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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章 沉睡的你的绽放时刻(2 / 2)




然后



「即、即便这样……即……」



父亲一边落泪,一边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即便这样…………爸爸我……还是希望耀活着啊…………!」



父亲的这句话深深地刺入了莉绪的心,但莉绪绝对无法容忍。



「……!!」



莉绪咬紧牙关,挥起高尔夫球杆。



父亲也条件反射地做出反应,挥舞球杆。



「!!」



太快了。只闻呼啸的声音,下一刻,哐!!冲击贯穿脑袋。眼前的一闪随即变暗,伴随着痛点钻入脑中一般的感觉,视野恢复过来,眼前天旋地转。莉绪头非常晕。



但是————



叩!!



灌注浑身的力气挥出球杆的全身动作,即便意识中断了仍旧维持着那个姿势打向了父亲的脑袋。坚硬冲击化作明确的手感在手掌中放射开,此刻,球杆从已经无法用力的手中飞脱出去。



虽然勉强明白了这些,但就连自己是什么情况都搞不清楚。莉绪感觉自己在非常黑暗的视野中,在脑中嗡嗡作响的疼痛以及天旋地转的眩晕之下,充满痛苦与不适的呆滞状态中,看到了父亲的身体轰然倒地。



「……哈…………哈……!!」



莉绪丧失平衡,跪在了地上。



她没有去确认辉之的情况,因为她没有这么做的余力。她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意识和体力。如果会致昏迷的话,必须在他醒来之前想想办法。



「唔……」



莉绪硬是拖动身体与意识,靠近浑身是血的苍衣。



然后渐渐作痛的脑袋令表情颦蹙起来的她,向苍衣喊去。这是她的使命。



「站得……起来么?」



「唔……好痛……虽然很严重……勉强、还可以……」



彼此都用断断续续,非常微弱的声音说道。



「那么……我们……走吧。必须去……救那两个人」



「唔……嗯。话说回来,你……没事么?」



苍衣抓住了莉绪伸出的手,颤抖着站了起来,用嘶哑的声音向莉绪问道。



莉绪的手感受到苍衣微微的颤抖,以及沾满手的血的触感。



头疼与眩晕在持续,感觉想吐,感觉手中没有苍衣的体重自己就会倒下,但莉绪还是拼命忍住,作出回答



「我……没事。相比之下……我要完成,和耀的约定……」



「!唔、嗯……我明白了。就这样吧」



苍衣吸了口气,这么说道,尽管他疼痛难忍地呻吟着,还是挤出力量站了起来。



使命。耀留下的他们之间的约定。苍衣为了完成这些,借莉绪的手,勉勉强强地站了起来,紧紧地扶住墙壁。



「必须得去……不能再有人因蔷薇而死了」



然后,苍衣



「飒姬,你们……藏起来。如果不愿意那样……就跟我来。不过我想会很危险」



又回了一次头,如此说道,然后紧盯着连同站爱物一起被打开的客厅门,开始摇摇晃晃地贴着墙壁走起来。



「……」



莉绪看向他的背影。



在头痛与眩晕中看到的苍衣的身后,两位少女战战兢兢地跟了上去。



莉绪自己也想跟上去————在她摇摇晃晃,准备迈步的时候。



「……唔……咕……」



「!」



她忽然听到倒在地上的父亲呻吟起来,扭动身体,准备起来,于是停下了脚步——————



「……」



她为了拖住父亲,再次举起了高尔夫球杆。



3



没错,事情很简单。



既然是死人与植物————肯定就是『凭吊之花』。



「…………哈……哈……」



苍衣顺着墙壁支撑着身体,拼命地在走廊上前进。



一切都明白了。苍衣总算理解这场〈噩梦〉是何形态了。



苍衣拖着身体,前往雪乃他们所在的地方。为了拒绝这场〈噩梦〉。在一切都变得太迟之前。



「……哈……哈……」



呼吸紊乱。身体沉重。



好重,好痛。就好像剧烈的疼痛贴在全身的皮肤之上,就连这份疼痛本身都具有重量一般。



衬衫上沾满了谢,变得鲜红,每动一下,贴在身上的布就会扯动皮肤。感觉上半身整个面都被锉到一般。受过烫伤,又被高尔夫球杆打了不知道多少下,手臂和悲伤地皮完全绽开。



松松垮垮地露出来的肉和神经,就算接触到空气都会引发剧烈疼痛,血和组织液从表面渗出来。



不论怎么运动身体,就像绷紧了一样的疼痛还是占据着整个后背与手臂,就算拼命地不想让意识消散,疲惫不堪的意识仍旧大半部分都在感受疼痛,龟裂无法停止。



「唔……」



关于身上的伤本身,苍衣就不打算看,不打算想。



手臂上的伤,他只看了一眼。伤的表面上就像揭开的包装纸一样,皮肤剥落,肉露出来,整面的肉变成了里面能够看到密密麻麻地深埋着就像海绵组织坚挺的萝卜芽的根一样的白色根系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怕状态。



