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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话 用眼睛杀死魔法少女!(2 / 2)


我用力地回握了系伸出来的手。也许这样的喜好会让人觉得像是小孩子的兴趣,不过其实我并不讨厌这种跟前一刻处于敌对状态的对手忽然间变成伙伴的感觉。尽管没有到热血沸腾的程度,不过要对上人饲无缘的这个状况让我的情绪沸腾到了最高境界。



「那么,接下来——」



尽管现在的气氛很好,却没有时间让我们沉醉在其中。我们松开了手,不得不开始商讨面对人饲无缘的对策。系率先开口提出了她的看法。



「我们该怎么办呢?要把莉丝佳找来吗?虽然凭她『省略』的能力,要在一个小时之内到达并不是问题啦……」



「不,这点跟系考量的一样」我说。「莉丝佳控制『时间』的『省略』能力对人饲无缘没有用。因为莉丝佳无论要有什么行动非得要流血,要是不能藉助她体内被烙上魔法式的『血液』开演,那就一点意义也没有了。」



尽管人饲无缘——『眼球俱乐部』的能力不像系这么彻底,但对莉丝佳来说依旧有如天敌一般。相对于莉丝佳的魔法对系一点用都没有这点,人饲无缘的特性则让莉丝佳无法对他使用魔法。尽管意义上不一样,但结果则是一点也没变。虽然也是可以藉助『省略』的能力,瞬间切入人饲无缘的背后攻击,不过莉丝佳的能力终究是『省略』时间,并非瞬间移动,她无法在没有未来的时间定位点上进行『省略』。我想她大概没有办法想像来到『眼球俱乐部』身旁的自己。因此,在她没有办法设定未来的时间定位点之下,这个方法行不通。



「如果不告诉她人饲无缘是『魔眼师』的话,也不行吗?那只是让她脑中的未来加以具现化的问题而已,不是吗?」



「就算真要这么做,那还是非得让莉丝佳见过人饲无缘不可。哎,也不是真没有藉助莉丝佳的能力击败人饲无缘的方法啦,不过要在一个小时之内制造出这样的条件,其实是个无解的问题。非常麻烦。就算是我也觉得有点棘手。」



要用莉丝佳的能力击退人饲无缘至少得要半天的时间。不过埋怨不可能多得的时间也是没有意义的事情。其实,一方面我站在客观的角度判断,再怎么样我也不会认为,莉丝佳会同意跟身为『天敌』的系站在同一阵线上。再加上面对人饲无缘的个性,莉丝佳在实际面对的时候不可能不出乱子,这也是相当棘手的问题。那种性格,对莉丝佳来说正是最差劲的相性呢!早在我们面对影谷蛇之的时候她就是这样了,这是莉丝佳精神层面还不够成熟的表现,使她一看到个性『丑陋』的人物便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跟反应。虽然系大概也差不了多少,不过现在也只能姑且不跟她计较了。现在的我大概就只能期待她两千高寿所累积下来的智慧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不能把莉丝佳找来的,决定性的理由。因此——



「这次的行动就不让莉丝佳参与了;单凭我的脑袋加上系的魔法,我们两个人来对付『眼球俱乐部』吧。」



「咦?可是——」



「怎么了?一个人就没办法下定决心面对人饲无缘吗?反正还有我在,你不需要担心啦。还是没有莉丝佳在会让你觉得安不下心?」



「没,没这回事啦。可是无论如何,面对『魔眼』总不能什么策略跟手段都没有吧?还是小贵已经想出什么计划了吗?」系开口时整个身体贴了过来。「你已经想到什么光凭我们两人就可以解决掉『魔眼师』的方法了吗?」



「如果对方真是『魔眼师』那就束手无策了。」我继续说道。「不过,如果对方不是『魔眼师,那我有方法对付他。」



「……咦?」



系瞪大了眼睛讶异地看着我。



「什么意思?你指的是什么?你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小贵?」



「我在思考着人饲无缘并非『魔眼师』的可能性。」



「人饲无缘并非『魔眼师』?」



「对。」我点点头。「系,你知道所谓的魔法跟一般人玩的魔术之间有什么差别吗?」



「嗯……一般人玩的魔术是一种障眼法,而魔法不是。是这样吗?」



「不对。魔法也可以有所谓的障眼法,只是看你能不能看得穿而已。就好像没办法看穿的魔术就会被人当作魔法看待是一样的道理。」



「那魔法跟魔术到底有什么不同呢?」



「魔法师用的叫作魔法,魔术师用的叫作魔术。」我说。「根据我的推测,人饲无缘所用的『魔眼』可能不是魔法。那完全是属于一般人玩的魔术范畴。也就是一种障眼法而已。」



「……」



「然后,如果人饲无缘的『魔眼』真的是障眼法,那我觉得我们只要稍微冒一点风险,就可以从中得到生机。当然,这个想法绝对需要系的协助。」



「……让你有这种想法的依据是什么?」系听了开口问道。「你不会什么根据都没有就怀疑『眼球俱乐部』的魔法真伪吧?」



「第一,该说是不论你也好,椋井躯也好,还有整个城门管理委员会全都知道人饲无缘是『魔眼师』这件事吧?」我简短地为系说明我的想法:「系,你仔细想想看,像『魔眼』这么方便的工具,只要自己不到处张扬,一定不会有人看破的吧?因为运用这样的能力杀人,绝对不可能留下任何证据。要使用『魔眼』,既不需要咏唱魔法,也不需要魔法阵或魔法式,只要跟对方的目光对上,眼睛跟眼睛之间连成一条没有障碍物的阻扰的直线即可。那么到底基于什么原因,所有人都知道人饲无缘是个『魔眼师』呢?」



「那是因为……」系稍微思考了下之后开口答道。「那是因为人饲无缘自己张扬开来的。除此之没有其他的可能性了吧。」



「他这么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呢?」



「……基于渴望彰显自我的心理使然?」



「也许真有那个成分也不一定。不过所谓的『魔眼』对与他正面交锋的对手来说是个难以应付的关卡,但是反过来说,要逃跑却十分容易不是?只要闭上眼睛拨头就往反方向跑就好了。只要不跟人饲无缘四目交会,那逃跑的方式可以有几千几百种。」



「那从这个角度看来,他的『魔眼』是障眼法啰?」



「对。他的『魔眼』可能完全是虚构的。」我说。「只要对手认为自己拥有『魔眼』,只要对手对于自己是『魔眼师』这件事情深信不疑,对他来说绝对没有比这个状况更来得容易办事了。就像刚刚我举的例子,当对手闭上眼睛背向自己,那只要动手杀掉他即可。」



「等一下。可是你不也看到他实际使用了『魔眼』吗?椋井就在我们的面前瞬间被他——」



「对。看来就人饲无缘的场合来说,我们不得不相信他确实使用了类似魔眼的东西。不过,系,所谓的『魔眼』并非自然发生,并不是不能收放自如的东西吧?它应该只会凭藉着施术者本身的意志而发动才对。不然的话,只要他睁开眼睛,最糟糕的情况会让视线之内所有的人全都因此而死亡不是?」



「嗯……确实是如此。」



「不过,椋井可是戴着太阳眼镜呢——」我说。「她跟人饲无缘目光是不是有对上,从人饲无缘的角度有可能判断得出来吗?」



「不,他们目光有没有对上,只有椋井才知道。不过小贵,所谓的『魔眼』跟梅杜莎的石化之眼是一样的。只要椋井看到了人饲无缘的眼睛,就构成了『魔眼』发动的条件,他所要做的只有发动『魔力』这件事。人饲无缘并不需要确认椋井的目光是否有跟他对上。」



「啊,是这样吗?那这个理由就先收回来。不过系,你想想看,只要使用魔法,夺去某人的性命这件事其实是十分容易的事吧?即使不以『魔眼』做为例子也是如此。」



「……」



「比方说之前我遭遇到的『风』之魔法师。我起初一直以为他的魔法是属于念动力之类的东西。不过他实际上的能力是制造出『真空』的状态,藉以移动具有质量的物体。其实这件事也许委员会已经有详细的报告资料了,不过我还是在这里说明一次好了。也就是说,即便人饲无缘的魔法不是所谓的『魔眼』,也能够藉着某些条件制造出与『魔眼』同样的现象吧?」



「这个……」



系陷入了沉思。从我们之前交手的经验看来,她绝对不是个驽钝的人。反过来说,她更是一个经验丰富的魔法师。我所说的事情她绝对不会不明白。



「不过……在人饲无缘的那个手法,不需要咏唱咒文,也不需要魔法阵或魔法式的情况下,我只能将它归类在『魔眼』的范畴了……而且实际上我也曾经看过他一口气杀掉了大批的群众……」



「你仔细想想,好好回忆一下。想想看人饲无缘到底有没有施术时的前置时间?你先舍弃掉人饲无缘的魔法是『魔眼』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不对,先假设他的能力绝对不是所谓的『魔眼』,从这个方向开始思考。这么一来一定可以找到答案。他绝对有咏唱咒文,或是张开魔法阵、划出魔法式的其中一种行径。」



「……长袍底下!」



系顿了一下之后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你所说的长袍是人饲无缘身上穿的那件粗制滥造的长袍吗?」



「对——没错,就是那件长袍。那家伙搞不好……是在那件长袍底下画了魔法式也不一定。」系开口继续说道。「从他几乎不需要咏唱咒文的角度来看。还有可以藏在那件长袍底下的附加条件……」



「可能吗?」



「……嗯,是有这个可能。」系含糊地点点头,然后接着说道。「假设人饲无缘所穿的长袍不只是物理方面,同时也施加过魔法方面的处理,而使之具有魔法式的『隐蔽』,那从外部就无法看穿了。嗯……原来如此。那件长袍……我早就觉得它怪怪的了。该不会……」



「你是指类似隐身之类的魔法吗?」



「确实是很像,虽然实际上多少还是有些差异。也许应该说它可能不只具备了隐身的功用。那么……不对,原来是这样!他不是在长袍底下划出魔法式,而是持续型的魔法阵……不需要咏唱咒文,属于条件发动式的魔法阵典型;只要接收到视线便可以发动的魔法阵。这样可以说得通!」



一般的魔法阵是发动一次之后效果便消失了。不过,要是使用特殊方法的话,便可以持续多次使用。这样的法则我记得曾经听水仓破记提起过。人饲无缘该不会就是应用这个原理吧?



