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ene5 现在,站在这里的你是~under the silver moon~(2 / 2)
“我有我应该要做的事,你有你应该要做的事。那是最好的,唯一的道路。没有时间让你在这里做无谓的犹豫了。”
流卡沉默地度过了剩下的宝贵的时间几秒后,然后笨拙地点了点头。
“拜托了,杰内特。之后给我争取一点时间。”
“被拜托了——”
杰内特柔和地微笑起来。
“如果我们两个都能活着回去的话,你能不能听我说一些话?”
“——额”
杰内特没有留下让流卡反问的空暇,就进入到雾中的森林,然后消失了身影。
持续了一段时间相当艰苦的行走之后,面前出现了一座古城。
流卡知道那座古城。
虽然从来没有直接见过。但是流卡的确听过这一座在多斯的边境所建立的古城。艾布里欧那个小村子是和这里只隔着五座山。如果是在那个村落里生长的人,大多都会听过『有怪物出现的废城』,然后成长的时候总会有一两天,会害怕着这座距离不远实际存在的废城,变得难以入睡。
“…看到这样的东西…也让人感到相当怀念呢。”
咯吱咯吱发出悲鸣的双腿。
呼哧呼哧地不停地在呼吸的喉咙。
流卡勉强地鞭策着两个地方,然后进入到古城。
古城很宽广。如果漫无目的地前进肯定会迷路。但是幸运的是,流卡是知道的。艾布里欧的孩子们所害怕的『废城』的童话中,产生怪物的元凶,就是占据最高的塔顶的大玻璃。
穿过了古老的树木排列的中庭,跑到了城里。
长时间堆积则灰尘,因吸入了雾水而变得凝固起来。
所有的空间都被蜘蛛无拘无束织上蜘蛛网,已经织成了像是美术品一样的斜纹。
既不是不知名的虫子,也不是小动物的某种事物一边发出刺耳的叫声一边在脚边跑过。
(……)
发现了最高的塔,然后登上去。
崩塌到一半的螺旋楼梯,被雾沾湿容易让人滑倒。竭尽体力和精力,一步一步确实地前进。花费了相当久的时间,然后
——到达某一扇门前。
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锈的铁门。
流卡用拳头敲了一下那扇门。
刚当,强烈的声音响遍附近。然后——
“相当粗暴的敲门呢?”
传来了声音。
从门的对面。
流卡感觉声音有点熟悉。但是,不知为何想不起来曾在哪里听过。让他觉得很不可思议的声音。
“在那里的是——大姐——吗?”
流卡嘶哑地问道。
“那么,会是这样吗”
“我确实有个弟弟,但是那个孩子早就在很久之前死去。”
“会称呼我为大姐的孩子,早就已经不在世上了——”
“是那样吗。”
流卡感觉那确实像是库洛蒂亚的腔调。
一点都不在意别人是为了谁带着怎样的感情而来到这里的。啊啊,那个时候君临于艾布里欧的暴君的确是那样的家伙。
看来在那之后的对话,都会以如此规律进行下去。好吧,既然对方打算这样对话,那么我就奉陪到底。
“我也差不多呢。虽然有大姐,但是那个人在很久之前就死去了。”
后背靠在门上。
围绕全身的疲劳爆发起来,然后就这样滑落下去,弯下腰坐在地上。
“就作为相似的同伴继续说下去吧,和大姐相似的某人。
你…打算就这样下去成为魔女吗?”
“那么,会怎么样呢?”
对面慢慢地作出回应。
“你怎么样了。”
“我的做法并不能保证能不能阻止我成为魔女哦——”
“在什么人都不在的地方,将所有的梦封印在书上……”
“顺利的话,应该会全部都完美地结束掉。”
“你觉得会顺利吗?”
“那么,会怎么样呢?”
