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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璧》作者:九月流火第150节(1 / 2)





  任遥被问得愣了下,本能说:“倒也是……但他们肯定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呢?”谢济川问,“世上那么多夫妻都曾有过新婚燕尔,但最终貌合神离,凭什么他们会是例外?”

  任遥想替李华章、明华裳反驳,但又觉得谢济川说的很有道理。她说不明白,正想算了的时候,江陵难得坚决地发表意见:“如果抱着这种心态,那无论枕边人是谁,最终都会走向貌合神离。几十年后连城墙都会倒塌,为什么要要求对方不变呢?哪怕最后夫妻陌路,但中间相伴度过的岁月,共同经历的快乐,都是真实存在的。”

  “快乐?”谢济川挑眉,难以想象人和动物一样,追逐一生只为了快乐,“既然如此,为什么需要另一个人呢?琴棋书画、吃饭睡觉都会让人觉得快乐,这么简单的事,难道自己不能做吗?”

  “当然可以。”江陵从路边折了枝柳叶,叼在嘴里,大咧咧说,“婚嫁说白了只是人生路上一种选择。如果能自得其乐,一点都不期待别人的陪伴,那自己过一辈子也挺好;如果想要有人陪着自己,一起栉风沐雨,那就要先付出真心。既渴望真情,却又不想改变,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

  任遥意外,颇有些惊诧地看向江陵:“看不出来,这竟然是你说出来的话?”

  江陵轻哼,立马神气洋洋道:“那可不,我懂得可多了!”

  任遥白了他一眼,说:“这段路前段时间刚浇了肥,你还把树叶含在嘴里。快吐出来吧,傻子!”

  “你怎么不早说!”江陵赶紧把树叶吐出去,对着地面呸呸呸。任遥哈哈大笑,等热闹看够了才一拍马屁股,说:“骗你的,你还真是个傻子。”

  江陵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挥舞着鞭子追上去。那两人你追我打闹成一团,谢济川驭马走在后面,优雅,从容,也冷清。

  谢济川看着那两人,突然羡慕他们可以如此肆无忌惮,旁若无人。

  不像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成了孤身一人。

  虽然任遥总说江陵傻,但谢济川知道,江陵远比他表现出来的有脑子多了。刚才那句话就是江陵感觉到什么,故意说给谢济川听。

  其实谢济川自己也感觉到了,他一直敌视李华章对明华裳的感情,前期是怕李华章感情用事坏了大计,后期是因为不为人知的嫉妒。

  曾经谢济川傲慢地觉得明华裳不过又一个美丽但无趣的闺阁千金,但是她频频超乎他的预料,她知道谢济川聪明,但不崇拜他,也不顺从他,好几次反驳谢济川的定论,并证明他是错的。

  这是第一个让谢济川觉得无法掌控的女人,他对这个女子生出好奇和探究,最终成了好感。他其实察觉到自己喜欢明华裳,但他不相信爱情可以长久,与其最后一地鸡毛,不如让花朵停留在最美丽的时候。

  所以他不去行动,放任这片刻的悸动平息,直到他看到另一个男人当众对她说,我非你不娶。

  那一瞬间他愤怒、不爽、后悔,或许还夹杂着对自己的厌恶。在蝴蝶离开他的那一天,他终于意识到,他对她并不是片刻的悸动。

  他坚信人之初性本恶,而明华裳却发自内心践行真善美;他总是用奚落掩饰内心,明华裳却从不吝于向身边人表达赞美;他情缘浅淡,和任何人都无法深交,但明华裳却拥有编织爱的能力,在爱中长大,也敢于去爱人。

