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Ⅲ(2 / 2)
就在我想要大脚的瞬间,地面微微地沉重起来,发出诡异的声响。
——————吱、吱吱
「…………怎么、回事?」
老人不满地呢喃起来。下一刻地板像烂泥一样涌起波浪。坚硬的地板无法承受,开始开裂。绿色的藤蔓从打开的深渊底层长了出来。藤蔓像蟒蛇一样蠕动,爬向跳开的老人脚下。在藤蔓的末梢,纷纷长出饱满的花蕾。
红花绽放开来,其方式犹如人的头部从内侧爆开一般。
我看着撒着花蜜的华芯,反刍茧墨说过的话。
小小鸟君就别管了。对她出手的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藤蔓在地板上爬行,缠住了我的脚。但下一刻,有人把我抱了起来。
老人以敏捷的动作抓起了我,轻而易举地把我扛在肩上,逃离了餐厅。我注视着远去的一样情景,而藤蔓纷纷击碎地板,绿色将餐厅渐渐淹没。
在藤蔓的末梢,盛开着无数的红花。然后,在那狂乱的中心,我看到茧墨的尸体被被残忍地刺穿,四分五裂地被吞没进去。
* * *
老人冲上楼梯,奔向二楼,将我仍进了一个狭窄的房间。
我重重地掉在地上,肩膀收到了强烈的冲击。但我不思议地不觉得痛。
这件事让我觉得放心。这一定是场梦。这不可能是现实。但是,摔到的地方确实在发烫,开始搏动了。雨香在我腹腔底层,就像担心我一样哼起来。绝望充满了我的脑子。
我就想后脑被打了一样,理解了。这果真不是梦。我所做过的事,我所看到的东西,全是真的。但是,这不可能。那个茧墨不可能死。
老人用冰冷的目光俯视着混乱不安的我。下一刻,他把手向我伸过来,抓住了我的胸口。我被他强行扯了起来。肚子上的伤好痛,像蛇一样的眼睛在我的面前放着光。
「…………………阿座化大人,你杀了?」
……………………你在说什么?
我真的不明白他说的话。我歪起脑袋,老人对我的反应咋舌。
「唔,比想象中还要恍惚啊。喂,听着,小田桐勤。你杀死了阿座化大人……这我明白…………可是,这是什么?那血是怎么回事?」
他窥视走廊,随后指向我的衬衣。我身上全都是血,小鸟的血仍在从皮手套上往下滴。老人吃惊地张大眼睛,抚摸自己的下巴。
「这血…………突然就开出花来了,而且找不到刚才的小鸟。难道你……」
老人狠狠地瞪着我。但在下一刻,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再次从藏在上衣的枪套中抽出手枪。他打开门,啧了声舌,来到走廊上。
「麻烦了。这可麻烦了啊……………究竟发生什么了」
一楼还在地震。老人低声细语,消失在了门的另一头。
门外响起了上锁的声音。他之所以把我拖到二楼,是为了被我关进这个能够从外面上锁的房间里吧。这个没有窗户的房间,被黑暗所笼罩。在地上,能够看到布偶的轮廓。虽然是类似儿童房的构造,却充满压迫感。我想起了户羽。
直到他的养父死去为止,她一直都是在这里度过的吧。
八音盒上的芭蕾舞演员,将折断的手臂高高举起。我呆呆地望着它,视野模糊了。肚子还在流血,但能够堵住伤口的只有茧墨。
我的口中漏出了空虚的笑声。狐狸说得没错,我似乎是把自己当成了局外人。
我忘记了,茧墨阿座化死就等同于我死。但是,我还是无法接受她已经死了。我相信,那不祥的笑容,不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
我紧紧咬住嘴唇,正是迄今为止一直视而不见的事实,重拾了真实的感觉。
「………………………小、茧」
我从来,根本就没希望过她死。
—————————————————滋咚
下一刻,地面震动起来。一楼正在发生什么。
绫没出事吧。日斗怎么样了呢。我用手撑住,强行起身。现在要认定茧墨已死还太草率了。我确实看到了她的死相,但我不可能认同她已经死了。我忍住呕吐感,站了起来。我拖着沉重的脚步向门接近。
我把手身向前面,在黑暗中摸索。过了一会儿,皮手套触碰到了某种柔软的东西。
「………………………………咦」
在我眨眼的瞬间,我不禁呼吸为之一窒。一只湿润的眼睛,正在咫尺之隔的距离上看着我。有人站在门前。只见皮手套和一只白色的手掌正交叠在一起。
和我手牵着手的小鸟,甜腻地说道。
「………………哎,你根本就没把杀死我的事情放在心上吧,可爱的人?」
「————————————!」
小鸟温柔地微笑起来。她的手指像昆虫的足一样蠕动起来,缠住我的手掌,我的皮手套被拉了起来,左手作痛。手套要是被取下来可就糟了。我立刻挥开手臂。
与此同时,在皮手套下面,柔软的手掌轻而易举地烂掉了。
「……………………………………………………………啊」
鲜红的血喷了出来。小鸟沐浴在鲜血中,歪起脑袋。
她就像觉得伤脑经一样俯视着碎裂的手腕。我看着自己血淋淋的手掌。我抬起脸,与她四目交合。小鸟皱紧眉头。就在我差点大叫起来的那一刻
————————————叩、叩叩
