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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海与雄介危险的一天(1 / 2)



梳子小心翼翼的穿过蓬松的卷发。用两个黄色的发圈将头发扎起,用手掌打理好形状。对着梳妆台的镜子,七濑七海展现出完美的笑容。她的皮肤,保持着小孩子的水嫩,而且细腻、白皙。然后,再涂上草莓味的唇膏就完成了。今天也将自己的状态调整万全。她的周围,正富有规律,有条不紊的运作。



不论曾经,还是将来,这件事也不会变化吧。



不过,她比任何人都明白。所谓安定,是努力的成果。所谓安心,不过是为了搪塞自己的方便借口。



松懈是大敌。七濑七海断然不会过于相信某些东西。她不会相信的自己的运气。如不谙世间的区区小孩子一样,只要装作糊涂便能得到关爱,这种事,她断然不会相信。



「——————好、咧!」



她鼓足精神,面对即将开始的一天。



镜子中完美的笑容中,充满的坚定地决意,以及不容动摇的信念。



为了今天也能平稳的,没有改变的,健康的度过一天,她将不懈努力。



她的愿望,仅此而已。



因为,她觉得这是必当实现的。



不会过分奢求,不会任性,对奇迹敬谢不敏。



对不感兴趣的东西不会提起兴趣。



为了得到感性兴趣的东西,就算会任性,也不会过分奢望。



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是与平日的付出所相称的回报。



于是,她的心愿,当前只有一个。



但愿今天也能过上和平的一天。



————————…………话虽如此,可满世界都是白痴!



* * *



太阳晒屁股咯,太阳晒屁股咯,起床了,太阳晒屁股咯!



伴着尖锐的人工声音,嵯峨雄介睁开眼睛。



与此同时,作为声音源头的闹钟飞向空中。



太阳晒屁股咯,太阳晒屁股咯,太阳晒你个头,白痴!



漂亮的横击,伴着怒吼将脑中拍到墙上。雄介从组合式的床上滑落半边身子,不断的眨着眼。几秒钟后,他的最木讷地张开



「——————————————————————啊、惨了」



他用并不是特别后悔的语调呢喃着。他以仰卧起坐的要领准备起身,而以失败告终。伴着铿的一声,脑袋砸在地上。



雄介就这样掉下了床。或许是上半身赤裸着让他很冷,他用毛巾被裹住身体,开始打滚。



在他胸口抱着球棒。



仿佛用老旧的金属球棒代替布偶一般,收进怀中



不过,他的打转中途停了下来。木地板上散落着掌机、空掉的零食包装袋、课本、杂志,不知为何还有干枯的萝卜。毛巾被将这些东西卷了进去,雄介放弃翻滚,然后起身。被他踩到的塑料人偶发出脱线的声音。



与地板上东西乱七八糟的情况相反,屋子里十分冷清。3LDK高层公寓的宽敞起居室里,除了冰箱和床没有任何家具。



雄介直接光着脚走了起来。脚底发出啪啦啪啦的湿响。



球棒从他手中松开,再次滚落到地板上。



————嗙



他拉开冰箱。但是,里面已经没有任何食物。



寒冷的空间中,只躺着两瓶五百毫升的宝特瓶装可乐。



而一瓶已经空了。



雄介抓起空瓶,关上门,离开冰箱几步。但是,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身。他将空瓶随手一扔,再次打开门。



————嗙



雄介将另一瓶可乐拿出来,拧开瓶盖。他猛地倾斜瓶口,一饮而尽。碳酸并没有让他觉得痛苦,他将瓶子喝得一口不剩。宝特瓶拿开最后,打了个大嗝。他就这样,用眼角渗着泪的眼睛仰望天花板。



「啊——————————————————…………舌头,好痛」



他呢喃着,将空掉的宝特瓶随手扔掉。将钱包塞进屁股后面的口袋,随便穿上掉在地上的衣服。背起里面装了球棒的棒球包,走了出去。打开门后门没锁,直接走到了走廊上。



「饭、饭、饭、饭、早饭不吃要死人。感觉……啊、不过、呢」



好麻烦、麻烦死了……怎么办才好呢。



雄介哼着奇怪的歌,走了出去。不过,他突然停了下来。



或许是血液终于供给到了脑袋,他转了几次脖子。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露出奇异的表情点点头。



