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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皇孙五岁半(清穿)第1节(2 / 2)


  既是提醒,也是告诫。

  贝勒爷三字直插心口,大阿哥犹如被戳破的气球,“噗”的一下漏了气。

  他的嘴唇都在哆嗦,侍从跟着他一起发抖,生怕自家爷一个白眼昏厥过去,再被圣上提溜进乾清宫——那可真是破壳的王八犊子,完蛋喽。

  弘晏不知道他爹的肺腑之言给他大伯造成了十级凡尔赛伤害,他正在认认真真地读书。

  毓庆宫身为太子胤礽的东宫,占地算不上宽广,当然也称不上窄小;因为地形原因稍稍逼仄,只布置再精心不过,一道门隔开了前院与后院,隔出全然不同的氛围。

  书房重地处于毓庆宫的西南角,窗明几净,静朴厚重,瞧着颇为古色。

  前院大管事王怀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何柱儿跟在后头,书房静悄悄的,唯有沙沙的翻页声。

  弘晏抬头望去,就听何柱儿笑呵呵道:“太子爷吩咐了,阿哥可得歇会儿。小林子给您买零嘴去了,就是那家方园斋……”

  他一边传话一边想,哎哟,我们阿哥长得可真俊。

  高高的木椅够不着地,上头垫了个舒适的软垫,弘晏坐在木椅上,闻言扑棱了一下腿儿。

  五岁的皇长孙殿下幼嫩白皙,面庞是圆圆的轮廓,却能瞧出几分锐利的俊气。

  弘晏的眉目澈然又分明,与太子相似的瑞凤眼时常让何柱儿生出错觉,他是在与翻版的太子爷对话,甚至……夹杂了几分皇上的影子。

  事实正是如此。乾清宫与毓庆宫伺候的,任谁都待弘晏恭恭敬敬,除了长辈,没人敢把他当奶娃娃哄。

  何柱儿暗想,小主子天资卓然,聪慧贤明,将来可是妥妥要继承祖宗基业的,累坏了身子可怎么好!这么想着,就连日复一日的规劝都涌动着豪情,书房里,他殷殷地看着弘晏,眼角竟有了些许湿润。

  弘晏:“……”

  又来了。

  雷打不动的催歇,理由千百个,换汤不换药。被何柱儿那小眼神瞧着,弘晏嘴唇不自觉地抿起,抿出一个小小的梨涡,望向《礼记》的眼神那叫一个依依不舍,水汪汪的,好似一对被迫分别的情人。

  读书有什么错,他只是为了这个家着想啊。

  见阿哥不愿意,王怀败下阵来,何柱儿也败下阵来,千般劝语哽在喉间,就差一个妥协。

  书房的气氛实在凝重,直至略显苍老的女声慢悠悠传来:“阿哥爷,太子妃遣老奴过来瞧瞧,您可还没歇?”

  弘晏啪一声合上书,麻利地下了木椅,一本正经道:“劳额娘费神了。嬷嬷,我在等方园斋的点心。”

  推门而入的全嬷嬷笑着道:“如此便好。”说着与王怀何柱儿撞了面,看两人束手无策的样儿,全嬷嬷心下有了数,慢悠悠转变了笑容,隐隐含有胜者的骄傲。

  王怀、何柱儿:“……”

  全嬷嬷奶大了太子妃,又照看小主子长大,他们哪敢顶撞?回回都是这样,到书房规劝阿哥,他们就没一次胜过的。

  全嬷嬷哪管他们在想什么,手下败将而已。见弘晏果真没有读书,她笑眯眯地请了安,询问了几句起居便道:“阿哥万不可累着,老奴这就回去复命了。”

  弘晏应了一声。

  全毓庆宫的人都知道,小主子对读书是执着了些,一旦放下书籍,信誉度那叫一个足。全嬷嬷轻快地出了门,想了想,又拉来外头的三喜叮嘱:“三月的天儿尚冷,阿哥看书最是入迷,若饿了渴了,都要仔细……”

  三喜是太子挑的人,年纪稍小手脚勤快,拨给儿子贴身伺候的。另一位叫临门,是皇上赐下的宫人,专管弘晏的饮食起居,据说与乾清宫大总管有叙,不知是真是假,毓庆宫当差的待他就更客气了些。

  三喜长着一张讨喜的脸蛋,麻利打了个千:“三喜都记住了。”

  全嬷嬷如何向太子妃复命自是不提,这厢,小林子采买的点心到了。王怀退了出去,书房只剩下一个何柱儿,弘晏净了手,随口问道:“今儿早朝,有什么大事么?”

  童言稚嫩,提起朝事更是分外违和,可何柱儿像是习以为常一般,殷切地铺好食盒,把封爵之事大略提了一提。

  弘晏对朝事感兴趣,却从来不发表见解,太子只当儿子心系朝堂,小小年纪便显不凡,欣慰之下从不拘着他。作为太子身边的第一得意人,何柱儿观察细致,记忆力也不掉链子,譬如现在,他顺道把皇阿哥的反应叙述了一遍,生动形象活灵活现。

  提到大阿哥,不,大贝勒时,弘晏脑中莫名浮现了一尾黑漆漆的泥鳅,差些把他逗笑了。

  等等。

  弘晏坐直了身子,康熙三十七年,若他没记错的话,大伯不是被封为直郡王了么?

  前世身为研究电子芯片的佼佼者,周晏在一所庞大的互联网公司任职。虽说与文史专业八竿子打不着,但他对搜集古书颇有兴趣,对清史亦了解一二。

  清代最为繁盛的康雍乾三朝,连看多了穿越剧的姑娘们都略有耳闻。周晏闲暇之余翻了翻资料,难得对康熙末年的夺嫡产生了兴趣,大略浏览了年份与事件之后,他深深记住了一个倒霉鬼的名字,胤礽。

  感叹了一声便抛之脑后,很快,芯片研究遇到了瓶颈。周晏率队熬夜攻克,实在撑不住便小憩了一会,哪知一闭眼一睁眼就换了个身份,投生在了当朝太子妃的肚子里。

  幸运的是,他可以在紫禁城横着走,不幸的是,倒霉鬼成了他爹。

  周晏无父无母没什么牵挂,硬生生地成了别人嘴中的工作狂,不过是薪水高,有不得不承担的责任罢了。

  成了康熙朝的弘晏,他倒没有惆怅之感,只是如今的新身份,一开始便是死局。

  做嫡皇孙好,锦衣财宝珍馐不尽,奈何有个敌人众多的亲爹,还有个晚年反复无常的爷爷。太子是个高危职业,嫡皇孙也不逞多让,苟住小命远远不够,他不想被囚禁在郑家庄,也不想当逆贼造乾隆的反。

  只有亲爹当上皇帝,他才能过安稳的生活。

  因着危机感时时萦绕,弘晏从一出生就在盘算——

  瞧瞧这一家子,惨。

  他爹二立二废,他娘终身无子,唯一的掌上明珠远嫁蒙古,芳龄早逝。

  既然成了历史上不存在的人物,历史便约束不到他。能够从泥泞中爬上高管之位,弘晏从不怕困难,为达目的可以使出千般手段。比起前世食不果腹的童年,今生算是活在蜜罐之中,且让他明白了何为亲情,辛劳一些又如何?

  还在襁褓中的弘晏吐了个泡泡,罢了,我就是个劳碌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