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g10 五彩的处刑台(2 / 2)
情况如此不同寻常,可浜村渚却还是不忘夸奖那个自恋的恐怖分子。在来自四面八方的灯光下,脸上贴着创可贴的她竟显得很开心。
“好了,那我们开始吧”
“啊、哦”
我们三人反射般呆呆地回答。
“那,武藤先生就负责那块墙,梓姐姐负责那块,濑岛先生负责那边吧”
在这个世界里,我、大山和濑岛只能依靠眼前这个初中生。在她干脆利落的指示下,我们大概是史上首次,从魔方的内部,开始了还原魔方的作业。
√16 藏起来的图形
蜿蜒的走廊不见尽头,混凝土浇筑的墙壁上涂着冰冷的灰色,不见任何彩色的砖块。是故意这样做的呢,还是建造仓促来不及装饰呢?嘛,无所谓了。
“这个楼有这么宽敞吗?”
大山说着向四周张望。
刚才的自恋魔方,在浜村的指示下,仅用了短短数分钟便被还原。拼好的瞬间,入口对侧的墙壁徐徐开启,我们踏入了这条不见尽头的走廊,恐怕已经走了一百多米。
“应该快到头了”
浜村一边用右手拿着的粉红色自动铅笔在空中画着什么图案,一边回答。大山看着她的侧脸,感到不可思议。
“你怎么知道?”
“这个建筑是照着魔方的样子建造的,从上往下看是一个正方形。我们一路上左转了七次,而且每转一次通路就变短一些。也就是说,我们正在沿着螺旋线,逐渐靠近正方形的中央”
我和濑岛竖着耳朵听她的解释。
“如果下一个房间位于正方形的中央的话,那离我们很近了”
我们拐过第八个弯,只见前方数米处是尽头,左侧的墙壁上有一扇门,门上嵌满了绿色和黄色的正方形砖块。如果浜村渚说的是对的,那这个房间就是正方形的中央了。
门把手依旧是魔方的形状,但门好像没有上锁。
“我打开了哦?”
大山握住把手,不等我们回答,便打开了门。
这儿比刚才的房间略微宽敞一些,墙壁和走廊一样是冰冷的混凝土,除了入口以外没有别的门。这也是当然,因为这个房间是“正方形的中心”。
房间中央有一个小木桌,桌上放着一个奇妙的立方体。大概和普通的魔方一样可以转动,可它竟然是透明的。
浜村渚歪着脑袋,用手指戳了戳。
“这是什么呢?”
我们转过头看向她,但无从回答。我只知道她看上去很开心。
“铛铛铛铛——”
那个音乐声又想起来了。欢迎来到大本营。只见天花板的角落装有扬声器。
“居然能来到这里,了不起啊。那就出下一道题了”
“好的,请吧”
浜村渚精神抖擞地回答。
“进入下一个房间的钥匙,是‘藏起来的正六边形’。快点来到我身边吧,我等着你们哦”
说完,鲁比克王子再次切断了通讯。
“真是的,搞什么啊”
大山满脸不爽地挠了挠头,头发也跟着恼怒地摆动。
与之相反,浜村则是两眼放光,半张着嘴,十分开心地拿起了透明的魔方。濑岛看向她。
“浜村,那家伙说了什么,你听明白了吗?”
浜村没有作答,而是摆弄了一会儿魔方,时不时地拿起来透过灯光查看。
然后,她忽然把它放回桌子上,然后从书包中取出那个樱桃笔记本,拿起粉红色自动铅笔,画出几个标准的立方体结构图。
她开始了说明。
“立方体里藏着几个图形”
“图形?我除了‘正方形’以外什么都看不到啊”
听到大山的话,浜村渚微微一笑,在笔记本上写下“正方形”三个字。
“用平行于立方体任一面的平面去切立方体,得到的截面就是正方形。那如果斜一点去切,截面会是什么形状呢?”
“斜一点?”
“比如,从这个角度去切的话……”
纸上,一个平面倾斜地插入立方体,那么截面自然便不再是正方形。
“是‘长方形’”
我回答。浜村写下“长方形”。
“那,如果只切下一个角呢?”