「——————小田桐,你在这里么?」
听到了出乎意料的声音,我连忙朝门外呼喊。
「绫、我在这里!绫!奇…………………怪?」
此时,我惊讶地张大眼睛。门前没有任何人,连血迹也消失了。冷汗湿透了我的脖子。刚才的,是幻觉吧?我按住狂跳的心脏,咽了口唾液。
「小田桐?小田桐!你没事吧?回答我啊!」
「啊、啊啊…………………我没事,我没事」
「太好了,稍微等我一下哦……打不打得开呢……得想想办法」
——————————咔嚓
随着一声坚硬的声音,门打开了。一缕光从走廊上投进房间里。绫正站在门口。她对我露出安详的笑容。我正准备对她道谢,却不禁哑口无言。
「………………笨蛋,绫,你……」
「咦?啊,不用在意,没关系的。反正马上就要崩溃了」
绫虚弱地笑了笑。她的左手溶解了,钥匙孔里流出黏糊糊的肉。
她似乎是让左手变形取代钥匙把门打开的。她应该还有维持人类形态的事件,但她正从变化之后的左手开始飞快地崩溃掉。
绫瘫软地坐在地上,我也跪坐在她的面前。与此同时,一楼剧烈地摇晃起来。
对着地震,一个异质的声音划破空气。
「…………………………………枪声?」
应该是老人正在对抗那些花吧,但我不认为枪对那东西会起作用。我一边感到诧异,一边站起来,抓住绫的右手。我们必须尽早逃离这里。
游艇就停靠在马头,舵手应该还在游艇上待命,只要到了那里,就总会有办法的。但是,绫摇了摇头。在这个时候,她的身体依旧在融解。
「啊哈哈,稍微等一下吧……融化之后肯定会更好搬吧」
「你怎么……你怎么能说这么令人悲伤的话。好了,快站起来,我会扶着你的」
我将手从绫的肩膀下面伸过去,帮她站起来。但在下一刻,她的脚融解掉了。白色的肉软哒哒地在地上铺开。绫的马尾辫摆动起来,她摇了摇头。
「不,没关系的。比起这个,我有件事想问问小田桐哦?」
「其他的事以后再说。现在我必须带你去找日斗。他肯定没事」
「…………我听说你杀了茧墨小姐,是真的么?」
出乎意料的话灌入我的耳朵,我惊讶地张大双眼,注视着绫。
绫直直地回望着我。她用非常严肃的口吻,重复了一次
「在下面,人开始争斗的走廊上开了花。主人说,小田桐好像杀死了茧墨阿座化,似乎被关进了二楼的房间。呐,是真的么,小田桐?」
——————你,杀了茧墨小姐么?
我摇了摇头。我没有杀茧墨。我根本没有杀她的理由。但是,我想起了另一个鲜血淋漓的身影。空虚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我无法逃离事实。
我张开嘴,然后,用颤抖的声音向绫坦白。
你根本就没把杀死我的事情放在心上吧,可爱的人?
「我,没杀茧墨阿座化…………但是,我杀了人了」
绫缓缓地眨了眨眼睛,但什么也没说。我对默不作声的她,再一次说道
「我杀了人了…………我把她…………把小鸟,大概,杀掉了」
「……小鸟?是在餐厅里穿黑斗篷的那孩子吧?你杀了么?是怎么杀的?」
「雨香把她吃掉了。花和藤蔓的失控,恐怕也是这件事造成的」
我举起颤抖的手。皮手套上还在滴血。混乱的感情争相涌上胸口,胃液灼烧喉咙。我再次张开嘴。迄今为止,我也杀过几个人。然而。
「…………………………………呐,绫,我该怎么办?」
但我从未如此明确地觉得,我会再次了断别人的生命。
绫仍旧一声不可能。她已经软到肩膀了。她缓缓地张开嘴,说道
「…………………小田桐,我呢,觉得你是个很努力,很好的人哦」
绫突然说出了这样的话。她依旧凝视着我,继续说出毫无关联的话
「可是啊,小田桐,你杀了彩。你杀死了我的朋友」
对她的指责,我点头承认。如果我不撒手,彩就不会死吧。我不想逃避这份罪。绫用澄澈的目光看着我。然后,她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呢,一直在想这件事。可是,我一直都没有说。因为我不想说,也是因为我没有勇气去说。可是,现在真的不说不行啊」
撒手不等于杀死啊。
「你没有杀她哦」
绫的脸溶解了。她仿佛马上要哭出来一般,眼睛湿润着。但是,她没有哭出来。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告诉我,我没有杀死彩。
她的肩膀正小幅地颤抖着。我静静地屏住呼吸。但是,如果真按她所说。
让彩握起刀的事,就变成她一个人的责任了。
「绫…………你在说什么啊。是我们两个一起让那孩子握起刀的啊。你怎么……」
「那个时候,我要是不让那孩子握起刀,你就会跑起来,回到那孩子的身边吧?而在那之后,可能终归一切都会归于枉然,可是…………小田桐,你或许能让人去杀人………………即便如此……」
绫忽然伸出手。白色的肉黏糊糊地蠕动起来。她短暂地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缓缓地抚摸了我的脸颊。我的半张脸被黏糊糊的,温热的肉所包住。
我将手放在她的手上。绫的脸已经崩溃大半,静静地向我点点头。