「饭……今天早上难得想吃米饭……说到米,就是小田桐先生了呢。他复工了么?总之,先去他家吧,去他家」



玩起了完全不顾给别人添麻烦的联想游戏。



小田桐勤和嵯峨雄介,自从八月中旬看过一场电影之后也没有见面了。当时,小田桐在自家疗养,不过现在很有可能已经重新回事务所上班了。不过,雄介遵从自己野性的直觉,决定前往小田桐的住所。



雄介一边吹着口哨,一边走出去。



时至九月后半。秋天晴朗和澄澈。



今天是休息日。虽然气温让人感到皮肤很凉,但是个非常适合出行的日子。



不过,嵯峨雄介连今天的日期都不知道。



他连时钟都不去看,直接走下公寓。



此时,已经过了十点。



* * *



七濑七海,喜欢甜的东西。



甜的东西,软的东西,可爱的东西,她都喜欢。



她十分享受着与年龄相符的少女情怀的爱好。



喜欢甜食,应该是少女的特权之一。七海坚定的认为,在甜食上不能挥霍,必须要有节制。



这也是健康度过每一天的方法之一。



「————好、咧!」



在便利店缴完各种款项之后,七海关上了猫咪图案的钱包。



明亮的店内,有几名客人的身影。挑选零食的陌生孩子。查看便当目录的双休出勤的会社职员。七海毫无意义的看着他们,转身向甜点专柜走去。现在上午十一点刚过,打算为亲手制作的午饭锦上添花。



或许是心理作用,轻柔的双马尾,正开开心心的摇摆着。



欢迎观临,身后的店员再次发出声音。



看来今天客人挺多的。



七海走向特别设置的甜品专柜。尖锐的视线扫过秋天新上架的甜品,停在了蜜瓜奶油加工的瑞士卷上。她将袋子拿在手中,和其他商品对比价格。



正在她在瑞士卷和用葡萄点缀的慕斯之间取舍之时。



「嗯?无糖和零糖类有什么区别?这是进化过程么?」



————听到了讨厌的声音。



第一次警戒警报在她脑内鸣响。



七海的动作就像关节生锈的人偶,转过头去。



在那里,出现了预想之中的人物。



————海蟑螂滚回去。



她勉强将几欲冲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



为了今天也能过上平静的、没有变化的、健康的一天,有时需要忍耐。



她露出亲切的微笑,向他问道



「你在做什么,似乎没有生活能力的人?」



他机械地扭动脖子。和七海一样,动作看上去就像关节生锈的人偶。两人的视线碰撞在一起。



雄介迅速背过脸去,嘟嚷起来。



「慨,为什么你这幼女会在这里?这是什么陷阱?」



「呵呵,能不能看着别人的眼睛说话?你为什么要闯入七海的生活圈?就不能不给别人添麻烦的终老么?在自家里繁殖霉菌的工作,不忙么?」



「还、还是老样子牙尖嘴利呢,你这幼女……我上哪儿又跟你没关系,少管我行不?」



「对呀,大哥哥的事情,七海一丁点也不感兴趣哦?不过,闯入七海的视线果然还是让七海很不愉快!」



沉默弥漫开。七海露出平静的笑容,雄介嘴巴抽搐。



第一回合结束。七海微微倾首,亲切地问道



「——————于是,大哥哥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啊,我搭巴士来的。结果在到要到的站台睡过去了,DONADONA,载着小牛,坐过了两站。感觉一到这一带就很容易睡着呢。上次来的时候也迷糊得一塌糊涂呢」(注:DONA是一首童谣)



「两站……也、也就是说,你是来小田桐先生家蹭饭的?」



雄介好似独白的呢喃,被冷静的声音打断。



沉默再次降临。雄介将罐装咖啡抛向空中,然后用手接住。



几秒钟后,七海发出小鸟一般的笑声



「啊哈哈哈,长这么大怎么还这样不知廉耻,你这只海蟑螂」



「不带你这样笑得那么灿烂喊别人海蟑螂的吧!为什么我要去的是小田桐先生家,你这幼女却要向我抱怨?太不讲理了吧!」



「那当然是因为,小田桐先生家就是七海的公寓啊」



驱虫是分内的工作!