她画了一个新的截面。我想起来,若没有这次的事件,她现在应该在学校上料理实习课。
“就是‘等腰三角形’。如果再斜一点呢?”
大山梓紧紧盯着平移的平面,直至它来到底面。
“梯形,对吧”
“没错,是‘等腰梯形’。那么接下来,如果让平面经过这个顶点和与它距离最远的顶点,截面是什么呢?”
“嗯……四边形?‘平行四边形’?”
“答对了,梓姐姐”
粉红色的自动铅笔画出截面的轮廓。如大山所说,纸上出现了一个平行四边形。
眨眼间,从一个立方体上便出现了各种形状的截面,简直像魔法一样。
“那,也能切出‘正六边形’吗?”
正当我感叹时,身后的濑岛问道。
“能的。让平面穿过立方体所有的六个面,而且还通过各条棱的中点的话……”
粉红色的自动铅笔再次开始移动。
天啊!看着笔记本上出现的立方体的截面,我不禁瞪大了眼睛。那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正六边形”。如她所说,立方体里确实藏着一个“正六边形”!
数学是美丽的。这句话在“Zeta Tube”上听毕达哥拉斯博士说过好多遍了,可一直有些不明所以,但方才的一瞬,我似乎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可是啊”
正当我暗自慨叹时,大山打破了我心中的感动。
“那和这个魔方有什么关系?”
“我也不知道”
浜村渚也狐疑地歪起脑袋,变回一名普通的初中女生,仿佛刚才那番流畅的解说未曾发生过一般。
透明的魔方沉默不语。究竟该如何表现出那个截面呢?该不会真的要让我们切开吧。
“是不是那个?”
濑岛指了指入口的门旁边的墙上镶嵌的一个转盘。
我离它最近,于是走过去查看。是照明的开关,通过转动转盘调整灯光的强弱,目前转到“MAX(最大)”的挡位。
“武藤,把灯调暗一点试试”
听到濑岛不必要地盛气凌人的命令口气,我心中感到有些不爽,但还是依言缓缓转动转盘。只见房间内的亮度逐渐降低。
“哦哦——”身后浜村和大山发出叫声。昏暗中,浜村手中的魔方发出微弱的光芒。
“哎,哎?它怎么在发光?”
大山开始像孩子一样吵闹。濑岛则是一脸得意地哼了一声。
“荧光涂料”
“濑岛先生好厉害”
“这种事情还看不出来吗?”
浜村渚没有理会濑岛得意洋洋的表情,迅速摆弄起魔方。透明的立方体上用亮绿色的荧光涂料画着若干条线,看来目的就是把这些线条连接形成正六边形。显然,此非等闲之辈能办到之事。
“王子啊”
看着手中的亮绿色,浜村轻声嘟囔。
“这真是又难又有趣的谜题呢”
“又难又有趣”——她说出的形容词,如同热爱数学的她一样,饱含着智慧的光芒。
Σ
咔嚓。
又难又有趣的问题似乎的确难住了数学少女浜村渚。不过,约莫十分钟后,她的手中便出现了亮绿色的正六边形。
“成功了~”
大概是因成就感而欣喜,浜村渚蹦蹦跳跳地发出前所未有的大叫。
“好厉害啊,渚”
大山开心地戳了戳她的侧腹,她则是难忍般扭动身子,咯咯地笑。
“不要了啊,梓姐姐”
刚刚才解开了如此困难的谜题,转眼间就又变回了初中生的模样。
“铛铛铛铛——!”
鲁比克王子也察觉了我们的成功。大概是通过藏在哪儿的摄像头看着吧。
“恭喜”
我不由得绷紧身子。他又打算做些什么?
“那,就请各位来到我的房间吧”
“你的房间?”
喧闹的浜村立刻止住了动作,露出不解的表情。
“这个房间应该是在正方形的中央,而且这儿也没有别的门啊”
没错。难道说,我们要走出这扇门,沿着弯弯绕的走廊,重新返回位于门口的房间吗?