「事情不能完全下定论。毕竟现在是这样的情况,事情还没搞清楚。而且呢,如果你真的杀了,你不能逃避,必须去背负这份罪。可是,你不用去背负彩的那份责任。已经够了…………眼下先考虑怎么活下去吧」
绫这样说着,露出微笑。我没办法顺利说出话来。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掉进她的肉里。绫缓缓地让手动起来,温热的肉擦掉泪水,然后拿开。
「你也没有,杀死茧墨小姐吧?那么,你得去接她」
「…………可是,绫、绫……」
小茧,死了。
正当我准备这么喊出来的时候,她的身体崩溃了。眼球、耳朵、鼻子、嘴唇,软乎乎地掉在上,那些东西一边颤抖,一边溶解崩溃。最后,只留下一团白色的冰冷肉块。
我把肉块拿了起来。她已经无法回答了。我抚摸着她的后背,吸了一口气。我狠狠地瞪向走廊。一楼的地震还在继续。我咬紧嘴唇,站了起来。
我必须回去,必须把绫送到七海身边。
所以,我没有时间去停滞不前。我闭上眼睛,接着睁开。
然后,我迈出了颤抖的脚。
* * *
主楼梯那边不断地传出枪声。我走向连接储藏室旁边的小楼梯。
我慎重地踩在倾斜的台阶上,往下走。刚靠近一楼,便感受到了浓密的生命的气息。
藤蔓增在黑暗中蠕动着,上面还盛开着红色的花。被藤蔓覆盖的地板上,走起来很不方便。那些仿佛在嘲笑别人一般蠕动着的植物,似乎没有攻击的意思。
我在不稳定的走廊上前进。墙壁上绽放的艳丽红色,斑斑点点地刺痛我的视野。定期就有枪声震击我的耳朵,但是,这声音总觉得很奇怪。这些话,现在为什么这么平静呢。
没有必要攻击植物吧。既然如此,那个声音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好像人与人之间正在相互射击一样。与此同时,我想起了绫说的话。
在下面,人开始争斗的走廊上开了花。
———————————人开始争斗?
现在问不了绫。我将疑问吞了回去,加快脚步。声音在玄关附近一直持续着。藤蔓覆盖了窗户。我转向走廊,发现越往里头,植物就越密集,感觉后门不能使用了。看来想要逃走,只能去响起枪声的玄关了。
我每前进一步,地上的花就会沙沙作响地嗤笑。首先,我去了客房的方向。
我必须去找日斗,还必须确定茧墨住的房间。
走到一半,我停下脚步。食堂的灯亮着。虽然情况和方才相同,但我犹豫着还是走向了那边。如果情况允许,我还是想再确认一下茧墨尸体的部位。
可是,我在门口附近停下了脚步。里面进不去。藤蔓源头的餐厅,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世界。崩溃的地板上,藤蔓相互纠缠,蔓延到了空中。数不清的花一层堆着一层,形成一个扭曲的花球。但犹如奇迹一般,灯还幸存着。
墙壁发出着金色的光。然后,在昏暗的光中,坐着一个人。
白色的头发,悄无声息地摇摆起来。日斗以空洞的眼神向我看来。
「………………………什么啊,你还活着啊。你的霉运还真够强啊」
他索然无味地细声说道。我眯起眼睛。不知为何,日斗显得很憔悴。
他从我身上背过脸去,转向那些红花,就像仰望着樱树一般,目光追寻那些舞落的花瓣。我看望着他疲惫不堪的侧脸,一阵不安向我袭来。我没见过这样的狐狸。
今天发生的净是超乎我想象的情况。我快步朝他走去。
「怎么了,你为什么在这种地方?走吧,日斗。不逃的话会有危险的」
「你能不能别管我啊,小田桐。看来我此时此刻,才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在真正意义上的获得自由啊。真是超没劲,一点意思都没有啊」
他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向我转过头来,讽刺地弯起嘴唇。
「反正我就算让你杀我,你也不会听的吧。你要走就走吧…………离开这里到外面去,还要让我继续做这做那?」
别管我好不好?消极地让我死就可以了。
「我已经受够你的伪善了。你不要再管我了」
日斗用空洞地眼神盯着我。他的眼神令我心头一凉。狐狸正对某种事情感到强烈的烦躁。日斗现在的精神状态进一步恶化了。他扬起嘴角,说道
「你一个人逃掉不就好了?好像杀了茧墨阿座化的小田桐勤。如果是你,就算被人指指点点说你杀了人,你也能若无其事地继续活下去吧?啊,还是说,玄关的那两人碍着你了?只要你愿意,这点忙我还是愿意帮的。好了,你要怎样?」
狐狸向我渗出了白色的手掌。他仍挂着令人讨厌的笑容,对我说道
「不需要代价。要杀他们不过是举手之劳。来吧,许愿吧?」
这个超能力终归不属于我。红衣女子也会无差别地帮助你吧。
狐狸疯狂地嗤笑起来。我下意识想要跟他拉开距离,但我硬是把脚停了下来。没什么好怕的。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吐出。接着,我把手向后拉,猛地握住了他的手。狐狸在嗤笑,但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就这么拉住了他的手。我拉着困惑的他,来到了走廊上。
