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话 早蕨刃渡(2)(1 / 2)
哥哥。
我搞不懂哥哥。哥哥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总是────这样简单地。
总是────这样观察着。
总是────这样闭口不谈关键的事。
什么也不告诉我。什么也不跟我说。
阴险。
使坏。
不是人。
我们────明明是兄弟。
血脉相连的亲兄妹。
这个世上仅有三人的兄妹。
你会珍惜我吗?你会重视我吗?
我想肯定────不会吧。
我一直────都是哥哥们的累赘。
和你们在一起只能是累赘。
躲到远处去偷偷地拉起弓箭。注入感情射出去。
我────真的很焦急。
不能在哥哥的身边。不能和哥哥在一起。
这种时候让我很焦急。
我明明想一直在哥哥的身边。
但是────哥哥却无动于衷。
彷佛我在与不在都一样。
像这样,什么都不说。像这样,什么都不谈。
总是沉默不语,闭着眼。
我的事,怎样都好吧。
我的事,怎样都好吧。
但是────
我就是喜欢这样的哥哥。
敬仰着这样的哥哥。
喜欢哥哥那冰冷的嘴唇。喜欢哥哥那紧闭的双唇。
喜欢哥哥那纤细的手臂。喜欢哥哥那美丽的身体。
拜托了,哥哥。
用那双眼睛瞪我吧。用那双嘴唇碰触我吧。
用那只手臂夺取我吧。用那个身体抱我吧。
哥哥。
拜托了────哥哥。
请侵犯我吧。
我想把一切都献给哥哥。
想让哥哥侵犯我。
虽然我知道这很奇怪。但是没有办法。
已经────没有办法了。我什么办法也没有。
找别的代替────我可忍受不了。
即使是一样的────
也无法代替。
不是哥哥就不行。哥哥是无法取代的。
哥哥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
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哥哥。
我们是一个人加上一个人再加上一个人。
不要说三位一体这种漂亮话。又不能一直在一起。
忍耐是有限度的。
我终于知道了。
像是被砍伤一样的苦闷。
像是要失去心脏的悲伤。
我终于知道了。
知道了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东西。
知道了世界就是由这种东西组成的。
哥哥一定很强。哥哥比谁都强。
这一点我很清楚。
敌不过哥哥。而且哥哥不会改变。
所以搞不懂哥哥。
呐,哥哥。我们到底是什么?
我们到底是────怎样的人啊。
为什么我们────哥哥们。
我们兄妹会变成这样子呢。
为什么变成这样了呢。
喂────哥哥。请回答我,哥哥。
杀人────到底是怎样的事?
死亡────到底是怎样的事。
喂────哥哥。请回答我,哥哥。
想逃的话────就这样逃走可以吗?
想死的话────就这样死去可以吗?
我已经想一死了之了。
◆ ◆
「……哼。就算杀了施术者,也不会对『结界』造成任何影响吗?」双识坐在树下,一边用力地摆弄着自己的左腕,一边低语道。「看来这像是完全由别的系统构成的『术』的样子。而且────」
右手从左手腕移开,触摸着自己的肋骨。接下来是左脚。慢慢的,就像是要放弃一般地叹了一口气。
「就算是在幻觉中受到破坏的部位,也会这样残留伤害下来吗?」
一但大脑感觉到『痛』,即使肉体本身没有异变,也会受到影响。对了,以前就常常有人说你这家伙成见很重嘛……『成见』『先入观』『偏见』『催眠』『洗脑』『操想』哪一样都好,哎呀哎呀,我算是服了你了。
零崎双识「呵呵呵」地笑了。终于,双识用手扶着树干站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用单脚轻轻跳了两下,一边考虑着今后的对策。
实在很难说现状非常顺利。
这样的伤势还可以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还好……肉体本身没有损伤,之后应该会好起来吧?现在可没有让人轻松的时间,就算再留在这里也不见得有什么办法,而且还在多余的事上浪费了一点时间,得动起来了。」