“啊哈”
躲在这个疯狂建筑内某处的鲁比克王子笑了。
“你们现在只是在立方体的第一层而已啊”
“咦?那就是说……”
咯噔!随着一声巨响,地面猛地摇晃,并发生倾斜,形成一个滑坡。这么说来,这个楼像极了一个魔方被埋在地里——它还有地下的空间!
“呜哇”“呀啊”
失去了平衡,无法分辨上下左右。
正当我担忧掉落太长时间时,身体“噗”地撞到某个柔软的东西上。我们终于落地了。谢天谢地,王子为我们准备了松软的垫子。
“疼疼疼……”
我呻吟了一声,但并没有感觉很痛。倾斜的地面重新“吱呀”地转上去,形成我们头顶上的天花板。
周围一片昏暗,大山摇了摇头试图恢复清醒,濑岛则是悔恨地捶打着垫子。
而浜村渚……则是跌坐在地上,双手按住裙摆,害羞地低着头。
“浜村,你没事吧?”
我问道,只见浜村反射般抬起头。
“武藤先生……”
她的脸颊一片绯红,长长的睫毛下似乎已渗出泪水。她是怎么了?
“早知道,下面就穿上短裤了……”
按着裙摆的小手似乎格外用力。
哦,看来是猝不及防地滑落的时候,裙子被扬起来了。当然我没有看到她的样子……这种时候该说些什么好呢。
“谁稀罕看你的那个地方啊!”
濑岛用极为瞧不起人的语气说道。你那样说的话,浜村会更伤心的不是吗?
与我的担心相反,浜村只是圆嘟嘟地鼓起贴着创可贴的脸颊,伸出手理了理戴着粉红色发夹的头发。
“喂,快看那个!”
这时,大山梓发出了惊叫声。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十数米远处,是一张熟悉的床,上面躺着的正是与佐佐木律师一同失踪的高野律师。
大山翻身跳下垫子,我也为了拂去心中残留的一丝罪恶感而追在她身后。濑岛跟在后面。这时我们才发觉,此处比方才的两个房间都要宽敞许多。
与高野律师躺着的床相对的那一面墙壁上,有一扇红色的门。房间的中央有一个差不多相当于两个大型冰箱大小的物体,上面盖着一层布,然后就再没有别的东西了,像一个被废弃的仓库般,多少显得有些寂寞。
高野律师被绳子紧紧缠住,绑得结实。大山蹲下来,试图解开绳索,然而笨手笨脚的她难以胜任。要说灵巧的话……我回头看向浜村渚。就在这时。
咯铛!咯铛!
从我们身后的地板中突然伸出直杆,迅速升至天花板。红色、白色、橙色、绿色、蓝色、黄色,与魔方相同的六种颜色的铁杆共有数十根。——这是栅栏。我们三人和昏睡在一旁的高野律师一起,被困在这里了!
浜村渚这个时候好不容易从垫子上爬下来,正准备赶到我们身旁,结果被隔在了另一边。
“搞什么啊,这是!”
濑岛抓住铁栏,用力晃动。
这时,随着“吱呀”一声,沉默被打破了。
栅栏另一侧的红色房门打开,光亮立刻涌入昏暗的房间内。同时,穿着五彩披风的那个男子终于登场了。
“哎呀,终于来了”
他戴着白色手套,栗色的头发长至耳边。鲁比克王子——唐泽武琉,逐步向浜村渚走近。
“你离她远一点!”
大山怒喝,然而他只是轻轻举起白色的手,示意她安静。
“我看到你出色的表现了”
鲁比克王子站到浜村渚面前,低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浜村战战兢兢地抬头看着他,同时用左手摆弄着刘海。
然后,鲁比克王子微微前倾,将浜村渚抱在了怀里。
“这、这是干什么?”
被抱住地浜村发出惊叫。看到他的举动,我们也是不明所以。
“你的才能真了不起”
“啊……谢谢您”
浜村呆呆地道谢。鲁比克王子松开了双臂,然后跪在了浜村的面前。他的一举一动都显得极为做作而自恋。
“我非常希望你能加入我们黑色三角尺组织”
什么?