这次的回答没有迷惑。
啊啊,原来如此,流卡理解到她的回答的真意。
库洛蒂亚•艾鲁蒙特是自信,虚荣,倔强的人。要是没有自信说出来,那么就会用暧昧的答案回答问题,蒙混在场的人。至少流卡所认识的年幼的她是如此。
流卡是知道的,在门的对面的她变的软弱了。
“如果不能顺利的话,我就难办了。根据你今后的改变,我的命运也会有很大的改变啊。”
流卡兴致索然地说道。
硬是将力量注入颤抖的膝盖上,站了起来。
将手放在铁门的把手上,然后施力。然后铁门响起了沉重的声音。
“我觉得你放弃比较好。”
“打开那个门,你会失去所有的。”
“我才会怕这种威胁,我这边又不是小鬼时候的那个跑腿的。
我可没有那种能够说声是的,就轻易放弃那么轻松的立场。”
压上了体重,推开了沉重的铁门。
门内的景象映入眼帘。
狭窄的房间。
占据在两边的空洞的书架。
正面是被浑浊灰色的雾所覆盖的巨大的窗。
然后在前一点的地方,‘她’在那里。
在矮小的工作用的桌子前弯下了腰,被墨水所沾污的纸张所包围。‘她’……直直地定睛看着这边,微笑着。
“……啊?”
流卡怀疑自己所看到的。
他曾见过在那里的人。然而这个人物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这种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剧烈地摇晃着流卡的心。
“我不是说了吗。”
那个人物——她柔和地笑起来。
在不应有风的室内,长长的金发飘了起来,撒播着淡淡的光粒。
21.
剑与剑相碰的瞬间,冲击将杰内特吹飞到后面。
两人同时向背后跳去,拉开了距离。
慢慢地重整姿势。
“相当乱来的女孩啊……”
听到了相当吃惊的声音。
“我没有理由被之前才乱来过的老人教训。”
杰内特头也不回地答道。
“那个家伙积蓄的夜之软泥,按照他说的,好像有不死者十七人的量哦。”
“…那真是相当清楚的数字呢。”
“现在不是从容的时候,正面交锋是没有胜算的,你打算怎么样?”
“正面交锋。”
“….会问你的我果然是笨蛋啊。”
“——独立于无尽荒野,人始觉所处之地。”
重新架起了剑,吟唱着那些词。
“唯伫立之石碑,方能静守未来。”
夜之软泥开始溢出,附近的世界开始改变。
“没用的,杰内特。”
亚宾静静地说。
话语间完全感觉不到嘲笑和揶揄。他只是单纯冷静地告知事实。
“我早已看过你的王牌。再现过去的事那么绕圈子的做法,要杀死我是不是过于从容不迫了?”
“的确,那个做法的话会有点困难。我是明白的。”
杰内特承认了。
“但是,我是为了阻止你而来到这里的,亚宾。能出的手牌全部打出之前,我并不打算放弃。”
杰内特跑起来。
剑强行撕裂了空气,发出沉重尖锐的声音。
杰内特转过身来,打算从下往上挥舞着剑。亚宾扭动了身体避开攻击,然后趁势挥舞起剑,完全不拖泥带水地挥下。
那已经并不是剑技了。
剑技追求的是人体如何更好地驱使着剑来伤害别人。即使是平常的前刺,弯腰,迈进的步伐的大小和速度,体重和移动,然后还有其他数不清的旁支细节,将这些因素集合起来才得以完成。然后他们两人所挥舞的剑的方式,并不需要重视这些因素。
如果要向前刺,只需要持剑的手腕用力向前刺就好了,不足够的部分全部以『泥』来补充——只是以此为前提,两人的战斗就是那么异样。
就算洞悉人类的身体生理学上所有的缺点。对于不死者是毫无意义的事。以不可能的姿势挥舞着剑,描画不可能的轨迹袭击对方。从右挥舞过去的剑在下一瞬间就从左边挥舞过来。以几乎像是趴在地上的那么低的姿势,也能挥舞出胜过自由落下挥舞的剑的气势。然后完全没有间断重复这些动作。
(——流卡如果在这里的话,肯定会叹息。)
在没有停顿的武器碰撞的间歇中,杰内特思考着那样的事。
(以本来的肉身,如人所希望,积蓄起力量。本来他所拥有的剑术应该拥有更压倒性的美丽…我们的所拥有的力量,太具压倒性,反而显得没有意义。)
两人的剑尖错开,互相擦过双方的肩膀。
如果是单纯剑和剑的碰撞,体格比较劣势的自己明显处于不利的形势。再加上,亚宾能够简单修复因魔法和带有夜之软泥的武器所受到的伤害。这种状况,更是令他在面对杰内特时候更有压倒性的优势。
(的确,正面交锋是没有胜算,不过……)
杰内特翻转了身体,稍微偏离了亚宾所瞄准挥下的剑锋,礼服的下摆轻微破裂了。
杰内特伸出了指尖…碰上了眼前的男的脸颊。
“回忆吧。”
然后杰内特如此喃喃道。
大腿传来了灼热的感觉,杰内特马上理解到是被亚宾的剑贯穿了。皮肤离开,骨头被打折,血飞溅出来,强烈到摇晃的激痛强行让杰内特失去意识,向前倾倒在地。
没能避开
“…杰内特!?”