「我,我还真是完全没有察觉到……这种事情,明明只要稍微思考一下就可以看穿才对。」



「那是因为对方高度的情报操作,让你没有思考这个问题的时间吧。正因为我没有接受他所布下的任何暗示,所以才会有机会察觉这些琐碎的细节而已。这跟魔术师的障眼法往往对小孩子起不了作用的道理是一样的。所以你不需要为此而感到震惊啦。」



「……一般来说,魔法师不会在自己身上设下魔法阵之类的『陷阱』,因为那种作法会让自己处于完全没有防备的危险状况……要是弄不好,自己反而会在魔力失控的意外之下命丧黄泉呢。」系如是说道。「而且这样的作法非常没有意义;用隐身术隐藏魔法阵的这种作法,一般说来真的一点意义也没有。效率之低,低到反而让它成为了我判断上的盲点……」



系不禁为自己的不察觉得羞愧而低下头。不过她马上又平复了过来,抬头望着我开口问道。



「不过,就算人饲无缘的魔法并非『魔眼』,而它却又能够造成相同效果的状况下,对我们来说问题并没有解决呀。尽管他身为『魔眼师』的身分是个幌子,但是结果并没有改变。而且,只要我们方才的揣测没有得到证实,那么他真是『魔眼师』的可能性也不能完全加以否定不是……」



「他是不是『魔眼师』这个疑问,椋井已经给了我答案了。」



我继续开口说道。



「她看穿了人饲无缘的假『魔眼』,然后告诉我那究竟是什么样的魔法。」



「你在说什么?椋井他刚才已经被人饲无缘给——」



「给杀掉了。不过,她始终不愧是担任了城门管理委员会会长秘书的女性。她在死前留了一个暗示给我。」



我比出了一只手指头对系说道。



「也就是说,她留了一个死亡讯息给我。」



「……什么是死亡讯息?」



「那是主要用在推理作品中的一种术语,泛指遭到他人毒手而死的人,因为不甘心就这么死亡,于是留下指证凶手的线索。」



「喔……」系带着十分微妙的表情答道。「……明明就要死了,哪可能还有余裕去思考对自己下杀手的人的事?」



「就现实层面加以考量确实是如此啦。不过,这个情况有点不一样。椋井躯,她完成了自己职务上该做的事。」我说:「她在自己遭到假『魔眼』的攻击而即将丧命之际,为我,还有为你传达了她当时的实际体验。其实我也是得到了她的暗示,才开始对人饲无缘的『魔眼』起疑的。」



尽管那是非常琐碎的暗示,却扮演了无可取代的重要关键。



「咦?可是……」系用手指抵住了额头,试图回想当时的状况。「……可是,我不觉得她有留下什么特别的暗示呀!在她倒下的地板上,也没有留下她的字迹。而且在人饲无缘离开之后,我们当时是一起待在她的身边的。还是她留下的只有你才看得懂的暗号呢?」



「不对,我觉得那反而像是留给你的暗号。毕竟对她来说,比起我,你让她觉得可靠得多了,不是吗?」



「也许是吧,毕竟我跟椋井在委员会中其实也算是挺要好的。」



「那明明是你建立起来的组织,不过组织内部的气氛看来好像让你觉得不太友善。」



「因为发生了很多事情嘛。」



系摆出些许不悦的表情答道。看来是真的发生了许多麻烦事吧。如果组织里面的气氛真的那么友善,那她早就就任会长职务,不会把那些事情说成是杂务,全部推得一干二净了。只是即使纯粹就能力上来考量,对椋井躯来说,她也一定认为系比起我来得可靠得多。



「那她所留下来的暗示到底是什么?」



「嗯,我们没什么时间,也不是在玩推理游戏,我就直接告诉你吧。其实那也不是什么难解的谜题啦。毕竟死亡讯息是为了让旁人看懂才留下来的,不简单一点就没有意义了。」



我说着将右手实握,只竖起了大拇指面向系。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祝你好运』?」



「嗯,是啦。不过……」我将整个手掌部分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仅转动了手腕,将竖起来的拇指指向系。「这样,这种姿势。」



「哈?」



「当时的椋井就是用这种姿势指向我们的身后。你不记得了吗?」



「用这种姿势指向我们的身后?」



「『魔眼』,她中了假『魔眼』的魔法之后,我们不是跑到她的身边去了吗?她那时伸出了右手,宛如要制止我们一样将那只手的大拇指,指向我们的身后。」



「……是这样吗?」



「嗯。在人饲无缘离去之后我又确认过了-次,所以绝对不会错。不过系,你想想看,人在什么时候会特别用大拇指指向什么东西吗9」



「……不会吧。」



「而且她当时可是为了在那短暂的时间之内,告诉我们身后有危险靠近的时候喔。」我将那只实握的右手松开,整个摊平让掌心与地面平行。「拇指是手指中最短的一根,所以像这样整个摊开来,没有办法让人知道我到底要指向哪里;就算多伸出一根小指头也是一样。所以当我们要用大拇指表示什么的时候,其他的指头必须像这样,全部都屈起来——」



我再次握紧了拇指以外的四根指头,做出了『祝你好运』的手势。



「实际上,椋井躯摆出的就是这样的手势。所以即使她是伸出了拇指,我还是知道她是要我们留意自己的身后。不过……如果她所想的不是这么回事呢?」



「不是那么回事?」



「假设椋井的意思并非是指我们的身后,那么她一定是以这个作为暗号,试图在人饲无缘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告诉我们,对方的『魔眼』其实是假的。」



我将指向系的拇指转向了空中。



「当然了,她这么比绝对不是『祝我们好运』。没有人会在那种状况下做这么无聊的讯息的。当然也不可能是反过来说:『你去死吧!』这样更无聊。」



再说,如果她真是叫我们「去死」,那怎么得了?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椋井到底想告诉我们什么?」



我没有刻意卖关子,不过系似乎听得相当不耐烦。她于是从雪佛兰的引擎盖上跳了下来,



旋即靠到了我的身边。



「没有时间了,你快点说啦——」



「……人家可是非常用心地一直摆出这样的手势呢。我真希望你能够自己意会。」无奈地耸耸肩。然后开口继续说道。「这样,我这么比的话你应该比较容易了解了吧?」



我将左手也一并伸向系,并且同样伸出了大拇指对着天空,食指则指向了系。左手的中指相对于拇指与食指,同时呈现了直角。系看着我分别摆出不同姿势的左手跟右手,然后『啊』,地一声叫道。



「……是安培右手定律?」



「对。」我点点头,然后放下了右手,顺便补上了一句:『左手的就是弗莱明左手定律了。』说完之后我便将双手放到了速克达的座椅上。



「当电流顺着右手握着导线,而拇指代表电流的方向,余四指的方线便是磁场的流向。这种国中程度的理化应该没有人不知道吧?」



「你,你在等我吐你嘈吗?」



「你没头没脑地胡说什么呀?只要识字的话,研究所的课本都可以看得懂了吧。人生中不可或缺的知识,一定要尽早学会才行。」



况且实际上现在也有一项知识在这里派上用场了。



「所以说,如果我们将这个安培右手定律当成是椋井留给我们的暗示,那她想说的就只有一件事;人饲无缘所使用的魔法其实是——」



「电流。」



系开口抢在我前面说出了结论。



「属性是『电』,种类大概是『操作』……他并非自行生成电流,而是属于调节自然界常态存在的电流而加以应用的电流控制者——假『魔眼』,还有假『魔眼师』的真面目,只是单纯的使用电流冲击对手的心脏,让对方心跳停止而已。」



「嗯,电流,也就是『电』的『脉动』。是啊,要在不造成外伤的情况下制造出『暴毙』的状况,最适合的方式就是让目标对象心脏停止跳动、心脏麻痹等等,制造出心脏无法输送血液的症状。要是脑溢血之类的症状,都会造成严重的血管损伤,若要避免一切的伤害,让心脏停止跳动的方法是最理所当然的了。」