……我想起濑岛曾经说过“要注意浜村渚可能会成为组织的一员”。当时大山和我只是一笑置之,然而从某个渠道得知浜村渚的存在的黑色三角尺或许已经开始认真考虑这个选项了。
方才的一系列谜题像是鲁比克王子的挑战书,实际上却是在测试她的实力。
如果浜村渚拒绝邀请,会怎么样?我们被挡在栅栏后面,束手无策,心急如焚。
“我不愿意”
正当我左思右想时,浜村渚说出了我们期待的回答。
“为什么?”
独树一帜的王子露出了险恶的表情。
“我不会帮助凶手杀人”
“杀人?”
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歹意。
“我们做的事情是排除多余的人,简化这个世界,即微分。为了追寻数学的美丽与和谐,这是必不可少的作业”
果然不同寻常。黑色三角尺的恐怖分子们都和常人不一样。
浜村渚似乎不知该作何答,只是紧抿着嘴唇,用长睫毛下的双眼笔直看向鲁比克王子。
“你还是要站在没脑子的人们那边,阻碍我的活动吗?”
“因为我想喜欢数学”
她的回答中,充满了对数学真挚的热爱。然而鲁比克王子只是哼地发出了嘲笑。
“很遗憾,不过没办法。……喂!”
旋即,红色的门被猛地撞开,从中跳出两个目光呆滞的男子。看样子,他们是中了那个催眠术,被王子操纵着。两人用粗暴的动作抓住试图逃跑的浜村,将她抱起。
“呀啊!”
浜村渚摆动着双腿,徒劳地挣扎着。
“放开她!”
我不由得大叫。太过分了,居然对一个初中生的孩子出手!
“吵死了,没脑子的”
鲁比克王子看都不看我们一眼,冷冷地说道。
“反正你们这辈子都逃不出去了,在死之前就看看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吧。既然她这么喜欢数学,我就送给她最理想的死法!”
啪嗒一声,房间中央的物体上的遮罩被揭开了,出现的是两个闻所未闻的处刑台。
√25 五彩斑斓的处刑台
咔嚓、咔嚓。
随着鲁比克王子还原手中的魔方,地板滑开,它的上面是吊在五彩处刑台上的绳套,正颤颤巍巍地晃荡着。如果把脑袋伸进那个环里,脚下一空的话……显然就会落得佐佐木律师那样的下场。
鲁比克王子将还原的魔方放到脚边,又取出另一个魔方,开始转动起来。
“这是我开发的魔方联动型处刑台”
浜村渚被人抱着,静静地听王子得意洋洋的解说。
“这两个魔方分别和两个处刑台连在一起,当魔方被还原后,下面的地板就会滑开”
咔嚓、咔嚓。只见第二个处刑台下面的地板也打开了。
他是要用这个东西处死浜村渚……可为什么会有两个?
“接下来,你就要和我进行蒙眼魔方还原的比赛”
“蒙眼?”
浜村圆滚的眼中露出不安的神色。
“没错。我们把脖子套在绳里,蒙上眼睛,还原与对方的处刑台相连的魔方。如果对方先一步还原了的话……啊哈,你能明白吧?这是赌上性命的魔方还原比赛”
天啊。佐佐木律师原来是被蒙上眼睛,在无尽的恐怖中杀死的。这个卑劣至极的恐怖分子,偏偏用自己擅长的事情决胜负。而现在,他想用同样的方法取浜村渚的性命。
“怎么办?如果你现在回心转意,还不算晚”
“谁来打乱魔方呢?”
浜村没有理会王子的邀请,向他问道。
“啊哈,我们互相把对方的魔方打乱就行了”
“也就是说,我要自己打乱和自己脚下的地板相连的魔方,是吗?”
王子思索了片刻。
“没错”
“那我就比”
浜村渚回答,她的脸上依旧带着一丝不安。
“别听他的,渚!”
大山叫道,然而浜村和王子都没有理会她,完全进入了只属于两人的世界里。
王子轻蔑地一笑,然后转动了两个魔方,将打开的地板重新合上。
“看来你还不知道我的厉害”
“不。我数了你的动作”
“什么?”