「…………小田桐,你什么意思?你握住我的手,许了什么愿望?」
「我没有许愿,我要让你救一下绫。除此之外,我别无所求」
我头也不回,坚定地说道。我们离开了餐厅,走向客房。
我想确认茧墨住的房间。日斗想要挥开我的手,但我没有松手。我要是松了,他又要擅自溜到什么地方去,我可不想摊上这种麻烦。
「我怎么能把你就这么留在这里。你那么厉害,总有一天肯定又会出现在我面前,吵着要我杀死你吧?既然如此,就乖乖地离开这座岛,逃离这里吧」
「小田桐,能不能麻烦你别来跟我找茬?我可不做那种麻烦的事。我不想离开这里。要不了多久,一切都会被红花埋没,这样一来,我就结束了」
「既然如此就更要逃走了。你要想死,自己去找个地方随你怎么死,就因为你爱把这种事挂在嘴边才会这样」
我又说了一句,让他老老实实跟过来。日斗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咬牙切齿。我听到咯吱咯吱的刺耳声音,最后,他任凭自己的手被我拉着,粗暴地吼起来
「……………………………………不要毫无意义毫无理由地握住别人的手啊」
我认为这是有意义也是有理由的。但是,我没有专程说破这一点。到达客房附近之后,我从头到尾,把每扇门打开。我打开第二扇门,向内窥去的时候,发现了一把红色纸伞。但是,我没有找到茧墨的身影。我脑海中浮现出那具尸体。我将纸伞推给狐狸,转过身去。我想到,既然都到这里来了,就把行李拿上,于是走向我的房间。这时,我停下了脚步。
在门前,掉着什么东西。我将那东西捡起来,只见是一张白色的卡片。
上面用红色的蜡笔写着文字。这个不祥的而设计,我见过。
我的眼睛扫过文字,与故事相似的语言连了起来。
仿佛在嘲笑人一般的内容,让我感到一阵怀念与反胃。
『以前,少女在另外的房间里一个人。她出门了。
她走过满是红花的路,全力冲过了羊肠小道,然后喉咙被咬破了。
少女无能为力,像小红帽一样死掉了。
想看的话就到餐厅去。她在等你』
这跟以前我在狐狸做游戏的时候看到的文章很像。我转向身后,朝被我拉着手,不知为何老实下来的日斗问道
「日斗,这是你写的么?」
「……啊,这个么……原来如此。我就只回答提问吧。我没有写」
「……换个问法。是谁写的,你知道么?」
「……………………谁知道呢,跟我写的没区别呢」
日斗给出含糊的回答。我隐约察觉了其中的含义。但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走廊上已经什么也没有了,我从我的房间里拿回了行李。
剩下要做的,就是去玄关了。此时,我忽然停下脚步。
「………………………………啊,说起来,我给忘了」
我对自己的愚蠢感到一阵眩晕。我将脖子上的玻璃管取了出来,用手扯了扯绳子,观察里面的金鱼。我注视着游美跃舞的红色小鱼,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
「…………………………对不起,白雪小姐。要是可以,就拜托你了」
我打开了玻璃管的盖子,金鱼从里面飞出来,在空中摇摆尾巴,游了起来。它钻过藤蔓的缝隙,冲破了玻璃窗,以惊人的速度消失在了黑暗中。
我目送金鱼离开,右手抱着肉块,左手带着狐狸,再次迈出脚步。
* * *
进入玄关大厅,望着异样的状况,我皱紧眉头。强烈的枪声震耳欲聋。
在主楼梯的背面,蹲着两个人。黑衣少女正坐在老人旁边。
穿着和服的少女就像人偶一样撒开着手脚。然后,在她身旁的老人正举着枪。大厅中,从地板上冒出来相互纠缠的几根藤蔓,就像参天大树一般垂直耸立着。
老人从楼梯后面跳了出来,一边用粗壮的藤蔓作掩护,一边进行射击。从门附近也同样地响起枪声。我在一瞬间看到了分家男人的身影。两人正不断相互射击。老人再次滑进楼梯下面,啧了下舌,烦躁地对分家男人呼喊
「定下,你疯了么!你的行为很不正常啊!」
「让我说多少次,我很正常!究竟是谁疯了,我能判断!」
分家的男人作出回应。我茫然地听着两人的对话。老人咋舌,更换了手枪的弹夹。他放在旁边的公文包已经空了,这似乎是最后一个弹夹了。
他忽然朝我转过身来,用惊愕的表情盯着我。
「你怎么在这里…………是这样啊,日斗大人,是你把他带出来的啊」
「不,我可是被他拖着的身份呢。我什么也没做哦」
日斗淡然地回答。但是,老人没有去听。他盯着入口的方向,没有把枪口指向杀死了茧墨阿座化的我。然后,老人再次烦躁地呢喃起来
「情况有变,现在无法逃跑。日斗大人,现在想仰仗您的协助,似乎也毫无意义呢。欸,为什么这么不顺利。必须尽早离开这里才行啊」
老人念念有词地嘟哝着,看也不看我这边。
我望着他的背影,从我在大屋里留下的那段记忆中,挖掘出许许多多的违和感。
…………………你这家伙,究竟在干什么!