「……小贵不找莉丝佳来的真正原因,我现在好像想通了。因为莉丝佳的魔法属性是『水』,面对属性是『雷』的对手会非常不利。」



正如系所说的,莉丝佳会被电流分解掉。自从跟系交手之后,我跟莉丝佳就深刻地讨论过,并且归结出了莉丝佳(还加上我)的几个弱点。这些弱点中最容易理解的就是『电流』。



「由魔法式跟魔法阵构成的莉丝佳非常容易被『分解』。她这个弱点你应该是最清楚不过了。」



「……」



「不过说是这么说,但是我觉得人饲无缘所使用的电流大概非常微弱,甚至连电击也称不上。这世上有一种叫作电击棒的可怕凶器,那东西好像是藉由微弱的电流释放出高伏特的电压……不过人饲无缘不需要消耗那么大量的『电流』。因为是『魔法』,可以无视于皮肤的电流抗性,可以直接灌入心脏。」



人类的神经反应全都是由电流构成的。当然,心脏也不例外。只要稍微藉助目标对象附近空气中、人体内的『电流』,集中打在心脏正确的部位,那么便能够造成心脏停止跳动的现象。这个过程中可以让他顺利假装成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没有滋滋的电流交会声,也不会闪出光芒,他只需要这等程度的微弱电流即可。能够察觉这件事的人,大概就只有心脏被电击而停止跳动的当事人而已了。就跟椋井一样。



「电流呀……」听到我说完人饲无缘『魔眼』的真面目,系的表情并没有因此而变得开朗,反而看起来沉痛了许多。「真不亏是小贵,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虽然我想多夸你几句,不过……」



「不过怎么样?这么一来人饲无缘真的是『魔眼师』的可能性,不就完全被否定掉了吗?」



「的确,在我们知道他是利用什么样的魔法制造出所谓的『魔眼』之后,状况确实有些改变。但是,实际上我却还是得问『那又怎么样』?因为无论他所拥有的魔法是『魔眼』还是『电流』,我没办法接近对方的事实还是没有改变。『看到他就会死』,也就是一旦视线跟他对上就没命了这点,其实还是不容转圜的事实呀?那家伙的魔法是无法闪避的,这道难题并没有因此而动摇。尽管他所拥有的不是『魔眼』,但是『眼球俱乐部』还是存在。事情一点也没有改变。」



「状况不全部一样了!」我说。「现在我们面对的问题跟『直接造成死亡』那般骇人的『魔眼』不一样,只是因为『电流』造成『心脏停止而死』的问题。换句话说,现在这个状况在严格的理论之下,我们可以找到应变之道的。」



「……?」



「我不是说了吗?我有『对策』。在加以说明之前,我有件事想先问问你。系,如果你可以靠近到人饲无缘的怀中,在接近到不需要靠眼睛确认对方所在位置的距离是,你可以用全身把对方『吃掉』吧?」



「当然可以,一般来说在近距离战的时候,眼睛都不会看着对方。要是能够接近到一公尺之内的距离,那我是有机会可以扳倒人饲无缘。但是,在此之前该怎么做才是大问题,不是吗?要从远处接近对方,在接近的过程中非得用眼睛抓住对方的位置才可以。」



人饲无缘将会面的地点选在视线宽敞的地方,这让我们也无法使用骗取他的信任,然后找机会偷袭他的手法;系又补上了这样的一句话。哎,在检讨这个战术的可行性之前,我根本也不认为系适合执行这样的战术。无论是偷袭也好、欺瞒对手趁隙攻击也好,在执行与应对的两种立场上,我都觉得她是个生手。拥有强悍战斗能力的人往往都不善于使用这种小伎俩。



「除此之外,在我仔细思考之后发现还有一个问题得要解决。人饲无缘的并非『魔眼』,是根据条件而发动的魔法阵。从这个角度看来,他也可以藉由咏唱咒文而发动同质的魔法。这么一来,在我们进行近距离战斗的时候,即便我们的目光没有对上,他依旧可以用这个方法将电流打进我的心脏。这让我们的问题不但没有解决,反而更加恶化了。」系接着说道。「当然啦,只要他还穿着那件长袍,魔法身上大半的魔力应该都消耗在魔法阵的维持上面了。所以就算他咏唱咒文,大概也只能控制非常微弱的电流吧?不过即使如此,要是电流打进了心脏,那我就玩完了。」



「原来如此。确实是有危险。不过……」我说。「如果只是这样,那绝对没有问题。」



「你说什么没有问题……」



「总之,只要系可以『不看人饲无缘的眼睛,然后在他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接近他,同时在整个过程中不要让他知道自己的心脏位置』,那你就可以打赢他了吧?」



「嗯,嗯……应该可以吧。」



「喂,喂,你好好想过再回答我嘛!虽然我不应该这么说,但是其实我对于我所想到的策略并没有绝对的自信,因为我手中没有任何关于人饲无缘这个魔法师的情报。而且,对于你所使用的『魔法』,我也没有办法完全了解它的特性。对此,你对于自己的魔法有深刻的了解,加上人饲无缘你也相当熟悉,所以你的判断等于在此刻扮演了绝对的关键地位。你点头点得这么轻率,到时候出事了怎么办?所以你仔细想想刚刚我所提出来的条件,那些条件如果都具备的话,你可以扳倒他吗?」



「……大概不只要藏住心脏的位置,连脑的位置也要藏起来吧。」



「嗯,如果只是这点小问题的话,那状况是一样的,只要把『要害隐藏起来』就好了!」



「要怎么把『要害隐藏起来』?不管是心脏还是脑部,就物理方面而言,根本不可能跟身体切割呀。而且它们在身体里面的位置也不可能改变,就算碰到震动,也只能把心脏往左或往右一点点而已吧?你满口说什么隐藏、隐藏的!」



「方法就跟人饲无缘用那件长袍把身上的魔法阵『藏起来』一样。没有必要把心脏跟脑袋从身体上切开,只要不让对手看见,就可以了。」



「所以说呀,小贵,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不要卖关子了,给我用简洁易懂的方式说明清楚!」



系终于忍不住发出了咆哮。



「我说呀——」



面对系的咆哮,我则以一副极为从容的态度开口回话。



「我们平常怎么做,现在就怎么做嘛。」



★ ★



我曾经听莉丝佳说过,接近无限的行为就是魔法的理想。如果依据这种说法,那么所谓的『魔眼』,在『魔法王国』也只是一种理想魔法的象征。因为它代表了至高无上的『魔法』。不过回过头来看,所谓的理想指的就是现实中无法实现的事物。有许多理想其实都是和谎言差不多的东西罢了,而人饲无缘的『魔眼』其实也是这么一回事。不过说实话,关于这点,我,供牺创贵并没有绝对的自信可以如此断言。尽管椋井躯留下来的死亡讯息分析之后几乎指向了这样的结论,然而,她的暗示当然也可能不是这个意思。甚至可能真的只是『祝我们好运』——就算她想告诉我们的讯息跟我所分析的一模一样,但也不能排除她误解了魔眼的真相。当然否定『魔眼』的理由并不只有椋井躯的死亡讯息而已,不过即使再加上系的分析,我们依旧无法断定人饲无缘所拥有绝对不是『魔眼』。我们为了否定一个问题的解答而端出了这个问题的另一种解释方法,也就是说,后来的这种解释方法只是取代了原来的答案成为解决这个问题的途径。但是后来的这种方法绝对无法摆脱『比较正确』的立场,完全证明『这个问题就该这样解释』。不过我不认为这时候有必要跟系说明这些。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我觉得这种程度的事情系应该早就知道了。再者,我现在需要她对我投以绝对的信任。必须对自己的提案表现出绝对的自信,这是身为指挥官的责任。单单就眼前的这个场合来说,所谓的指挥官就是我。我不能对自己的判断表现出怀疑的态度。如果不能做到这点,谁有办法『指使』拥有自主人格的『人』呢?这次我对系提出的『作战方针』,万一,不幸的,人饲无缘真的是『魔眼师』,那么我也会死,不过我认为这样的可能性非常之低。虽然对于我所提出的结论我自己没有办法百分之百确定,虽然我的说法也许无法让不在场的第三者信服,但是我可是认为我这样的说法有其依据。而且就算人饲无缘真的是『魔眼师』,在这个最糟糕的场合下,系还是可以扳倒人饲无缘。百分之百可以(保守一点也绝对超过九成吧?)。只要回想到我跟系交手时的状况,我想她绝对可以轻松获胜。唯一无法确定的事情,只是我是不是能够活下来而已。



「其实我之前就有想过……」她听了我的『作战方针』之后开口说道。「虽然小贵你总是提出一些非常乱来的作战计划叫莉丝佳去执行,整得她很惨。但是其实你自己才是处在最危险的立场。」