传来了阿鲁特老爹的悲鸣。
事到如今,阿鲁特老爹已经不是看到杰内特的身体被斩伤就会动摇的男人,恐怕他——如杰内特所想象——正确把握到杰内特打算做什么。作为不死者,无论是谁通过在自己身体内的夜之软泥,都应该感觉到这个异变。
……但只有一人是例外的。体内包含了不属于自己的十七人份的夜之软泥,作为不死者的本能,根本性的恐怖十分淡薄的,只有亚宾•拉布鲁一人。
“落魄之足迹,无力的记忆,无明之噩梦。”
波纹诞生了。
在触摸到亚宾的指尖为中心,世界摇晃着,然后逐渐扭曲起来。
此时所有的景象变得暧昧起来。
周围的世界开始变化。
亚宾拔出了剑,杰内特的礼服,亚宾的盔甲,都被飞散的鲜血染得赤红。然后亚宾就这样高高举起剑。
“在那个节点所铭刻的历史。”
——剑挥了下来。
脚已经无法行动。甚至想转动身体也做不到,杰内特的肩膀承受了斩击。视野和意识瞬间染上红色。
(……亚宾)
杰内特看着他的脸。
他的脸像是要哭出来扭曲起来,露出了悲痛的表情。
“怎么啦…你还真没出息啊。”
杰内特在想事到如今,他为何要露出如此的脸。
我们是不死者。斩杀同胞,夺去重要的人的生命,事到如今应该没有持有会因此而受伤害的心。然后亚宾,至少是将那些和他关系不错的人——萨里姆等人的“古木之庭”杀掉菜来到这里的。
尽管如此,为何。
“…啊啊,说起来……”
之前战斗的时候亚宾戴上了假面。对了。库洛阿这样说过。难道,那个时候的亚宾说不定也露出了和现在一样的表情。
杰内特觉得这并不是不可能。
她觉得,如果是亚宾•拉布鲁的话,说不定就是那么回事。
因为是那样的他…年幼的自己才会如此和他亲近。
闭上的嘴唇再次张起来。
杰内特•哈露邦将『琥珀的画廊』中所有的夜之软泥奋起到极限,说出了结束的言词。
“无法消失的小小的故事。”
咚。
伴随着剧烈的痛楚,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次。
身体中产生了全部流逝而去的错觉。
或者是全部消失的错觉。
『琥珀的画廊』擅长回想和追忆。即使诸多的全部的魔法书当中,特别擅长于读取过去,然后呼唤出来的魔法。
所以——在魔女的城里燃烧的时候,这本魔法书的本质的夜之软泥块会在在场的所有的人类中,选取最思恋过去,希望回到过去的人,寄宿在那人的身体。
杰内特•哈鲁邦所有的巨大的后悔,对幸福的过去的执着招来了『琥珀的画廊』。
亚宾说了,杰内特的王牌是再现过去的事。
但是,那并不正确。杰内特和『琥珀的画廊』所希望的并不是这种事物。
想回去那个时候。
所期望的仅仅如此。
世界的变容结束了。
同时杰内特用力向后跳起。
脚和肩膀所受到的伤,在现在世界的变容消失了。所以没有能妨碍杰内特的跳跃。在夜之软泥所支持的脚力,应该在一瞬间拉开了惊讶的距离。
伴随着没出息的声音。杰内特摔倒了。后脑猛地撞在地上,眼前星星四散。
“啊。”
发出的悲鸣不知为何相当尖锐。
慌忙地抬起了上半身,但身体相当沉重。
“…难道。”
杰内特总算正确地把握到自身发生了什么事。呆呆地听到了亚宾的呻吟声。
“杰内特,你……”
“啊,是的。就如你所想象一样,亚宾。”
杰内特站了起来。
在晃眼的星星所填满的视野,总算正常起来。漂亮地修整的花木排列起来,然后在视野的前方是延展开来的鲜艳的蔷薇园。
这里是庭院。
“这里是哪里,你相当清楚吧?