自己的皮肤上,手臂上,恐怕背上整面都是。



苍衣感觉到,在麻酥酥地绷紧的疼痛之中,还有根呈网状在肉中扩张的感觉。苍衣一边拼命地将这个事实从脑中消除,一边用力地抓着墙壁,不断在黑暗的走廊上前进,前进,到雪乃的身边去。



雪乃,现在在哪儿?



苍衣目前正在前往玄关,但不见她的身影。



在会客室么?可是没有感觉到她的气息。



不过苍衣自己也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剩下足以感受到气息那种微小感觉的身心的平常了。



滋噜……滋噜……



苍衣一点点地拖动脚,拖动身体。



一边发出痛苦地呻吟,眼睛里一边浮出泪花,一心一意地前进。



苍衣已经几乎没有余力回头去看跟在后面的飒姬和瑞姬。如果不能尽快到达,雪乃,然后是更加危险的自己身体,自己的意识,感觉都会来不及。



「……哈…………哈…………!」



前进。用颤抖手将身体撑住,拖行。



在黑暗潮湿的走廊上前进,穿过空无一人的浴室,到达会客室向内窥视,房间里已经空荡荡的了。



这时————



轰!!



突然,传来宛如地震的,震荡空气的火焰的声音。然后充满走廊的黑暗,被来自楼上的火光所照亮,影子交织乱晃,晚一步到达的热浪将充满走廊的空气与湿气胡乱地搅动起来。



「在二楼……!」



苍衣准备飞奔出去,身体一个趔趄,但用顶住墙壁,撑了下来。



「白野……!」



「咕……」



苍衣听到了身后飒姬的声音,但他没有回头,摇摇晃晃地勉强走向了楼梯之下。



但是————



「…………………………!!」



楼梯以上,二楼的走廊从地面到天花板不留缝隙地化为火海,一眼便知这是完全无法登上去的状态。



接近白色的橙色火墙。



这并不是雪乃〈断章〉普通状态的火。



这是,风乃的————



「唔唔……」



苍衣很担心。虽然自己已是伤痕累累,但也担心雪乃的身体。



但是,不论心情多么焦急,除了面容抽搐地仰望这道火墙之外,苍衣什么也做不了。



那边正在发生什么,也完全看不到。什么也做不了。



然后,就算在这个时候————自己的身心仍在被芽和痛苦侵蚀,雪乃也正受到痛苦的侵蚀。



必须尽快。



在太迟之前。



可是,怎么办才好?



「………………!」



当苍衣让因为侵蚀上半身的疼痛而快要模糊的头脑运作起来,思考着闯入火墙之中时,充满楼上的可怕火焰突然像被吸收了一般,消失在了走廊的深处。



「!!」



当苍衣看到这一幕的瞬间,想都没想就踏上了楼梯。



他的手撑在台阶上,几乎在爬一样,拼命地登上残留的灼热空气仍旧刺痛眼睛的楼梯,朝着所有的墙壁,所有的天花板都被烧得漆黑的二楼走廊而去。



他登完台阶,放眼向二楼的走廊望去,看到了火焰好像在追赶什么,渐渐流入那间敞开的熟悉的房间中。



那间房是————〈丧葬屋〉以及可南子所在的房间。



「雪乃同学……!!」



苍衣追了上去。他挤出最后力气,支撑住身体,走过热浪肆虐的走廊,走过被烫得不可触碰的墙壁所包围的走廊。



然后,总算到了房间前面。



「雪乃同学!!」



苍衣呼喊着向内看去。他只见背对自己的『母亲』全身仍被火焰缠绕着,不断异样地变形与再生,然后在那边是被逼到里面的勇路,还有左手血肉模糊的雪乃,以及风乃的亡灵——————