「不见得啦。只是我们跟你交手的时候刚好是这样而已。你所说的那种状况,在我们跟你交手的时候是第一次。」



「其他的事情我也让委员会调查过了。」



「那你应该就很清楚啦。我的个性是绝对不会让自己踏出安全的范围半步的。」



「我可不认为这种话应该从一个已经失去半边身体的人说出口。你这种的作法太没有常识了。虽然莉丝佳本身就已经预先设定了可以『死后复活』的能力,不过这并不保证你也一定会没事。就算莉丝佳拥有『治愈』的能力,但是你这个只有普通肉体,没有特殊能力的普通人,却也跟她一起置身魔法师之间的战场,这种赌注会不会玩得太大了?」



「我可一点也不这么认为。也许会死的这种可能性,并不代表一定会死。而且就算我真的死了,那也就证明我不过是个只有这点程度的男人罢了。」



没错,要是我真的死了,那也就只意味着我就只够资格走到那里。现在这个状况也是这样,今后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如果人饲无缘真的是所谓的『魔眼师』,那会造成这样的结果也是没办法的事;是我做出错误的判断,责任由我自己一个人承担就好。所幸系并没有对莉丝佳抱持太强的恶意,而委员会那边也似乎不打算对莉丝佳采取什么特别的行动。无论我们是否能够跨越眼前这道难关,对莉丝佳来说不知是敌是友,处于灰色地带的城门管理委员会也不会因此而对她造成困扰才对。当然啦——



「怎么看我也不觉得自己会在这个地方死掉的啦。」



『六名魔法师』之中只有一个人现身,还剩下五个人,还要加上躲在幕后操弄着一切的水仓神檎。而且,无论是城门管理委员会还是莉丝佳眼中都当成是终极目标的水仓神檎,对我来说终究也只是一个通过点。我可不是个走到这一步就会死掉的小角色。



「……」



正值午间时刻,这个学校旁公园里的广场上,即使有学童在结业式之后于返家逗留嬉戏也不觉奇怪。然而,广场上只看得到一个穿着一袭光看就觉得闷热的长袍,蓄着怪胡须的男子伫立其中。他曾说要『让整个广场净空』。我内心对这句话抱持着相当程度的不安,担心他不只是要把人赶跑,而是把靠近公园的人全部杀掉。然而不知道他是不是还保有一定程度的常识,他似乎并没有这么做。听系说过,在『魔法王国』有类似「结界」效果的高等魔法。虽然要使用那样的魔法必须消耗一定程度的魔力,不过除了此之外,还有利用画着魔法阵的纸符作为替代办法。这魔法要是被拿来用在自己身上一定会相当棘手,不过就今天这个事件来说,却反而可以说是我们乐见的状况。尽管我们现在做了一定程度的伪装,不过我可不想在自己的小学附近乱来……唉,其实这个结果怎么样都叫人为难。人饲无缘这种『让整个广场净空』的行为并非完全只是让我们觉得有利。因为对人饲无缘来说,或者对所有魔法师来说,张开结界这种行为就等于是准备战斗的前置作业。换句话说,他根本打从心底就没有想过系会乖乖带着顺从的象征,那张『光碟』赴约……不,从他那般恭敬口吻下明显表现出轻蔑态度的模样看来,尽管我们无法推知水仓神檎真正的想法,但是至少站在人饲无缘的立场,他或许并不打算接受招揽(召回?)系,并且与她成为伙伴的作法吧?这么一来,他『赶人』的行为反而就更可以让周围的人成为处在远方的『人质』了;就像前一小时前,他在大楼间的小巷时所做的事情一样。



「不过,不管他怎么做,对于我们的计划都不会有任何改变就是了。」我躲在公园入口处的游戏积木旁,低声对系开口说道。这个角度正好面对着人饲无缘的背面,他无法用『眼睛』看到我们。就算他现在不顾一切地发动魔法阵,我也死不了。我们之间的距离大概有五十公尺远。「接下来……就开始行动了吧?」



我启动了跨下的一辆速克达——就是刚才我跟系在学校停车场对话时一直坐在屁股底下的那辆,我将它从停车场直接骑了过来。不用说,要借用这辆车子之前我当然没有经过车主同意。因为没有钥匙,所以我是直接将配线对接点火启动的。这点小事只要有简单的工具(从理化教室里借出来的),连国中程度的理化知识都不需要用上。仔细想想,这也是利用电流正负极相交的原理……我请系用她的『牙』破坏了钥匙孔,从座椅底下的行李箱取出了手套。手套旁的安全帽被我丢置在学校的停车场,没有戴着过来。虽然不戴安全帽骑车相当危险,但是这个状况下不允许我们戴着安全帽过来。因为我得要让人饲无缘清楚地辨识出我,并且非得让他对我使用『魔眼』不可;那个假的『魔眼』。哎,虽然这是我第一次骑车,不过只要练习个三分钟,骑车的技巧大致上也就都可以充分理解了。也许要骑车上街还有有点问题,但是对于在广场上的五十公尺直线奔驰来说,已经绰绰有余了。



「系,拜托你啰!可别失手了!」



就算人饲无缘真的是『魔眼师』,那也不过是我的推理出了问题。再怎么样我也不能因此放弃,破坏了团队合作而以失败收场;在这次的行动之中,我唯一挂心的便是这件事。这次的伙伴不是莉丝佳,是跟系之间的即兴联手。我所提出的作战计划,一旦在时机方面的掌握出了状况便会致命;我只能祈祷不要出现这样的问题。



「嘿,虽然没有什么实际的依据,但我可是相当信任你的喔,系场依朵千!」



说完我便扭转车头,催着油门,速克达一下子冲出了游戏积木的背后。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尽全力的发出了嘶声咆哮,同时朝着人饲无缘冲了出去。下一个瞬间,他旋即回过头发现了我的存在。引擎声加上我的怒吼,要他不发现也难。



「哎呀?」



尽管人饲无缘在他的视线捕捉到我的身影时,一度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却又马上拾回了从容的态度,露出一副扭曲绅士形象的不怀好意笑容。之后我看到他别过头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又回过头来看着我;他用冰冷的眼神,看着朝着自己冲去的少年,供牺创贵。



「少年,你真是笨呢……不对,该说你很聪明才对吧?」他表现出一副完全不打算移开脚步的态度。我从他这副模样感受到了十足的轻蔑意味。「这么说起来,在下还没有问过你的名字呢……虽然我一直都不认为你跟委员会之间有什么关系,单纯只是系的同班同学而已。怎么?看来你似乎也跟『魔法』有所牵连呀?不过要说有什么牵连,却又看起来一副完全不会使用魔法的样子……嗯——这么说起来,我似乎可以从你身上感觉到一股奇妙的『魔力』,不过又好像不是……」



如果说我身上真有什么奇妙的『魔力』的话,那大概是在我体内窜流的,莉丝佳分给我的大半的『血液』吧……她的血液与其说是『奇妙』,倒不如用『奇迹』加以形容。每当我负伤倒地,都是让莉丝佳用她的『血』帮我治疗的。不过,唯独这次无法藉助她这项能力。虽然我刚刚对系说到,我们现在要做的就跟往常没什么两样,然而这次我所要背负的觉悟却比往常都要高出许多。



「系小姐现在人在哪里?从这个情况看来,她一定躲在什么地方等着偷袭在下啰?哼,看来她完全没有归顺我方的意思……真是愚蠢。不过这也是意料中之事。跟我脑海中的剧本一模一样,我早就知道会这样了。」



「……」



速克达奔驰的速度跨越了四十公里的门槛。一般来说,面对以这种速度朝着自己直扑而来的状况,任何人都会有所反应。然而,此刻的人饲无缘却显得十分从容。这其实也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目前的状况对他来说,要在什么时候对我下手其实是易如反掌。而我也就这样一边催促着速克达的油门,一边双眼直视着人饲无缘的眼睛,直直朝他冲了过去……只要他高兴,随时都可以杀了我。



「系小姐,从你的性格上看来,你绝对不会是一个把人类的少年当作牺牲品,然后自己一个人逃走的类型……那么你到底躲在哪里等着伺机偷袭我呢?难道在磨你的『牙』不成?不过那是没有用的!你连想要接近我都办不到。就算你使用了诱饵,祭出调虎离山之计也是一样。」



「……这可,不一定吧!」



我继续催着油门。此时的速度已经超过了五十公里。看来人饲无缘完全不把我当作一回事……不过就算他真没把我看在眼里也没关系;对我来说,就算我就这么骑着速克达,直接冲撞人饲无缘也没关系。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跟往常一样……没错,就如同人饲无缘所说的。这次的行动跟我以往所做的一样,是诱饵的伎俩没错;『由我来争取时间→莉丝佳执行关键性的一击』。只是这次莉丝佳的工作换成了系来担任。其余的跟过去我们所做的一模一样。首先由担任先锋的我面对人饲无缘挑衅,然后趁着我所制造出来的空档,让系把人饲无缘给——吃掉;用她全身上下五百一十二张口把他给吞噬殆尽。这是个既单纯又明确,跟往常一样,顺着有如教条一般死板的步骤安排,各司其职的行动,完全跟往常一样。我将油门催到极限,让速克达的速度一再地往上飙升。一眨眼便冲进了人饲无缘十公尺之内的距离……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吵死人了!」