比起肉体上受的伤,精神上的伤则会更快治好。这是双识的想法。心理的新陈代谢不像肉体的新陈代谢难度那么高,忘记了以后就没有问题了。虽然这可以说是和一般的想法完全相反,但是双识凭借自身的经验,对此深信不疑。
「那么────伊织妹妹在哪里呢?都已经辛苦到这一步了,要是我找到她的时候,她不给我一个热情的拥抱,那我就亏大啦!」
一边拖着受伤的腿一边向森林的深处移动。仍然没有准备要到达的地点。只能说是凭着只能称为直觉的东西,毫不疑惑地一步一步前进着。虽然无论往哪一边走,所看到的似乎都是一样的景色────他还是深信不疑,伊织就在这片森林中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还真是没有科学性的话呢。」
肯定也好,确信也好。
在这样的时代中究竟在干些什么。虽然剃真那脱离时代的服装是有些可笑,可是不仅仅是『早蕨』而已,『零崎』和『时宫』也是一样的────每个家伙都是,别说是脱离时代了,甚至可以说是就像异次元的居民一样。
真是可笑。确信也好什么也好,说实话,双识自己现在就连伊织妹妹是生是死、是否平安无事都不知道。关于这一点,这种情况看来也只能祈祷了。
什么是确信?
「────说到非正常人,不管是『杀手』和『杀人鬼』的确没有什么不同……」
────这时。背后突然感觉到有股杀气。
虽然一瞬间想要转过身去,但是由于左脚受伤,动作没能像想像的那样顺利。摇摇晃晃地站着的同时,将视线投向了身后,那股杀气的主人也并没有要袭击这个状态的双识,只是等着他转过身来。
「────这是,这是。」
在那儿的正是早蕨剃真。日本风的服饰打扮,还有一把大剃刀,和式的眼镜外加一头长发。还有胸前────被刃物划伤过的凄惨痕迹。
他正用锐利的眼神,平静地瞪着双识。
感受着从正面袭来的视线,双识有一些迷惑。
这是────这不对劲。
与昨晚在大厦顶头和双识战斗时完全不同种类的杀气────不对,完全是另外一种感觉。
要说到底是哪里,又是怎样不同的话────
「看样子,是『觉悟』有所不同了呢!────早蕨剃真君。」双识吞下了如此不安的感觉,不让他表露在外,对方似乎没有察觉到他受伤的事,故意试着用嘲弄的口气说话。「怎么了?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昨天明明那么难看的逃走了,现在应该没有颜面再来找我报仇了吧?我想胜负已经很明显分出来了,还是你对比划的结果不满,拜托你别说这种傻话了。」
身为『胜者』的『从容』。
现在双识能够依靠的武器只有那个了。
老实说────现在,左半身已经有好几处部位不能动了,真想避免与剃真的大剃刀互相厮杀。如果伊织在这里,为了救她而必须战斗,尚且说得过去,现在还没有到需要胡来到那种程度的状况。与此相比,还是争取一点时间,等待体力恢复才是上策。
然而。
「────关于你的妹妹。」他似乎不理会双识,将长刀摆好下段架势。「那个────是叫伊织对吧?」
「……啊啊,是没错。」
「我把她杀了。」
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冰凉的声音,让人背脊发凉。
双识的表情并未改变。
表情没有改变,但那也只是他拼尽全力强忍着而已。
他说不出话来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剃真君。」就连提问的声音都变得软弱无力:「伊织妹妹────她不是你们用来引我上钩,很重要,而且是很珍贵的的『人质』吗?」
「哥哥确实是这么打算的────杀她是我擅自决定的喔!以我个人的独断和偏见,决定杀了她。」剃真一边缩小着与双识的距离一边说道。「哈。该不会杀个『杀人鬼』还会被抱怨,没有这么愚蠢的事吧?」
「……为什么?」双识用死人般的语气问道。「为什么────杀她?」
