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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龙恋之钟(1 / 2)



秀一醒来时已接近正午了。在闹钟响起前,他便把开关给按住。



梦见了讨厌的梦。



最近他常梦见自己杀了人。杀人的过程已经结束,而他在烦恼如何处理尸体。这么大的肉块该如何善后呢?现在尸体暂时藏在车库中,但夏天一到,会发出腐败的尸臭。所以他现在正焦急的烦恼着,再不快点把尸体解体,分成一小块一小块地搬出去就来不及了。但奇怪的是,杀人的事应该还没被人察觉,警方的搜查行动却快速展开。滴水不漏的严密搜查让他身心莫名地紧张起来。



突然,景象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秀一骑着变速车飞驰在134号的车道上,正想增加点速度前进时,逆风的力道突增,将他压退回去。无限的悔恨与恐惧,催促着他拼命向前。而坚固的变速车车体,却像橡胶般弯曲软化,双腿也跟着着地,于是他无法再继续踩踏板前进……



在明白这是一场梦之后,秀一觉得荒唐好笑,同时也获得了安心感。



现在头脑还是不太清醒。值便利商店的大夜班时,他总是只睡六个小时左右,所以还是相当爱困。不过即使再想睡,他也不愿把难得的假日浪费在床上。



秀一打起精神爬了起来,打了个大哈欠,把梦魇中恶心的残渣一扫而空。窗外依旧持续着连日乌云密布的坏天气,看起来就象立刻要下起雨般。



和平常一样,秀一仔细的刷好牙,冲完热水澡后,和大家一起吃午饭。



那个瘟神今天也去了平冢吧?但愿他因为一点鸡皮蒜毛的小事,被和他一样低级的人渣给捅死在外头。



今天的午餐是炒饭。饭粒煎炒后的光泽、蓬松的蛋花、以及火腿细丝及碎葱恰到好处的焦灼度,外观依然看来完美无瑕。秀一不禁认为,自己做的炒饭即使外表不佳,但味道应能略胜一筹吧!



用餐时,秀一注意到遥香不太说话。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秀一在遥香进二楼的房间前问她,但遥香摇了摇头。



“该不会是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吧?”



今天清晨回家时,大家仍睡得很沉。秀一认为如果发生事情的话,应该会打电话通知他才是,因此回家后他便直接回房就寝。



“也不是……什么大事啦!”



“没关系,你说看看。”



“昨天晚上想去厕所时,一打开门……”遥香不安地转着门的把手。“就看到他站在那……”



谁站在那不用问也知道。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一定会有无法防备的瞬间产生。看来得要早点想出防范的方法才行。



“然后呢?”



“我立刻关上门上锁。”



“还有什么事吗?”



“过了一阵子,听到敲门的声音。”



“是他敲门的吗?”



“我想是他没错。”



“再来呢?”



“……只有这样。不管他之后,声音也没了。”



那个王八蛋,他到底打算做什么?在秀一的心中狂怒与疑问互相激荡。都一把年纪了,该不会真的想对小孩子下手吧?



遥香大概是想掩饰内心的不安吧,不断重复用脚尖垫脚的动作。



“……看来只有这个锁也不安全。昨天我去锁店买了新的锁,今天就替你装上吧!”



“真的吗?太好了!”



其实如果他一直埋伏在外,等待她出来的瞬间袭击,那装什么锁也派不上用场。但是,至少现在这个方法可稍减妹妹的不安。



秀一从车库里拿出工具箱来,替遥香的房间装上新的弹簧锁。可以承受螺栓的金属零件强度略嫌不足,所以他那电钻在墙上钻洞,用螺丝把别的零件固定,从上部加强稳定性。这个门虽然老旧,却是用一整片厚度十足的榉木所制成,铰链的部分也相当坚固,即使是彼得亚兹(注1)也无法轻易踢破它吧!