人饲无缘望向了我——



瞬间,我的身体整个安静了下来。



「呜——」



在一般的状况下,平常人一定不会察觉自己的心跳究竟有多大声吧……然而,现在我所体验到的寂静就是这么回事;在一阵电流通过身体的感觉消退之后,我的身体便呈现出绝对的宁静。



「——啊……」



我自然地松开了速克达的把手。身体完全没有力气。此刻的我就像捉在手上的鳗鱼逐渐滑开一般。没错……身体的一切全都安然无恙的情况下,只有心脏,停住之后,原来……是……这种……感觉……



「……没什么嘛——」



我一边喃喃自语……同时用自己的意志,让自己像是从速克达上摔下来一般落到了地上。从人饲无缘的角度看来,应该就像是因为『心跳停止』而自然地摔下来才对。而这个举动当然完全是出自于我的意识。截至目前为止……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目前的事态反而让我——



「嘿嘿……」



这个事态让我安心地笑了出来。我的意识还保持着能够微笑的程度。因为这样的状况让我可以明确地断定,人饲无缘的『魔法』并非『魔眼』。我的心脏是因为电流冲击而停止跳动……这个效果看起来跟『魔眼』一样。然而,两者之间却有着决定性的不同。心跳停止——一旦心脏停止跳动,人就会死。这种程度的常识,别说是小学生,连幼稚园的小朋友都知道。不过……对于熟知安培右手定律,常识更为丰富的人来说,谁也都知道心脏停止只不过是死亡过程中的一环而已。『心跳停止→血液停止循环→体内,特别是脑部将无法得到氧气』,然后→死亡。换句话说,这个死亡过程中的『→』并非等同于『=』。这跟『魔眼』的『目光对上=死亡』比起来,简直有如兔子跟乌龟……不,阿基里斯跟乌龟之间的差别。心脏停止跳动,并非瞬间死亡。换句话说……



「——呃!」



我的身体重重地撞在了地上。类似贫血而逐渐昏沉的意识,因为这股冲击而又得以苏醒。果然,不戴安全帽从时速接近六十公里的速克达上摔下来,绝对不好受……不过算了。不过只是右肩受到了强烈的撞击罢了。我的身体本来就没有办法自由活动了。不过偶然跌到了正对着他的方向可以算是幸运吧。因为我可以目睹他的末日。



「接下来……嗯?啊——」



在『杀了』我之后,人饲无缘开始环顾四周,找寻系的身影。然而,下一刻却让他不得不发出了慌张的惊叫。那几近哀呜的声音其实是理所当然的。我虽然放开了速克达的龙头,但车子稍微失速却依旧朝他冲去的状况,一定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魔法王国』没有车子……当然,也不会有速克达啦。」我忍着最后的一丝气息,开口低声说道;由于心脏已经停止跳动,呼吸已然不具意义。这个状况让说话成了极为痛苦的行为。「但是至少让你知道什么叫作惯性运动!」



动者恒动——当然,我跃下速克达时努力试着不要让它偏移轨道。就人饲无缘的立场来看,他大概认为只要杀了身为驾驶人的我,速克达也就会顺理成章地停下来吧……太嫩了,太嫩了。



「呜哇啊啊啊——」



当他察觉到不是这么回事时,速克达已经来到了无法让他无法迥避的距离。速克达硬生生地撞上了他的右脚。不过一方面速克达已经失速,再加上我从椅背上跌了下来,重量也减轻不少。撞击的力道不用特别深究也知道比起一般的车祸要来得轻微许多……何况,对方还是个魔法师呢。速克达在撞击到人饲无缘之后便横倒在地上;那模样只能说是单纯地失去平衡而倒下。



「小鬼,你开什么玩笑!」



人饲无缘露出了本性,用他那双赝品『魔眼』,怒目瞠视地瞪着倒在地上的我。没用的。我的心跳早就已经停止了。现在的我已经身处于死亡的过程之中。这么一来,就算真有所谓的『魔眼』,那也没什么好怕的。不过……果然,区区一辆速克达还是没办法带来多大的效用呀……不,就算是轿车撞上来也一样。这跟系所料想的结果一模一样。不过,我当然有我非舍轿车而就速克达不可的理由。而我也根本就没想过要用速克达冲撞他一下就解决这件事情。



「开……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你开什么玩笑!你……你竟然对在下……对在下……对在下端出这种,这种小伎俩!去……你,你搞错了吧!这……这种东西,不算什么。根本就不算什么!一点也不痛……既不痛也不痒!不痛不痒!不痛不痒!不痛不痒!不痛不痒!」



他应该没有在撞击中受伤才对……然而不过就是一个出乎意料的攻击,却让他的情绪整个崩盘。原来如此……真是的,影谷蛇之也是这样。果然完全依赖魔法阵的魔法师都有着自尊极高,精神层面却极为脆弱的普遍倾向。我并不想说这样的状况全在我的计划之内,不过这个进展对我们来说十分合意却是事实。人饲无缘并没有撑起膝盖站起来的打算。他维持着两手贴在地上的姿势,警戒着四周可能发生的状况。我想,他大概是认为系会趁着他被速克达撞上而露出来的这个「破绽」攻过来吧。对……正是如此。我的工作就到此为止,一切都结束了。那辆速克达在我掉下来之后就算没有撞上人饲无缘,只要擦过他的身边倒在地上,然后影响到他的注意力即可。只要能够办到这点,我的工作就算是完成了。无论实际上是否有戳到他的弱点而使他露出破绽,只要他心里有这么想过,那我的目的就达成了。



「啧……没用的,没用的,没用的啦!猪狗不如的系!你这个嘴巴妖怪老太婆!你光凭这点伎俩就想扳倒在下吗!」



他不停地转动他的视线,同时整个人不断地转身望向四周。此时,他那赝品的『魔眼』魔法阵大概已经完全启动了吧?只要系从哪个角度看到了人饲无缘,那个魔法阵便会让她的『心脏当场停止跳动』。这跟他对椋井躯选定对象的作用方式不同,此刻那个魔法阵应该是不计对象完全启动了。这么一来,他事前『让整个广场净空』的行为便不会造成无辜的牺牲者,纯粹是一件叫人觉得庆幸的事。



「呜……不在附近吗!」不知道人饲无缘是否能够得知自己的魔法阵有没有发挥效果,此刻的他完全没有办法平静下来,处在一片焦急慌乱的状态之中。「哈,哈哈!接下来,你打算从远方狙击我吧!蠢蛋!这种方法对在下一点用都没有!在下穿的这身长袍是水仓大人直接亲赐的防御结界!无论物理攻击还是魔法攻击,各式各样的东西它都拥有绝对的防御能力!」



一副虚张声势的人饲无缘,终究也是在我的预测之内。不过看来我的速克达冲撞之所以没对他造成伤害,原因就在那件长袍上。当然啦,他面对速克达冲撞这种『莫名其妙』的攻击方式,精神方面呈现出如此混乱的状况是超乎我的预期的。



「你想从哪里攻过来都随便你!你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近在下!我的视线所到之处就是攻击生效的范围,跟你那种一公尺之内的距离有如天差地远!在、在、在、在下的魔法可是『魔眼』呀!在下的眼睛是『魔眼』,在下就是『魔眼师』!是『眼球俱乐部』!我是被水仓大人选上的,『六名魔法师』其中一个!我是为了解放被囚禁在九州一地的所有魔法师,我是被选上的……让他们能够行遍整个世界的……勇者啦!」



勇者?这还真是与他八竿子打不着的词汇,然而,这个词汇确实从他口中传了出来。解放……魔法师?换句话说……那就是所谓的『方舟计划』吗?他是在讲『方舟计划』吗?不过意识再度离我远去的这个事实,让我完全没有机会提出这样的质问。方才的言论,他当然不是对着我说的;也不是对系说的。那是鼓舞自己的言论。因此他并没有继续讲述相关的内容,只是带着严重的戒心依旧将双手按在地上。他蹲低着姿势缓缓退到速克达旁,让自己背对着倒在一旁的速克达边,然后不停地左顾右盼、左顾右盼。他就这么带着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脸色苍白地持续警戒着四周的状况。他脸上的胡须也失去了方才的神气模样,软趴趴地摇晃着。



「……?……?……?……?……?……………………!!!!?????」



他这样的动作就这么持续了一阵子。然而,不知道许久不见四周出现任何变化的状况是否终于让他不禁感到狐疑……或者单纯只是耐不住性子,他的脸上比起方才的那份怯懦,更多出了一脸疑惑的表情。『为什么对方没有趁势追击呢』;『对方没有针对自己刚刚表现出来的破绽攻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表示系并没有在假『魔眼』的有效攻击范围之内吗』……种种疑问在他脑中盘旋的模样,即便是一旁的我,视线再模糊也看得出来。



