的话,男人现在正处于拿出渔网的阶段。那我就故意跳进去吧。
「……嗯?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好了。但人家可不觉得有这等好事。」
「那么,这样如何?我先给你们免费的试用品,至于要不要使用就随意。若觉得奇怪,丢了也没关系。看是要自己用用看,或是给其他人试用看看。不错吧?反正相遇即是缘分,先给你们一包!」
但是这群人似乎没办法客观看待自己。毕竟这种行为怎么想都很奇怪啊。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我就要一包吧。」
「好的,非常感谢!如果您之后还想要药物的话,就来附近晃晃吧。若有缘分,我会便宜卖您的!」
对方将纸袋塞给了我,然后离去。
「作战成功了呢。」
「是啊,应该不会再遇上了吧。」
至少对方不会再遇上金发的贵族千金和侍从小姑娘了。
我将药包藏入包包中,迈开脚步。
「快走吧。」
「返回学园吗?」
「白痴,去换装啦。你打算穿这样回学园吗?」
「啊……!说、说得也是。」
……穿着平常不会穿的女性服饰,没感受到诡异感吗?
开始感到头痛的我,犹如遮掩般单手按着脸。
◆
让阿尔贝尔换好装后,我们来到了冷清的咖啡店。
这个地方客人不多,外头也无法看到里头。店主似乎对做生意不怎么有热情,也不太想和我们扯上关系。
但我们要谈的事,给别人知道不太好。所以选择这种地方刚刚好。
就算是恭维,这里的红茶也说不上好喝。我一边啜饮,一边从包包里拿出男人刚刚塞给我们的药物。
「这就是最近在传的药物吧?」
「十之八九。毕竟我们没找着其他奇怪的东西。」
我和阿尔贝尔低声进行着对话,拿出纸袋中的内容物。
纸袋里,放了一个被黏起来的小纸包。
摇了摇,可以听见干燥的颗粒摩擦纸张的声音。应该是药粉。
我若无其事地翻开小纸包,里头写着一个单字,恐怕是药的名字。
「鲁毒斯……」
阿尔贝尔抢先将名字说了出来。
感受到莫名的担忧,我默不作声。
鲁毒斯?总觉得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我撕开小纸包,摊开纸袋,洒下少量的药粉。
从包装飘落下来的,是赤红色的粉末──此刻,我察觉到了担忧的本质。
「开什么玩笑,为什么这里会有这种东西……?」
我像是在口吐心中的不悦般,不自觉地呢喃道。
但我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舒服。焦躁感不断在心中扩散。
「米莲大人?您怎么了?」
阿尔贝尔担忧地探过头来。
「没事。只是有点吃惊。」
我冷冷地回道,稍微冷静了下来。
鲁毒斯。名字的涵义是「快乐」。听说是将红花晾干后,磨成粉末的药物。
这帖药,曾在末期的伊尔塔尼亚广为流传。
在立场上,佣兵能早一步得知地下社会中的情报。说到底──尤其是末期的伊尔塔尼亚──许多做不了正常工作的人,都会去当佣兵,因此和这种见不得光的东西有所牵扯的人也不少。可能是缺乏道德观念的缘故,佣兵聊起这帖药时,和聊菸酒没两样。
因此,我能准确掌握这帖药开始流传的时间点。
至少还要再十年,这帖药才会开始大肆流传。而且「红色粉末」相当稀奇,我也从未听说过其他一样的东西,因此绝不会错。
──总觉得越来越可疑了。
「虽然原本应该要回去了,但还是再调查一下吧。」
「瞭解,我会陪您的。」
作为魔药,「鲁毒斯」的性质有些特殊。
在伊尔塔尼亚末期,这东西流传得比感冒药还要广泛,因此我常有机会遇见中毒者──不过记忆中,的确没有使用者表示自己身体出现了问题。
会产生快感的魔药,通常都会破坏身体。一旦服用,身体状况短时间内就会崩溃。但使用这帖药物的人,身体和肌肤不仅不会出现异状,反而还很有精神,因此我很有印象。
话虽如此,当然也不能说这帖药就是无害的。
「鲁毒斯」侵蚀的是人们的「心灵」。虽然我不晓得详细理由,然而这帖药会让人们的内心变得残暴。实际上,末期的伊尔塔尼亚,受到这帖药物相当大的影响。不但每天都会出现和这帖药有关的斗殴或杀人事件,甚至许多人都会说出过当的暴力言论。
而乍看之下对身体不会造成危害,也助长了它的流行。「鲁毒斯」便宜、不会造成健康问题且成瘾性高的特性,令其爆发般地流行,也成为了国家衰败的主因之一。
这帖未来将会流行起来的恶魔之药,竟然在公认治安良好的泽尔佛亚流行起来,我总觉得带着某种含意。
现在不是讨论这种枝微末节之事的时候。能利用的东西就得利用。我得去确认状况才行。
「既然决定了,那我们再回一次服饰店,和他们借一下更衣室吧。」
「咦……还要换衣服喔?嘿嘿嘿、说的也是。现在得乔装才行。」
总觉得阿尔贝尔似乎很高兴。是我的错觉吗?
