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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相对两样情!无人教室的千层雪(2 / 2)


“既然不是国外团体的话……那就是国内的对抗地球组织当中,没有参加这次同盟的组织了……可是就我所知,比较具有规模的组织大都已经参加同盟了,毕竟这次事件非同小可。剩下的都是一些中小型团体,他们与其说是没参加,应该是没资格参加……”



这样的话,前提就不成立了。



无法参加同盟的中小型──这样说已经算是修饰过用字了,讲白了就是弱小──组织应该没有能力引起范围影响整个四国的事件。



不,要能够引起这种事件,还是必须要有地球鏖灭军这种程度的规模才行。



就算不是‘业界龙头’,至少得是排名前五大的组织才行──



“……啊。”



“看来你已经发觉了,就是那样没错。”



并生明明都还没说话,左博士却好像已经看透了她的心思,这么说道。



“没错。没有参加同盟,规模又大到有能力这么做的组织只有一个──而且这个组织的条件相当适合以四国为背景引发事件。比方说他们的总部就在四国──”



“…………”



“绝对和平联盟。”



一字不差。



左右左危把并生想到的组织名称给说了出来,一字不差。



“那个反抗地球组织的总部就设立在四国,如果是他们的话──”



“……就办得到。”



──也说不定。



并生点头这么说道──她也不得不点头了。



如果是那里的话确实可能──会不会做是其次,如果单论能不能的话,他们的确可以。可是……就算这样……这种假设未免太……



“可是绝对和平联盟就是这次骚动的牺牲者──”



“大家只是自以为绝对和平联盟是这次骚动的牺牲者吧?只是因为联络不上又音讯不通,所以众人理所当然会想到一个合理的结论,那就是他们组织已经毁了──不对──”



左博士说到这里,竖起一根手指。



这是她心情好的时候会有的习惯,并生也不是第一次看到──可是并生一点都不认为现在的左博士心情很好。



“说不定绝对和平联盟确实已经垮了,但这也可以视为整件事情超出他们的掌控,导致他们自我毁灭。”



“……你说超出控制……照你的说法也就是实验失败是吗?用四国当背景进行实验的不是地球,而是人类……?”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进行的是什么实验?



应该要保护人类的组织却在进行有害人类的实验──



“原本以为是被害者的人物其实是犯人,这不是推理小说常用的老套吗?这样你就知道为什么我不想对现在的四国动用‘新武器’了吧?”



“因为你不想让竞争组织知道自己的技术情报……因为你想独占‘新武器’的技术。”



“我也不是打死坚决反对技术开放给人家……如果能够帮助打倒地球的话,身为军队的一分子,我也不反对公开情报。可是现阶段时机尚未成熟,而且……如果我的假设正确的话,这次事件根本无助于打倒地球。结果可能只是把重要的隐匿技术白白送给其他组织而已。你可能会觉得很意外,其实我一点都不想被牵扯进这种势力斗争的事情当中。就是因为讨厌这种事,所以我才会从开发室调到不明室去──我可不想被人当成政治斗争的道具。”



“……我不觉得意外,因为你本来就是那种讨厌人类更甚于地球的人。而且讨厌到要不是有地球这个第三者成为敌人,你根本不会和人类联手──”



话说到这种程度或许有些超过,可是摆在她眼前的假设实在太惊人,让并生不禁止不住嘴巴,变得多话起来。



“可是是什么原因让你这样想?实际上也没有相关情报不是吗?没有证据也没有情报的情况下,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你说得没错,这确实不能算是根据理论性思考导出的结论──所以我说这只是假设,为了要验证这个假设,我才想要借用你的能力。你的能力还有──你的上司、英雄、空空空的能力。”



希望你们和我一起合作。



左右左危明明白白地这么说、这么提出要求。



这一句话很直截了当地表明左右左危这次把冰上并生找出来的理由──可是就算她单刀直入地要求并生帮忙验证这个荒诞不经的假设,并生也不可能二话不说就一口答应。



应该说并生不但不会一口答应,相反的她还认为这世上大概找不到第二件让她这么想拒绝的事──第二件让她这么不想扯上一点关系的要求。如果是情报交换、任务转让,甚至干脆是命令跑腿也好,这些事都还在并生可接受的范围,也不枉费她应约前来开这个会──但是和左右左危合作太过危险,怎么样都不可能。



并生自己就别说了,她也不能让此时可能正在四国遭逢险境的空空更进一步涉险。



“……空空室长因为你的要求──换句话说就是因为你才会被派到那个危险的四国去,而你的意思是说如今还有求于他吗?”



“我认为我有足够的权利提出这项要求,因为我的家人等同是死在他的手里。”



“岂有──这种藉口未免太自私了。”



“研究人员都是很自私的──不过这次我可不光是因为自私才这么要求,而且我是因为知道这个建议对你们有好处才会提出来的。”



“应该也有坏处吧?”



“那是当然。可是就算你默不吭声地躲起来,一样也没好处不是吗?因为照这样下去,那孩子怎么都活不久。”



左右左危一脸不在乎说道。



“……你是要求我以地球鏖灭军一分子的身分助你一臂之力吗?”



“不,我没这样说。因为我也不是以地球鏖灭军一分子的身分向你提出要求的。”



“可是那又是为什么?如果你真的那样想,根本不用找我,只要把刚才你说的话照样向‘上头’报告不就得了吗?且不论这个假设正不正确……至少我认为很值得检讨看看。”



“这是因为虽然你的表情硬邦邦的,头脑却很灵活。”



“…………”



现在这句话是在称赞并生吗?



如果是的话,这可是左博士第一次不是因为她这副被改造的肉体,而是因为别的事情称赞她。



“‘上头’就不像你这样了──他们的脑袋已经因为对地球的强烈敌意完全僵化。该怎么说呢……奇怪的是不管是哪个组织,权力愈大、地位愈高的人对地球的敌意与偏见就愈严重。室长层级以上的人除了我自己以外,我从来没看过有哪个人能够以客观角度看待地球。如果要说有谁例外的话,也只有你家那个可爱的上司而已……”



不过空空空对于地球到底站在何种立场,目前也还看不出来──左右左危这么说道。



饶是这位博士也料想不到空空竟然和地球当面对话过。



可是即便如此──



“‘上头’那些人也不全都是老头子,可是心思态度都已经完全僵化了──所以只要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就算什么证据都没有,也会一口咬定是地球干的好事。就我的意见来看,并生,你也是那种妄下断言的人。可是至少你的心态还比较放得开,愿意听我说话,对吧?”