王子皱起面庞。浜村渚到底想要说什么?对话的氛围开始带上数学的色彩。
“第一次用了68步还原,第二次用了54步。不过,想要还原两个魔方,本可以使用更少的步数”
所谓“步数”,似乎是指“转动魔方的次数”。
浜村渚的语气一如平常,丝毫没有惹人不快的意思。然而,眼前这个曾经连续三次称霸全日本模仿选手权大赛的男子,却似乎将其视为一种挑衅。
“口气真不小啊”
“这只是我的猜测,不过我想,不论从什么样的状态开始,还原需要的步数都不会超过25,大概是21步或20步就够了”
这是真的吗?居然只要这么几步就能还原了吗?然而,一旦她开始讲起数学,我们这些数学白痴就只有闭嘴听着的份了。我、濑岛和大山屏息凝神,静观事态发展。
“嗬~!嗬~!是吗!”
鲁比克王子扬起双臂夸张地大叫,脸上已经不见了方才泰然自若的神色。
恐怕,他一直以来只重视速度,却未曾考虑过“还原魔方所需要的最少步数”这一数学问题。这与他受伤的自尊心加在一起,让他陷入了动摇。
“那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吧!现在就算你哭着求我,也已经晚了!”
怒气冲天的他一扬手,目光呆滞的两个男子便将浜村渚拽到处刑台上,在她的颈部套上绳索,又把她的双手用五彩的手铐锁住。
“我要让你看看,侮辱了我的人会是怎样恐怖的下场”
鲁比克王子走到旁边的处刑台上,自己将绳索套在脖子上,又戴上了手铐。
“那,就先把魔方打乱吧”
两男子各自将魔方交到浜村和王子的手上。后者背对背,开始转动与自己脚下的地板连在一起的魔方。我们被挡在栅栏后面,看不清两人手上的动作。
咔嚓咔嚓……在宽阔到浪费的房间里,只能听到两名数学爱好者转动魔方的声音。难道说,浜村渚已经计算好还原起来最费工夫的颜色配置吗?
终于,转动声停了下来,两人沉默不语,只是用戴上手铐的双手交换了魔方。
他们举起魔方,来回转动,确认六个面上不同颜色分布的位置。显然,两人已经知道了该如何还原手上的魔方。
“差不多可以开始了吧?”
鲁比克王子问道,脸上是游刃有余的表情。浜村渚静静地点了点头。
“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
王子恶狠狠地盯着两个表情呆滞的手下。
“在分出胜负之前,绝对不可以出手。看我怎么干掉这个臭小鬼”
两个手下点了点头,给两人戴上了眼罩。颈部套着绳索,手上拿着魔方,而脚下是随时都可能打开的地板。
“那就开始吧”
身旁传来大山夸张地吞咽口水的声音。终于开始了。如果没能还原手中的魔方,结局将是死路一条。
“准备,开始!”
随着王子一声令下,两人开始迅速转动手中的魔方。咔嚓咔嚓咔嚓……他们的动作都很快,我们这几个数学白痴的眼睛完全跟不上。那两个人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
然而,与王子流畅的动作相比,浜村渚的动作显得有些生硬。这也难怪,她可是在不到二十四小时前生平第一次接触魔方啊,而对手是通过魔方称霸了日本的男子。而他们竟然能一决高下,这已经是相当奇异的光景了。
咔嚓,咔嚓……浜村渚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不好。
而鲁比克王子的嘴角则是笑容依旧。看来,他的脑中已经想好了通往还原的每一个步骤。
……也就是说……
“啊哈哈哈哈哈!”
王子突然停下动作,发出一阵刺耳的怪笑。他手中的魔方……即便是我们这些外行也能看出来,只要再把蓝色的那一面转动90度,就还原了!
“说20步就能还原,看来是在吹牛啊”
他毫不怀疑自己获得了胜利。
“好了,用毫无根据的理论侮辱了我的臭小鬼,就给我去死吧!”
完了,到此为止了!
“渚!!”
大山发出悲鸣。
戴着眼罩的鲁比克王子露出轻蔑的笑容,扭动了最后的90度。
咔嚓。
…………
咔嚓,咔嚓……浜村渚仍然在用生涩的动作扭动着魔方,她脚下的地板没有任何移动的打算。
“咦?”