你和绯奥露相遇的地方,你工作的地方,也是你立下成为骑士的志向的地方,修泰布鲁的城池。
然后…现在在这里的你,体内并没有寄宿能用来使用魔法的夜之软泥,你只是个单纯的少年园丁。”
杰内特一边说着一边确认着自己的身体。
很纤细。
原本,自己就比起顺利成长的少女身材要短小。但是现在的杰内特,和那个杰内特原本的身体比较,明显缩小了两圈。视野更低,手脚又短又小,然后并不可靠。
然后,身上所穿的礼服…啊啊,相当怀念啊。这个确实是在十二岁的生日的时候,父亲听从我的任性让从邻国招来的裁缝店所制的。
“……这个是计算之外。”
杰内特一边苦笑一边确认在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
“我在这两百年,是为了杀死绯奥露和莱奥納尔而生存的,为此在『琥珀的画廊』中寻求手段,然后编制了这些魔法。
以前和你相遇用到的那是为了杀死莱奥納尔而编制的魔法,而现在让你看到的事为了杀死绯奥露的,但是……
就如你所见,相当不稳定。”
露出迷惑的表情的亚宾,慢慢地看向了杰内特。
“强制性地让对方回到了自己所认识的过去的身姿。
无论是怎样的不死者,在成为不死者之前是单纯的人类。如果回到了那个时候的状态,只是花费和对付单纯的人类的工夫就够了。
…嘛,虽然是那么回事。
好像,我也被设定成了这个时候你的印象种,那个年幼的我。本来就你一个人回去就好,但是就如你所看连我也回到了十二岁的时候。”
“杰内特……”
亚宾慢慢地走进。
“要怎样解开这个魔法。”
“那么,要怎么做呢。至少,杀掉我的话肯定就能解开了。”
“杰内特。”
“虽然尽可能想要稍微再争取一下时间,但是事情到了如此地步,继续抵抗也没用。之后的事就交给流卡了。”
“是吗。”
亚宾伸出了双手——抓住了杰内特的脖子。
“……至少别让我感到痛苦,拜托了。”
感受着那令她渐渐无法呼吸的压迫感,杰内特说道。
一点点,一点点,束缚脖子的手施加着力量。
杰内特的眼前慢慢地黑暗起来。
(……刚刚都说了不让我痛苦的。)
杰内特在逐渐薄弱的意识下嘟囔着。
(这个,相当,痛苦啊,亚宾……)
脸颊上感觉到有什么热的事物。
(亚宾……)
『——真的,想成为骑士呢。』
能看到眼前的少年不一样的表情。
对了。那个时候的他害羞地笑起来。
一边笑着,尽管如此一边堂堂正正地挺起胸膛述说自己的决意。
那个少年,无论多少次,无论多少次都会重复说那个决意。
『——我想让那个公主大人有能够信赖的人。』
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自己大声地笑出来了。因为没想过会有人认真地说出那么令人害羞的话。
然后,那个姐姐——因为难以接近,所以所有人都会和她保持距离的第一王女,做梦都没想过会有个能对她说出这种话的人。
奇怪,高兴,快乐,笑个不停。
『——因为骑士并不是如此正经的人,所以,我才更加想成为正经的骑士。只有我一人也可以,我想要证明这个国家存在着正经的骑士的事实。那样的话至少能搭救一下公主大人。我是如此想的。』
然后……自己憧憬着。
憧憬着如此强烈地珍重着别人的感情。
然后,憧憬着如此强烈地吸引着少年的姐姐。
憧憬着宛若只在童话中出现的公主与骑士般的,这两个人。
然后,保持这种憧憬或者的自己,度过长远的时间之后。
和流卡•艾鲁蒙特所相遇。
『——对于你,我祈祷着能有个不像这个不成样子的我,而是能有一名真正的骑士出现在你面前哦……幼小的杰内特公主。』
他不是骑士。也不是被如此称呼的人,不但没有对发誓对公主的效忠,而且和礼节,礼仪之类的事基本无缘,当然也不会骑马。
真正的骑士并不存在。
不过,那也相当好。
他的确给予了我所寻求的事物。
从她诞生于这个世上,已经过去了二百三十二年。杰内特觉得那是相当长久的人生。无意义的时间相当长久。在最后的两年之中,虽然像是在相当特殊的时期慌忙对账一样,但那是没有办法。
可以的话,希望这样的时间能长一点、再长一点,但是,这已经是无法实现的奢求了。
(…嘛,可以了。)
如果再去许下更多的愿望,自己想要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多,最后会没完没了的。
因为已经充分度过了能称得上是幸福的时间,所以这样就好了。
(多谢了,流卡——)
杰内特•哈露邦在心中重新闭上了眼。
然后心就那样沉入了平静的黑暗中。
22.