“…………”



“现在‘上头’就没你这么开明──如果是在‘巨声悲鸣’发生之前,‘上头’或许还会愿意听我的意见。可是现在已经不行了──他们只会把我当成一个脑袋不正常的家伙,听听就算了。”



现在这时候可不能告诉她‘其实我也一样把博士你当成“脑袋不正常的家伙”’。应该说从现在的对话来看──为了想办法不要和她合作──并生这时候这么做。



“我觉得‘上头’应该不会这样。”



她也只能说出这种和内心想法完全相反的话。



“这个嘛……言词中不要触怒他们、千万别说他们心态僵化或是充满偏见,只要用客气一点的说法──我想‘上头’还是会愿意听你说。要不然我也可以帮忙从中协调。”



虽然没办法和左右左危合作,但这点忙并生还是帮得上。如果能够因此和‘上头’建立联络管道,对并生也是好事一桩,而且也不用把空空室长拖下水。就现况来说,这应该是能够摆脱现状的最聪明的办法了。



可是偏偏当事人左博士兴致缺缺。



“比起我来说,由你开口成功的可能性或许会高一点──可是与其赌那么渺茫的可能性,我还想找找有没有其他办法。再说你是因为了解我,所以姑且还愿意思考这个假设……如果要向其他人说明的话,一开始我还得先解释为什么我会想到这个假设……不,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才行。”



“为什么……”



这么说来,刚才并生也问过这个问题,可是左博士还没回答。之后她先提出要求要合作,这个问题也就不了了之──不,听她现在的口气,难道她是故意把这个问题带过去的吗?



她这么想把原因拖到最后才解释,所以一开始不做任何说明吗?



左右左危一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肆无忌惮,完全不懂得客气两个字怎么写。‘萌生这个想法的理由’究竟是什么,让她刻意拖到最后才肯讲。



她先前说过不是根据理论性思考所导出的结论。



既没有证据又没有情报──那唯一的可能就是根据某种跳跃性思考得来的假设了。该怎么说呢,这就好像是赌博行为中所谓的逆势操作,‘因为大家都认为地球是犯人,所以我就来思考相反的可能性’那样──



“如果可以的话,我是想瞒着这件事和你们合作……就姑且问问看好了,你答应吗?”



“不管任何条件……我都不想和你合作。”



要是不讲清楚的话,会谈可能会继续没完没了地扯下去,并生也只好直说了。



她清楚表明自己的想法。



“要是听了那件事,说不定就会改变心意对吧?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你才把那件可以称得上是假设根据的事情摆到最后才说是吗?”



“也不是这样。你不用想得那么特殊复杂──单纯只是难以启齿而已,只是如果有人问起的话,我就不得不说出来而已。”



“那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你能发誓不笑吗?”



“…………?”



她这句话真是奇怪。不,左博士说的话一直都很奇怪,可是这时候更是离奇。听左右左危会心生厌恶、会怒火中烧,但绝不可能会发笑。事实上并生在先前和左博士的会谈中,嘴角连翘都没翘过。



所以她没多想就发誓了。



“我不会笑。”



“是吗?那如果你笑了,你们两个就要无条件和我合作。这样好吗?”



“……这个嘛,好啊。”



虽然左博士没有在卖关子,但迟迟就是不肯把她的假设根据说出来。并生愈来愈感到有些不耐,这时候竟然就点头答应了。甚至连左博士用‘你们两个’这句话不着痕迹地把空空一起拖进来,她都没有表示任何意见,这可以说是当中最大的失策。



站在并生的立场,她好歹应该回一句‘如果我没笑的话,就可以无条件当作没这回事吧’──因为要是接受并生这样的要求,那千方百计、想尽办法要把空空与并生两人拖进来趟这滩浑水的左右左危可能就会把这件事一笔勾销。



不。



搞不好她不会打退堂鼓收回──身为一名研究人员或许不可能会这么做,但她很可能会面不改色地接受并生提出的交易条件。



这是因为不管是‘前’还是‘现’,至少左博士──左右左危在遗传学上还是那位绝世赌徒左在存的母亲。



“在四国的绝对和平联盟里──”



左右左危说道。



“有一群很Cute的魔法少女妹妹喔。”



“……什么?”



“‘绝和’他们为了要打倒地球,在极机密的情况下走上不同于其他组织的路子,曾几何时他们不再研究科学,开始研究起魔法──一再进行关于魔法的实验。这就是当我听说四国出事,一开始就先怀疑他们的原因。”



“哈──”



并生她──



“哈──哈哈哈。”



冰上并生──笑了。



3



就在冰上并生忍不出发笑的同时,四国香川县某国中的一间教室里,被绑在椅子上的空空当然心无灵犀没得通,没有同时露出微笑。



他们两人是第九机动室的上司与部下,而并生──‘篝火’同时负责照顾空空生活起居,在时间长短与距离感两方面都已经继承了剑藤犬个的工作资历。可是就连她也没能和空空建立起那么深厚的情感。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应该说包括剑藤犬个在内,这十三年来空空从没和任何人建立起双方能够心有灵犀的情谊──如果要尽可能举出一、二个候补人选,或许左在存与花屋潇还算得上,可是即便是她们也称不上完全了解空空空这个人的本质。



所以空空与并生绝不可能偶然在同一片天空露出相同的笑容──再说空空现在的情况一点都不好笑。



想笑都笑不出来。



虽然让人笑不出来。



从魔法少女‘Pathos’秘秘木疏开始拷问之后已经过了一整晚,空空现在还活着,或许该说他不愧是地球鏖灭军首屈一指的英雄。



“…………”



空空浑身鲜血淋漓。



经过这一个晚上,他身上不晓得已经挨了多少玻璃碎片──拷问开始之后没多久就没必要再数下去了,就算说他根本就是整晚坐着给人不断扔玻璃也不为过。应该说这才是最能表现出事实的说法。



空空撒在走廊下的玻璃碎片彷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可是这一整晚扔在他身上的玻璃数量太多,直让人觉得再这样扔下去的话,可能很快就要全都用完了──空空受捆的椅子周围有如提早迎接寒冬的到来,玻璃碎片如白雪般积了厚厚一层。



虽然疏原本就不打算靠近空空,可是这些玻璃碎片堆积如山,即便穿着厚底鞋也不太保险,搞得疏就算想靠近也靠近不得。



“回答我。‘Metaphor’她没事吧?”