对出入的人不进行把关的话,公寓的评价可是会降低的。



七海扣起双手,露出微笑。雄介叹了口气,单手拿着咖啡,走了出去。七海也拿着瑞士卷,跟在后面。两人分别结完账,离开便利店。背后的感应门应声关上。



两人几乎同时转向对方。



「再见,似乎没有生活能力的人。七海发自内心的祈求,但愿不要再见到你」



「喂喂,刚才的话没听到么?我说,幼女。这罐咖啡,明显不是我自己喝的吧?怎么想都是当伴手礼的吧」



无糖罐装咖啡伸到七海面前。七海一瞬间沉默下去。她伸出手抢过咖啡,二话不说拉开拉环。



「啊————————————!喂————————————!」



「好,一口气,一口气!」



七海笑着拍起手。雄介发自心底的露出厌恶的表情,然后倾斜罐子。



猛地一饮而尽。



「呀,真难喝!」



「不过,你倒是挺上道的嘛」



雄介的手突然一挥。罐子如同随手乱扔的球投向了垃圾箱。罐子漂亮地吸入了空罐专用的狭窄入口。



「好————————!」



雄介摆起胜利手势。七海向他投去冰冷的视线,叉起手。



「哎……反正你肯定想着『既然巴士坐过站,附近有便利店的话,就准备一件伴手礼,用虾米钓大鱼』对吧。咖啡也没了,乖乖回去怎样?」



七海再次露出笑容,雄介突然恢复认真的表情,走了起来。



「吵死了,我肚子饿了。我想吃米饭,请你别管我」



「那倒也没什么。七海只是不开心,不会为难你的。不过,要吃米饭的话,去买饭团不就好了么!」



「便利店的饭,是便利店的味道啊!」



「有什么区别!觉得这里的东西有那种味道,大致上八成都是因为先入为主,给我忍耐!」



七海的手指狠狠向雄介背后一戳。不过,她突然疲惫似的叹了口气,耸耸肩,转过身去。



为白痴而浪费时间,可谓愚蠢透顶。七海的一天可是很忙的。



为了度过平静和健康的一天,完全没有必要奉陪可疑人士。



她走向停在自行车停车场的自己的自行车。将猫型的包和便利店的袋子装进前篓。握住把手,推出小学生尺寸的自行车。



「那我回去了。你要敢来公寓,就给我做好觉悟吧」



「啊啊啊。反正你又会用阴险的方法把我轰出来对吧,你这幼女。我真是被讨厌了呢」



七海眄视怨声连天的雄介,蹬起自行车。离开便利店后,拐过拐角。满是帕青哥店的宽阔道路上,没什么人。七海笔直的骑着自行车,附近传来引擎的声音。



几秒钟后,她脑内闪起异样的信号。



背后的东西速度缓慢得很奇异,正以不自然的速度接近自行车。



下一刻,引擎声猛然爆发。



七海身旁形成一阵风,两人乘骑的机车呼啸而过。头盔的下面响起嘲弄一般的笑声。



前篓里的包不见了。



——————被抢走了。



七海正确掌握情况,当即将空气注入肺部。



就这样,她让音量最大限度的爆发出来



「有贼啊————————————————————————!」



坐在后排座位的少年仓惶地转过头去。然而,机车没有停下。



他们就这样拐过拐角,打算与七海拉开距离。



但是,这件事并没有实现。



因素有三点。



一、嵯峨雄介不记得从便利店去小田桐家的路。



二、嵯峨雄介考虑到可能再次迷路,跟在了七海后面。



三、嵯峨雄介在听到尖叫之前便开始行动。



嵯峨雄介缺乏名为常识的东西。



所以,他既没有迷茫也没有犹豫。



注入全力将球棒向机车掷去。



七海的两根马尾辫一瞬间随风飘起。尖锐的风压掠过她的脸。掷出的球棒画着漂亮的正圆,撕裂空气。转过头的少年发出夸张的惨叫。



「啊?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化作投掷武器的球棒直击后部座位的少年背部。发出沉闷的打击声,球棒飞向不可理喻的方向,掉在柏油路面上,高高弹起。