「哈——哈哈哈!搞,搞什么!这家伙该不会真的把小鬼当成了牺牲品,一个人逃走了吧!这老太婆让小鬼进行特攻,结果自己跑回了委员会的牢笼里面去了吗!亏在下还以为她是个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呢!哈哈哈!这家伙终究也不过是个『人类』!。这家伙果然还是只爱惜自己的性命吗!不,不,不对,那家伙从以前就是这样啦!终究不过是个『人类』!终究是个低等的人类!这家伙跟我们魔法师的出生跟教养都不一样,完全是个低劣的人种!是个旧人类啦!」



人饲无缘……缓缓地站了起来,然后笑着继续说道。



「真是愚蠢至极……不对,应该说真是华丽至极才对!亏在下还特别露出了破绽跟动摇的模样陪她,她竟然让这个大好的机会就这么溜掉了!既然事情演变至此……哼!在下就要实现方才的宣言,用在下的『魔眼』,将这附近的人类全部都杀掉!在下要杀掉所有视线所到之处的人,一个人也不留!净空场地的结界就到此为止了!臭人类!臭人类!这个既爱嫉妒又罪孽深重的人类,再多活一刻也只是多显得无能,一点用处也没有的臭人类!这场屠杀就是狼烟,是开战的信号!该死的城门管理委员会,在下现在马上就去把霙跟蝇村这两个家伙也叫来……首先就是要把这个佐贺县,变成第一个地狱城市!」



「……」



人饲无缘彷佛一副要抹消方才的失态般,祭出这般激烈的言论,没有对着任何人,却不断大声地喊叫。这个身穿黑色长袍的魔法师,『六名魔法师』的其中一人,『眼球俱乐部』,张开了胸膛扬起了一阵高声的狂笑。此时在他的身后——



系就出现在那里。



她露出了利牙,站在距离人饲无缘身后的一公尺之内。



「——我开动了。」



这句话让人饲无缘愕然把头别了过来。然而,他身后的物体……『那东西』一定让他刹时间无法认出那就是他所认识的,叫作系的那个魔法师吧?出现在眼前的,对人饲无缘来说一定是比速克达还要更『莫名其妙』的东西。



「……咦?」



他彷佛受到严重的惊吓一般,整个人失了魂。那个『莫名其妙』的东西……硬要说的话,就是由一团肉跟一堆牙所构成的怪物。它不成人形。如果非得举出种什么东西来比喻,那就是一条很粗的蛇;一条全身布满了张开「利牙」的「嘴巴」的蛇。它有着白皙的利牙跟鲜红色的肉,还有粉色的肌肤。那条蛇身上泛着华嫩光泽。除此之外,就只够用『怪物』加以形容,然后这世上便再也找不出其他的说法了。



「嘿……啊,啊——!难,难,难,难道……可,可是一直到刚刚都没有——」



人饲无缘不知道是不是从记忆中挖出了那些『牙』的模样,抑或者单纯凭着直觉加以猜测;他在察觉到『那东西』就是系后,发出了哀呜。一公尺,这个距离对系来说,不论对方的眼睛是不是『魔眼』,她都已经不需要用眼睛追寻她的目标……毫不犹豫地加以攻击。



「你刚刚都躲在哪里!怎么可能忽然间就出现在这么近的距离之内!你到底是怎么靠近在下的!你这家伙应该不会什么瞬间移动的魔法才对……不对,就算真是瞬间移动的魔法,在使用的时候在下也不可能没有感受到你的魔力!你刚刚到底都躲在哪里!」



「当然……是速克达的里面啦……」



尽管不知道对方是否听得到,但我仍然使尽了力气挤出仅存的微弱声音。



「速克达的坐垫底下有个能让车主放置安全帽的行李箱……就算说了你这个长崎土生土长的家伙也不会知道的啦!哼,托你的福,害我不得不把安全帽给弃置在停车场里面了。」



「……你,你说什么!」



看来我的声音终于还是传到了他的耳中。这句话让他因此反射式地朝速克达回头望去。直到刚刚他都贴在身后的速克达上面,坐垫整个被掀了开来。为了不发出声音,『那东西』,也就是系,偷偷摸摸地从里面钻了出来。



「换句话说,是我用速克达,载着系奔驰到……你的身旁的。我蒙着眼睛,直直朝你冲过去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这就是所谓的诱饵……一切的一切都是依据这个再简单不过的原则行事。



「可,可,可是……就这么小的一个空间!这么小,就这么一点点的空间,就算是小孩,也不可能容纳得下一个人的……」



「她那样子哪里是个小孩呀?」我说。「就连你也知道系的魔法就是可以『在全身上下张开五百一十二张口』吧?换句话说,那也就表示她『全身上下一共有五百一十二个关节』。」



这个灵感的源头,其实就是从我前一次跟系交手的经验来的。



「这么一来,她的身体便可以比起一般正常人更软地收缩起来了。缩到可以躲进速克达的行李箱一般大小。」



我之所以舍四轮而就两轮的原因便是,四轮随便都可以看得到能够藏住一个人的空间……这个计划里面,若是要冲撞人饲无缘,就非得用速克达这种外表上一看就知道它藏不住人的两轮车。实际上,系不是利用关节的弯曲而躲进去的,是让她的嘴巴张开到几近脱臼的程度而完成的。因为系无法完全控制她身上的五百-十二张口,所以只让她张开可以控制的数目,尽管会让可以活动的关节数量减少,但是这么做已经足以让她躲进那个狭小的行李箱内了。要是她能够多张开几张像鳄鱼样又长又大的嘴巴,那么事情又会变得更简单许多……就理论上来说,藉由让关节脱臼的高难度技巧,便可以从水沟盖板之间的空隙中进出自如。不过就连我也没想到她可以变成如此『莫名其妙』的模样。她那模样真的可以说是……由肉跟牙齿组成的怪物。与其说是蛇,但是如果看得更仔细一点,就会觉得她纵向裂开的嘴巴呈现放射状地向外散开,这模样更像是两面都是背面的海星。系的全身上下都有嘴巴,一旦全部张开便会呈现出如此骇人的模样……哎,普通人要是唯一的一张下颚掉下来了,看起来也许就不像人类了……但是就算这么做……



「……」



嗯……虽然我这个心跳已经停止,就快要死掉的人也许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不过,我所想出来的作战,无论是跟莉丝佳一起合作,还是跟系一起合作,都还真是没有美感的行动呢……虽然这是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不过一旦发现了之后还真是让人有点震惊呢……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哎嘎嘎嘎咬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宛如共呜一般,系全身上下的嘴巴一起发出了嘶吼。她就像一头面对着一顿午餐露出饥饿模样的野兽;一个面对着一盘食物露出贪婪模样的恶魔。她牙齿发出了光芒,舌头呈现光滑的模样;完全没有美艳的气质、一点也不见迷人的风采;丝毫没有任何修饰,她就这么整个身体扑向人饲无缘……打算吃了他。



「呃啊——」



此时的系……大概也将眼睛化成了『口』,人饲无缘假『魔眼』的魔法阵,就连发动的机会都没有。如今他所剩下的唯一一条路……



「可,可恶!这,这么一来我就直接朝你的心脏——」



就在这个瞬间,他露出了短暂的迟疑。不过他为了保命,终于将他宣称的『魔眼』,『魔眼师』的招牌……给卸下来了。



「我只要直接将『电流』打进你的心脏就好了!徕·徕·莫齐·哈加拉齐·哈加拉齐·玛齐徕纳——纳……」



他开始咏唱控制『电流』的咒文,毫无异议地就是『电流』了。然而,咒文还没念完他便噤住了口。他不得不停止念咒。因为……



「……唉,真是的。」我说。「怎么可能猜得到嘛……面对这种『莫名其妙』的,由肉跟牙齿所构成的怪物,谁有办法找出她心脏的位置?别说是心脏了,就连头的位置都没办法判别的啦。」



「…………!」



人饲无缘听到之后带着一脸惊愕的表情回头望向我。他是白痴呀?这家伙现在可是连一秒钟四处张望的时间都没有呢。仅存的余生就这么被他浪费掉了……真是个足以蔚为愚蠢典范的男人,再找不到比他更蠢的了。



系张口朝人饲无缘狠狠地咬了下去。



「呜啊——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人生吞活剥的痛苦究竟有多么难熬……这种事情除了亲身经历之外,没有其他办法可以体会。前一次我们跟系交手之后,其实我问过莉丝佳,她事后究竟有什么样的感想。然而她却摆出了一副不悦的表情,什么也没对我说。没错,那个莉丝佳就是出现了这样的反应。我只要想到这样的遭遇,现在也发生在人饲无缘的身上,我就……虽然他真的是个品行低劣的家伙,不过至少我还可以给他一点同情的吧?