这个问题──



和疏刚开始拷问时问的事情完全一样──而且已经不晓得问几遍了。



正确答案是疏扔出几片玻璃,就代表她问了几遍。



“…………”



疏一咬牙,嘴里啧了一声。



她简直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与眼前的少年。



这一整个晚上──从疏开始拷问之后,他连一句话都没说。



要是不回答问题──疏就会扔一块玻璃。



如果空空回答,而疏认为他在说谎的话──扔两块玻璃。



如果不理会问题,白白拖时间的话──就要扔三块玻璃。



这些事疏在开始拷问前自己设下的三项条件──换句话说也就是规则,可是面对这三项规则,空空采取的应对措施是──



‘闷不吭声’。



如果要问这代表什么意思,意思就是说他会一整晚不断被疏用玻璃砸个没完。而且事实上疏也真的这么做了──她扔了一整晚的玻璃。只要是自己说过的话,秘秘木疏绝不会出尔反尔。



那个少年肯定以为我在吓唬他。



他肯定以为我不可能当真这么做。



一定以为我到半途就会退缩,所以说──



空空很快就会一改他的态度──疏原本是这样想的,不过事与愿违,完全与她料想的不一样──等到疏发觉事情不如自己所想的时候为时已晚,虽然肉体上不像空空那样伤痕累累,可是精神上被逼到走投无路的人却是她。



即便魔法少女服装的防御能力有如铜墙铁壁──



──但却没办法保护疏的精神。



“‘Metaphor’……她没事吧?”



走到这一步,重复同样的问题也只是徒增自己的压力──再加上她很困倦,愈来愈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而空空当然还是什么都没说。



疏觉得自己好像对着一面墙壁说话。



她就像个机器人一般扔出玻璃,打中空空的腹部。可是也只有这样而已──他连哼都没哼一声。



他不是在忍着痛楚。



虽然不说话,可是一开始要是玻璃碎片砸在空空身上的时候,他至少还是会短短地呻吟一声──可是现在他可能已经被玻璃碎片刺太多次,满身是血,痛觉已经完全超出感知上限,可能都麻痹了。



“…………”



拷问的三条规律。



没想到他竟然反过来利用这三条规律。



他选择的应对方式太过惊人,如果易地而处,至少疏绝对不会这么做──那就是不发一语,也就是保持‘沉默’。



他的计画是持续反抗疏定下的第一条规则──不,这种行为绝不是像阴谋计画那般轻易又侥幸。



再说一般人早在要遭受拷问的时候就举白旗投降了,不过当他们听到疏所提出的三项规律假设,一定会认为第二条与第三条能够带来一丝希望、看到根本不存在的一线光明吧。



听疏问问题,然后回答。



可是他们会在回答的时候参杂一些谎言,巧妙地误导提问者──或是一边假装回答问题一边拖延时间,然后在这段期间之内找出活命的机会。他们会认为这是可行之策。



其实疏就是想要促使对方这么做──不管空空说的是不是真话都无所谓。疏之前说这句话引诱对方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当然安下陷阱,空空说的话是真是假,疏可以依照自己的意思去判断。



换言之,她可以随时随地想对空空扔玻璃就扔玻璃──营造出一个对空空来说充满压力的状况,不知道玻璃什么时候会飞过来。



这个随机不定性就是拷问的最大重点。



疏料想空空的回答应该会虚虚实实,而且还使些拖延战术。站在疏的角度,她打算用这种方式对空空施予压力,诱使他在说话的时候逐渐吐实──她不习惯拷问敌人,而且拷问太久的话搞不好还会给自己造成压力,所以这是她苦思之后想出来的计策──虽然她不认为空空已经看穿自己的心思,但他已经把第一条规律当成脱困的机会了。



一句话都不说。



整晚一直都不理会疏的问题。



空空这么做,对疏来说当然就代表她每问一次问题就得扔玻璃──不同于第二条与第三条规则,在这种情况下疏没办法选择要不要扔玻璃。



她一定得这么做。



她一定得扔玻璃──不扔不行。



不,只是疏自己说过的话逼得她得这么做,如果不想扔的话只要罢手就好了──可是既然空空迟迟不开口,她就没道理不扔。



结果就是让这场拷问失去随机不确定性。



事情变得千篇一律。



对空空来说,就只是每隔一段固定的时间会有玻璃碎片飞过来砸在自己身上而已──也就是说他根本用不着思考,不用苦思如何说谎或是拖延时间──不耗费一点心力。不,一直给人砸玻璃在精神上多少还是有一点消耗,不可能一点都不耗神。可是──



“‘Metaphor’……她没事吧?”