机车遭到冲击,大幅倾斜,但在快要倒下的时候拐过了拐角。后部座位上的少年身体靠在前面少年的背上,一动不动。



但是,嵯峨雄介对这种事毫不在意。



他的思维单纯明快。



飞车劫匪,就算脑袋被砸碎也不能抱怨。



「别逃,混账!」



他大叫起来,跑了起来。与此同时,七海以滑行般的动作将上半身移开自行车的座板。她一边用脚支撑自行车,一边移动到后部座位。雄介冲到她身边的那一刻,她出声说道



「来,用这个!」



「说得真是满不在乎呢,这是让我骑么?是这么说的吧?」



雄介不满的询问,不过还是跳上了自行车。雄介用七海的自行车脚太长了,于是他开始站起来蹬,速度顷刻间提起来。



轮胎咿呀作响。整辆车发出不祥的声音。



七海不放心地紧紧抓住座板后面。



雄介以破坏之势蹬起踏板。



「给我慢着!!!!!!!!!!!!!!!!!!!」



雄介狂吼,转向人行道。在他旁边,两人以威猛的速度飞驰而过。



七海微微起身,笔直指向胡同。



「找到了!在那边!」



两人骑乘的机车行驶在卡车旁边。后部座位的少年可能已经晕厥,不稳定的摇晃着。机车没有提速,沐浴在周围的喇叭声中。



忽然,驾驶座上的少年转向身后。他察觉到了狂奔的自行车。



雄介犹如骷髅般粲然一笑。



下一刻,机车向旁边急转。在喇叭声的风暴中,冲入侧道。机车直接强行提起速度,飞驰而去。



「唔,是觉得只要后面没车,后面的人就算掉下去也不会被轧死吧?真不是人!」



「嗯,不过那条路,你………………运气不错哦!抓紧了!」



「该抓紧的是你啊,你可是在站着骑啊,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雄介速度不减,调转车头。车体接近极限地倾斜,从机车转头的路口前面的第二个入口插进去。车轮漂移,七海的马尾辫碰到地面。她全力将体重移向车体倾斜的相反方向。



「别那么粗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着狂吼的抱怨声,自行车勉强恢复了平衡。



雄介一语不发的蹬起踏板。道路很窄,是个很缓的上坡。七海感觉速度很慢,向雄介叫喊



「喂,走这边真的没问题么!」



「吵、死、了、我、知、道、啊!」



雄介进一步施加力量。他的脸染成通红,汗水如瀑布般从额头上流下。速度进一步提升。七海的双马尾激烈的向后飘逸。



抓紧座板的手因汗水而打滑,七海用裙子擦干手掌。如今七海察觉到,事情只能托付给这位胡闹的驾驶员了。她调整呼吸,做好觉悟。



七濑七海没有烦恼。



七濑七海没有不甘心。



既然错了,就干脆一错到底。



坡面突然消失了。到达斜坡顶端之后,耀眼的蓝天刺痛两人眼睛。



太阳的七色光线白爆裂开,视线被染成白色。



雄介突然脸向左偏。七海眯着眼睛,也将视线投过去。



那里是向下延伸的台阶。



建造在民宅边缘的台阶,与下面的道路相连。



七海瞬间理解了。眼前这条路,恐怕就是抄在飞车抢劫犯前面的近道。



雄介知道近道,所以才在两个路口前面转弯的吧。



————于是接下来呢?怎么做?



察觉到答案,七海的思考停止了。



心脏激烈地搏动起来。她无意识的伸出双手,抱住坐下的雄介的背。七海将脸贴在湿透的衬衫上,咬紧牙关。



这是为了避免咬到舌头。



因为,雄介没有摁刹车,车轮正不停旋转。



驾驶员是个没有常识的男人,他将毫不犹豫的向左转弯。



在那前面,只有楼梯。



两人猛地腾空而起。车轮空转,胃仿佛完全翻滚起来的悬浮感向七海袭来,七海向手臂中施加力量。反光的屋顶和蓝天,映入她的视野。七海咬紧牙关,忍住涌到喉咙的尖叫。



不能尖叫。不能意气用事。



取而代之,雄介狂吼起来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嚯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七海心想,这个男人,去死好了。



感觉悬浮仿佛会永远持续下去。



或许会像老电影里的外星人和少年一般,就这样越过天空。就在这么思考的瞬间,重力压了下来,七海感到安心。



就算死,七海也不愿与眼前的背影一同经历科幻的体验。



自行车以迅猛的速度下落。七海的两根马尾飘了起来,雄介的长发像狮子一样随风飞舞。



在两人视线中,那个熟悉的车体出现了。飞车劫匪正以迟钝的速度驶过来。负责驾驶的少年不断地向后方确认。可能是察觉到了气息,他抬起头。在七海眼中,这一连串的动作慢得异常。



视线相交,头盔下面的眼睛大大张开。



雄介凶残的笑起来。自行车朝着机车落下。



————只要走错一步,就会酿成一场惨剧。



自行车的前轮在机车前面触到地面。冲击袭向七海和雄介全身。在宛如疯马一跃而起的自行车前面,机车全力调转方向。机车顺势侧滑,然后倒下。两名少年和被抢的包被甩到路上。



速度没有提起来,可谓是侥幸。



负责驾驶的少年摇着头站起身来。他直接舍弃了另一个人,落荒而逃。



「喂!给我慢着!奇怪,还活着?」



雄介俯视颤动的少年,嘟嚷起来。雄介迅速从他的背上越过去,跑了起来。七海从自行车上下来后,冲向掉在路上的包。在她身后,前轮撞歪,骨架扭曲的自行车倒了下去。她抱紧薄薄的猫型包,松了口气。