  她是他不愿意承认,却十分向往的另一半自我。

  其实江陵说得对,他对李华章的恶意断言是很不负责的。究根结底,是谢济川气自己无能,迁怒给了李华章。

  谢济川不相信自己可以得到长久的爱,所以总是预想别人会先一步离开,为此他做出种种防备,不愿意过多付出,最终,他实现了他害怕的每一件事。

  繁花落去,转瞬成空,确实没有人会长久地陪伴他。

  谢济川忽然觉得阳光很刺眼,他伸手覆住眼睛,街上的声音像隔着一层膜,晃晃悠悠灌入他的耳朵。

  女儿缠着父母买糖人,老人数落自己不成器的儿子,哒哒的马蹄声点缀着江陵和任遥的笑闹,离他越来越远。

  原地只余他一人。

  ·

  大明宫。

  女皇听完李华章的话,默然片刻,问:“你入宫,就是为了这件事?”

  “是。”李华章笔直站在殿下,目光清明坚定,拱手道,“请陛下赐婚。”

  女皇似乎轻轻笑了下,说:“你说的是请赐婚,却没有说请成全。若朕不同意,你待如何?”

  李华章眸光漆黑,微微垂着落在地砖上,平静说:“我和心爱之人成婚,当然希望能得到长辈祝福,若陛下不祝福,臣亦不奢求。但我对她的心意,绝不会改变。”

  女皇淡淡说:“婚姻靠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光有心意有什么用?”

  “臣生父生母已逝,婚姻大事足以自己决定。何况,就算生父在此,我也会当着他的面说,我想娶心爱之人,至于他同不同意,无关紧要。”

  女皇呵了一声,加重了语气道:“你还真是胆大包天,任性妄为。若他不同意,封号和那个女子只能二选其一,你也要一意孤行?”

  “若只有如此才能和心爱之人相守,那恕臣不孝。”李华章垂着眼睛,说,“我救陛下不是为了雍王封号,孝顺父母也不是为了家族供养,同样,我想娶她,也无关名利外在,只是发乎本心。我来请陛下赐婚,只是想给她一个完美的俗世礼节,好叫她的父母亲人安心,至于礼法本身,我并不在意。如果礼部不出具文书,那我就自己举办婚礼,若不能举办婚礼,那我就将她接到身边,或者我去她身边。无论在世人眼里我们是兄妹还是夫妻都无妨,反正在我心里,她就是我此生唯一的妻。”

  女皇听后不言,李华章俯首站在阶下,同样不动。僵持了片刻后,女皇叹息:“回去吧。”

  李华章按规矩行了礼,转身朝外走去,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太平公主匆匆赶到宫里,正好看到这一幕。她迈入大殿,迟疑道:“阿娘,二郎说什么了,怎么出去了?”

  “求赐婚。”女皇喟叹,意味不明道,“孩子大了呀。”

  太平公主小心揣测女皇脸色,问:“那您的意思是……”

  “他都说出不在乎俗世礼法,若宫里不同意就在女方家住一辈子了,我还能怎么办?”女皇叹息,无力地挥挥手,道,“皇家丢不起这个脸。随他吧。”

  如果是别的郎君,这样说或许是要挟长辈,但对于李华章,女皇相信他干得出来。人一旦老了,就总想息事宁人,他是李贤唯一的孩子,他若是喜欢,就随他去吧。

  只不过,明华裳这个棋子算是废了,以后,不能给她再安排重要任务了。

  太平公主本是进宫阻止李华章的,没想到女皇竟然同意了。太平公主伴君多年,很快就察觉出来,女皇其实很欣赏李华章的选择。

  赤诚热烈、非卿不可的感情,若太平公主再年轻些,她也会很向往。

  可惜,现在的李令月已不再喜欢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了。太平公主面上微笑,心里飞快斟酌利弊。

  女皇已经同意,那她准备好的话就不能说了。太平公主眼珠微不可查转了一圈,一开口变成了截然相反的笑意:“人不轻狂枉少年,难得他这么喜欢一个女娘。我们堂堂皇家,不必在乎女方的家资地位,就让他由着性子去吧。”

  女皇淡淡应了一声,面上没有太大反应,但不反对,本身就是表态了。太平公主脸上在笑,心里却不无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