他不回答。



决定要把空空敲出来的玻璃碎片拿来拷问他的不是别人,正是疏自己。可是当疏告诉空空这件事的瞬间,这个少年或许反而还松了一口气──疏这么心想。



她手中捏着一块玻璃片,心里一边这么想。



这些玻璃碎片确实很尖锐──一想到要是这么尖锐的玻璃砸在身上,疏就觉得直打哆嗦。要是她也遭到相同的对待,肯定撑不到十片就投降了吧。



可是空空的想法肯定和她不同。



如果只是玻璃碎片的话──刺到也不会死。



可能当他看到玻璃碎片的大小时就这么判断了──如果是这样大小的玻璃碎片,就算挨一整晚应该也不会有事。实际上他也真的没事。



疏心想规则真是设错了。



她应该要把沉默不语时扔的玻璃设成最多片才对──她原本是设想要是自己置身在空空的立场,应该会把第三条规则当成可乘之机,所以设成丢三块玻璃当作处罚。其次是第二条规则,所以处罚片数设两片。



而沉默不语的罚则最轻,只扔一片玻璃──疏设下这些片数多寡也是有她自己的策略,可是空空却是这么计算的:就算他回答真话,要是回答两次当中有一次被疏当成说谎的话就会被扔两片玻璃,和沉默两次挨的片数相同。更别提一想到要是每回答三次就有一次被当成拖延时间的话──既然如此,那干脆一直保持沉默,反正结果也一样。



“…………”



如果稍有心机的人或许的确可以从机率推测出结果都一样的结论……可是就算推测得出来,另外还有一个可能性就是疏不会扔玻璃,一般人真能完全放弃这种可能性吗?一般人会做出这么苛刻的判断──不是机率苛刻,而是对自己的身体这么苛刻的判断吗?



一个年纪和自己相仿的少年有这种能耐吗?



至少我没办法。



光是想像就觉得痛。



不过疏还是遵守然诺──让自己受限于规则,每次看到空空不说话,就对他扔出一片玻璃碎片。



“…………”



不。



不,她已经扔不出手了。



不是因为精神上承受不了。



在疏作势要扔出去的时候,玻璃片却从她手中掉下来。好在破掉的碎片没有刺到她的脚。要是运气不好的,动手伤人的人反倒自伤了。



“……岂有此理。”



她的手臂──举不起来了。



一整晚不停扔玻璃,结果就是这样──她当然不是像棒球强投那样使尽全力甩动手臂,但也已经从远离空空的位置向他坐的椅子扔了好几百片玻璃片了。



少女的纤纤臂膀当然承受不了这样的连续投球──魔法少女的服装不会让她的体力增强。



疏的手臂无力地垂下──看来麻痹的不是只有空空的痛觉而已。



手腕的肌肉。



回过神来,疏才发现连手掌的握力都已经没了。



“…………”



在这种场面当然不需要什么控球能力,所以接下来只要换左手继续扔就行了──玻璃碎片还没用完,只要继续撑下去,说不定还是有可能是空空先放弃投降。



可是疏已经到极限了。



秘秘木疏的手臂还有困倦都已经到了极限──不管之后要如何应对,总之现在必须先休息一下。她本来想把空空空的事情干干净净了结掉,然后心无罣碍地好好休息……结果这个计画也泡汤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坚忍不拔。



到了这个地步根本不是什么精神坚韧,而是精神异常了……疏只能另寻他法。



真的真的叫人难以置信,自己似乎屈服在这个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的少年之下。



“好吧……我放弃。看来用这个办法没办法从你口中问出什么情报。让我先休息一下。”



疏说道。



空空当然不会回答她──可是就算他不说话,疏也没有对他扔玻璃。



“不过你可不要放心太早,千万不要放心太早。经过这一个晚上,我已经认定你一定有相当重要的情报所以才坚不吐实──我决定说什么都一定要问出来。所以你最好有心理准备,等我起来之后的拷问戏码会比现在更加凄惨。你一定会后悔为什么现在没有老实一点。”



疏一边说,一边觉得好像在为自己的挫败找藉口。可是就算听起来像是失败者心有不甘,可是站在疏的立场还是得这么说。她总不能说只是因为太困太累才去休息的吧。



见空空仍然还是默不作声,疏这么对他说:



“你可千万别企图逃跑喔。绑住你的那条绳索已经用魔法设下了机关……要是逃跑的话,下场会很凄惨。”



疏没有具体告诉空空是怎么个‘凄惨’法──一方面是因为对方什么都不说,她也不爽自己老是单方面提供情报。而且她认为像这样故作神秘可以增加恫吓效果。不过现在疏自己心底也已经完全不认为这种恫吓手段能够吓到空空了……



她看看时钟。



时间是早上八点半。



秘秘木疏决定在中午前起来,然后就和这个少年做个了结。



“晚安。”



说完之后,她便把空空留在原地,自己走出教室去。



其实现在这个时间应该要说早安了。



4



现实上有个问题,即使空空空的精神层面很强韧,其实也不如秘秘木疏这时候感觉到的这么坚强、这么刚毅不摇。



话虽如此,他毕竟还是个十三岁的少年,而且在地球鏖灭军里又没特别受过什么承受拷问的训练。地球鏖灭军中好像的确有一个叫做拷问部队的部门,可是目前空空和那个部门完全没有一点瓜葛。应该说不管是训练还是现实状况,他都不曾被人逼到这种窘境,这还是第一次。



空空本人认为不管在任何时候他总是虚与委蛇,遇到事情只是加减应付,总是在生死关头勉强保住性命──地球鏖灭军内部把空空当成英雄对待之所以让他这么如坐针毡,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情况。



如果不是经过锻炼的职业骗子,这种老是在欺骗他人、欺骗周遭的日子可是很难过的¬──不过空空本就不擅长解释这种误会,而且他也几乎可以说已经放弃付出努力去解释误会,所以要说他没有责任也是说不过去。



如果空空从前称呼为‘医生’的饥皿木博士看到的话,他可能会把空空的生活方式评价为戏剧性人格吧──空空在四国度过的第一个夜晚,整个晚上都是在演出这种‘过度夸张的戏剧性行为’。



他的演出就是──



假装自己不怕拷问。



演出不怕拷问的戏码。



疏对他提出了三条规律,而空空之所以采取只违抗第一条规律的态度──也就是保持沉默的理由,大致就如同疏推测的道理。可是还有一个理由疏连想都没想过,那就是‘如果只是默不作声的话,演起来最简单’。就好比在学校的成果发表会上扮演树木一样──不过空空这出戏(也称不上,只不过是沉默不语而已)也只演到一半。



顶多只演到半夜三点左右。



在这之前空空空一直强打起精神死撑──可是撑到半夜三点左右的时候终于支撑不住,竟然就这样被绑在椅子上、半裸着身子睡觉了。



执行拷问的秘秘木疏都还在强忍着睡魔的呼唤,一边扔玻璃一边耐着性子不断质问空空,可是被拷问的空空空却在静静地睡觉。这种情况已经不只是滑稽而已,根本有如一场搞笑剧。可是事实就是如此,也没办法。



