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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2 / 2)


  一句“对不起请让一下”还没说完,对方就先开了口:“那个,我是陆晚的朋友,叫阮佩,我有事跟你说。”

  见庄恪果然停下了脚步,阮佩面露喜色,拿出张电影票来:“晚晚她想请你看场电影,圣诞节晚上,你……会去的吧?”

  “她为什么要请我看电影?”庄恪没接电影票,微眯眼睛,有些诧异。

  阮佩先是一怔,过后才说:“这个我也不知道……哎呀,你是不是喜欢她么?喜欢就去嘛,我很看好你哦。”

  喜欢?

  在章华的这段时间里,庄恪和陆晚的交集仅限于他单方面的留意,以及课间偶尔的擦肩而过,或者放榜时、她的眼神在他名字上稍作的几刻停留,除此之外,寥寥无几。

  两人最近的一次交集,发生在月初。

  午休时,庄恪从老师那边领了竞赛报名表后往回走,在教室门口撞见陆晚给自己班上的书呆子学委递信。

  她这次不是一个人,身边还跟着自己的小闺蜜,也就是来送电影票的阮佩。阮佩显然不太认同陆晚的莽撞直接,一直拉着她的衣袖说:

  “咱们回去吧,你又不是来真的,何必呢……”

  陆晚没搭理阮佩,将信直接塞到书呆子怀里,理直气壮,气势如虹。

  那男孩儿瞬间脸红到脖子根,兴许是体温升得太快,他眼镜上起了一层白雾,结结巴巴地问她什么意思。

  依旧是一副恃靓行凶的无理模样,陆晚说:“不干嘛,对你有兴趣,想跟你交个朋友。”

  有兴趣?交朋友?这是连说辞都懒得换的吗?

  装乖装成习惯、从来就很会控制情绪的庄恪,这一刻心底腾地生起股恼怒来。他走上前,拍拍学委的肩:“老师叫你。”

  等那书呆子走了,陆晚终于看到了庄恪。

  “年级第一!”她一点都不觉得尴尬,更像瞧不出庄恪的糟糕神情似的,上来就问,“你名字到底怎么念啊?”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庄恪尽量不去看陆晚笑靥如花的脸,撇开眼神,冷冷地说:“因为我觉得你很无聊,也很烦。”

  被人莫名批了几句,陆晚自然想争辩,庄恪已经迈开步子往教室里走,没给她机会。

  他走的不快,两个女孩的对话听见了些。

  “这人是不是有病啊?我招他了,还是惹他了?呛什么呛。”这是陆晚的声音。

  阮佩讷讷地说:“我怎么觉得,年级第一好像是吃醋了……”

  “我还吃炮仗了呢!他就是瞧不起人。我小叔叔成天不上课、用脚考试,马上都能进年级前三了,人家嘚瑟过吗?有什么好了不起的。”

  “好好地又提陆阳干嘛?你真该换个人试试,干嘛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找虐。”

  ……

  前十七年,庄恪在这类事情上的经验实在有限,并不太清楚什么样的情绪叫“吃醋”,他只知道,自己在思考的过程中,已经伸手接过了阮佩手里的电影票。

  圣诞节,庄恪原本是要去帝都的。他外婆老家南京,解放前是资/本/家的大小姐,很洋派,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将小辈招到家里,弹钢琴,唱诗歌,礼物上绑着丝绸蝴蝶结,人人有份。

  庄恪找了个理由没去,留在了南江。

  大雪纷飞,他不多不少,提前半小时到达电影院。庄恪让司机等在街对面的巷子里,只说是和约了同学一起过节,不想被打扰。可是,一直到电影开场,他都没等来陆晚。

  门口的人群一拨拨进来,一拨拨散去,手里的爆米花凉透了,气味诡异,庄恪眉一皱,随手扔进了垃圾桶。等不来就等不来吧,反正下学期也不会在这边待了,以后更是天南海北难得见面,现实难以逾越,他稍稍一想,转瞬便放下了被荷尔蒙和好胜心调动起来的不切实际。

  看了眼时间,庄恪决定上车回家。

  逆着人潮走到街对面,带着最后一点不甘,庄恪似有所感地回头,一眼看见了一身白衣的陆晚,以及她身边的高大少年,陆阳。

  两人手牵着手,在海报墙面前驻足,犹豫该看哪个片子好,举止同街上那些情侣并无二致。

  “陆晚。”四车道的小街不算宽阔,庄恪站定在原地,试探着喊她的名字。

  对面两人应该是听见了,起码陆阳听见了。

  他敏锐地向四周扫了几眼,庄恪挑衅似的又喊了一声,声音更大了些。少年们隔着条街,以及漫天雪幕,无言对视。

  看到庄恪,陆阳眼里没有意外,只有一种胜利者的傲然,与较之前一次更深更重的警告。

  陆晚后知后觉地转过身张望,说了句什么,陆阳强行将人搂在身侧,遮住视线,带进了影院。

  情况再明显不过,理智如庄恪,此时想保住尊严与体面就该直接转身走掉。可荷尔蒙和好胜心再次起了作用,在雄性动物的本能驱使下,他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谁能想到,这样一条涌动着节日欢欣的小街上,会突然驶来一辆打滑失控的汽车?

  曾经的那个庄恪,死在了自己十七岁的圣诞节。

  少年的肢体尚还完整,知觉却已残缺不全,重度脊柱损伤让庄恪失去了行走的能力,和站起来的权力。无数次转院,无数次手术,无数次将伤口摊在各路专家面前、供人检视……尊严在生命面前不堪一提。周围人都以为庄恪会歇斯底里寻死觅活,他却用诡异的平静沉默熬了过来。

  他以为自己足够理智。

  确实,陆晚肤浅善变又爱捉弄人,招了他,惹了他,又若无其事地放鸽子,仗着年轻好颜色、万事得来容易,恣意妄为地挥霍,实在可恶;而陆阳的种种表现,只能说明他是个占有欲很强的正常男孩……庄恪心里清楚,自己的意外,并不是这两人之中任何一个直接造成的。

  他不恨。

  至于爱,就更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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