「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尽管那一袭黑色的长袍为他布下了能够阻挡子弹的防御结界,但是这在系的面前却一点意义也没有。这对于人饲无缘隐藏在长袍底下,为了发动赝品『魔眼』而张开的魔法阵也是一样。不管『魔力』也好,『能量』也好,系都能够将一切化成热量加以分解吸收的能力,正是系的魔法真正的功用。全身布满了除了凶暴之外还是凶暴的『牙』跟『口』,这样的形象不过就是将她的魔法以最容易理解的方式呈现出来罢了。至于人饲无缘所穿着的那件长袍,如果真是水仓神檎授与的,那么也许会留有什么线索,被吃掉真的很可惜。只是看那样子,大概是没有办法回收了……人饲无缘包含那件长袍在内,人饲无缘身上的一切都会不留痕迹地被系给吞噬殆尽吧?嗯……在我们还处于敌对立场的时候我就有想过,系的魔法用起来比起莉丝佳的方便多了。至少那是非常战斗取向的魔法……莉丝佳的魔法没有作为直接攻击的手段,因此系的『牙』跟『口』对我来说都显得相当新奇。而且,看来系的攻击型态似乎连一分钟的时间限制的没有……莉丝佳跟系……嗯,总觉得她们彼此之间的优点跟缺点好像正好呈现互补的状况。哎,天敌呀……不过话说,我刚才将系比做海星,然而,她『吃东西』的样子搞不好还比较像海天使捕食的样子呢……



「是……是你搞出来的吧!」



人饲无缘全身在系的啃食中发出了嘎嘎的声响。然而他却举手指着我,像是理所当然一般用他的食指指着我开口叫道。



「这种乱七八糟的作战计划……绝对不可能是直线条的系所想得出来的!从侧面分析『魔法』这种本末倒置的荒谬计划,是你这家伙想出来的吧!你这个可恶的小鬼!连我的『魔眼』也一起……可恶!。竟敢愚弄我!耍这种小手段!用这种小伎俩!」



「…………」



「你,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啊!除此之外,水仓大人的千金,也是你在背后帮她出主意的吗!是你吧……不对,除了你之外没有别人了!我早就觉得奇怪了……水仓大人的千金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完成什么『魔法狩猎』的行动的……可,可恶!原来我们最该警戒的人就是你!不过就是个人类,臭人类,不过就是个臭人类而已!」



人饲无缘在系的咀嚼中身上的肉被一块块剥了下来,,骨头被啃食殆尽;血液也进了系的肚子里去。在这个过程当中,人饲无缘吐出了这样的一段话。然后,他的嘴角朝着两边上扬,裂开了唇线露出微笑。



「你,你可别得意……你这个人类!不要因为扳倒了在下就得意起来!在下,在下可是『六名魔法师』之中能力最差的一个!换句话说就是喽啰!扳倒在下这种事一点都没什么好骄傲的!」



「……」



这种事情还自己说出口,这样好吗?



「已经越过『城门』来到九州各地的其他『五名魔法师』——『旋转木马』、『泥之底』、『白色黑暗的埋没』、『偶数房屋』,还有『Naming』,要是他们全部全体动员,你们的性命就犹如风中残烛一般了!你们大概就连踩到水仓大人的影子都不可能吧!特别是你……这个人类!」



人饲无缘带着一副决心赴死的表情睨视着我。



「你所想出来的作战方式,对第三个魔法师『泥之底』一定不会奏效!不管你们花了上百年也绝对赢不了他!我不是输了不甘心,你们等着看好了!」咀嚼的声音依旧持续。人饲无缘的身体除了躯干以外,剩下的四肢全都已经被系吞进了肚子里。「哈哈哈……根本还不用说到这里吧?该死的小鬼,你其实根本连在下都赢不了的!那时候,在大楼中间的小巷子里,你只因为大街上的行人被当成了人质就回过头来,那时候我早就可以杀了你了!不要认为你真的赢了!如果在下有那个意思,你早就在那时候——」



「你是白痴呀!」



我耐不住性子,终于挤出了剩下的力气,用人饲无缘听得到的音量开口说道。



「那些除了在街上走动之外,没有其他能力的愚民,你想用你那赝品『魔眼』杀掉也好,全部都干掉也没关系,跟我一点都不相干。我的性命跟他们比起来究竟孰轻孰重,用膝盖想都知道;这不是在天平上秤重量决定的问题吧?那种行为是为了要让你称心如意而松懈才做出来的啦!到这时候你还看不出来吗!」



他们这种类型的魔法师,面对随时都可以杀掉的对手都习惯不马上杀掉。这种现象甚至连影谷蛇之的例子都不需要,截至今日所有的经验都指向这个事实。



「如果说得明白一点……你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注定要输给我了,『魔眼师』!」



「——!」



「你放心吧,人饲无缘。你不是因为太弱而死的,是因为被我杀了才会死的。」



这是我的胜利宣言。



「不是这么回事吧?」



那只由肉跟牙齿构成的怪物整个覆盖在人饲无缘的肉体上,将他紧紧包住。它身上的嘴巴数目逐渐地减少,慢慢恢复成系的模样;随着食物在它的『嘴里』消失,然后变回系的过程,果然不是会让人觉得是多么美丽的影像。她身上纵向绽开的『嘴巴』张大又合起来的模样,让我想到中世纪欧洲的拷问刑具——铁处女。哎,其实系在学校的美术成绩并没有糟糕到这种程度的……真叫人感到无奈。我并没有想要以造型上的美学来要求她,不过即便是把评分的焦点锁定在功能上的美感,分数大概也不会太好吧……



「你输了,『眼球俱乐部』。如果你最后还有什么想说的话,我可以姑且听听。毕竟我们过去有过一点交情。」



「呜……哈!你说我们过去有交情!系小姐,你到底是用哪张口跟哪根舌头说出这种话的呀!」



人饲无缘发出了咆哮。



「在下告诉你,打从一开始,在下就没有要说服你加入我们的打算!像你这种肮脏污秽的人,谁要招揽你成为同志!如果不是水仓大人的命令,我早就在跟你碰头的瞬间把你做掉了!」他说这些话不是为了挑拨或什么其他的意图,更像是打从心底发出的哀嚎:「不只在下,只要是魔法师,不管是谁都没办法容许你的存在!像你这样的背叛者,谁都不会原谅的!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魔法师会想把你当作同伴!所有人都对你非常厌恶!所有人,所有人都恨你入骨!你为了要杀害水仓大人复仇这个目的——



「竟然在长崎投下原子弹——」



算他还早一步把话给说完了……在那句话之后,他便从这个世界上完全消失了。不论具像的实体也好,影子也好,他连一根毛发或一滴鲜血都没有留下,人饲无缘的一切就这么随着咀嚼的声音,完全消失了。系的身体上,细长而绽开的部分,慢慢地恢复成原状。咀嚼的声音也消失了,整个广场逐渐安静了下来。我仰望天空,此时的天气非常晴朗。可以用透明澄澈的蓝天来加以形容吧?那深邃的天空,彷佛会将它的蓝色延伸到天涯海角。太阳高高地挂在天上;已经是夏天了呀。对了,对了,我还真给忘了,明天开始就是暑假了呢!



「………………………………………………………………………………辛苦了。」



系为了收起布满全身的嘴巴,变回原来的样子花了一点时间。然后她朝我走了过来。我见状开口慰劳她。要在身体各处张开一张张嘴巴,系变回原状的时候,理所当然地一丝不挂。现在只看得到她额头上还留着一张嘴,『唧唧唧唧——』地露出了满口的利牙;鼻子下方的那张嘴则紧紧地闭着没有说话。尽管我对她开口,她却仍旧表现出一脸不悦的表情不发一语。



「不好意思……其实我现在很期待你能够尽早帮我做心肺复苏术呢……」



对,这就是真『魔眼』跟假『魔眼』之间最大的差异。从『心跳停止』一直到『死』之前,只要进行心脏按摩跟人工呼吸,就可以让被害者从假死状态中复活。在心脏停止之后的数十秒钟之内,只要救活以后尚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如果等上太久的时间,则脑部会因为缺氧而出问题。至于我,现在应该还在安全的范围之内。心跳停止、心脏病发、心脏麻痹……现在回想起来,椋井躯对我们留下死亡讯息的时候,应该还有救活她的机会。尽管这样的想法让我思绪无法平复,但椋井躯有获救的可能却是不争的事实………这也是让我愿意担任这次行动中的诱饵的主因。



「说实话……」系用额头上的嘴巴开口说道。「你还维持着意识让我感到相当意外。因为就算不是『当场死亡』,但是椋井躯在『心跳停止』之后马上就丧失意识了……」



「其实我到理化教室要找启动速克达的工具时,为了以防万一,在肚子里面灌了满满的食盐水。那些食盐水现在还在我肚子里撑得要死呢!所以呀,说是说我的心跳停止了,不过其实也有可能只是心律不整而已。虽然这种理论对于讨厌海的魔法师来说,也许会觉得相当莫名其妙吧。」



「我听得懂啦,就是电解的原理嘛。一般来说,避免遭到电击的方法都是使用橡胶制品,不过绝缘体对人饲无缘起不了任何作用,所以你选择让身体通电,使电流整个扩散开来对吧。你这种方法就我看来根本是疯了……」