七海当场坐了下去。



武打剧并不是她的专长。后面交给雄介就行了。



只用放着不管,他就会自动扛着猎物回来吧。



再看看路面,只见从自行车前篓飞出的塑料袋掉在那里。七海走过去,确认里面的东西。瑞士卷的包装虽然变得有些惨,但出乎意料的保持着原型。七海撕开包装,再度坐了下来。



一口将它吃完。



蜜瓜奶油的甜味在舌尖弥漫。



「……………………哎」



伴着心满意足的叹息,七海仰望天空。她拭去汗水,思考到。



现在虽是这种情况,今天还算得上平静。



* * *



雄介一边奔跑,一边打开棒球包。他以行云流水的动作取出球棒,用右手握住。他屈下身,如野兽一般疾驰而去。



不是为了七海。也并非出自正义感。



只因为眼前是他判定为能打的人,所以他一路狂奔。



踏、踏、踏、踏、踏、踏、踏、踏、踏、踏



这个连续的脚步声,无法想象是属于人类的。



「怎么回事啊,你丫怎么回事啊!」



被追赶的少年大叫着。他当即扔下头盔,张扬的红发露了出来。雄介漏出嗤嗤的笑声,穷追不舍。



拖在地上的球棒嘎啦嘎啦,发出不祥的声音。



「喂、喂、喂————————老实停下给我打好不好?」



「噫!」



少年发出微弱的尖叫。没有人会来阻止这一幕在恐怖电影中开场呈现的逃走剧。也许是不愿扯上关系,也许是没有引起注意,附近的民宅门庭紧闭。少年不断拼命地逃跑。在他身后,雄介用力抡着球棒。



突然,看到了道路前方的工厂。在民宅的边缘,赫然建着一幢黑色外观的建筑。工厂周围十分冷清,没有人影。少年冲进敞开的入口。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诉请



「救命,救救我……怎么回事啊,那家伙怎么回事啊!」



「嘿」



雄介也越过入口的落差,冲进工厂内。从白铁皮制造的屋顶透出的光,洒在满布尘埃的地面上。电线和工具反射着哑光。从窗户露出的蓝天,在昏暗之中仿佛贴上了有色玻璃一般耀眼。



——————嘡



雄介将球棒粗暴地搁在肩上。他凶残的笑起来,看着红发少年。



少年缩到工厂的角落。他神情紧张,肩膀颤抖。



「好了,好了好了,游戏结束咯?」



雄介狰狞的笑起来。不过,他的表情突然消失。他凭借犹如野兽的直觉,转过身去。几乎同时,少年的脸扭曲起来。伴着狰狞的笑声,他不屑的粗声说道



「玩完的是你!」



雄介挥舞球棒,但是,球棒挥空。逼近雄介背后的人影,千钧一发地将其躲过。人影伸出手,将某种东西按在了雄介的脖子上。



响起吧唧吧唧的声音。冲击与剧痛袭来,雄介的视野染成黑色。



高压电流,一瞬间剥夺了他的意识。



明明应该没有那个功夫,但在意识将要丧失的刹那,他确实地呢喃起来。



——————————————————啊、糟了



* * *



梦是暧昧,奇异,而且令人憎恨的东西。



能够认识是梦的梦,并不让人生气。



对,嵯峨雄介如此思考。



沙、沙、沙、沙、沙、沙、沙



从刚才起,就有只冰冷的手在抚摸他的脸。



这一次,单调的声音充满耳朵。



在梦中,为什么能够感受到温度呢。他如此想到,然而得不到答案。



他的全身犹如尸体般冰冷。他的身体,有一半被雪埋没。因为雪的反射,天空闪耀着钝光。刺眼而又沉重的云空,是雄介从小时候便已习惯的风景。



非常寒冷。非常困倦。如果就这样睡下去,一定会无比轻松吧。



他再次这么想到。然而,这里是梦境。



他觉得,在梦境中,不能睡觉。



感觉仿佛坠入了地狱的深渊。



————哈



雄介轻轻地笑起来。坚硬的雪贴到他的脸,正在冻结。



突然,白色的手触碰到他的脸。雪落在感受到死肉温度的手掌上。好似石膏的白手,犹如本身便是雪塑成的一般。



非常,冰冷。



沙、沙、沙、沙、沙



温柔的声音,不厌其烦的回荡着。



冰冷的手,不断洒下雪片。



雄介扬起视线,在他脑袋一旁,有位女性仿佛正给他作膝枕。她一边微笑,一边将雪洒在他的脸上。她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这个动作。