遥香高兴地来回把玩弹簧锁,直盯着金属卡栓一下突出、一下缩入的动作瞧。看着她,秀一突然觉得妹妹很可怜。



总之,只有这样的防备还不够。最好有可以响到车库也听得到的警报器,有必要的话,连电击棒、辣椒喷雾器也要准备。就在秀一打算明天就去秋叶原或新宿买这些用品时,突然想起明天已经有约了。



星期天是晴朗的好天气。根据天气预报,因为热带低气压减弱所转变的低气压,依然停滞在关东地区,所以午后天气可能再度变得不稳定。但放眼望去,湘南的天空万里无云、一片碧蓝。



受当地高中生欢迎的汉堡王,位在可以眺望江之岛大桥的绝佳位置上。到去年为止,同样的这个地方原本是一家生意兴隆的麦当劳,被当地人称为“江之岛麦当劳”。但有一天突然换上了敌家的外衣,改成汉堡王,理由至今依然成谜。



纪子坐在二楼,眼尖的她一下子就看到了秀一,向他挥手。



秀一走上楼梯。



“你来得真早……”说到一半突然讲不下去。



“怎么了?”



“没事。”他可不敢说,是因为看不习惯她制服以外的装扮而吓了一大跳。



秀一心想她到底在想什么啊?全身上下统一成白色调,又不是电视上的偶像明星。最夸张的是,居然还戴了一顶纯白的仕女帽。看,现在被店里的人用异样的眼光注目着。偏偏自己只穿着随便的茶色衬衫和休闲裤,这不是不协调到极点了吗?



“……那我们走吧!”



“等一下。”纪子赶紧把草莓雪克一口气喝光。



“要去哪里呢?”



纪子笑嘻嘻的问着。秀一想她的态度一直这么好的话,倒也挺可爱的。



“那还用问!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约在这。”



“什么?”



“就是那里。”秀一指着窗外的江之岛。从这个角度看,江之岛像是一个长满绿树的团块。



“哈哈哈,别开玩笑了。我们真正要去的地方是哪里?”



“江之岛。”



“你乱讲。”



“我干嘛乱讲?”



“可是……”



纪子闪动着眼睛,巧妙地表现出“怎么会想去那里?”的讯息。



“江之岛有哪里不好?它是湘南著名的观光胜地,不少人还特地从东京赶来玩呢!”



“他们是外地人啊!本地人还去江之岛多奇怪啊?”



“大家就是这么想才错过了这个好地方。我问你,你之前去江之岛是什么时候的事?”



纪子努力地想着。



“看吧!很少去对不对?所以一定会发现有趣的新玩意。就这么决定,我们去江之岛。”



其实秀一是懒得出远门,想随便找个附近的观光景点解决。不过就算撕裂他的嘴也不能说出实话。两人离开汉堡王,穿越134号车道的地下通道,走过行人专用的江之岛天桥。



天空有几只鸢鸟在飞舞着。湘南的天空,有鸢鸟和乌鸦两种鸟在争夺着制空权,不过即使是好胜的乌鸦,也不敢和强大的鸢鸟正面冲突,在鸢群出现的地区,它们会尽量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纪子抬头向上看。“这附近的鸢鸟满恐怖的,好像希区考克电影里的鸟。”



“大概是那边店里的人会喂它们吃东西的关系吧!”



“真的吗?”



“你不是本地人啊?”



“因为我家在北镰仓嘛。”



“是哦。”



“干嘛,有意见啊?”



“再说,学校附近也有鸢鸟啊,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但是你不觉得看起来不太一样吗?它们和学校附近的种类不同吧?”



“拜托,学校离这里的直线距离只有5公里左右而已吧?”



“对哦,不过这里已经不算镰仓了,是边境的某个市对不对?”



“……抱歉哦。藤泽市是乡下都市。”



“也没那么乡下啦,不过因为我家在北镰仓嘛!”



两人一边走着一边互相吐槽似的聊着天,慢慢的秀一烦闷的心情也渐渐开朗起来。在来之前原本还提不起劲的感觉,此刻已一扫而空。



难得碰上这么好的天气,而且旁边的女孩只要保持安静的话,是会让每个擦身而过的人想回头一瞧的美少女。以客观条件来看,也许自己现在身处人人欣羡的绝佳状况。



因为是星期天,所以有很多情侣或家庭一同前来。



穿过了青铜制的鸟居后有一条陡坡,坡旁有两排卖当地名产的土产店,爬上坡后就出了江之岛神社,在神社前贴着男女凶年的一览表。纪子不感兴趣地要通过时,秀一却停了下来。



“怎么了?”