老人来到餐厅的时候,为什么已经拔枪了?
喂,听着,小田桐勤。你杀死了阿座化大人……这我明白。
他为什么连动机都不问,就一口咬定他明白?
…………可是,这是什么?那血是怎么回事?
茧墨的尸体,脖子被残忍地割断了。老人应该将我认作了凶手,那他为什么还需要问我身上的血?他不觉得那是茧墨的血么?
掉在房间前面的,用蜡笔写的卡片,是什么?那段文字,与以前茧墨阿座化借族人之手准备的,效仿狐狸制作的卡片上的文字最为相似。
然后,狐狸为什么那么憔悴?真正意义上的自由是什么?安心与愤怒同时涌了上来。我松开了日斗,紧紧握住拳头,放声大吼
「难道说,你这家伙」
「好了,这时候就要这样」
与此同时,老人自言自语。下一刻,他如同一颗射出枪膛的子弹般蹴地而起,抓住了我衬衫的衣领,熟练地将我提了起来。我一下子把绫扔给了日斗。
我自己没工夫抵抗。他拿着我当做肉盾,冲向大门口。
「……什!」
「小田桐!」
日斗喊了起来。绫激烈地挣扎起来。听到动静,分家的男人向这边窥视,然后惊讶地张大双眼。他举着枪,犹豫起来。他枪口彷徨起来,大声叫喊
「你们的人性都拿去喂狗了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用的不是你,而是你们。他朝着自称茧墨家的族长代理的老人大声吼叫,将彷徨的枪口定格在了老人的头上。但是,老人把我扔了出去。我的头撞到了分家的男人,把他撞翻,然后我倒在了地上。转过头去,老人已经举好了枪。
他的嘴唇弯了起来,下一刻。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咆哮震撼了整所大宅。老人发了疯似的四下张望,我不禁笑了起来。我相信一定会赶过来的,即便如此,来得还是太快了。从藤蔓的缝隙间漏出的窗户中,映出了一个巨大的影子。影子缓缓地在大屋周围盘旋。短暂的瞬间,巨大的眼睛从窗口向内窥视。
我对着那个巨大影子招了招手。同时,充满威严的巨大身躯凌空翻转。
老人退了一步,下一刻,巨大的墙壁被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什么?」
玄关毁了一半,老人的身体被轰飞,现场卷起濛濛沙尘,被冲破的瓦砾掉在地上。被撕碎藤蔓像蛇一样挣扎起来,沙尘缓缓散去。
巨龙的头部降到了我的眼前。湿润的灰色眼睛在极近的距离眨了眨。我不禁对龙鞠了一躬,龙心满意足地发出低吼。分家的男人被吓得浑身发软。
我侧眼看着这一幕,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我没想到,竟然会弄得这么夸张。我确认了一下龙的背上,白雪不在上面。恐怕她为了让龙以最快速度飞来,自己没有做上去吧。我摸了摸龙的头,冲了出去。
肚子的伤很痛,我连滚带爬地冲向了主楼梯。楼梯已经被瓦砾埋掉了一般。我担心她是不是平安无事,不过主楼梯的背面还是老样子,鸦雀无声。
身穿黑色和服的少女正坐在那里。我伸出头,窥视她那张跟人偶一样的脸。
「你没事吧,小茧?」
可能是睡着了,我喊她她也没有回应。
但是,她不开心地皱起了美丽的眉毛。
* * *
茧墨正发出微弱的鼾声。我还是头一次看到穿和服的她。
我坐在她面前,用手拿起她的袖子,确认黑色和服的材质。
黑布摸起来有种粗涩的手感。看上去像银粉一样的东西,是细腻的灰。我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这布跟我的绷带是相同的材质,是用死者的骨灰和血做成的。
我感到不寒而栗。茧墨家的尸体基本上应该无法进行回收,既然如此,这些材料是从哪里弄来的呢。要制造这一块,牺牲了多少人呢。
这毫无疑问,是防止红衣女子干涉茧墨所进行的举措。
一切都是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吧。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具尸体,是被当成下一代阿座化的少女。伪装杀死茧墨阿座化一事,应该是族人们决定来这座孤岛之后就立刻制定好的计划吧。他们应该是打算让小田桐勤背上黑锅,让身为红衣女子使者的小鸟目击茧墨阿座化杀害事件,藉此来保护茧墨。