「现在别说这个……我的意识真的快维持不住了……」



「……要是我现在就这么丢下你……」系面对我的催促,用十分冷淡的语气回答;「『眼球俱乐部』跟你这个威胁,都会一起从我面前消失了。」



「不过同时也少了一个强而有力的伙伴喔……」



「开什么玩笑。你……一定从来就没想过要成为谁的伙伴吧?」她说。「你提出来这个作战计划,就算对手真的是『魔眼师』也行得通,这点你一定一开始就知道了。也就是说,你的结论是,只要牺牲一个人类就可以胜过『魔眼』。你马上就能想出牺牲几条性命也能找出胜利之道的方法。」



「那又怎么样?这次担任牺性的角色的不是我自己吗?」



「能够满不在乎地牺性自己的人,到头来也会满不在乎地要他人当成牺牲品吧?」系自嘲地笑了。「你以自己站在最危险的位置作为补偿……要别人涉入第二、第三危险的窘况。小贵,你跟所有人都不一样;那种为达自己目的而不珍惜性命这种事,没有多少人能够真的做得出来。但是你却强迫别人做出他们不愿意做的事情。我可以断言,如果你这种作法没有改变,在不久的将来,你会连自己的伙伴,莉丝佳也一起牺牲掉。你到时候一定会用莉丝佳的牺牲来换取胜利吧?」



「……」



「你会把莉丝佳给杀掉。而我要在此之前先杀了你,这也算是替天行道吧。」



「就因为这种程度……」



我不再硬撑住脑中即将消逝的意识,使尽力气丢下最后自己想说的话。反正现在我性命也是完全掌握在系的手上,再怎么挣扎也没什么意义。我此刻的心境并非放弃求生,来到一种非常不可思议的境地。这种心境……总觉得自己过去好像也曾有过类似的体验。



「为了这种程度、不过是模范小喽啰的魔法师,就让你不愿意把城门管理委员会的同伴拖下水,自己一个人独自面对。有这种天真想法的你,真的有办法动手杀了我吗?」



「……」



「真是的,没有办法跟任何人成为同伴的人是你才对,尽管你成立了城门管理委员会,但是这个组织却没有办法在最重要的时候对你派上用场。就连『光碟』的回收工作也是你自己一个人去处理。你只让自己一个人涉险。这次要不是我开口,你也不会乖乖跟我合作不是?你之所以把我带到学校的停车场去,其实是因为要我帮你传话才对吧?就算你对我的评价并不是说说而已,但是在真正重要的时刻,你并没有打算要依靠我,不是吗?别说是我了,你应该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让椋井被卷入这次的战斗之中吧?你装出一副要她帮忙的样子,但最后还不是打算要扯谎让她逃走?就算我们三个人真的合作了,你到头来也只会让自己独自去面对人饲无缘,对吧?我不是说重视别人是一件坏事,但是这么一来,你永远都交不到朋友啦。」我说。「你太天真了,依朵千!」



「现在的我,额头上并没有贴上OK绷喔。」系开口答道。「这表示我现在可是处在不会多说一句废话的战斗模式,要变得多残酷就可变得多残酷;就像我们之前交手的时候一样。」



「喔,是吗?」



嗯——这样啊,我想起来了。总觉得此时的心境似曾相识,原来这是我不知道多久以前,第一次跟二十七岁容貌下的水仓莉丝佳碰面时的心境一样。那时候,我的生杀大权也掌握在莉丝佳的手上,然后……



她给了我一颗新的心脏。



一颗由她的血液所构成的心脏。



「……我还真是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你说什么?」



「没有啦,没什么……」



真是的,我的意识竟然能够撑得这么久……多亏了那颗强韧的心脏呢。不过,就算是那颗心脏,现在也大概到了极限了……我闭上眼睛……不对,是眼皮自然地掉下来的。就这样……



「……如果你想丢下我就尽管这么做吧。不过,真是这样,就拜托你帮帮莉丝佳了;她一定会整个人气到发狂,然后把委员会的人全部杀掉。就麻烦你不要让这种事情发生了……」



「——我一点都不天真……一点也不天真。」



她重复着同样的话语,好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的。「你听到了吧?刚刚人饲无缘所说的……我是让原子弹落到『魔法王国』的『人类』喔!」



「没听到。」



我睁开了眼睛答道。



「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



「算了,随便你吧。你决定就好。你想怎么样我都不会有意见。如果我会在这里被你杀掉,那就表示我也不过只有这等程度而已。」



「…………!」



系的膝盖重重地跪到了地上。



「啊啊——讨厌!我知道了啦!我确实明白了!我救你就是了啦!只要救你就好了吧!不要用这种彷佛被雨淋湿的小狗那种眼神看我啦!你这个没用的家伙!这人情我可是绝对要你偿还的!」



「……」



「哼!」



……我一点也不记得我有用过那种眼神看她,也不记得我有欠她什么。让她救我不过就是对等交换,彼此互相帮助而已。不过看来她似乎已经决定要救我了,于是满脸通红地跪到了我的身边立起了上半身,动手让我的气管畅通。之前她在帮椋井做心肺复苏术的时候我就在想,真不亏是高龄两千岁的人,救人的方法这种小事,看起来完全是一副得心应手的模样。不过她当然不可能有什么急救执照啦……之后的工作我就放心交由系全权处理,任由自己的意识沉入了心灵的深处。真是累人……不过事情可真是变得相当棘手了。从水仓破记的口中听到在『六名魔法师』的事情,我一直都打算跟对方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多花点时间来应付他们。除此之外,面对城门管理委员会的问题,其实我也打算一直采取比较慎重的态度,然而,无论是面对『六名魔法师』还是城门管理委员会,一下子都出现了意料之外的遭遇状况。该不会是水仓破记那个『魔法』还没有解除,所以我才会一直都处在不幸之中吧。这次的事件,也让我意外地知道了系跟水仓神檎曾有过深刻的关系,这点让我十分在意。原子弹……跟长崎县还有『魔法王国』有关的原子弹,除了二次大战的那颗之外不做他想。不过投下那颗原子弹的人是系吗?不对,就这么三两句对话,没有办法了解到这么深刻的内容,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定论。这可是个相当复杂的问题,就现在这个阶段来说,把这件事当作从没有听说过,这样的立场应该是最聪明的吧?接下来——委员会那边有系站在我们中间,所以他们对于今后我跟莉丝佳的行动来说应该不会造成阻碍。最大的问题果然还是得回到那『六名魔法师」身上。剩下的人叫什么来着?『旋转木马』、『泥之底』、『白色黑暗的埋没』、『偶数房屋』,还有『Naming』?『Naming』这个称号我还没有从水仓破记口中听到过呢……这个称号对『魔法王国』来说还真是有点太过新潮了……『Naming』,是指『命名者』之意吗?哎,人饲无缘丢下的遗言,那种小喽啰死前的咆哮,也许确实是没有深究的必要……不过,在那张『光碟』真是完全空白的这个状况下,我却也不得不把他这几句话却成了我们今后行动的重要指标了……不过话说回来,明天就是暑假了,为什么事情会忽然变得这么麻烦呢?真是糟糕……一旦知道那『六名魔法师』分散在九州各地,那我跟莉丝佳今后也当然不得不去寻找他们的下落了……就这点而言,其实明天开始就是暑假这件事,反而还算是时机正好了——积极到这种程度的人大概只是个单纯的笨蛋吧。九州这个岛,并不是那种小到没有线索的情况下,也能够找得到人的地方。接下来可能非得藉助城门管理委员会的力量不可;弄不好的话也许还得跟父亲求援呢……嗯,对父亲瞒着莉丝佳的存在这件事情,似乎也已经到了极限了。先不管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不过,要在瞒着他的状况下对他开口大概是不可能的吧。看来近期之内有必要跟父亲碰个面。这样的状况还真是叫人感到忧郁呀……嗯,算了先不管这个,如果一切真得照着这样的方式进行,那看来要帮莉丝佳做她的暑假作业这件事我也是躲不掉了。毕竟那个不上学的小孩子似乎不喜欢放着暑假作业不管的这种怠惰想法。对莉丝佳来说,似乎一点也不懂伪装拟态这样的概念。算了,反正也没什么关系……对了,这么说起来,系打算怎么处理自己的暑假作业呢?以这个家伙的个性看来,她大概会把那东西先抛到九霄云外去吧……不,她该不会,跟莉丝佳一样,一放假就打算开始乖乖地写吧?真是的,系也好,莉丝佳也罢,全都是些给人添麻烦的家伙——



★ ★



话说——



「………………」



「………………」



「………………」



在我身上流窜的『血液』,其中有一大部分感受到了我的身体因为人饲无缘的赝品『魔眼』而产生了异状,于是藉助精神感应的形式联系了它们原来的主人。接到通知的水仓莉丝佳则用她『省略』时间的魔法,让整个广场净空的结界完全奈何不了她,忽然出现在公园的入口;尽管我没有通知她,然而她依旧一副英姿凛然的模样来到了我们的面前。她看到地上完全没有力气而整个人横躺着的我,还有一丝不挂地贴在我的身上,一副正要进行什么动作的系。这副景象于是成了这个事件中最大的笑话了。



我们三个人彼此呆滞地望着对方,这个停滞的时空就暂且略过不提。



我们的眼睛像是嘴巴一般,诉说着此时各自的心境。



《EvilEye》isQ.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