雄介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抬起被雪埋没的右手。



——————啪



伴着湿润的声音,积雪落下。雄介抓住她的手,紧紧握住冰冷的手臂,左右晃动手腕。



「已经————————够了哦」



他如此说道,女性困惑一般张开嘴。平静的眼睛,眯起来。



她无言地动起朱红的嘴唇。她无声的重复着「这样很冷吧」。雄介浅浅的笑起来,用左手盖住眼睛。于此同时,他深深的憎恨自己的无意识。



就算梦中,女性还是那么温柔。就算在梦境中,她还是发不出声音。



就算在梦境中————她的脖子上,还是残留着绳子勒过的痕迹。



虽然出现的是生前的她,但那道伤痕同样被再现出来。无意识竟然是如此残酷的东西。



——————与其这样,还不如让膨胀后的尸体摆在眼前。



「够了————————————————————————别再继续了啊」



雄介小声呢喃,闭上眼睛。



他渴望被雪埋没。冻死。



但与此同时,他又明白自己是死不了的。



然而,想死的心愿,不过是个单纯的休止符。



无聊。愚蠢。就连这种想法都无关紧要。



雄介将发稠发粘的感情的聚合块,随手扔掉。



他停止思考,试图放弃自身的纠葛。但是,他无法顺利做到。让他恨不得猛抓胸口的痛苦悠久的持续着。



砸碎自己的头骨,应该就能轻松下来吧。



他明知如此,但绝对不会付诸实践。



唯独死,坚决不要。



不想变成骷髅。不想发出冷笑。



追随温柔的她还有可爱妹妹的脚步,这种事连想都没想过。



雄介再次开始猛烈地将思维运转起来。无法控制从自身内侧喷涌而出的言语,他咬紧牙关强行忍住。



到头来,憎恶不过只有这种程度。为了她们杀了父亲,不过是诡辩罢了。该死的是谁。在思考什么。思考什么才好。停下吧。已经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了。



不论绝望还是希望都不需要。



这里,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证据就是,触碰他脸颊的手的触感消失了。



雄介闭着眼睛,伸出双手。手掌已经碰不到任何东西。雄介就这样在漆黑的虚空中寻觅,责备自己的声音来脑内咕噜咕噜旋转。他继续进一步思考,直到无法思考为止,不断触摸。



此时,雄介强行关闭了意识。



——————————————快给我解脱啊。



——————————————快让我解脱啊。



他最后如哀嚎般,思考。但是,就连这件事都已经变得无关紧要。



仿佛将凉鞋跳掉随手一扔似的,雄介轻轻地扔掉意识。



——————————————随便好了,睡吧。



就这样,在梦中,他再次睡着。



与此同时,远处想起某人诉求的声音。



起来、起来、起来啊、快起来!



某人的手掌再次碰到了他的脸。那只手缓缓地抚摸他的皮肤,然后离开。



下一刻,冲击毫不留情的在他脸上爆裂。



* * *



「痛死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嘘,别太大声!」



伴着声音一起,一张手帕塞进了雄介嘴里。气管被完全堵住,完全无法呼吸。雄介慢慢磨动着嘴,挣扎到最后,把手帕吐了出来。



「呸呸呸,干什么,你这臭小鬼」



「都说让你安静了啊!」



这一次,整叠面纸揉成团又塞了进来。雄介再次变得无法呼吸。



雄介挣扎一番将其吐出,将其中一部分咬碎,吞下。保障能够平安呼吸之后,他四下环视。



此时,他终于掌握了状况。



「——————————这里是,什么地方?」



雄介在陌生的屋子里。窗户上挂着遮光窗帘,阳光被阻隔。这里应该某高层公寓的一个房间。四块榻榻米大的西式房间中,充满浓重的生活气息。几个垃圾袋和杯面的残骸滚落着,散发着一股茧居的味道。在脱下乱扔的衣物之间,七海抱膝而坐。



「不管怎么看都是不认识的地方呢」



「噢,这地方完全不认识呢……于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雄介询问,打算站起来。但是,他的手绑在身后,动不起来。双脚也被绑在一起。雄介以匍匐的姿势,像鱼一样弹起来。