“不好了,你看。”秀一指向女性的凶年栏。“你明年十八岁对吧?也就是说你考大学的时候刚好碰上凶年。真可怜,至少重考一次的命运是避不了了。”



纪子愣了一下子。“要……要考大学的人大部分都是十八岁啊!”



“那倒也是。”



对穿着高跟鞋的纪子来说,要爬上这个坡挺吃力的,所以他们选择搭乘江之电有屋顶的手扶电梯。



“要是‘那鲁’的话,铁定会在中途就摔下来。”秀一自言自语地说着。



下了手扶梯后,纪子问道:“喂,以前就想问你了,为什么你把宫地香织取名为‘那鲁’呢?”



“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啊?”



“不知道。还有为什么杉山大辅叫‘四郎’、B班的洼田诚叫‘三岛’还是‘札’的理由……”



“哦,原来没人肯告诉你啊。你朋友还真少。”



“我才不是没朋友呢!只是讲到这个话题,大家都露出难看的表情避而不答。”



“你问了谁?”



“什么?只有问杉山他们而已啊……”



纪子居然直接去问了本人,她的脑筋也太不灵活了。不过命名者本身也有责任在,所以秀一边走边向纪子开课讲授。



“‘四郎’是取自‘眠狂四郎’。”



“眠狂四郎……?”这个名字纪子听过,但是无法和杉山联想在一起。



“杉山一直是全学年的第一名,这大概是他深夜苦读来的成果吧!一年级的时候,他便学到从第一堂课睡到第三堂课的过人绝技,由于他未免睡得太猖狂了,所以就替他命名为眠狂‘四郎’。”



“……”



“说到这,你也该知道‘那鲁’的意思了吧?”



“你只说到这,我哪会懂……不过,‘那鲁’是‘自恋狂’(narcist)的简称啰?”



“大错特错。那当然是来自‘昏睡症’(narcolepsy)的简称嘛!连这也不懂。”



“昏睡症?”



“就是不受时间与空间的限制,想睡就立刻呼呼大睡的怪病。她也是不论何时何地都能在瞬间进入睡眠状态的能人,不管是多严格的老师的课也照睡不误。对有失眠症的人来说,她可是众人崇敬的偶像。”



“……你一年级的时候,在上课时,全班都在睡觉吗?”



“当然有人醒着啦!你也动动脑子吧,不然怎么会知道是谁在睡觉?”



“是、是。你说得有理。……那‘札’是什么意思?他也会在瞬间睡着吗?”



“他没睡,除非他练球练到很累的时候。不过,”



洼田诚长得相当高,从一年级起就是排球队的正式成员。



“‘札’一开始时,我是叫他‘盖札’,不过和‘盖茨’容易混淆在一起,所以就只叫他‘札’。”



“那‘盖札’是什么意思?”



“‘盖札’是取自Stargazer这个名字。”



“Stargazer(观星者)?那是科幻卡通之类的片名吗?”



“不是。你知道‘札’的长相吗?”



“不知道……我只听过名字。”



“一年级时英语辅助教材的课本里,有一张叫作Stargazer(占星鱼)的照片,和洼田简直像同个模子印出来的。尤其是眼睛上吊的神情,最是惟妙惟肖。这种鱼在日本叫作三岛虎鱼,所以有时叫他三岛的理由便来自于此。”



“眼睛上吊……?”



“就想使青蛙或弹涂鱼的眼睛一样嘛!”