「……」



苍衣僵住了。



忽然看去,只见雪乃背顶着着的壁橱的门,微微地打开了。



然后从那个充满了深深黑暗的壁橱里面



五根白色的手指爬出来



啪地、



从门缝中抓住了门缘————



「雪乃同学,后面!!」



苍衣不由自主地叫起来。



「……!?」



做出反应转过身去的雪乃,在察觉到那东西,条件反射地从门上脱身的瞬间,『母亲』插着无数根针的手伸向了雪乃的脖子,刺了过去——————



「!!」



+



「!!」



后面!!雪乃听到这声叫喊转向身后,一看到白色的手指正从背后的橱柜里爬出来,恐惧立刻窜上背脊,几乎同时跳向身后。



但在这一刻,雪乃忘记了。将自己追逼至此的东西,就在此处。



「糟了……」



注意到的时候,『母亲』的手已在身后。



『母亲』身上裂开的肉不断愈合,就像缝过一般从肉里刺出许多根针的可怕的手,顷刻之间朝雪乃的脸伸了过去,裸露出针头的手指,直扑雪乃的眼睛而去————



嘡!!



这一刻,一只拿着厚实柴刀的手从壁橱里挥了下去,伴随着骨头被劈断的可怕声音,『母亲』的手被砍断了。



「……!?」



『母亲』看到失去下臂的胳膊,痛苦地惨叫叫起来。雪乃的脑子已是一片迷茫,眼睛差点被挖掉的恐惧让她张大眼睛,浑身无力地在原地瘫坐下去。



然后,她突然注意到了一件事。



在脚下洒满地面的血,变少了。



不仅仅是在房间中央铺开的血,还有拖到壁橱门下面消失掉的血迹,都从表面几乎消失不见了。



「…………!」



随即,违和感立刻唤起了雪乃的记忆。



在走廊上拖出来的血也是一样。



感觉像刷子刷出来的血,已经变得很少了。



因为飒姬打扫过,所以并没有对此产生疑问,但是飒姬连走廊都已经打扫过了么?



……不。



「………………!!」



在瘫坐在地,茫然自失的雪乃背后,只闻吱的一声,半开的壁橱门打开了。



然后————



「…………………………………………………………………………」



可南子正站在里面。



穿着破破烂烂的丧服的可南子站在壁橱里,手里提着刚刚砍下『母亲』手臂的沾满血的柴刀,挂着蕴含令人发憷的疯狂与残酷的冷漠表情,俯视着『她』。



乱糟糟的头发,张大的眼睛,就像从棺材中复活的亡者一般,沉沦在壁橱的黑暗中。



然后,站在黑暗中的可南子一边从全身散发出疯狂的杀意,一边像杀人机器一样挥起柴刀,朝着手臂突然被砍掉非常害怕的『母亲』走了过去,以可怕的力量将凶器挥了下去。



咚喀!!



随即,只闻沉重湿润的声音,同时,厚实的柴刀深深陷入了『母亲』的胴体。『母亲』半张脸被芽所覆盖,搭在被柴刀从肩头到腹部笔直地砍了下去接近两断状态的上半身上的脑袋,一边从口中吐着血,一边茫然地仰视可南子。



看着本应死掉的,可南子。



看着本应被自己杀死的可南子。



『母亲』扬起来的眼睛,大大地睁着。



然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后,『母亲』并非因为胴体被一刀两断的痛苦,而是因为无法忍受的恐惧而面目扭曲,口中迸发出震撼整个房间的可怕惨叫。



+



「………………!?」



壁橱打开的时候,苍衣一下子没能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



可是,要说可南子在这里复活这件事,就算这个情况发生的理由都不过问,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对苍衣来说也是不言自明的事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苍衣已经理解,『母亲』看到可南子,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恐惧而发生大喊的理由。



对于这位『母亲』————真喜多彩香而言,起死回生并投以敌意的可南子,是最可怕的对象。



「…………………………」



吱,可南子踩得木地板咿呀作响,一声不吭,面无表情,可怕地站在『母亲』面前。然后,可南子用空出来的手,狠狠地抓住凝视着自己,发出可怕叫声的『她』的脑袋,以此为支点,奋力地拔出深深钻入胴体的柴刀。



滋啦



被柴刀陷入的骨头咯吱作响,生肉拉裂发出声音,沾满血的柴刀从『母亲』的胴体中猛地拔了出来。『母亲』的血与惨叫飞洒整个空间,可南子就算淋到了回溅的血,仍旧抓着『母亲』的头,奋力地向前撒开,朝着重重地瘫倒在地的『母亲』的胴体上,继续从横着将柴刀劈下去。



嘎啦!!