空空之所以会睡着,一部分的原因当然是因为太过疲倦──这趟到四国的‘旅行’是坐直升机‘飞过来’,他还坐不太习惯。重要的是,他到了四国之后发生一大堆事情,为此更是疲于奔命。如果还要说其他理由的话──如果要帮他这种不同于上课偷睡觉的另一种打瞌睡行为说话,疏用扔玻璃的方式拷问他也是一大远因。



玻璃碎片。



玻璃碎片确实很危险,可是扔过来的毕竟不是能够割伤肉体的刀子,两者还是有差──虽然皮肤会被划开,但如果是年纪相仿的女孩子轻轻扔过来的玻璃,是不会伤到肌肉的。所以只要做好心理准备,连悲鸣声都能忍住不发出来──可是人体上有一个地方不适用这种道理,那就是眼球。



玻璃碎片可是眼球的天敌。



最糟糕的情况可不是吃痛而已──就算只是一小块碎片还是有可能导致失明。因此空空在疏开始拷问的时候就把眼睛闭上,然后不再吭声。



虽然空空是为了保护眼球才把眼睛闭上,可是疏应该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就这样睡着──所以没有刻意命令他‘睁开眼睛’。



疏投掷玻璃碎片的本意不是要伤害空空或害他失明,只不过是营造恐怖的气氛、用来当作恫吓的材料而已。所以空空害怕碎片而闭上眼睛对她来说也是好事一桩──撇开这些微不足道的理由不谈,谁想得到有人会在接受拷问的时候睡着。



就这层意义上来看,空空空的精神确实如同秘秘木疏所想的那样坚强又刚毅──搞不好比她想得更加坚强刚毅。



无论如何──



因为空空空从半夜三点就开始睡觉──为了不让秘秘木疏发现,安安静静地睡觉,所以当疏想要去其他地方睡觉而离开教室的时候,他反而醒了过来。



“晚安”。



这句对疏来说只是无意中脱口而出的问候语──在某种意义来说,算得上是她粗心疏忽的问候语却成了外来刺激,让空空空从睡梦中醒过来。虽然睡觉的时候玻璃碎片也持续伤害他的身体,这一觉睡得绝不算安稳。可是在身体上与精神上,空空也确实终于获得喘一口气的机会。



这世上恐怕也只有空空会在人家拷问的时候睡觉、喘一口气。这也是因为秘秘木疏不习惯拷问行为、思虑不周,才会被空空逮到可乘之机──可是如果要因此责怪她犯错,于情于理都完全说不过去。



这是因为要是在一般的情况下,她想出来的拷问方法已经足已派上用场了。



“…………”



空空清醒过来──接着慢慢了解到现在自己置身在何种情况下。



他睡醒之后的精神非常好。



过去他一直要求自己日常生活一觉起来之后立即就能开始活动──要不然根本没办法应付棒球社的晨练。这么说来,从前‘那个人’好像曾经抱怨过,说‘空空小弟太早起’──他还记得那时候好像是说要是空空比负责照顾他的‘那个人’还早起的话,她面子上挂不住。



空空如此回想起在他回忆中的那个人,然后立刻转换心情──



“……好了,该怎么办呢。”



──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也难怪。情况根本一点都没有改善──虽然他是已经撑过了这一整晚的拷问,可是撑过了又如何?虽然很缓慢,可是情况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还在一步一步继续恶化当中。



如果在他忍受拷问的时候超过了时限,地球鏖灭军就会对四国动用‘新武器’,把连同空空的一切全都歼灭。距离最后时限还有六天。接下来的六天,疏应该不至于就这样继续拷问空空。可是如果不想办法改变现状的话,他什么事也做不了。



现在疏应该是在哪里睡觉,等到她起床之后面对空空的时候一定会换个方法──可能会用更直接的拷问手段也说不定。不,虽然现在疏还没有这个打算,但要是一觉起来精神为之一振的话,说不定她会认定从空空口中套不出情报,尽快把他‘收拾’掉之后离开这所中学,自己去找登淀证──只是不管她再怎么找都不会有任何收获就是了。



如果要在这种情况下硬找出一丝希望的话,或许就是疏睡觉的时候是去别的教室,没有留在这里……只要疏没有留在这里监视,空空就能够采取某些行动。



至于‘某些行动’是指哪些行动,他毫无头绪……



“她是不好意思让我看见睡觉的模样吗……”



空空的嘴巴和眼睛一样一直都闭着,所以舌头、口腔与喉咙都没有受伤,也能如常发声说话──不过说出来的话根本错得离谱,而且还对女孩子带有几分幻想。



实际的原因应该是因为空空虽然被绑在椅子上,但疏还是不愿意这么不小心,当着他这个敌人面前睡觉──虽然她根本没有防备空空可能在拷问的时候睡觉,然后在自己休息的时候醒来,不过这个判断是正确的。



如果就这层意义上来看,她离开教室去睡觉应该不算是希望,而是一种绝望──或许空空应该觉得失望才对。如果疏留在这里监视顺便休息的话,或许空空还可以趁她浑身都是可乘之机的时候进行某种攻击也说不定。



至于‘某种攻击’是指哪种攻击,他也一样毫无头绪……



可是那名魔法少女离开自己身边,空空还是打从心里感到庆幸。和一个对自己有敌意的人长时间面对面待着,他受不了这样的压力。



“她好像说要是把绳索切断的话……下场会很凄惨。”



正确来说应该是‘是逃跑的话,下场会很凄惨’。可是疏说这句话的时候,空空还没睡醒──正好在他醒来之前,所以只留下模糊的记忆。不管这是睡眠学习还是什么作用,光是他还记得就已经算是一大奇迹了。而且如果要逃跑的话,首先还是必须想办法处理这条绳索。要是这绳索有什么机关(她好像这么说过……)的话,结果还是一样。