“可是明明是人……那到底是怎样的脸啊?”纪子百思不得其解。



秀一看着纪子困惑的表情,发现到她可爱的一面。



他想起了纪子一年前的模样。那时,每被她狠狠一瞪时,一颗心就吓得七上八下。现在的她完全看不出当年泼辣的模样。



第一次看到福原纪子,是中学三年级换班的时候。当时她一头茶色的卷发、一脸浓妆、还穿着一双像芭蕾舞者垮袜的泡泡袜,给秀一留下很深的印象。



在班上特立独行的她,让其他的学生也怕得敬而远之。放学后或是周末,还特地换搭电车到涉谷和在那认识的朋友出去玩,甚至还有人在谣传她可能在做“援助交际”。



根据可靠的八卦消息,纪子的父亲是大公司的精英分子,但好女色,所以家中的争执从未中断过。而她的母亲像是要一较高下似的,也开始搞外遇。为了反抗这样的家庭状况,一年级时乖巧的纪子也开始成了不良少女。



秀一第一次见到她时,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在伪装自己,其实她的本性应该相当温柔可爱,只是害怕受伤,才用满是尖刺的外表包装自己。



秀一常会脱口说出脑中正在想的事。当时他便随性地说道:“福原,其实你的本性应该相当温柔可爱,不是吗?”



听到这句话的同学全部吓得目瞪口呆,而纪子本人的反应则最激烈。慌张动摇的表情全写在脸上,羞到连耳根子都红了,甚至还故意把脸撇开。



有趣是秀一的第一印象,她真的很有趣。



在秀一脑子中首先浮现的是“德鲁西妮亚”这个名字。



在《唐吉珂德》音乐剧中,主人公唐吉珂德幻想自己是位骑士,而把酒吧里的妓女阿登莎当作气质高雅的公主“德鲁西妮亚”。每次见到她时,唐吉珂德便恭恭敬敬的以公主大礼接待。阿登莎当然觉得为难,认为对方故意把她当傻子在耍,气愤地对他破口大骂。



但故事的结局发生了大逆转。唐吉珂德接受治疗而不再产生幻觉,但同时也失去了求生的意志。在他卧倒在床濒临死亡之时,阿登莎赶来探望,她自称为“德鲁西妮亚”,并努力地要唤起唐吉珂德的幻想……



如果每天有人对自己说同样的话,若是那件事又刚好与潜意识中的愿望一致的话,搞不好自己就会把它当真。



从那次之后,秀一每天都会借机找纪子说话。他尽量避掉会使人觉得他别有所图或奉承讨好的言辞,只是有意无意的持续强调其实她并不是特立独行的人,而是心地善良的温柔少女。



如他所预料的,纪子在表面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来反驳他,但内心的动摇也同时表现在脸上。尤其对于秀一不在乎周围他人想法的这一点她也相当讶异。



秀一明白纪子开始被自己所吸引。他对玩弄人心的行为并非毫不内疚,因为他现在做的事本质上和洗脑实验并没两样。不过,至少这个实验能引导她走向正途。而秀一自己每天不停地对她说同样的话,到后来连自己也搞不清楚这是实验还是他真的这么认为。



一年后,意想不到的别离到来了。中学毕业后,纪子要在关西的高中继续升学。由于双亲离异,纪子也得跟着搬到母亲的娘家神户去。



别离的场面相当简短。纪子的服装及发色和一年前相同,但眼神却比之前柔和许多。



秀一说还会有机会再见的,纪子则默默无语,不过出了教室后,她回头看了下秀一。那时,秀一看见她眼中闪着一丝光彩。就这样,证实“德鲁西妮亚效果”的实验也就无疾而终了……秀一当时是这样认为。



一年之后,在今年的四月初,纪子突然转学进入由比滨高中。



而转学的理由是纪子双亲破镜重圆。因为要搬到父亲住的镰仓,所以她参加了临时的转学考试。不过,能顺利进入这个学区中排名第二的由比滨高中,想必她也苦读了一番。



而秀一见到久违的纪子时不禁大吃一惊。人说士别三日刮目相看,看来女孩子的改变更甚于此。



纪子将头发染黑,像学生手册上印的范本般,穿着规规矩矩的校服来上课。和秀一眼神交会时,立刻转开了头,但发际间露出来的耳朵,则从白色变成红色。



那一刻,秀一的心脏也怦怦地跳个不停……



“你怎么精神恍惚,是不是嗑药啦?”纪子在秀一眼前挥了好几次手。



“嗯?”