在那个房间中站着一个女人。
强烈的违和感在流卡的心中暴走起来。
自己是来找谁而来到的这里?
那是库洛蒂亚•艾鲁蒙特。已经在七年前的死去的自己的姐姐。过去那么长的时间,外貌当然会有很大的变化,但是那也有个限度。无论变成如何,都应该会留下一点旧时的痕迹。
尽管如此,现在在自己的眼前的这个女人。
长及地面的,轻飘飘的金发。
清澈的苍蓝色的眼瞳。像是残留稚气,平静的表情。
流卡知道这个女人是谁。
他记得。
怎么可能会忘记。
“为什么……”
犹如呻吟一样的声音从喉咙泄露出来。
“为什么……!?”
那个女人露出和流卡记忆中完全一样的微笑。
这件事搅拌着流卡的心。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啊……”
“你见到谁了?”
那个声音从流卡的脑袋深处传来。
流卡总算注意到了,她并不是以声音来和他交流。话说回来,甚至连称作声音都不能。原本空气就完全没震动过,不使用喉咙,甚至不经由耳朵,只是言词直接传送流卡心中。
“现在你所看到的我的身姿,是在你心中『魔女』的印象”
“什……么?”
流卡不明白所听到的话,只能重新问一次。
“我,已经,基本,成为了魔女。所以原本是怎么样的人类,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已经触摸到这个世界的外侧的规则,被其吞没的我已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了,在这里的是无论是应有的名字还是身姿都已经失去了的,单纯的『魔女』。”
那是绯奥露的声音。
那是绯奥露的口吻。
但是,在流卡眼前所站立的这个女人不可能是绯奥露•姬赛鲁梅尔。
没有名字,单纯的『魔女』。
“因为没有名字和身姿,所以就从看到的人心中的印象随便找一个,然后展现开来——怎么样?你所看到的我是不是在搅拌着大釜里的东西?”
在一瞬间,那个女人的身姿模糊了一点。然后在模糊的身姿的另外一边,犹如隔着模糊玻璃看着,完全不一样的人物的身姿浮现出来。变成了一个穿着藏青色的女袍的鹰钩鼻老太婆,正搅拌着盛满大釜的形迹可疑的汤。
简直就像是从童话中出现,犹如绘图书中描绘的老太婆的身姿。
(童话?)
流卡对自己所想感到惊讶。
(在如此幻想的状况,我真能想到这种事呢…)
紧紧地咬住了压。
“绯奥露也,会变成这样吗?”
拳头紧紧地握起来。
杰内特也曾说过,她不知道人类变化成魔女的过程。因为绯奥露在变成魔女之前,在还是人的时候,她就把自己藏起来了。
流卡现在明白到她会那样做的意义了。像是现在在自己的眼前的作为『魔女』的身姿,谁都不想让他们看到吧——或者,说不定只是在亲近的人们面前隐藏了起来。流卡能理解她的心情。
但是,即使如此。
“我在这里会重新书写新的魔法书,如果完成了『单目的谎言』,我就能驾驭魔女的力量,然后你的存在会好好留在世上。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所以,回到菲鲁兹邦去吧,请你幸福——”
“别开玩笑了。”
流卡犹如呻吟般的声音打断了『魔女』的话。
张开了右手覆盖住自己的脸,视野被关闭暗下来,『魔女』的身姿也看不到。
“你这家伙想挨揍吗?