空空的脚边还有膝盖上都堆着大量玻璃碎片──如果用嘴巴衔着玻璃碎片或是用其他方式,有办法可以割断绳索吗?如果碎片够尖锐的话,应该不是不可能吧……不过前提是这条绳索是一般的普通绳索。



可是这条没有绳结的绳索一点都不普通──可以猜想得到这东西可能带有魔法。虽然空空不知道所谓‘下场凄惨’具体来说是什么意思──比方说一个容易想到的例子,绳子上面的机关可能是‘如果企图切断绳索,它就会愈绑愈紧’。



要是这样的话,就不能随随便便去动它了。



现在不是必须赌一把的局面──要是遭遇什么万一的话,空空或许必须得这么做,可是他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现在这时候还不该出手豪赌,要谨慎思考。



应该好好沉思一番。



疏整晚没睡──她和保持沉默一直静静坐着,到后来只是在酣睡的空空不同,一整个晚上都在丢玻璃碎片,应该很疲惫了。至少会一觉睡到中午吧。



空空认为他应该尽可能利用这段空下来的时间──如果疏睡醒之后会一改拷问方法,那么空空这时候也该转换态度以对。



看来他利用沉默战法(?)已经撑过了第一阶段,可是这个办法没有未来可言──只是从维持现状一点一点向下沉沦而已。因为现在空空动弹不得,情况对他极为不利,维持现状根本一点意义也没有。维持这种现状哪有什么好玩?



“……看来只能提出一个对她和对我都有好处的提案了。提出一个提案,让那个魔法少女认为放了我比继续拷问我更有利可图。”



携手合作是不可能的。



登淀证的事情还没解决,而且她也把空空整到这样遍体鳞伤,事到如今也不可能善罢甘休了。这又不是两国之间,而是个人与个人之间的问题。只要脑袋没问题的话,当然会觉得自己理亏,根本不可能和解──如果不是像空空这种脑袋,所谓‘重修旧好’根本是痴人说梦。



再说他们两人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旧好’可修。



可是纵使他们不可能合作或是和好。



如果是交换条件的话──倒是有可能。



如果完全是为了算计──排除人心感情的理论性选择的话,秘秘木疏会不会愿意答应呢?既然她已经把那三条规律收回,应该会允许空空除了回答问题之外说些其他的话。届时只要提出一些对她有好处的交易……



实际上空空不认为事情会这么顺利,可是只要让疏萌生‘杀掉这个俘虏之前先好好利用他’的念头,这已经可以说是最好的结果了。



站在空空的立场,他完全不介意让疏利用。



真要说的话,就算听她的命令做牛做马也行──对疏来说,现在的空空其实就是敌人、除了提供情报之外一无用处。可是如果能让疏认为自己别有用途,她会不会放弃拷问呢?



就算最终还是要杀他的结论不变。



但是空空在这个过程当中还能活命、还能活动。



只要能够活动──至少就能为现在的情况带来变化。虽然也有可能会让事情每况愈下──但如果能造成什么变化,至少这一个晚上应该就不算白费。



秘秘木疏看空空撑过一整晚的拷问──虽然实际上他撑到一半就睡着了,但至少看起来像是硬撑过一个晚上──心里应该已经认为他‘非同小可’了。



即便空空不了解他人的内心,可是至少这一点他还是懂得──猜想得出来。疏拷问空空原本是要让他感到恐惧,可是真正吓到的反而应该是她自己。站在空空的角度自然只是误会一场──虽然空空不擅长解释误会,可是这正代表他擅于让误会更加复杂难解。



这种才能到头来只会不断让他面临窘境──但这是从长远的眼光来看。如果就短期来看的话,空空可以说就是靠着这种才能活到现在。



现在空空要利用疏对他的印象──这个夸大又夸张的印象。



没错。疏的目的不是要折磨空空也不是要杀他,就连确认登淀证的生死或许都不是最重要的。



快回想起最根本的事情。



这场拷问就一个少女来说,手段可以说过于残酷。可是疏不惜耗费一整晚的时间也要拷问空空,原因十之八九是因为心焦──心里很焦急。毕竟这里可是四国。



可是逃脱游戏的舞台背景。



就像四国全体居民一样──中途加入的空空亦是如此,还有如今已经不在的登淀证原先也是,她、魔法少女‘Pathos’秘秘木疏也是这场逃脱游戏的玩家。



她正在进行游戏。



也就是说疏的目的──就算她的目的不只一个,但全破这场游戏应该还是首要目标才是。优先顺位应该是第一位,遥遥领先其他事情才对。如果空空手中没有筹码可用的话,和疏交易绝对不会成功。但假如空空这样说──



‘我没办法告诉你有关登淀证的事情,但可以教你如何破解游戏’。



如果他能这样说的话,疏肯定会接受吧──只是就算答应,之后她应该还是会杀空空,就这个意义上来看,这个交易也不算成立就是了。



疏确实是把证当成‘伙伴’来关心,可是如果能让疏把证的事情和游戏过关这两件事脱钩的话──说不定就能说服她亲手解开这条有魔法机关、‘一逃跑就会很凄惨’的绳索。



“…………”



如此这般。



到这里,空空只是把他在凌晨三点之前、忍不住睡魔侵扰坠入梦乡之前,脑袋朦朦胧胧所想的事情整理得更具体而已──当成计画来看的话好像很有模有样,可是实际上只有大纲而已。真正重要的是具体细节,但付之阙如。



疏应该还没看透这么多。



应该说疏的内心还有一个比登淀证的事情更严重的误会,那就是她猜测空空手中有不少关于游戏的情报。



现在四国的活人恐怕全都参与这场游戏,那么应该对保命的方法──也就是游戏规则、禁止事项有相当程度的了解。这样的推测其实也很合情合理。



疏又怎么可能想得到──



空空空这位新加入的人虽然确实是个菜鸟玩家,可是疏又怎么可能想得到他确实掌握到的规则只有‘禁止对外联络’这一项而已──对游戏愈是熟悉的人,就愈想不到竟然会有这种幸运又少见的玩家。