几番挣扎之后,他不再乱动。



「我说,难道我被绑起来了?」



「怎么看都是被绑起来了吧」



「那就早点告诉我啊……啊,真的耶。手腕好麻。姿势有点太不自然了吧,虾?怎么,我成虾了?」



雄介绑在后面的手掌一开一合。



他的状态正如他形容那样,就像一只被活捉的虾。



七海依旧抱膝,向雄介送去冰冷的目光。雄介闭上眼睛,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搜索之前的记忆。



满是尘埃的工厂在眼皮内侧浮现。感受到背后有人,转身挥出球棒。但是,没有打中。下一刻,什么东西按到了脖子上。



恐怕那是经过非法改造的电击枪。



「……于是,从这个地方以及这种状况来考虑,明摆着是被抢匪抓住,然后带过来的。然后,为什么你没有绑起来?能不能告诉我呢?」



雄介问道,七海露出厌恶的表情。她耸耸肩,轻柔的双马尾摆动起来。昏暗之中,她的样子依旧镇定。



「真是的……至少对七海平安无事高兴一下如何?难道一点也不担心七海么?」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于是,能告诉我么,老师?」



雄介仰视七海,再次用不开心的声音问道。七海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拨动留海,开始讲述



「……真拿你没办法。就告诉你好了」



那是和雄介分开后,过去一段时间之后发生的事情。



红发还有挂鼻环的青年二人组,乘车来到了七海那边。察觉到两人接近的时候已经晚了,于是七海放弃逃跑。



相对的,她装成了非常沉默寡言而且性格软弱的少女。



她判断扮演仅仅是受到牵连的少女是妥善的方案,于是就有了现在的结果。



七海虽然大叫过『有贼』,但似乎多亏之后雄介造成的冲击力似乎让她成功蒙混过关。二人组与什么人取得联系,将昏迷的少年抬走,乘车转移。七海被强行一起带了过去,装出害怕发不出声的样子,在雄介身旁发抖。



雄介和七海就这样被带到了某个公寓。



「从车内的情况看,他们似乎是四人一伙。这幢公寓似乎是飞车抢匪和砸车小偷当做中转站的地方,有一个人似乎住在这里」



七海和雄介被扔进了公寓的一个房间,雄介的双手双脚被捆住,嘴里塞上了东西。不过,七海只顾着一边发抖一边蹲坐在角落,于是逃过一劫。



「门锁除了一般的锁,还进行了非法增设,被改造成只能从外面开启的状态。逃走是不可能的。塞住嘴巴,是因为只要声音一大就会让邻屋听见。因为威胁过不照做就杀人,所以得以幸免。把我们两个一并扔进这个房间,是因为我们在旁边的话,他们有很多话说起来会不方便,并且他们似乎判断将七海从哥哥身边带走也很麻烦。没有人监视真是谢天谢地呢。感恩戴德吧」



「等等。你说的哥哥是怎么回事?谁是哥哥?」



此时,雄介缄口。他摆出厌恶的表情,肩膀颤抖起来。



七海轻轻一哼,叹了口气。



「是你哦。七海遭到了飞车抢劫,哥哥夺包心切而失控,于是妹妹受到了牵连,整个故事就是这样。真受不了,七海和你究竟哪里像了!七海认为,人类和海蟑螂的区别应该显而易见!」



「不要把我是人类的事实扔到了忘却的彼岸啊!」



「吵死了!再不安静点,还给你塞上哦!」



被这句话镇住,雄介沉默。他嘴巴几度开合,下颌左右移动。的确似乎咬过某种东西的异样感仍残留着。只见被切断的布掉在地板上。



————被切断了?