到了这个时候,还说什么『不用担心』?这是多么自以为是。那种做法什么都做不成,你这家伙是最清楚的吧。
你要愚弄弟弟到哪种地步,大姐。”
大声断言之后……
拿开了右手,张开了眼睛。
在那里的『魔女』的身姿变化了。金发的女人——绯奥露•姬赛鲁梅尔的身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事十多岁的红发少女一人,板着脸坐在桌子上。
“——真敢这样说呢,笨蛋弟弟。”
“不管多少我都会说哦,性格恶劣的姐姐。”
啊啊,对了。在这里的并不是『魔女』这种不明意义的人。
库洛蒂亚•艾鲁蒙特。自己的姐姐。那样的事当然不会忘记。
自己不会重复在两百年前,杰内特他们所犯的错误。
“我不受理你的提案。我才不想听。好了,总之先给我闭上嘴,好好听我说。”
“呼……有一段时间没见,竟然对着姐姐,也敢用这种了不起的语气了哼。”
在姐姐这个词说出来的同时,『红发少女』的身姿抖动了一下。
“在我温柔地劝说的时候,老实地回去比较好哦?如果不听我说的话,说不定我会久违地,给你毫不留情又稍微有点过激惩罚哦。”
“那……”
残留在身体的恐怖复苏起来,流卡有一瞬间感到了胆怯。
“我才不会屈服这样的威吓!”
“虽然你的声音在颤抖着。”
“真啰嗦!”
但是,这样就好。
通过这样来来回回的对话,让我们的关系变回关系不好的姐弟的样子。
将已经不在人类这边的『魔女』拉回到人类一边。
“好了闭上嘴,回到库洛蒂亚•艾鲁蒙特去——”
能行。
这样就没问题。
抱有着希望的确信,大力地叫喊起来。
“没办法哦。”
突然的头晕,视野也摇晃起来。
“你是发现不了我的。”
在流卡的左边,巨大的书架背后,传来了声音。
“你所知道的我是十五岁的库洛蒂亚•艾鲁蒙特”
这次是右边。背靠着空洞的书架的少女,窃笑着地说道。
“那并不是现在的我。”
背后。背靠着关闭上的铁门,七岁左右的幼女,看起来无聊地说道。
“现在的我也能说谎。”
在头上,在书架上坐下,二十岁左右的少女,一边摇晃着双腿一边戏弄地说道。
““谎言,是掩盖平时的面孔的面具,会说谎的平时的面孔,谁都无法发现。””
从房间的各处,各个声音重合起来说道。
“什么啊……这是……”
右边也是,左边也是,无论前面还是后面都是。房间中的所有的地方都有着红发的女人的身姿。年龄也分散开来,下到五,六岁……上是,二十出头的程度吧。但是以着十五上下的年份为界限,还要在此之上的女人的脸模糊得看不清楚。
“抱歉了,流卡。”
无数的库洛蒂亚的中一人,无精打采地说道。
“你来到这里,我真的很高兴。”
“但是没办法哦。”
“我已经不能回去了”
诸如此类的言词陆续一个个传来。
然后在这段期间,库洛蒂亚的身姿也在增加起来,然后同时减少起来。从虚空出现的身姿的少女,同时融入虚空中逐渐消失。
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星星在闪耀。
“相当不讲道理……话说,这让人感觉不舒服……”
“““啰嗦”””
无数的库洛蒂亚的声音在那一瞬间重合起来。
流卡在想,啊啊,这些家伙,果然每一个都是库洛蒂亚。
但是,即使如此也不能成为解决这种状况的线头。即使必须要从这些库洛蒂亚中选出真货,但流卡确实不知道现在的她。
七年前应该死去的她,实际上一直都活着。知道的事仅仅如此。那样的情报成为不了线索。
然后,当然从这里的她们中,自己去选择的行为本身,说不定原本就没有意义。
“你在想什么。”
“在烦恼要如何抓住我的手拉到你身边吗?”
“请放弃吧,这是没用的。”
“……你脑袋不好。”
“好吵闹啊!”