这方法实在太愚蠢了。漂流到那边的灵魂是真是假,红衣女子要想分辨还不易如反掌。但正因如此,他们才杀掉了被视为下一代阿座化的少女吧。
他们选择了最近接鬼的灵魂。他们赌上了红衣女子不注意到调包的可能性,或是即便察觉到还是接受贡品的可能性。但是,计划最终以有头无尾作结。
他们杀掉了少女,布置了卡片,打算把我叫出来。但那个时候,我已经不在房间了。我被小鸟叫去,然后把她杀死了。
之后,一无所知的我碰巧去了餐厅,跟计划一致,目击到了茧墨的尸体。但是,因为我杀死了小鸟,红花开始失控,情况变得一团糟。
老人应该为了解除这始料未及的情况,放弃了计划,决定带上茧墨逃出大屋。但不知为何,似乎出现了窝里反的情况,老人和分家的男人争斗了起来。
然后,获得自由的狐狸想孤身留下来,坐在了餐厅里。我总算理解他为什么会露出从未有过的憔悴面容,还有尸体的脸为什么跟茧墨阿座化一模一样的理由了。
我还理解到,对他来说真正意义上的自由是什么了。
「………………日斗,你跟那个老人做了交易么?」
「我不知道能不能算作交易就是了。你设想的内容已经说了哦」
「琐碎的就算了。总而言之,你……」
把那个少女变成茧墨阿座化了么?
我低声询问。日斗遵循他人的愿望,连压坏的脚都能够复原,要摆弄人的外表应该轻而易举把。日斗耸耸肩,浅浅一笑,说道
「再现鬼是办不到的,能够改变的,虽然只有容貌,但红衣女子不可能总是开开心心地盯着我用超能力。他们赌上了我改变少女外表的事情不被她发觉的可能性。即便不过危桥,少女终归难逃一死」
然后让我这么做的代价,就是让我得到不被茧墨家所束缚,自由生存的权利。
听到他的话,我攥紧了拳头。茧墨家选择了将狐狸再次放归自由,在此之前,他们究竟对狐狸做了什么呢。狐狸的扭曲,源自族人们对茧墨阿座化的疯狂崇拜,而他们竟然又要让他萌生新的扭曲,简直令人作呕。
利用野兽的人类,连畜生都不如。我忍住愤怒,抱起茧墨。
她还没有醒。虽然周围的藤蔓并没有什么变化,但还是该尽早逃跑。我从日斗手中接过纸伞,让茧墨抱在怀里。我准备走出去的时候,转下身后。
此时,我停下脚步。有把枪指向了茧墨的额头。
我朝着不知何时从正后方逼近的男人低声询问
「………………………………………………你什么意思?」
「我想杀了那个人。让茧墨阿座化活着的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分家代表——叫做定下的男人擦也不擦额头上流下的血,对我诉说。他一边毫不松懈地观察着我跟日斗,一边喘着粗气。定下拼命地继续说道
「说来惭愧,我一生下来就畏惧着茧墨阿座化,所以我杀不了她。但她若是失去意识的状态,我勉强就能下的了手了。现在是唯一的机会。你快把她放下离开!」
你也明白的吧?看啊,这惨状!别再继续制造牺牲者。
定下悲痛地控诉起来。我注视着她的脸,反刍日斗说过的话。他推荐我杀了茧墨阿座化,以防受害者继续出现,而同时,茧墨自己也是这么说的。
——————————你们拥有为求自己的安宁而将我杀死的权利。
「我作为分家的代表,希望得到安宁。茧墨家早就不需要什么神了!」
这是出乎意料,却又十分理性的意见。我也赞同他的意见。茧墨家早该舍弃那扭曲的信仰。进一步说,从道理的层面出发,我觉得他的意见无比正确。
神只有茧墨一个。还是减少牺牲者更好。这是显而易见的答案。能够防止众多牺牲,那么一个人的死就会是宝贵的牺牲。我吸了口气,然后开口
「所有说,那又怎样?你想跟我说,因为这样就要杀死小茧么?」
我气得一塌糊涂,将愤怒从口中宣泄出来。定下惊讶地张大眼睛,慌慌张张地接续说道。
「不是的!你没有罪。离开这里之后,你大可忘掉一切。只要你想要,相应的报酬也好,紧身上的关怀也好,我都能答应!这份责任,我一人承担」
「闭嘴啊!我叫你闭嘴啊!我已经受够你们了!」
我将满腔的怒火宣泄出来。日斗什么也没说,他正默默地看着我。我的心头异常躁动。我抱着茧墨,将肆虐的冲动化为语言
「你们一个个都张口杀人闭口杀人的。你说的确实很对,可你觉得,我会因为救的人多就抛弃这个人么?茧墨阿座化只有一个,那又怎样!只有一个人啊,这个人,就是孤身一人啊!」
