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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2 / 2)


  我待业多年,希望你还记得我的学业,谁也治不了我,我也不想好,我必须记住这种痛苦,我的常清才不会离我而去。

  小远出生以后,你就很少提起他了,去年,你甚至还忘了他的忌日。

  ……

  我头脑清醒的时刻很少,趁着此刻,跟你讲几句心里话,免得下次又不知道是几年以后了。

  小远是我的一切,可他和博闻的朋友之情过了界,我知道同性恋不是疾病,如果他能一直在我身边,我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发现。

  可是老天对我这么残忍,他病了,精神状态越来越……像我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这会是遗传。

  上周他又从家里跑出去找博闻,砸到了头,我必须让他们分开,小远会恨我吧?我不该问你,我看了他的日记,知道他恨我。

  要是,要是我能替他生病就好了,我什么都不记得,而他好好的,那该有多好。

  此生蒙你照顾,作为妻子我很骄傲,没什么回报你,为你买了几份养老商险,又存了一点活期,别乱花,也别太抠。

  钟山,我的头很痛,要是我睡了,求你不要叫醒我。

  顺便帮我告诉小远,他想要的自由,我一直一直都很想满足他,妈尽力了,就是没做到。

  妻:池枚

  2006.5.20

  她早就知道这一天会到来了吗?常钟山眼球干涩毫无泪意,他茫然地想到,这到底是噩耗还是解脱?他也说不好。

  许惠来比常远早一步知道情况,因为常钟山一大早托他的关系插了个队。

  池枚病怏怏的,目光发直,像个被抽去了灵魂的空壳子,她的情感出现了倒错,认识常钟山,也没有自虐倾向,但意识自我封闭,显得十分冷漠。

  诊断还在进行,许惠来不放心,在过道里陪常钟山,这个乐观的大爷塌着肩膀,像是被生活压垮了。

  常远要是知道,早就焊在科室门口了,明显是被常钟山没告诉他,许惠来叹了口气,心疼人的人总是报喜不报忧,可生老病死是人生大事,常远知道得越晚,他就会越愧疚。

  在许惠来的劝说下,常钟山终于给常远发了条短信,他没有选择通话,害怕在孩子面前失态。

  常远将车在东联大院里停好,下车才看见他爸的短信,路上开车太吵,淹没了提醒的声音。

  常钟山的措辞十分简洁,简洁到常远都不需要解锁,就能看见信息的全貌:你妈在安臻三院,有时间过来看她。

  安臻三院是市内的三甲医院,神经内科国内闻名,常远眼前一黑,终于追溯到了一直缠在心头那阵不安的源头,无缝衔接的时间差给了他一种强烈的既视感,是他昨天的所作所为刺激到了池枚,虽然事实上这只是原因之一。

  后悔山崩海啸地扑来,这瞬间常远感觉天旋地转,他暂时忘记了立场和邵博闻,只想承认自己错了。

  一直到他闯了两个红灯,并且还差半米就啃到前车的屁股之后,那种无处发泄地绝望才淡去了一些,他是过来人,知道病可以治疗,池枚以前也有过复发的征兆,只要命还在就好。

  然后他揣着自己马后炮的淡定,忐忑不安地走进了对他来说犹如地狱的大门。

  还有一个幸好,许惠来等在门口。

  许惠来上来勾肩搭背,活跃气氛道:“你别这么丧,不吉利,笑一个,你妈情况挺稳定,我带你去看。”

  常远被他抄着胳肢窝,干脆将重量挂他身上了,他缓过了劲,被不吉利刺地心突地一跳,连忙强行挤了个笑。

  偶尔有人喊许医生,许惠来一边回应,一边有些心疼,常远属于地雷一踩就要踩个九连环的霉运体质,他这阵子有得熬了。

  池枚作为存档的病人,又有许惠来的加成,很快就办好了住院手续。

  神内科在住院部的顶层,常远推开房门,看见他母亲疲倦地躺在床上,正和隔壁床位上躺着的少年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坐在少年床头念书的女人,她念的是《小王子》,节奏充满了朗诵的韵味。

  “因为忘记自己的朋友是一件悲哀的事情,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朋友,如果我忘记了小王子,那我就会变得和那些除了对数字感兴趣,对其他事都漠不关心的大人们一样了。”

  常远心里跟挨了千刀万剐一样,池枚也忘了她的小王子,变得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了。

  邵博闻接到通知的时候大吃一惊,这是他没想过的局面,他担心常远,准备旷了会准备去接人,可是泄密的许惠来告诉他,常远刚刚洗了把脸,自己回公司去了。

  生活永远,也必须要继续。

  第107章

  年底罗坤正忙,对常远的态度有些敷衍,他说今年总共没剩几天,让常远盯得勤快点,扛到春节,说不定歇过那口气,对面小区的业主也倦怠了。

  常远强行打起的精神被这冷水一泼,立刻又蔫了。

  罗坤说的不是没有可能,时间能解决一切,如果事情没有解决,那一定是时机未到。

  可是当人掉入情绪的陷阱之后,看待事情的角度就只剩下井口那么大,常远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心里的那种冷漠,他不赞成,也想辩论,可他终究什么都没说,有谁会听呢?池枚都听不进去。

  工地门口还是乱糟糟的,堵的堵,吵的吵,常远安静地从那里穿过,他心力交瘁,已经没有余力再来关心这些人在为什么争执了。

  回到办公室,静悄悄地正适合胡思乱想,常远在座位上发了小半天呆,他看见张立伟和王岳都在,可是没人来找他开会,他也提不起精神去找对方,脑子里一直在循环池枚呆滞的表情,这种锥心的记忆如同毒品,他想摁住不去想,可根本控制不住,心里焦虑而压抑。

  常远想着他的父母,想他和邵博闻,想出路,想以后,可大脑像是一台超了负荷的cpu,转起来简直是慢卡顿,他没得出任何建设性的结论,只是觉得生活这么难,难到让他崩溃。

  ——

  邵博闻也在发呆,他有些担心常远,不过手机拿起了好几次,还是放下了,如果常远想找他,他可以秒接电话。

  然后他没等来电话,倒是林帆先推开了他办公室的门,谢承和周绎估计是想看热闹,在门口做观望风景状。

  邵博闻猜林帆是为ip而来,敛了心神扬手让他坐。

  林帆在他对面坐下,眼球上缠满了红血丝,他抱歉地说:“邵总,我找了找原因,网上有跟我类似的情况,说是电脑中了远程木马,可我没杀出木马来,小周比我懂,你能不能让他看看的我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