啊,够了啊~畜生。尽管如此,那些家伙果然都是库洛蒂亚。
血缘的羁绊啊,流卡也想依赖一下这种方便的事物,但是终竟不会如此顺利。自己无论如何都辨别不了,那么该怎么做才好?
“……畜生。”
流卡大力地挠着头。
“的确,我是办不到的。”
“是吧?”
“为什么听起来你很高兴。”
“不,看到你在烦恼的样子,就本能地。”
“这种让我讨厌的地方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啊,大姐!”
即使叫喊起来,尽管如此事态当然也不会好转。
在无数的茶褐色的瞳孔的凝视中,流卡扑通地坐在地板上。
“……啊。”
一瞬间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完全忘记了,魔女就是那么回事啊。”
“额?”
声音疑惑地摇晃着。
“我要做什么,原本就是错误。
啊啊,的确我脑袋不好。明明是最初的最初听到的事,为什么到了这里就完全忘记了。”
“什么?什么回事?”
“那么……嘛,简单来说呢。”
流卡用力闭上了眼睛。
无数的库洛蒂亚的身姿在视野中消失。
“你所看丢的并不是我,是你自己。
魔女也就是单纯被人得知就会给这个世界带来影响,这种体质的持有者吧?因为她看丢了自己自身,所以现在的你是『魔女』或者『库洛蒂亚•艾鲁蒙特』的可能性全部归纳在一起的事物。
大概……绯奥露也是一样。
因为想要在身边的人不存在了。
无法保持自己想要成为的自己。”
声影听不见。
气息也感觉不到。
在自己所创造的黑暗中,自己一人继续喃喃道。
“所以……你自己去选择。”
流卡朝着前方的黑暗伸出了手。
“自己选择想要成为的自己,抓起我的手,
因为我会紧紧地握回去的。”
沉默。
在黑暗之中,有着微微动摇的气息。
然后的是犹疑的气息。
在那之后,慢慢地有什么在接近流卡。
“——真的是大笨蛋。”
愕然的声音低声传了过来。
“流卡如果真的活着,反而变成了这种笨蛋。真的让我心情复杂。”
“别废话了,好了快点抓住我的手,我一个人这样做着这事,从旁人看起就像笨蛋一样。”
“别说像了,你是笨蛋的事早就确定了。”
“所—以,别废话了,快点——”
“是是。”
有什么包裹着流卡的身体。
“……哎”
花费了一点的时间,流卡才注意到那是女性的拥抱。
双臂绕到头后面,抱入胸口中,谁在拥抱着流卡。犹如包裹进去的这个拥抱相当温暖,然后
“……额。”
然后同时很痛苦。
那个人的力量相当强劲。流卡从触感明白到那个人绝对不是充满肌肉的体格,但是尽管如此,胜过男人的臂力毫不宽恕地紧紧勒紧了流卡的身体。肺里的空气都被排出去了。“咯”喉咙泄露出如此没有出息的声音,呼吸困难,肋骨吱吱嘎嘎响着。
“等,你这个家伙,喂。”
尽管如此流卡打算想尽办法发出抗议——
“……多谢了,流卡。”
传来了好像听过的声音。
“那个声音,你是……”
抬起脸想要确认对方的脸。在那瞬间,头部被固定起来,然后拧到了奇怪的房间。
伴随着沉重尖锐的痛楚,头发发出讨厌的声音。
“咯!”
“——呐,流卡。”
对方完全不将现在流卡的困境放在眼里,温柔地说道。
“会如此称呼你,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反正,因为本身是满是谎言,失去了真实的人生……只有今天,我就欺骗自己,来帮助我的是弟弟,如此浪漫的大谎言——”
“啊,不,比起这个,头,头。”
“——啊,真不懂气氛。”
“在这个世界上会有脑袋被这样扭曲着的时候,还能留意气氛的人吗!”
“只是想稍微教育你一下而已。”
“那不只是暴力吗,可恶!”
因为头部被女人的手腕固定住痛着拧不回来,所以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毫不留情的勒紧的痛楚,和相当接近的地方传来的声音,传达了她在这里的事实。
“好了闭上嘴被我勒紧吧,因为好不容易的……”
温柔的声音在这里动摇了一下。
“……感动的再会。”
“如果没那一句话,说不定就是如此呢。”
在痛苦的气息之下,只能如此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