“你之前摆着扑克脸沉思的样子是很恐怖,不过现在呆呆的看着远方笑个不停也挺恶心的。”



“不管我怎样,反正你都有意见就对了。”



“喂,我们走这边吧!”纪子不知何时开始走在前面领路。在有石阶的缓坡前立了一个看板。



新观光点、江之岛。恋人之丘的入口……龙恋之钟?记得之前来这里的时候并没有这玩意。



“喂,另外一边好像比较有趣吧?”



“不行,走这边。”纪子不理秀一,自顾地往上爬,秀一没办法,也只好跟着走。



他们走到了可以眺望大海的崖边。



这里离海岸线并不远,但从这向海望去,相模湾和太平洋看起来像连成了一片。而且在岛的这一侧,几乎完全看不到乌鸦和鸢鸟。海面上看来风平浪静,但往崖下一看,海浪打上连绵的岩礁,碎出一整片的白色浪花。



小丘的前端,有一间用两片屏风再搭上屋顶所盖成的小钟楼。屋顶上刻着“龙恋之钟”四字,而下面则悬垂着一个小吊钟。一对看来像大学生的男女,一边互相说笑,一边合力敲响了钟。音色倒也清脆悦耳。两个人瞄了下秀一他们,然后就下坡走了。



秀一出声念着介绍钟楼的看板内容。“从前从前,在镰仓的深沼山中有一个无底的沼泽,里头住了一头有五个头的恶龙。村民深受其苦,他们必须将自己的孩子献给恶龙当贡品,所以这个地方被叫做子死越……唔。原来‘腰越’(注2)的名字是从这来的。”



秀一心想这也算学了个常识,一边点着头转身打算离去时,纪子一把拉住他。



“你才看到一半,故事还没结束呢,最后有圆满的大结局啊。”



不得已,他只好继续看到底。后半的故事概要是,有一天海面上突然乌云密布,在一阵天摇地动之后,出现了一位天女,而江之岛也随之诞生。五头龙的心被天女的美貌所吸引,开口向她求婚,但天女因恶龙素行不良而断然拒绝。后来五头龙改过自新,终于与天女共结连理。



“这故事莫名其妙。”秀一立刻加以批判。



“干嘛啦!传说中偶尔有不合常理的事,也是理所当然吧?”



“它的内容也未免太牵强附会了吧?为什么做了这么多坏事的恶龙,不用赎罪就可以轻松的和天女结婚?”



“有何不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嘛!”不知道为什么纪子袒护着恶龙。



“这故事最奇怪的是,它本来在说明江之岛诞生的经过吧?但为什么江之岛几乎没扯上边?”



“有什么关系,干嘛那么钻牛角尖?”纪子霸道的扼杀秀一的疑问。“最总要的是,来到着的男女一定要一起敲响这个钟才行。不然的话,五头龙会对你下恐怖的诅咒。”



“看板上没写吧?”



纪子手握着系在钟锤上的绳子。“来,你也拉着。”



无奈的秀一也只好和纪子一起拉起绳子敲钟,发出来的声音比前一组人马还响多了。



“这样就OK了。以后只要两人中的其中一人说谎,或是做了不能对另一方启齿的事,这钟就会自动响起来揭发事实。”



“请问你这段话到底写在哪里啊?”



纪子的表情突然认真起来。“有一件事我想问你。……可以吗?”



本想直接回答“不行”,但看到纪子认真的表情,秀一不自觉地点了头。心跳的鼓动也略为加快。



“……是关于石冈同学的事。”



秀一注意到自己内心颇为失望。“是那件事吗?”



“对不起。但是我真的很在意。”



秀一把两手放在铁栅上俯瞰相模湾。艳阳依然高照,但海浪开始变强,云量也增多。



“之前也问过你一遍了。你教唆石冈同学去打他的父母亲和哥哥的事是真的吗?”



“你这么问的话,我是不否认。”



“为什么?”