泪水夺眶而出。到底是什么让我这么拼命呢。那个不祥的少女,一直苦恼着我,我以前还决定,要是她死了,我就嘲笑她。
我本应嘲笑那位以他人的不幸为乐的少女的死,可我连这种事都已经做不到了。
「面对她的死状,我根本就笑不出来啊!我完全不想看到那种东西!开什么玩笑,别给我开脱得一干二净!你觉得我这个人有那么精明么!」
我边哭边喊,抱着茧墨大步向前。定下犹豫了,错失了开枪的时机。我抓住了他的手,把枪口抵在了我自己的额头上。他倒吸一口凉气。
「另外,我得先说清楚,这个人要是死了,我也会死!你要我怎么让她死!」
你要怎么让我这个普通人。不,你要是能让我这个肚子里养着一只鬼的人抛弃她。你要做得到,你就试试看啊。
我狠狠地瞪着定下。他的表情扭曲起来。他要杀了我也没问题,子弹会在零距离射穿我的头,然后他会溅上一身的血,同时肯定还会被出来的孩子吃掉。
如果他能在活生生被吃掉的同时,在最后一瞬间打死茧墨的话,那他大可动手。要是做好了这样的觉悟,那就杀了我,把我踩在脚下,这才叫做善。
我会由衷地欣赏这个选择。
「来吧。要动手么,还是放弃?」
定下的手颤抖起来。他向后退了一步,额头上冒出油汗,张嘴准备说什么。
「我不知道你要如何选择,不过你能不能停手?他是我的部下」
别杀他,我会感激你的。
响起了一个柔美的声音,打断了定下要说的话。定下向后跳开,他的额头上浮现出豆大的汗珠,脸色苍白地注视着茧墨。茧墨在我怀中略微地伸了个懒腰。
打完哈欠后,她低头去看自己的样子。她看到黑色的和服,皱紧眉头。
「哎呀,这还真是恶趣味啊,得赶快换掉啊」
「什………阿座化、大人……可恶,我……」
「我看得出你是个有觉悟接受惩罚的人,但我不想责怪你。只是,我有些吃惊呢。原来分家的人沾染了现代社会的习气,逃离了对神的迷信么」
茧墨一派轻松地说道。但是,她突然转变口吻,语调非常严肃。茧墨静静地凝视定下,接着说下去。她声音之严肃,前所未有。
「记好了,你的想法是下一代所必需的。我欣赏你」
不论遭到谁人否定都要打破迷信的这份精神,你一定要铭记在心。
茧墨斩钉截铁地说道。定下向后退去。他就像再也承受不住了一样,转向身后,拔腿就跑。茧墨望着他的背影从玄关消失,吃惊似的耸耸肩。
「哎呀呀呀,其实不需要逃跑的啊。以他的性格,他应该不会坐游艇,套上件救生衣就直接游回去吧……会不会被渔船捞起来呢?不过会死的概率更大呢。待会儿还是派出遣搜索队吧………………接下来」
她从我怀中跳了下来,摆了摆衣袖,原地转了个圈。
「小田桐君,这一次辛苦你了」
她对我嫣然一笑。看到她一如既往的笑容,我深深地松了口气。
力量从我全身散去,我感受到就像灌了铅一样的沉重疲劳感向我袭来,但还是向她说道
「真的累死了啊,小茧,求你了,别老是诈死啊」
「话是这么说,可这次不是我做的呢…………哼」
茧墨撑开纸伞,搭在肩上,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了出去。她来到龙头的旁边,走近压在下面的老人。见他似乎还有一口气,茧墨深深地叹了口气。
「真会做傻事,能抚慰鬼的,终归只有鬼。而我是稀世之鬼,就像你们不肯放开我一样,红衣女子岂会因替代品而满足?」
老人没有回答茧墨说的话。不知不觉间,金色的光芒照亮了她的脸庞。回过神来,已经到早上了。光从墙上的洞还有藤蔓的缝隙间投射进来。在门外,能看到蔚蓝的天空。
这光让人感觉就像在清净的教堂里一样,茧墨在光芒的映衬之下,转过身来。她凝视着我,再次露出微笑
「你真是弄得破破烂烂的了呢,小田桐君?」
她用未曾用过的,非常柔和的口吻,对我细声说道。但那一瞬间的笑容就像假的一样,转为了严肃的表情。她环视周围,大量的红花正在蠕动。茧墨把手按在唇上。
「好了……我睡着之后发生了什么,来解释下吧。这幅惨状,究竟怎么搞的?」
「………………………………这」
你根本就没把杀死我的事情放在心上吧,可爱的人。
之前那猛烈地责难灌入耳朵。我攥紧拳头,张开嘴。但是,我没法顺利地讲出来。我每次呼吸。喉咙就会发出笛子一样的声音。我润了润嘴唇,坦白地交代了真相。
「我,杀了小鸟,所以……对不起,小茧。我……杀了人了」
