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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节(2 / 2)


  对方在说什么?

  俞适野思考着,他的耳朵似乎失去了作用,完全听不见来自对方的声音,也有可能是关着他的红房子——它是一个合格的看守,屏蔽着他和外界的接触,他能看见温别玉,但无法听见,无法感觉。

  他很想抓住温别玉。

  但是,但是……

  俞适野看着自己的手,他拼命地想让手指动一动,可意志和身躯是两样东西,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温别玉将收在他掌心的信封拿走。

  泛黄的白信封染了血,血液在上边涂出扭曲的图案。

  俞适野眼前出现了重影,一道影子是现在,一道影子是从前。

  现在和从前反复交叠着,把他的视线变得花花绿绿,又在毫无预兆的时候齐齐转变,转变为黯淡冷酷的血光……

  空气似乎变得稀薄了。

  俞适野很用力地呼吸,依然只能吸取到少量的氧气。

  他开始感觉晕眩,但在晕眩到达顶峰之前,他的身体蓦然一抖,从坐在床上变成站在地上,他被人撑着,温别玉撑着他。

  他看见对方脸上有些湿痕,正急切地望着自己,说了一长串话。

  他依然听不见,但是下一刻,温别玉就用肩膀顶着他,扶着他向外走去。

  他们马上要到房间的门口。

  他看见温别玉的双手空空如也,除了用力扶住自己,里头什么也没有。

  信呢?

  别玉爷爷写的信呢?

  俞适野茫然地想,不觉微微转动脑袋,寻找着本该出现在温别玉手上的信件,很快,他在房间的桌子上看见了那封刺目的信。

  信如此显眼,但温别玉却像看不见,撑着俞适野,很快穿过房门。

  两人距离信件越来越远。

  俞适野惧怕着这封信,如同他惧怕过去的事情。

  可都到了这个时间,温别玉应该知道了,信中也许写着别玉爷爷对别玉的心……

  不能这样子。

  我要做点反应,什么反应都好。

  他极力地撞击着困住自己的红色房间,一阵阵宛如地震的动荡之中,他仿佛听见温别玉的声音:

  “小野,这不是你的错,不要难过,我们先离开这里……这不是你的错,我们先离开这里……”

  温别玉反反复复地念着同样的话,他惶恐得无以复加,不止因为爷爷,更因为俞适野。

  无论如何,先带小野离开这里再说。

  他撑着人走到半路,突然有道相反的力量牵扯住他,他转头一看,看见俞适野的一只手撑在门框上。

  俞适野闭着眼睛,无止境的晕眩和麻木中,他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信。”

  “信先放着,我先带你离开这里。”温别玉慌乱回应,他还想用力,但又得到了俞适野的一声拒绝。

  “……不。”

  连着说了两句话,封闭的囚笼露出了一丝缝隙,如同堤坝被冲开一道水口。

  俞适野逐步恢复对身体的控制,他用力地抓着门框,能够感觉到身体的颤抖,战栗在他身上泛起之后就消不下去了,但这已经不能控制住他。

  他面向温别玉,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他还虚弱,又强硬。

  “拿着信,那里头肯定有爷爷想要对你说的话,还有……”他的声音支离破碎,但他努力将它们拼凑出来,“我告诉你,当年发生了什么,我们去饭厅……”

  这间三室两厅的房子,南北通透。

  自进门以来,一眼能望见饭厅所在。

  他们在饭厅的餐桌旁坐下,俞适野的双手握成拳头,好像这样能够支撑住自己,他对温别玉说:

  “我单独回来的那个周末……”

  那个周末,温别玉因为一项推不掉的学生会活动,无法回来老家看望爷爷。

  俞适野自告奋勇,单独回来。

  他熟门熟路地来到家中,看见坐在窗前晒太阳的爷爷,明明阳光照了他满身,但却不让人感觉到温度,也许是因为窗户后的老人脸上平板呆滞的表情,掩盖了太阳所能带来的活力。

  但这个表情很快收敛,爷爷看见了他,对他的回来分外惊讶。

  他以为这是一项惊喜。

  他像往常一样,快快乐乐地和老人分享自己的生活,说大城市的风光,说大学的生活,说的最多的,还是温别玉。只要是关于温别玉的,哪怕一点点琐碎的小事,都能让老人开怀大笑。

  呆滞从老人身上消失了,老人又恢复了他最初认识时候的风趣爽朗,会拍着他的肩膀,会拿出一小罐啤酒来偷偷分享给他,还会和他说温别玉小时候的趣事。

  他们坐在一起,就像两个偷偷摸摸交换着秘密的好酒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