鲁比克王子发出惊愕的尖叫。
“我拼错了?怎么可能?”
不,他没有拼错。他手中的魔方的确被还原了,每个面都是统一的颜色。可为什么?
“我一直很期待呢,王子”
被惊讶包围的房间中,浜村渚静静打破了沉默。
“什么意思?”
“我昨天第一次接触魔方,然后想到了一个问题”
咔嚓。浜村渚停止了转动。
“是关于交换魔方上面不同位置的颜色”
她的眼罩下泛起了微笑。那是对数学喜爱得无以复加的纯粹喜悦。
“你说什么?”
“交换任意n个色块后,魔方就不一定能还原了。例如,如果把角块上的一个颜色与非角块的颜色换个位置,那个魔方就绝对不可能还原的”
一旦牵扯到数学,她的话语就会变得极为流畅,令任何人都竖耳倾听。
“如果想要交换之后魔方仍能还原,共有多少种方法呢?比如,就像王子您现在手里的那个魔方一样”
鲁比克王子似乎注意到什么一般,愣愣地张开嘴。
“你,难道说……?”
“没错。……刚才打乱魔方的时候,我交换了几个位置的贴纸”
什么?
浜村渚的脸颊上,是数小时前刚刚重新贴好的创可贴。我回想起她的动作。她用灵巧的手指揭下旧的创可贴,沿着原来的痕迹,将新的贴在了分毫不差的位置上,仿佛对自己脸上的坐标了如指掌一般。
用相同的手法,她把魔方上的贴纸交换了位置!天衣无缝的贴合,甚至骗过了王子的眼睛。我们也明白了,既然改变了贴纸的位置,那么就算还原了,也与最初的状态完全不同!
“王子还原魔方的本领越高超,我脚下的地板就越不可能打开”
“开、开什么玩笑!重新来!快把绳子解开,打开手铐!”
“不会的”
浜村一边咔嚓、咔嚓地转动着魔方,一边静静地说。
“因为您亲口命令了不是吗。‘在分出胜负之前,绝对不可以出手’”
“………………”
“想‘分出胜负’的话,要么是我拼好魔方,要么是王子认输”
没错,因为他的手下已经被黑色三角尺开发的催眠装置洗脑了。
“哼哼哼”——看到眼下讽刺的情况,一旁的濑岛开始坏笑,而王子的额头上则是浮现了汗珠。咔嚓、咔嚓……在浜村渚的手中逐渐被还原的魔方发出的声音一下下刺入他的耳中,无异于死刑的宣告。
“太、太卑鄙了!”
王子大叫,声音中带着哭腔。
“怎么能说人卑鄙呢,太见外了。我可是想和您一起思考呢”
“你说什么?”
眼前的初中女生再次语出惊人。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我在这个楼里面走的时候,可是很受感动的。所以就很想和喜欢魔方的王子一起思考这个问题。所以,求您了”
浜村渚戴着眼罩,转身面对王子。
“能请您认输吗?”
她的声音中没有任何挑衅,而是仿佛要用数学的温柔包裹住想杀死自己的男子。
“我不希望您死去”
这就是她最大的力量。数学不是夺人性命的工具,而是所有热爱真理之人的共同财产。一个人的数学能力不是用来让他人臣服的,而是为了赢得尊敬。浜村渚藏在眼罩下的双眸,正如此真挚地诉说着。如果看到这都无法动心,他便不是真正热爱数学的人。
鲁比克王子思索了片刻,终于叹息般回答。
“……我知道啦”
她的心声,在他的心中回荡。
“是我输了。你们几个,把栅栏打开吧”
听到他的命令,男子们进入门里,片刻后,挡着我们的铁栅栏徐徐降下。我和濑岛扶住王子的两侧,将他脖子上的绳索取下,他便立刻无力地跪坐下来。取下了他的眼罩,只见他的头上已是汗如雨下,脸颊通红。
“王子,这个还给您”
被大山救出来的浜村递过自己手上的魔方。看到它的瞬间,我们愣住了。……别说六个面,就连一个面都没有还原。
“这种东西,闭上眼睛怎么可能做到嘛”
浜村渚笑着说道,同时伸手理了理被眼罩蹭乱的头发。
Σ Σ
“高木源一郎到底在哪儿?”