算了,现在没时间在意他。我捏皱包着粉末的纸袋,从椅子上站起。
希望克蕾特没事──
感到焦躁的我粗鲁地付了钱,然后我们便离开了咖啡店。
◆
「总觉得……和想像中不太一样。」
我们重新回到街上进行调查。面对搜集来的情报,阿尔贝尔吐露了这番感想。
毕竟乔了装,而且如今若要不择手段,甚至该去酒吧搜集情报──若我不晓得伊尔塔尼亚的未来,应该也会这样觉得吧。
镇上的人,似乎都对「鲁毒斯」抱持着好感。
虽然这帖药在学园中已经被传成魔药,可是如果总结镇上人们的说法,他们反倒将这帖药当成强身健体、改善情绪的正当「药物」。
目前正处于副作用尚未产生的时期。不过眼下和伊尔塔尼亚开始流行时的状况完全一样。
最后就会出现精神受到侵蚀,道德完全沦丧的疯子。
「嗯,但有一点我无法理解。」
「您说的无法理解,指的是?」
阿尔贝尔反问道。
「……我无法掌握他们做买卖的意图。一般而言,会卖魔药,目的都是为了赚钱吧?通常我听到的状况,一开始都是便宜卖,等到对方无法脱身,再高价贩卖。但这帖药却不一样。从来没听说过有人在哄抬价钱,而且一开始似乎就不打算卖贵。更别说他们就像是要我们试用一般,给得相当慷慨。」
这种药物,一开始通常卖得都像是白送一样。虽然这点相当吻合,但后面就不一样了。纵使顾客已经对药物完全上瘾,他们卖的价钱却依然和一般的壮身药和恢复药差不多。
尽管药物上瘾者尚未发现药物的影响,路上却渐渐开始能看到出现特殊暴力状态的人。这些家伙应该早就对药物上瘾了。
「他们的目的就像是要让魔药流行起来……是这样吗?」
「没错。」
他们深层的目的──就像阿尔贝尔说的一样。
想赚多少就能赚多少的他们,即便没这么做,但也绝非怀抱着善意在散播「壮身药」。
既然如此──他们的目的究竟是?
在先前的历史,药物出现的时间点──就在战争前夕。
发生战争后,药物开始流行起来。会不会只是我不瞭解,其实顺序是倒过来的?
「他们想引发战争吗……?」
「战、战争!?」
「……不,这个想法太跳跃了,还是忘了吧。」
「是、瞭解……」
纵使我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却还是继续顺着这个思路进行思考。
因为毫无头绪,所以这一切变得像是个思考实验。
为什么他们要像白送般散播药物?该不会散播药物本身就是目的?若真是如此,我开始思考泽尔佛亚这里拥有什么。首先想到的就是「贵族学园」。
虽然联想到战争实在太过跳跃,但他们会不会是想要借由让贵族子弟沉浸在药物中,让外交陷入混乱?
「切,怎么想都搞不懂……嗯?」
我烦躁地咋了舌。此时,偶然路过的小巷传来了声音。
是怒吼。说不定和药物有关。
「露露。」
「……?啊,是!」
我唤了声阿尔贝尔的假名,并以下巴指向小巷,暗示对方跟上自己。
我独自前进,后方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昏暗的窄路隔绝了大道上的喧腾,简直就像是不同的世界。
接着我们走入了弥漫着恶臭的地方──
「真稀奇,贵族小朋友竟然会来到这里。是来拿药的吗?」
前方站着一名身披长袍头巾的可疑男子,而另一名男人则倒在他脚下。
「……他怎么了?」
「喔喔,他逼我不要卖药,还想对我动粗,所以先让他闭嘴了。」
别卖药吗?男人的词汇在我心中盘旋。
也就是说,倒地的男性察觉到这帖药是什么东西了吗?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我可以便宜卖你喔。」
「不必了。人家刚刚已经拿了试用品。」
「是吗,那么有缘再相见。」
我们交谈了几句之后,披着头巾的男人与我擦身而过,走向大路。
此时,他胸前的吊坠让我有些在意。
即便视野昏暗,看不清楚──是条长角的蛇?蛇的眼中嵌着一颗红色的宝石。
总觉得有股既视感,好像在哪里见过。
但我没有方法能确认。男人走向光芒照耀之处。
比起这些,现在得先搜集情报才行。
「您还好吗?」
我呼唤着倒地的男人。
既然对方已经察觉药物是什么东西,那手上应该掌握着情报。
然而,男人却毫无回应。我觉得奇怪,于是走近对方。
「……」
接着,我发觉了。
「……他死了。」
「咦……!?」
这个男人已经断气了。
是不是他掌握到的事态,不利于药物商人?
我将一动也不动的男人翻了过来,看见前方的衣服被烧开一个洞,以及烧伤。恐怕是电击魔法。
这是灭口。为此,对方面不改色地杀了人。看来能肯定,散播药物的绝非正常组织。
「怎、怎么办,米莲大人……!?」
「赶快联系卫兵,远走高飞吧。被拘留就麻烦了。」
这下我开始担心起独自调查情报的克蕾特了。
但愿她别太过优秀。
再度将男人翻过去后,我们离开了小巷。毕竟先通知了卫兵小巷里倒着一名男性,只要在事情闹大前解除变装,就不会有人去怀疑「阿尔贝尔王子」。
就这样,我们离开了镇上,回到学园。
途中,阿尔贝尔的脸色一直相当消沉。大概是不习惯看到尸体吧。
但对于目睹过未来的我而言,能看见完整的尸体已经算好事了。虽然对阿尔贝尔而言有些残酷。
「总之今天先散会吧。别把今天看到的事情讲出去。」
「是,我会照您说的做……」
看来他真的满难受的。可我第一次看见尸体时,又是如何呢?
在这个世界,去思考并未发生之事没有什么意义。与其这么做,不如整理情报,确认克蕾特是否平安,这还比较要紧。
幸好上课时间已经结束了,因此我们能够顺利地进入宿舍里。
回到女生宿舍之后,从学园回来的学生们喧闹不已。
但我却找不到要找的人。看来克蕾特很有可能还没回到学园──
结果当天,克蕾特始终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