再说空空被拷问了一整晚,但是他什么都没透露,就连‘我昨天才刚到四国’这件事都没告诉疏。如果是疏自己胡思乱想的话,就算没把空空当成资深玩家,或许至少也会认为他有中等程度。



所以说她误会大了……



如果是‘禁止事项以外’的行为,空空倒是有几个经由亲身体验学到的事情,比方说‘可以把死人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或是‘可以穿成女装’之类。不过这些事也难说百分之百安全。要说空空对游戏规则有什么可提的意见,那就只有他知道游戏中存在着一种连应该已经是老手的登淀证都会触犯的规则──而且这种规则不是追踪型,而是秒杀型。



魔法少女‘Pathos’应该是魔法少女‘Metaphor’的伙伴,和‘Metaphor’有相同的属性条件。站在她的立场,自己也有可能触犯这种规则、严重危害到生命安全,应该会想知道这种规则吧……可是搞不好她已经知道了,而且空空不晓得这种规则的具体内容,拿来当情报也没什么价值。



疏有没有可能不知道不得对外联络的规则……假设她知道,这样就等于空空空可能对秘秘木疏没有实质帮助。不过关于登淀证的事情,说不定他好歹能当人肉沙包让疏出出气。



就算空空擅长加深别人的误会,可是现在他连让人误会的材料都没有,那根本就甭提了。



如果利用空空对疏无利可图的话,她也只会继续严刑拷问空空──最后的结果就是空空继续坐在椅子上、被绳索绑着,然后就这么一命呜呼。只是不知道他会被拷打致死,还是死在‘新武器’之下。



反过来想。



如果照疏如今对空空的印象反其道而行,装出一副软弱的模样──态度不像刚才那样坚定果断,而是低声下气、苦苦讨饶,哀求疏把自己收为唯命是从的‘奴隶’。不晓得这种方法可不可行?既然玩家之间通力合作很重要,多个这种帮手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不方便才对──不过这种地位感觉又比证之前所说的‘挡箭牌’更进一步──更往下沉沦了。



“…………”



也罢。



这是为了活命,而且只要能保住性命就还有机会翻身逆转胜。从这个角度来看,这种计画也不是不可行──不过空空判断应该不可能实现。如果是为了活命,空空可以假哭也可以穿女装,所以只要是生存机率最高的计画,他连想都不想就会采用。可是……



全面投降、发誓绝对服从。



不管是任何命令都听。



可是要让疏相信这番话难如登天──在这种情况下,她内心既有的印象就成了最大的绊脚石。既然要发誓绝对服从于疏,她当然会命令空空把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可是就算空空老实回答──就算他说自己几乎一无所知,疏也不可能相信。



反而只会让她认为自已态度不配合。



现在她就已经对空空很生气了,结果搞不好还会火上加油。可是实际上,空空对拷问保持沉默的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他几乎没有什么事情能招供。



“呼……”



到头来计画光只有架构,最重要的内容细节却啥都没有。这样连大饼都画不出来,只是嘴上空谈。只是因为被逼急了,所以任意妄想些自己根本办不到的事情。



这么一来……



虽然这么做愈发像在赌运气,难道只能选择捏造游戏规则了吗?也就是说凭空编造四国这场逃脱游戏的禁止事项。



这场赌局的胜算在于,没办法实际确认空空捏造出来当作禁止事项的项目到底是真是假。要是确认了就会爆炸、爆裂──可能会有其他死因,总之无论如何就是死路一条,当然无从确认起。也就是即使空空给了疏一个假情报,她也不知道真假。



简单来说,这个作战计画就是装作自己知道很多,让对方认为自己很有利用价值──可是空空毕竟是游戏新手,要是对方仔细再三盘问‘怎么知道这项规则’、‘得知这项规则的原因与时间’的话,很可能迟早会露出破绽。不过关于这个问题,有一个办法只有现在能用。



是证说的──只要这么说就好了。



是登淀证告诉自己的──只要说这项规则是从她那里听说的就行了。



空空还记得疏一开始在操场上把他错认成证,向他攀谈的时候──



‘有收集到规则吗?’



好像说过像这样的话。



虽然不知道详细状况与背景,如果简单解释,就是她们这些魔法少女(总共有五个人?)各自分头打算了解游戏规则──既然这样,那应该有些规则是证知道,而其他魔法少女还不知道才对。



不,说不定没有。不过就算当真有,应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疏反而应该期待会有她不知道的新规则才对。既然这样,只要顺着她这种渴望期盼──只要让她认为自己有利用价值……



如果要这样做的话,那空空和证之间的关系应该也需要捏造一番──他总不能说和证之间的关系只是见了面之后吃一碗乌龙面而已。至少必须得编造一些他和证互助合作的桥段才行──谎言愈滚愈大,总觉得反倒是空空自己快要迷失真相了。



就目前来看,这应该是最恰当的计画。不,这不是计画而是一场赌局。只能说他勉强有了能够摆脱目前困境的条件而已。



空空当然了解这场赌局输掉的话可能会有什么风险,也明白输掉的可能性很大──实际上这个计画依然也只是纸老虎而已,乍看之下能唬得了人,实际上内容却空空如也。



就算编造,空空也只能编个表面功夫而已。



如果空空捏造出来的规则和疏已经知道的规则互有矛盾,他就百口莫辩。这种情况下连判断情报真伪都免了。



而且关于他和证之间的关系也一样,要是疏问他细节,谎言终究还是会瞒不住──实际上就连证是什么个性,空空也不知道。那种宛若邻家大姐姐、懂得照顾他人的同年少女的形象应该也只是她个性的其中一面而已。要是空空有能力相处不到半天就能看透一个人真正的个性,那现在他应该还是普通的中学生才对。



就算疏不多问空空和证之间的关系,要是她仔细小心、再三确认,引诱空空说出证和她两人都已经知道的规则,他也没办法回答。当然证没有理由把她知道的规则全部告诉空空,可是哪有这么巧的事情,证告诉空空的全都是疏不知道的规则,于理不合。



当然于理不合。



因为证根本没告诉空空任何规则。



……事情演变成这样,之前没从证的尸体上找到抄写规则的纪录真的是一大损失。不,空空也不确定规则纪录、便笺是否真的藏在她的尸体、她的内衣裤里──但只要拿到那本便笺,说不定就能向疏提出更有建设性的交易条件了。