审讯室里,濑岛隔着桌子逼问坐在对面的鲁比克王子,我和大山则在隔壁透过玻璃观看。
“14,15,16……”
鲁比克王子表情呆滞,双手摆出奇怪的姿势,嘴里正数着什么。
“喂!”
濑岛砰地一拍桌子。他立刻停下双手的动作,看向濑岛,耸了耸肩。
“我没见过毕达哥拉斯博士”
又是这个回答。这个组织里,有不少人是从没见过毕达哥拉斯博士而接收指令行动的,这也是难以追踪他们的原因之一。或许,他们有一套缜密的数学理论来统领组织的活动。
“那你是受了谁的指示?”
“可爱小欧拉(Cutie Euler)”
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不过,“欧拉”这个名字我倒是有印象。记得以前听浜村渚说过,大概是某个数学家吧。
“她的话,应该知道毕达哥拉斯博士在哪儿。因为博士很信赖她”
“她?是个女的吗?”
濑岛皱起眉头。我也感到有些意外。
“嗯。她特别聪明,十七岁就上了大学,研究BSD猜想(译注:指贝赫和斯威纳通-戴尔猜想(Bitch and Swinnerton-Dyer conjecture),为千禧年七大数学难题之一,至今尚未被证明)……啊哈,文科生应该听不懂吧”
他那瞧不起人的心态复活了一些。
“那她在哪儿?”
“我哪知道。自从我绑架了律师,就再也联系不到她了。可能是切断了联系吧,这样就算我被抓住了,也找不到她”
鲁比克王子自嘲般笑道,但其中不见丝毫寂寞。
“想抓住她,和想一次通过普雷格河上的七座桥(译注:即七桥问题)一样,是不可能的”
“你说什么?”
“没什么。……对了,她给我的那个魔方呢?”
他指的显然是浜村渚。浜村本人已经回到位于千叶的家里了。
“快点还给我啊。硬要说的话,我对那个问题更感兴趣”
说着,他仰头看向天花板。
“在20步以内,真的一定能还原吗……我啊,其实也是很喜欢数学的……”
这次,鲁比克王子的脸上浮现了寂寞的笑容。
“……相信我啊”
啊哈,啊哈……干枯的笑声回荡在审讯室内。知道了这个靠不住的恐怖分子距离组织的核心很远很远,这让我们感到万分疲惫,但也打探到了一条重要的情报,算是有所收获。
可爱小欧拉。或许,比起高木源一郎,先去追寻她的脚步更为明智。
# 莲子的解说:
* 三阶魔方图案组合的个数的计算方法:
一个立方体共有8个顶点和12条棱边。8个顶点排列的顺序共有8!种方法,12条棱的排列共有12!种,但考虑到交换两条棱等同于交换两个顶点(即,对魔方的任何转动都交换了偶数个顶点+棱边的位置,在数学上称为偶置换。单独交换一对棱块或角块的操作/状态,被称为奇置换。已还原魔方没有任何方块交换位置,即零置换,它也是偶置换。容易证明,仅通过偶置换操作无法得到奇置换状态;换句话说就是,不存在可以单独交换一对角块或一对棱块的转动操作,除非把魔方拆开重装),故顶点和棱的位置排列方式共有3!×12!÷2种。每个顶点的方块(角块)可以有3个朝向,但确定了7个角块的方向后,第8个角块的方向也唯一确定;每个棱边的方块(棱块)可以有两2个朝向,但第12个棱块的朝向由其余11个棱块唯一确定。故角块和棱块朝向的方式共有3^(8-1)×2^(12-1)种。二者相乘即得。
* 还原魔方所需要的最少步数:
2010年8月,美国的一支研究团队借助计算机穷举了魔方可能出现的所有状态(没错,就是上面算出来的那个长到不会念的数),确定了还原一个三阶魔方所需要的最少步数为20,这个数字也被称为“上帝之数”。(莲子八卦:这个计算机是谷歌把超级计算机的空余时间免费借给他们用的,共使用了长达35年的CPU计算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