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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2 / 2)


  苏妤抬头一望,福□去:“陛下大安。”

  “免了。”皇帝一扶她,一壁往里走着一壁笑侃了一句,“干什么蹑手蹑脚的,跟做贼似的。”

  “……”苏妤安静地跟在他身后,见他脚下一顿也立即停了脚。皇帝看了看桌案上的菜肴又转头看了看她:“没动么?”

  “……”苏妤默了一默,低应道,“用了一些……”

  再没别的话。

  皇帝倒是没多说什么,命宫人撤了膳,与她一并坐下。闲闲问她:“方才窦宽的话,你听见了?”

  苏妤一颌首:“是。”

  皇帝觑了她一眼:“你怎么说?”

  “臣妾觉得窦大人言之有理。”淡淡漠漠的口气。皇帝又觑了她一眼,一声轻笑:“别有意找不痛快,朕听得出来。”

  “不是臣妾有意找不痛快。”苏妤微抬起头,眼底的意味倒是真真切切,“两国交兵,请陛下大局为重。”

  “这就不是你该担心的了。”皇帝一笑,听得宫人通禀,道了一声,“传吧。”

  .

  这已不是沈晔头一次在见皇帝时碰上这位苏婕妤在侧,神色不动地一揖:“陛下安。”

  “坐吧。”皇帝应得随意,待得沈晔落了座后又道,“方才朝上,左相言及靳倾动兵之事……”

  “陛下。”沈晔生硬一唤即噤了声,迅速地瞟了苏妤一眼却没有别的进言。其意不言而喻,后宫嫔妃在此,怎好说及朝政?

  皇帝亦是瞟了苏妤一眼,却是笑道:“多少也和婕妤有点关系,就不必避着了。沈晔,朕要你即刻带人到边境暗查此事。”

  沈晔一怔:“陛下何意?”

  皇帝面色沉沉的,思量着如何解释。俄而道:“去便是了。驻边将领及军营一个也不可放过;近来两方的军队调动亦要着意查明。还有……”皇帝忖度了一瞬,缓缓道,“军中所有和窦家、楚家有关之人——亲缘也好、交往密切也罢,挨个查清楚给朕禀来。”

  牵涉甚广却并不难。皇帝在各处散下的眼线本就不少,其中许多本就是他禁军都尉府的人,要查与大世家有关之人绝非难事。然则这番布置仍是让沈晔出了一身冷汗,只觉若不是出了天大的事,皇帝犯不着在即将交战之际如此大动干戈。迟疑片刻,沈晔终是拱手道:“陛下,臣斗胆……”

  “什么也别问。”皇帝截断他的话,寒意森森,“去查就是。朕还可以告诉你,你必定能查到些事情。另外……”皇帝说着笑睇苏妤,“带苏澈同去,让他做些事,禁军都尉府不养闲人。”

  是想向她证明苏澈并不只是人质么?苏妤心下微颤,欠身未言,亦对皇帝的其他布置疑惑不明。

  沈晔领命告退,贺兰子珩克制不住地冷笑。靳倾动兵……他在位的期间,靳倾确是对大燕动过兵。

  但,并不是建阳三年。

  作者有话要说:喻晓悠扔了一个地雷

  ☆、35章 布置

  看出皇帝眸中的狠戾,苏妤只作未见,素手执了茶盏又执了茶壶,自顾自地倒了杯水抿着,却全然没有给皇帝也倒一杯的意思。

  皇帝瞥了她一眼,笑着摇了摇头,也兀自倒了一杯,一边饮着一边道:“昨晚的事,你不肯提朕就不多问。但你总得告诉朕,朕又做错什么了,惹得你这么不高兴?”

  苏妤放下茶盏,沉默须臾,一哂间夹杂叹息:“没什么。不过是臣妾无福,担不起陛下厚爱。六宫佳丽这么多,比臣妾聪明的、漂亮的都多得是,陛下也不必对臣妾上心了。”

  她只觉得,皇帝去宠谁都好,只是别来招惹她。反正她的父亲和弟弟最后都会是一死、她左不过也是一死,那就死个痛快好了,习惯于被他捧在手心里再去死未免太痛苦。

  皇帝静静看着她,四下也都寂静着。苏妤犹自毫无所谓地品着茶,静等着意料之中的怒火。

  安寂良久,皇帝才有一声轻笑,说出的却是:“你便是杀人,也得让人死个明白。”

  苏妤微愕,抬起头望向他,却见他双眼中虽有无奈,看着她却仍是笑意满满。

  当真能不怪罪么?

  苏妤挑了挑眉:“陛下何出此言?”

  “朕是说……”皇帝犹豫了一瞬,“你便是要朕的命,也得让朕死个明白。这么不明不白的生气,总得给朕个原因。”

  并不是过分的要求,苏妤却无话可说。或者说她其实还说不上是生他的气,只是想避开日后的伤心罢了。但总不能告诉他,她一直会做关于今后的梦、并且还准得可以……

  沉吟片刻,苏妤抿了抿唇,缓缓言道:“没什么原因,陛下就当是臣妾不知趣好了。”她抬了抬眉,“不知趣到陛下做什么臣妾也觉得是陛下的算计,臣妾根本不肯信陛下。”

  语中带了些凛冽的讥意,这不是她要他“就当是”,而是彻头彻尾的实情。如今他做的任何事,在她看来就是一场场算计。无论他待她多好,最后的结局都是改不了的。

  贺兰子珩低一笑:“好得很,但若朕就是不信呢?”

  “……”苏妤静默少顷,复又轻言道,“那……臣妾给陛下个可信的理由?”

  端得是商量的口吻。看着她的平静,贺兰子珩忽地有些紧张,不知她要说出怎样的理由来。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沉下,才道:“你说。”

  “因为陛下您不值得臣妾信任。”苏妤压制着心底不断滋生的怯意。她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这一句话比先前那许多故意激怒他的话加起来都大不敬。眼前的人是九五之尊、是当今天子,而她……在说他不值得信任。

  贺兰子珩心下一沉,手指一叩间隔着白练触痛了伤口,强笑着问她:“为何?”

  “陛下还问臣妾为何?”苏妤的轻笑中全是轻蔑,“前两年,臣妾受了多少委屈、多少侮辱,陛下以为是说忘就能忘的么?当年臣妾信极了陛下,是陛下让臣妾失望极了。”

  苏妤的笑意始终未减分毫。贺兰子珩听得说不出话,虽则从前也知苏妤心中有怨、亦曾无意中听到过苏妤对他的不信任,但这委实是苏妤头一次当着他的面如此直言不讳地表达出这样凛冽的恨意。

  尽管莫名其妙翻脸的是她,到底还是他一手造成的。

  沉默少顷,贺兰子珩轻轻“哦”了一声,道:“所以前些日子……你转了性子……都是假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这应该是他既知的答案。但微微上扬的语调中似乎仍却有疑问,苏妤冷笑点头:“是,那会儿是臣妾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想借着陛下的宠爱一雪前耻罢了。章悦夫人也好、佳瑜夫人也罢,臣妾恨得很。”顿了一顿,她又补了一句,“还有陛下您。”

  继而又是长久的沉默,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已凝滞。贺兰子珩自是听得出她在找死——若是上一世,敢说出这样的话她确是要有麻烦;在这一世,旁人若说出这样的话也未必就没有麻烦。

  可偏偏是她坐在这一世的他面前,让他半点火也生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