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8）

  张小红大概是真的累了，年纪大跑那么远，一到上海还没有歇一口气，就发现了自己亲生儿子变成植物人的真相，她实在是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现在的她，只想睡过去，也许睡一觉，发现一切只是一个梦。

  因此，她苍白着脸，点点头，任由着初心如同扶着一个木偶似的把她扶进客房，替她脱下外面的衣服，脱下鞋袜，哄她睡下。

  初心问她要不要洗脸洗脚，张小红一直闭着眼睛，在初心问她话时，只是微微摇摇头，眼角渗出泪珠，初心也难过起来，她无力地说道：“妈，你不要难过，医生说了，虽然子吟现在是植物人，但只要我们对他好，他会醒过来的。”

  张小红的眼角持续不断的往外渗出泪珠，看到初心仍旧如亲生女儿似的守在她的床头，迟迟不走，她沙声说道：“心儿，你出去吧，妈累了，妈想一个人静静。”然后无力地挥着手，示意初心出去。

  初心也知道张小红实在是太难受了，她刚才控制不住在她一堆娘家人面前哭了那么久，现在的她，肯定愿意一个人呆着。

  初心便点点头，替老人掖好被子，轻轻地说道：“妈，那你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

  张小红微微点点头，不再说话。

  初心便识趣地出去了。

  走到客厅，她爸妈，她弟仍旧坐在沙发上，仿佛等着她。他们的脸上都有着犯罪般的愧疚，大概也知道把郑子吟变成植物人的消息告诉张小红太残酷了，可是他们的脸上，与此同时，也有着钢铁般的坚定，那就是，不能任由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必须有个了断，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初心就这样祸害自己一辈子。

  初心也没心情与他们争吵，事己至此，张小红也已经来了，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真相，她在客厅和她娘家人大吵没什么用，除了让张小红更加难过之外，没有别的好处。

  她恶狠狠地扫了他们一眼，对他们压低声音说道：“这笔账我先不跟你们算！”

  李秀莲的脸色白了白，大眼猛睁，意欲站起来和初心大吵。

  初心爸也用手擦着眼角，不停地叹着气。

  初伟看到此情此景，立马站起来，把他妈拉得重新坐下来，俯过身，在他妈耳朵边小声地说了几句，李秀莲想想也对，便不再吱声了。

  初伟的意思是，张小红已经来了，而且已经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接下来，就是张小红来处理了。她不是不懂事理的老人，自然知道谁家孩子谁家管，他们现在犯不着与初心再起争执，他们该做的已经做了，接下来看结果就好。

  初伟是变聪明了，这些年在社会上吃了不少苦头，慢慢地变得智慧起来。

  初心目光凉凉地扫了初伟一眼，看到他的脸因为她刚才的两巴掌仍旧肿得像馒头，一时间又心疼又气愤，也不再搭理他们，自己回到主卧，洗了一个澡，脱衣上床，自己主动钻到郑子吟的怀抱里，伸出手揽着他的腰，闭上眼睛。

  她关了灯，陷在极致的黑暗里，夜寂静得——厨房自来水没关紧，滴答滴答的响声都听得到。她在黑暗中重新睁开眼睛，郑子吟的呼吸在头顶清晰可闻，他的身体热如炭火，可他就是在沉睡。这样的子吟，她如何能够放弃他？她如果放弃他了？还有谁能帮助他？

  初心在黑暗里睁大着眼睛，内心痛苦的似车轮辗过，她久久难以入睡，明天是什么样子，未来是什么样子，她不知道。

  初心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好像坐着一个人。

  她以为是郑子吟终于醒过来了，坐在她的身边，伤心地看着她，立马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是婆婆张小红。

  老人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屋子，坐在床头，看着床上熟睡的两个人。

  初心内心一阵失望，同时又有些不自在，窗帘不知什么时候被拉开了，也许昨天晚上根本没有拉上，金光灿烂的太阳光射了进来，看那强烈的光线，不用看手表，也知道时间不早了。

  昨天家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初心爸妈也忘了初心要上班的事情，初心也懒得装作准时要去上班的样子。

  张小红面色苍白如雪，看看她，又看看昏睡中的郑子吟。

  初心叫了一声“妈——”然后匆匆忙忙地起床，穿衣服，把长长的头发随随便便束成一个马尾，然后开始整理床铺。

  张小红虽然有很多不让人喜欢的地方，婆媳之前相处的时候，也经常会吵架，但是张小红有一点很好，大概是和郑建国在一起多年，在城里呆得久了，对于年轻一代的生活很是尊重。

  她和郑子吟婚后多年，老人从来没有未经允许踏足过他们的小房间，这还是第一次。

  所以初心有些窘，她红着脸说道：“妈，对不起。”意思是自己衣衫凌乱，让老人看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