「这不是很明显的吗────」
残酷,而冰冷清醒的眼神。就像要舍弃一切的样子。所有的疑问都得到了解答,就像没有任何迷惑和烦恼的样子,觉醒的眼神。
「应该说,正因为我是个『杀手』,才会『这么』决定的吧,其他还会有别的理由吗?」
「……是吗。」双识静静地低着头。
与其说是愤怒────更像是掺杂着满满的绝望,一副悲伤、痛苦的表情。
「你好像放弃了什么啊────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对什么死心了,真是可惜。非常,可惜。好不容易得到的『合格』────真是太可惜,太遗憾了。」
双识于是举起了『自杀志愿』。
「那么────也请让我完成作为『杀人鬼』的本分吧,早蕨剃真!」
「求之不得。」
这时候────对方的话还没说完,这边就已经冲上去了。脚下连站立都不稳,再加上一手一脚不能随意活动,那样的话,要是被拉进长期战的话就麻烦了。虽然不是和刚才幻想中的『她』决斗,这次真的是孤注一掷,必须在一击中分出胜负。幸好对方也是『干劲』十足────『觉悟』满满的样子,这次不用担心他会逃走了。
让我们尽情的厮杀吧。
────在一瞬间决出胜负。
关键就在双识能否进入剃刀的范围内────仅此一点而已。对方已经不会再用像上次那样的突击了,现在的攻击只限定于斩击。如果进的了斩击的范围内,一切就结束,进不了也一样结束。
不管怎么看,结局已经近在眼前。
『自杀自愿』再次在手中转了起来。
剃刀的斩击────还离得很远。
双识利用他的长脚,把两人之间的距离从长刀的攻击范围,缩小到大剪刀的攻击范围。很好,就从这里开始。现在的一击就要命中喉咙。虽然在这种距离下,还能用下端的柄部使出棒术或杖术的攻击────但那已经无法躲避了。他也不会去闪避,攻击的部位只要不是刀刃的话,应该不会造成致命伤。这种时候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只是肋骨断个一根或是两、三根的话,我就吃下你这招吧!Mind Render的肋骨,就作为送给妹妹的礼物好了。
「────刀刃!」
这时候────
一股冰冷的感觉在腹部流窜。
冰冷到────让人毛骨悚然。
『自杀自愿』的刀刃停住了。
「……哎?」
腹部的右侧────有刃物贯穿。
那是所谓的日本刀的刀身。
没有剃刀刀柄的影子。在不远处,曾经是那个东西的物体被扔了下来,隐藏着尖锐冰冷的刀刃的外装────就像刀鞘一样扔了下来。
「就这样────中计了。」
早蕨剃真说道。
不对────那不是早蕨剃真。
「里面────里面还藏着刀……吗?」
双识慢慢地滑倒。就在这时,看到了对手胸口的伤痕。那是────虽然外观看起来很醒目,但是这个伤痕相当的浅。这样的东西,不是『自杀志愿』的伤痕。
「你────你是」
「名字是,早蕨刃渡。」
非常冷静的声音,非常冷静的视线。
对手用非常冷静的动作,抽出了刀。
「────就是你所说的剃真的哥哥。我们是俗话所说的同卵双胞胎。」
然后他嘭地一声,甩掉刀上的血,后跳一步,和双识保持着一定距离。双识慢慢地开始溃不成军,用背靠在后面的树上支撑住了身体。他就像非常惊愕一样,一副无法相信现在这个状况的表情────看着刃渡。
「还真想让舍弟看看你现在这副表情。」刃渡的语气────非常冰冷。「既然无法实践这一点,那只好告诉他你的感想了,你,Mind Render────现在觉得怎么样?」
「…………」
双识并没有回答刃渡的问题,终于「呜呼呼」无力地笑了起来。
「『双胞胎替换的诡计』吗?────现在还用这种诡计可是会让人生气的喔,刃渡君。」
怪不得────『觉悟』不一样了。这种东西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一样的话反而让人觉得奇怪。双胞胎的话,当然从容貌到声音都是一样的,虽说服装和伤口也可以弄得一模一样────但是微小的举止和给人的感觉是无法模仿的。
「我知道这很老套啊!但是越是老套,对你这家伙就越有效果。」