“不,可能还是不行……”



在疏把空空身上的魔法少女服装脱掉的时候,那本便笺本肯定也会被她拿走,所以完全改变不了现状。倒不如说没有那本便笺还能为今后带来转机──这也算是一种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



总之空空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事到如今,空空已经没有一丝犹豫──只要知道应该采用何种战略、冒何种风险,接下来他就不会再有一丝迷惘,只会谨慎地把该做的事情做好。



无论结果如何,最终还是得吃点苦头──应该说现在空空已经是遍体鳞伤,到处都是划伤了。可是他还需要展现出决心,不惜承受比这些小伤更重的伤害。



然后疏很有可能会审核空空说的话是真是假,要如何躲过这一关──关于这件事,他也已经有了腹案,不过这是一种策略、一种赌博。空空连执行这个方案之后,未来可能会发生什么状况都仔细考虑过了。



他看看时钟。



光是思考就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只过一个小时,疏应该还不会起来,但为了预防万一,最好还是预先开始准备。



空空被绳索绑住,坐姿不自然。他勉力把大腿从椅子上举起来,然后上半身──胸部以上就像往前伸展那样弯下去,用嘴巴把堆在膝盖上的玻璃碎片衔了几片起来。



因为空空平日不光是锻炼肌肉,也不忘要做柔软体操,所以才能做出这种动作。这应该也在疏料想之外吧──不过这也不是只靠身体的柔软度,还有因为空空的精神意志让他撑过长时间的拷问,玻璃碎片多到堆积在大腿上。



“…………”



空空选了一片比较小的碎片含在口中,然后恢复原本的坐姿──他选择小块碎片当然是为了尽量降低自己的伤害。



他设想出来的步骤如下。



再过几个小时,疏就会醒来回到这间教室。当她打开那扇离开时还不忘上锁的教室门瞬间,空空就会连人带椅横倒在地上──他被绳索绑着,跌倒时当然没办法护身。就算可以,倒下去的地上也满是疏扔了一地的玻璃碎块。



倒下去当然不是闹着玩的。



空空应该会受到重伤──最糟的情况伤势下,可能会严重到失血过多而死。但就是因为这样,就是会受重伤,空空干出这种愚蠢的行径──这种野蛮的行为才有意义。



对疏来说,她应该没料想到空空会这样做──撑过那么长时间的拷问、‘精神强韧’的空空竟然会做出自残行为……不,是自杀行为。



要是疏因此乱了方寸的话,这件事就大功告成了。



空空可以让她失去冷静判断力──空空只是自残而已,完全不打算自尽、自杀。可是从疏的角度来看,他这样的行为看起来一定很不正常。



撇开拷问的事情。



她应该会想问空空──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要是她问了,对话就能成立──而且这场对话是用笔谈。因为在倒地的时候,空空的嘴里应该会有大量伤口──因为他嘴里含着那块玻璃。



空空选的是一块小玻璃,所以实际上应该不至于伤到不能说话,可是应该免不了会流血。



那么只要用流血的模样假装他没办法说话,就能向疏要求用笔谈。教室里有黑板这种方便的东西,根本用不着要疏拿便笺或是笔记本过来。铅笔以及原子笔有可能当武器用,疏应该是不会给他。但如果是粉笔的话,最多只能让老师拿来当武器,用来叫醒上课打瞌睡的学生而已。



这时候最重要的,就是既然要笔谈的话,至少得松开一只手才行──因为他倒地时是横倒,而空空又是所谓的‘Cross dominance’,所以他当然打算在倒地的时候要保护写字时使用的左手。



至于用笔谈的原因,是因为避免让疏从语调、口音,还有说话时的表情看出他在说谎──空空少年在地球鏖灭军中一边欺瞒同伴一边求生至今,知道谎言这种行为最容易漏馅的不是谎言内容,而是说谎时的态度与举动。



顺带一提,空空想出这种计画也是因为他已经看出疏的个性不是那么残虐,不至于刻意折磨一个身负重伤的俘虏。



这个作战就是空空故意重伤自己,让疏没办法继续伤害他。



还有一件事必须补充,空空这么做当然是考虑到事后能够使用他在登陆四国时带来的急救包疗伤。而急救包就放在背包里,在空空在走廊下撒玻璃之前就已经藏起来了──闲话休提。



空空心想接下来只要等疏睡醒,眼睛直盯着教室门看。彷佛像是从前上课铃声响后,他随时注意老师什么时候会走进教室那样。



虽然空空确实是个奇怪的少年,这种情况下还能怀念起中学时代的生活,可是这或许也证明那段中学时代成为他心中一段快乐的回忆。进入地球鏖灭军之后的回忆,怎么样都不会比之前的回忆更快乐了。



可是──



为了应付疏,空空花了超过一个钟头培养这份可说是必死的觉悟。可是就像大部分的决心一样,他这份决心到后来也是无疾而终。



如果想要换个角度解释的话也可以说是好事一桩,用不着搞得自己身负重伤;可是如果把之后的发展考虑进去,恐怕很难做这样解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听到了这么一声惨叫。



这声惨叫凄厉无比,即使空空已经把精神集中在视觉上,他的注意力还是不由自主被那声惨叫吸引──同时间绑住空空的绳索,绑住他双脚、身体与手腕的绳索──彷佛像变魔术般悄悄落在地上。



彷佛魔术一般。



或者像魔法一般。



不──应该说像魔法解除了一般。



“…………?”



空空嘴里含着玻璃,顶多也只能发出一个问号──可是他的理智其实已经知道了。因为这道惨叫声先前已经听过一遍──所以他知道刚才那声刺耳穿脑般的惨叫声──巨大的悲鸣声就是那个少女。



那个魔法少女‘Pathos’──秘秘木疏发出来的声音。



5



十分钟之后,空空发现了她的尸体。



那具尸体不是因为爆炸而死,而是被那支万能魔杖‘Synecdoche’刺穿心脏、惨不忍睹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