「杀了小鸟……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办不到的吧」
茧墨吃惊地说道。听到她的回应,我皱紧眉头。她根本不管我杀不杀得了人,斩钉截铁地断定我做不到。但是现在,我杀了小鸟。没人流了那么多血还能生还的。可是,我突然想起了某句话。
过超能力制造的植物一碰到就会融解吧。靠藤蔓,杀不了茧墨阿座化。
既然如此,让小鸟君来捅我就行了……………看来她也没有那么做呢。
这是为什么呢。茧墨张开薄薄的嘴唇。
「……………………………因为,她」
下一刻,藤蔓蠕动起来。绿色的藤蔓就像阻止茧墨说下去一般,开始跃动。那些东西齐刷刷地冲向茧墨。红花盛放,像蛇一样快要将她吞没。
茧墨静静地转动纸伞,以此回应猛攻。红色的纸伞勾勒出一道平滑的弧线。
———————————啪,咕噜咕噜
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
下一刻,花变成了红色的雨,砸在地上,仿佛红色的湖面覆盖地面。茧墨站在湖面中心,望着虚无的半空。她的眼睛泛着金色的光,然后,她安祥地呼喊
「出来吧。反正已经不是人类的你全程都在看着这场闹剧吧?」
「啊,从一开始我就现身了哦,大小姐。因为这是我的职责呢」
小鸟轻盈地下落到红色的湖面上。黑色的斗篷与茶色的头发轻盈地随风飞舞。
她在红色的湖面上踮起脚尖,笑了起来。地面就像镜子一样,倒映出她毫发无损的身影。
我茫然地注视着她,她也看着我,死过的事情就像假的一样露出微笑。
「这是什么表情,可爱的人。连这种事都不明白么?」
我早就不做人了哦。
小鸟不屑地说道。我明白红衣女子为什么要劳师动众地制造出方便族人去杀死茧墨阿座化的状况,而不是让小鸟动手了。因为她的棋子,已经不是人类了。
小鸟是异界的产物,杀不死茧墨阿座化。小鸟和茧墨无言对视。
黑色的披风在小鸟背后飘舞。红色的纸伞在茧墨背后转动。小鸟率先开口
「这样一来,这次的舞台就结束了吧。反正主要目的达成了,挺好的。主人的吩咐是,让你们暂时离开城市,所以找了他们的麻烦。要是有人杀了你固然最好,但我不觉得事情会那么一帆风顺」
「果然另有目的啊,没有出乎我的预料。不过,就算固执地留在城里也无济于事。因为我也想要得到某件东西,所以就答应了你的邀请」
茧墨对小鸟坦白的目的,没有表现出丝毫动摇。
小鸟倾首,天真无邪地用开朗的口吻问道
「哎呀?大小姐,这我可没想到啊。我姑且该代主任问一下吧……你冒着危险,究竟想得到什么?」
「这不是你该在意的事情。到头来我还是没有得到呢。好了,小鸟君」
茧墨靠近小鸟,将雪白的手朝她伸了出去。小鸟歪起闹到。
「……………………………………你,什么意思?」
「结束了哦。所以至少让我打个招呼吧?我要对你准备的这场无聊闹剧献上敬意」
「…………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呢。你以为我会答应么?」
「你不需要答应。不过猫的话可是会答应吧?」
茧墨回以令人讨厌的笑容。小鸟的脸露骨地扭曲起来。我想起了猫,如果想找猫握手,猫确实会把手握住,甚至还华丽地吻上来吧。
这是显而易见的挑衅,但同时对小鸟而言,也是无法回避的话语。
小鸟靠近茧墨,就像打上去一样握住茧墨的手。沉默弥漫开来。
茧墨向小鸟回以微笑。小鸟绷紧的脸忽然放松下来,虽然耸了耸肩,准备回以笑容。然而下一刻,茧墨用力将小鸟的手拉向自己,小鸟的身体向前倾。
两位少女的唇交叠在了一起。茧墨一边轻吻她,一边飞快地旋转纸伞。
小鸟的身体染成红色,汇聚成人形的花瓣瞬间崩溃了。
鲜亮的红色随着血的味道飞向空中,一时间埋没了视野。
飞向高空的花瓣,在下一刻溶解落下。红色的雨静静地拍打湖面。
雨过之后,只剩了茧墨。她的嘴上叼着一朵红花。
她将那朵美丽的红花拿在手中。在朝阳之下,娇艳的花让她雪白的手指更加美丽。
「………………………………没事了呢」
茧墨轻声细语,然后将盛开的红花举了起来,以自然而然的动作将它插在了自己的头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