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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2 / 2)

  明椒呜呜地哭了几声,袖子上的辣椒水呛得她有些难受。再看看右前方的年侧福晋,早已哭得不成人形,忍不住暗暗佩服:这般演技,可称得上一等一的了,难怪受宠呢。

  先帝大丧,新皇、诸王、诸大臣、嫔妃都要一拨接一拨地哭灵;此时跪在最前边的是雍亲王妃那拉氏,往后便是最最受宠的侧福晋年素鸢,再往后才是侧福晋李氏、耿氏、钮钴禄氏明椒,最后跪着雍王府里的两位格格,宋氏和武氏。♀纨绔世子妃如今除了年素鸢哭成了泪人,那拉氏仪态万方地垂泪,其他人大都往袖子上抹了辣椒水或是大蒜水,做一做样子便算完事。

  于是,当新皇踏进梓宫时,头一眼便注意到了年素鸢,心中稍稍宽慰。哭灵结束后,他特意吩咐嫡妻那拉氏好生照看年素鸢。那拉氏膝下无子,年素鸢又身怀六甲,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她都很干脆地应了下来。

  翊坤宫。

  年素鸢大哭过一场,已经稍稍缓了过来。那拉氏免了她每日的朝见,又赐下许多珍贵的药材,让她好生调养。她谴了贴身大宫女去给那拉氏道谢,病蔫蔫地躺在床上,做出一副“哀痛过度,身困体乏”的样子来。

  她不敢去见那拉氏,因为她知道,明椒一定就在那里。

  她只怕控制不住自己,热血上头,一刀子捅死明椒,断了哥哥和福惠的前程、送了腹中孩子的命、让雍王爷——不,是皇上,愈发疼爱四阿哥弘历。

  后宫之中处处吃人不吐骨头,她再张狂、再放肆,那也都是争宠的一张皮;眼下最最要紧的一件事是,忍,忍到她腹中的小阿哥平安出世为止。

  不一会儿,她听说乳母带着福惠来了。

  “额娘。”

  身穿白色小袄的福惠阿哥丢开了乳母的手,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一头扑进年素鸢怀里,脑袋在她的肩窝里蹭了蹭:“我今日见着十三叔王了,十三叔王还夸我呢!阿玛——啊,皇父说,皇玛法殡天了,什么是殡天呢?”

  年素鸢心头一软,揪揪他的小辫子,低声说道:“就跟你的清宁姐姐、福宜哥哥一样,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福惠似懂非懂。

  他至今还不满两岁,能把话说利索,已经很是难得。年素鸢也没指望着他能听懂。

  福惠趴在年素鸢怀里,一双小手摸了摸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嘀咕道:“弟弟或是妹妹,一定要乖乖的,快些出来,福惠哥哥与弘昼哥哥给你捏泥人儿。弘时哥哥、弘历哥哥都不理人……”他嘀嘀咕咕地说了半晌,又咂咂嘴,饿了。

  年素鸢抿唇一笑,命乳母取些精致的小糕点过来。如今还未到用膳的时辰,无法传膳,只得先取些糕点垫着,省得福惠饿坏了。

  母子相欢,其乐融融。

  但是,偏偏有人不怎么识趣。

  不过半个时辰,年素鸢便听宫女们传报,说是庶福晋钮钴禄氏特意熬了药膳,前来看望年侧福晋。如今新皇尚未举行登基大典,后妃们的册封诏命也未曾颁下,大家便依旧沿用潜邸时的称呼。

  年素鸢下意识地将福惠搂得更紧了。

  福惠在她怀里扭了扭身子,可怜兮兮地望着她:“额娘,闷。”

  年素鸢的手松了些,强自定了定神,命乳母将福惠抱走。

  大宫女如玉将年素鸢扶着坐稳,又替她换了额头上的帕子,才低声说道:“奴婢去请她。”

  年素鸢点了点头,被子底下的手已经紧紧握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了肉里。

  她本想避着明椒,明椒却自己找上了门。

  若不先给她点滋味尝尝,她便不是年素鸢!

  明椒亲手提着食盒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三分笑意,既不显得过分热络,又恰到好处地表达了关心:“方才看见姐姐哭得惨了,几欲晕倒,妹妹可替姐姐心疼呢。说句不怕见外的话,姐姐纵是替先帝爷、万岁爷难过,好歹也得顾着自己的身子骨儿呀;再则,您也得替肚子里的小阿哥想想,保不齐呀,先帝爷一去,又托生到皇家,便是在姐姐的肚子里呢。”

  她脸上的笑容又扩大了几分,轻手轻脚地将食盒放在桌子上,又道:

  “容妹妹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大阿哥(弘晖,那拉氏所出)早早夭折,嫡福晋二十年来再无所出,姐姐又圣眷正浓,怕是……到时,可别忘了提携妹妹一把。”

  呵。

  还真是圆转如意、滴水不漏,她差点儿被感动哭了。

  年素鸢慢慢地将手从被窝里抽了出来,搭着明椒的手,面色哀戚:“论说,你比我痴长两月,我倒该称你一声‘姐姐’才是。却不知侧福晋今日前来,为的是探望我呢,还是‘妄议先帝’?先帝殡天,本宫纵是哭昏过去,也是理所应当;反倒是明椒你——非但面带喜色,还对先帝大有不敬。你如何知道,本宫怀的是位阿哥?若是位小格格……呵……”

  那可就是“诬蔑英明神武的圣祖康熙爷不是男人”了。

  明椒脸色大变。

  “大不敬”、“妄议先帝”,又是在先帝的丧期,这两顶帽子可扣得太大了。若是传进新皇的耳朵里,素来刻薄寡恩的皇帝陛下非得杀了她不可。

  她也没想到,原本最喜欢听奉承话、最张狂放肆的年侧福晋怎么会突然转了性子。

  明椒立时就要起身告退,却被年素鸢死死握着手,挣扎了几回也抽不出来。她又不敢太过使劲,若是把年素鸢摔下床,最后小产,死的一定是她自己。

  “明椒妹妹何必急着走呢?”年素鸢的表情愈发哀戚,“妹妹莫非信不过姐姐么?且安下心来,姐姐不是那乱嚼舌根子的人。只不过,方才那些话,妹妹莫要再说了。”

  明椒勉强笑笑,又硬是换上了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多谢姐姐提点。明椒忽然想着,弘历的小袄尚未缝制完成……”

  “皇上驾到——”

  大太监苏培盛那尖尖细细的嗓音听起来真是悦耳。

  年素鸢松开了明椒的手,刻意将语速放得很缓:“既是如此,姐姐就不留妹妹了。多谢妹妹的药膳。哎哟,爷怎么来了,臣妾给皇上请安——”()

  好一朵玲珑解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