秀一叹了口气。原本这件事他打算一直藏在自己的心里,但因个人的自私理由,他已无法忍受继续被纪子误会下去。“拓也计划用刀子刺杀他的双亲和哥哥。”



“什么?”纪子大吃一惊。



“他不是只在脑中幻想而已,而是真的打算实行。我认识他太久了,所以我相当肯定。他拿的那把刀可不是闹着玩,而是杀伤力十足的东西,所以我把刀拿走了。但是光是这样还是不够,就算拿走他的刀,他一定还是会使用别的凶器,所以……”



“所以就叫他揍人?”



“以他的腕力也打不死任何人,赤手空拳的扁人只能成为家庭暴力,也不至于犯下无可挽回的过失。”



“可是……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他心中郁积着对家人的愤恨,眼看就要爆发了,所以,最好是弄个事件让他可以借机发泄一下。”



纪子陷入了沉思。



幸好纪子没追问他是怎么说动石冈的,秀一心里松了口气。如果她问了方法,必然也会联想到自己身上。



秀一每天在石冈耳边低语。你的父母只疼爱优秀的哥哥,一点也不把成绩差的弟弟当人看。这么烂的父母即使揍他们个一两拳也是理所当然。把对你父母唯唯诺诺如机器人般听话的哥哥,狠狠地修理一顿,搞不好会变得正常点。不过,使用武器获胜的话,对方只会耻笑你没种,要靠家伙才敢反抗。用自己的双拳打到对方才是真正的胜利,要揍到那些烂人也是轻而易举吧。人的脸呢,在骨头上覆着一层薄薄的肉,相当有弹性,用力挥上一记铁拳,保证绝对痛快……



秀一其实也怀着淡淡的期待,也许一回革命可以促成彼此的了解也说不定。故意诉诸暴力的最后手段,也是希望他的父母可以发现拓也在家中所承受的痛苦。但从前天出现在便利商店的拓也的情形来看,事情似乎未如预期般顺利地进行。他的父母只处罚拓也施暴的行为,并不体谅或深思他为什么这么做的理由。



那么指使拓也揍他家人的做法错了吗?不,这做法没错,因为这是逼不得已的紧急措施。就像看到了要跳崖自尽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哄骗回来是最常用的手法吧。责备他这个方法无法治本,根本就毫无道理。



纪子终于开口了。看来她已归纳出她的结论。“我没法说你的做法有错,”



秀一点了点头。



“但是,我还是认为暴力无法解决问题。”



在纪子继续说下去之前,秀一打断她的话:“你这是同义反复吧?”



“同义反复?”



“你一开始就先定义这是暴力行为。但是暴力应该是指使用不正常的力量吧?解决问题的力量当然是正常的力量。”



“可是,我想说的是……”



“少林拳法里有这么一句话。没有力量的争议是无力,没有正义的力量是暴力。所以用有正义的力量才能有效地解决问题。不对,应该这样说,除了力量以外,还有什么方法可以有效地解决问题吗?”



“……”



“从前恐怖分子在欧洲猖獗时,美国选择轰炸利比亚,虽然遭人批评为美国国家单位的恐怖活动,但欧洲的恐怖活动也因此大量减少。伊拉克进攻科威特时,也是靠多国籍军队才击退伊拉克,而南斯拉夫大概也会有相同的结果。”



“美国做的事都是对的吗?”



“我没这么说。像是在广岛和长崎投下原子弹一事,就和纳粹的集中营一样,是人类历史上的一大污点。那很明显地是过剩且残虐暴力行为。……不过,话说回来,那并不代表力量可以解决问题这一点有错。幻想成份居多的和平主义,在现实世界并不适用。面对没有常识或者不讲道理的人,除了以力服人以外也别无他法吧?你看像现在的日本,不是也到处挤满了死了才对社会有益的人渣吗?”



听完秀一的话,纪子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你该不会被吓到了吧?”



“有一点。”



秀一对自己在不自觉间亢奋起来一事感到不好意思。曾根的问题像颗肿瘤般留在秀一的心里,挥之不去,只要一想起这件事,愤怒的火焰又再度熊熊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