「我说,这是怎么弄断的?」



「这不是无可奈何么。毕竟为了不让小孩子能够用手扯断,又不至让人解开,绑得很扎实呢。不过用切的不算困难哦?」



「不,我是问你怎么办到的」



犯人怎么也不至于蠢到把利器留在房间里吧。



雄介问道,七海伸出手,在放在身旁的猫形包里翻找。从里面取出一把折叠式的刀。



————啪



伴着锐利的声音,刀刃反射光辉。



「等一下,为什么你会带着这种东西啊!」



「防身用的。平日里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清楚」



「这话由我来说可能有点那个。就没有催泪喷雾之类更加安全的东西么,老师!」



「那些也有通过邮购弄到了,不过在上学用的小型挎包里哦」



七海若无其事的回答后,将刀收了起来。薄薄的猫形包,用新月形的笑容注视着雄介。雄介诧异的问道



「…………真亏这包没被收走呢」



「哼哼,这个很薄对吧?能够马上藏进裙子和内裤中间。他们似乎以为因为下落的冲击而飞出去了……喂,看你都让七海说了些什么!!!!!」



「痛!痛、痛啊,反对暴力!坚决抵制暴力!」



「这话从你嘴里冒出来,说服力低得可怕呢……」



七海重重的叹了口气。雄介仰视着她,一时陷入沉默。



不久,再次像鱼一样开始蹦起来。



「喂,那边的臭小鬼。更正,七海小姐」



「有何指教,似乎没有生活能力的人,更正,海蟑螂」



「这是在恶化吧!不说这个。能不能用那把刀把绳子给我弄掉?」



「七海不要……虽然很想这么说,不过……没办法了呢。七海明白了」



七海站起来,再次打开刀,将刀刃压在绳子上,不熟练地上下滑动。就这样,过去了几分钟。雄介不想被割到手,一直屏息等待。



不久,绳子发出沉闷的声音,被切断了。



七海抖了抖发麻的手掌,收起刀。



「剩下的自己解决吧。七海不擅长这种事」



「噢,谢了。不过,没想到呢」



「怎么了?难道还要向七海抱怨不成?」



「不,完全是在受你照顾呢」



雄介注视自己恢复自由的手。手腕上残留着绳子留下的淤痕。他猛地抖抖手,擦伤的疼痛蔓延开。血液流通,手指开始涌上一阵瘙痒。



「你的手如果用不了,到了关键时候可就麻烦了。七海最讨厌打斗场面了。人要适材适所,后面的就全部交给你了」



七海微笑着,将刀交给了雄介。雄介简单应了一声,开始割脚上的绳子。雄介的速度比七海更快,将绳子切断。



雄介将绑脚的绳子踢飞,仰望天空。



飞走的绳子掉在垃圾山下。两人相顾无言。



不久,雄介呢喃起来



「后面怎么办?」



「怎么办呢」



布满尘埃的空气中,七海耸耸肩。她撩起头发,悄悄说道



「总之,他们似乎在决定如何处置我们。虽然很气愤,但没有想过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所以有些拿不定主意……他们大概就是这样呢。也说过要把我们沉进海底之类危险的话。他们本来觉得就地拳打脚踢一顿也就够了……似乎在怀疑有人在背后指使你哦?七海觉得,还是再看看他们的动向比较明智」



「也对呢。就这么办吧…………球棒也没了,心情好低落」



雄介嘎啦嘎啦地左右扭动脖子。七海点点头,靠在墙上。



沉默降临。只闻时钟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不过,向四周看去,没有时钟出现在视野中。是不是埋在哪里了呢。



雄介望着自己的手和脚。淤痕很痛,但没什么大不了。



口很渴,可就算抱怨也无济于事。只能任凭时间流逝。



两人相互看了看,相互露出讨厌的表情,一语不发。



后面的呢喃,已是早就决定好的。



「…………………………好闲呢」



「…………………………真闲啊」



七濑七海喜欢平静,但讨厌无聊。



嵯峨雄介即讨厌平静又讨厌无聊。



这正如停止泅泳就会死的金枪鱼一般。



两人深深地叹了口气。雄介踢出脚摊下去。七海无言地在包里翻找。她从里面取出某种东西。



「………………现在几点了?」



昏暗之中,点亮灯光。白光照出七海的脸。



出现在她手中的,是手机。



雄介就像上了发条的人偶一般直起上半身。



「臭小鬼更正,七海小姐」



「在?」



「你现在,拿出了超超超超超超重要的东西啊!」



雄介倏地指向七海。七海不解地微微倾首。



雄介匀速移动手指,指向玫瑰粉的轻薄型手机。



他极力压低声音,叫喊道



「有这个的话,不就能够联系外面了么!」



「……于是,究竟联系谁呢?」



七海笑眯眯地微微倾首。



雄介收起伸出的手指。他瞬间沉默下去。两人相顾无言。



几秒钟后,响起七海平静的声音



「联系小田桐先生的话,很有可能是飞蛾赴火对吧?话虽如此,七海还是觉得不要报警比较好哦?」



雄介缓缓眯起眼睛。



他的眼睛里,丝毫不见先前的轻浮。



只是,露出冰冷的光。



「…………原来是这样啊。难道说,你注意到了么?」



「…………天知道。不过,七海知道的是,报警并接受询问之后,最后会闹上公众传媒。这种事,死也不要。况且」



七海七海喜爱平静。对不感兴趣的东西不会提起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