「────那种背离时代的装束,也都是为了促进我的『成见』────『先入观』的产物。不是因为兴趣才这么做的吧……」伤口处的血不停地涌了出来。双识将『自杀自愿』放在身边,用手按住患部强行止血。「平时大多数时间是『哥哥』,穿着与那种背离时代的装束完全相反的装束吗?可以说是一种拟态吧?」
「没错。」刃渡没有再多说什么。解开了扎在身后的头发,并从怀里取出了一顶印有骷髅图案的棒球帽,把长发收到帽子中。「要说最后的手段也可以,最后的王牌也可以。这样的手段,如果对手不是你就不会用了。」
「……『时宫』的婆婆就是一个很好的伏笔呢!」双识苦笑着:「『掉包』的两段重叠。没想到还会再玩一次,真是精彩!我也只能说真是精彩啊!」
「……?」
刃渡似乎是看不惯双识明明受了致命的重伤,还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他皱紧了眉头。
「不过还真是────不计形象呢!刃渡君,不,是『早蕨』先生。使用『操纵人偶』又用『人质』威胁,还依靠『时宫』的协助,最后还要使出诡计暗算。要是你的祖先知道了,一定会叹息吧?」
「如果你要对我扯些卑鄙、姑息之类的话,我可要反驳你太不合理了。毕竟我们本来就是要上演一场厮杀的戏。如果你要擅自搬出一大堆的规则,我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不,我可不会这么说。我刚才也说过了吧────很精彩。」双识依旧苦笑着。「竟然还有一把刀,真让我吃惊。中距离的武器里还夹着把近战用的刀,这想法真不错呢!然后挑衅也不错呢────说什么『妹妹』被杀了。」
「不好意思,那可是事实喔。」刃渡斩钉截铁地说道。「现在,我弟弟大概正在处理善后呢。我没听他说会停手。我推测是不是和你打斗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你觉得呢?」
「我怎么知道────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呢?」双识忍着疼痛,逼迫身体勉强地耸了耸肩。「话说回来,刃渡君。有件事想拜托你。」
「────什么?要求我饶命,还是算了吧!」
「怎么会呢。这边里面的口袋里放着香烟,能帮我取出来让我吸一根吗?我左手动不了了,右手如你所见,如果不按着伤口的话,会因出血量过多死掉的。」
「……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并没有什么企图。只是,刚才一根没吸完……想在死前再吸一根,摆摆架子而已。」像是说到这里突然想起来了一样,双识补充:「慢着,如果你想给我致命一击的话还是免了吧。看看这个伤,确实连肝脏都刺到了。怎么看这都是的的确确的致命伤了!你也没有必要冒着风险再靠近我,受伤的野兽可是很危险的。你就看着我慢慢死去吧。这可是胜者的特权。」
「……还真搞不懂呢。」越来越感到疑惑的刃渡说道:「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有什么企图?虽说是致命伤,但也不是让你瞬间死掉的伤,应该还可以战斗的。为什么要放下那个大剪刀。」
「我是不会去无谓地厮杀的喔。」双识说道。
似乎有些疲累的感觉。
似乎有些孤寂的感觉。
似乎有些,安心的感觉。
「虽然你可能不相信……我真的,不想去杀人────杀人什么的,说什么我也不想干。」
「……这可不像是杀人鬼的台词呀!而且还不是普通的杀人鬼,是出自号称『零崎一贼』的『第二十人地狱』,Mind Render口中的话。」
「是的,就算在零崎之中,我也是相当特殊的……对了,先来回答你刚刚的问题吧!刃渡先生,其实我现在────感觉还不坏喔!」
「…………!」
「请让我对你表示感谢。谢谢了!早蕨刃渡君。不顾自己的安危,用尽各种手段想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