空气凶暴地呼啸起来,随后,『母亲』的胴体大幅度弯曲。



可南子用与那纤细手臂毫不搭调的可怕力量,将柴刀劈入『母亲』的胴体,砍断背骨,直到陷入骨盆中大半才停下。



————啊————噶啊啊————!!



『母亲』发出发出恐怖而痛苦的,野兽一般的叫声,瘫倒在地上。陷入骨盆的柴刀拔不出来,可南子松开了因血而打滑,大柴刀插在『母亲』的腰部,地上展开一片血海。



可南子一声不吭地又从腰上挂着的皮套中抽出大柴刀,朝着蠢蠢欲动的『母亲』的悲伤挥了下去



叭啦



以几乎扔出去的架势挥下去的柴刀,发出可怕的与物体插进生物体内很不相称的声音,刺破背骨和肋骨,斜着刺进去,插进地板。



————噫————咕————咕嘙!!



大量的血从『母亲』的嘴里吐出来,淹没了『母亲』的惨叫。腰椎被砍断,背骨被砍断,被柴刀钉在地上,即便这样,『母亲』还是没有死,一味地被恐惧所驱使,想要逃跑,不断地狠狠抓挠自己流出来的血。



「…………………………」



可南子只是无言地,摆着一张好像面具一样冷漠的表情,俯视着她凄惨的样子。



面对可南子迄今为止从未表现过的,过于惨烈的样子,苍衣冻住了。



可是,可南子的样子固然可怕,但这并不是声嘶力竭地发出带血的惨叫,想要逃跑的『母亲』恐惧的理由。



换而言之,『她』————



「————害怕的是……死而复活吧?」



苍衣嘟哝一般说道。



被钉在地上,半边身体被芽所侵蚀的『母亲』就好像想从苍衣的这句话中寻求拯救一般,露出哀求一般的表情,抬头看向苍衣。



「……抱歉」



但是苍衣。



拒绝了。



………………



……………………………………………………



4



「………………唔…………」



本来就很严重的头痛突然变得更加剧烈,感觉眼前发黑。



莉绪一个人在客厅里,背靠在入口附近的墙壁上,慢慢地滑落在地,像拐杖一样拿在手里的高尔夫球杆也掉了下去,凝视着眼前父亲的尸体。



「…………」



尸体面朝下面,手脚以动到一半然后停下的形状向外撒开。



是莉绪下的杀手。趴在地上的父亲,后脑凹陷,带血的头发在血泊中散开,直到不久前还在全身痉挛。



莉绪打了独醒过来,准备起身的父亲。



她一心想着阻止父亲,拼命地在眩晕之中挥下球杆,第二次砸中了墙壁,第三次砸中了脑袋。



咕唰



传来咋算坚硬的西瓜的手感。



接着,一次又一次地重复。执迷地。拼命地。



不这么做的话,就无法阻止父亲。



不做到这个地步,莉绪就没办法阻止父亲。



「……呜……」



眼泪流了出来。尽管讨厌得不得了,但他毕竟是自己的父亲,莉绪眼泪流了出来。



泪水停不下来。莉绪在强烈的头痛与眩晕中,稀里哗啦地流着泪,就这样瘫坐在地上。世界因眩晕和泪水而扭曲。



————对不起……对不起。



头脑中浮现的,就是这句话。



没想过要这样。虽然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才不得不这么做的,但没想过要这样。虽然莫名其妙,但只能这么说。



————对不起……爸爸……耀……



强烈的孤独感,向莉绪袭来。



本来是那么的想要从家庭和『莉绪』的桎梏中解放,可是莉绪想要的,不可能是以这种形式来实现。



大家都死了。



最后一个,是莉绪杀死的。



莉绪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不,说不定————莉绪也,已经撑不下去了。



————我,会死么……



莉绪心想。



头痛与眩晕。视野严重变暗,意识中渐渐出现黑影,仿佛沉没在黑暗之中的感觉,缓缓地覆盖眼前的景色。



就像铁插进了脑袋里一般,头非常痛。



感觉意识若是被头痛带走,在黑暗中沉没的话,到时候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耀……



莉绪,心想。



头好痛,天旋地转,已经无法再想复杂的事情。



所以……莉绪只想着弟弟。



————耀……



————耀……对不起……



她思考起来。



头痛更加严重



————啊啊,头……好痛啊……



意识沉沦。



对不起。



————耀……



————耀……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