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凯克洛普斯之卵(1 / 2)
临海校外教学第四天——
回程飞机将在今天傍晚起飞。
在依然闷热的帐篷中,课堂一片倦怠气氛,只有老师念着算式的声音在回荡。虽然下午是海水浴的时间,但毕竟已是第四天,躲在岩石阴影下乘凉的人也变多了。
而对我来说,则是模拟战的时间。
从早上开始,我就不断在脑中复习着露诺雅她们教过的事情。
心情实在很紧张。
我和美琳之间的实力差距相当明显,但这也是我和鹰姊的约定,因此绝不能输得很难看。
就在我和露诺雅准备动身离开的时候——
看到美砂背靠着货柜站在眼前。
虽然现在是海水浴的时间,不过有些同学则是志愿去清扫垃圾。美砂的手上也拿着垃圾袋与铁夹。
她身上穿的不是制服,而是T恤搭配短裤、较为凉爽的打扮。然而,她额头上还是冒着汗珠。
「萤介同学,今天也要出门?」
「是啊……抱歉,我会在飞机起飞前回来的。」
「在那之前,三点开始还有班会的说……唉,不过这也没办法吧?毕竟你好像就是为了那个目的才来到这座岛的。」
「……是啊。」
其实一开始的目的只是修理露诺雅的铳剑《零式》而已。但现在状况改变,我必须跟美琳比赛了。
到头来,校外教学这段期间,我几乎都是在空母赫斯珀里得斯号上度过的。
露诺雅拉了一下我的制服袖子。
「萤介大人,没时间了。」
「我知道。那么,美砂,我们要走了。待会见。」
「啊……我有点事情想问你……」
「嗯?呃……可以等我回来再说吗?」
老实说,现在真的没时间。照这样子,我搞不好要用跑的到基地去了。
美砂拿着铁夹的手左右摆动。
「啊,没关系没关系。」
「抱歉了。」
她脸上露出寂寞的微笑。
「……你要小心,至少不要受伤喔,萤介同学。」
「哦、哦哦。」
美砂的直觉很灵敏,或许多少已经察觉到我的状况了。
可是,要符合她的期待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我总不能跟她说『被大卸八块的可能性比较高』吧?
最后,我只能僵硬地点头回应她。
※
美琳依旧面无表情地站着。
「……没想到你真的敢来赴约。」
「我很乖吧?」
「……真要讲起来,我只觉得你脑袋很蠢而已。」
「喂!」
我与她保持着五公尺左右的距离对峙着。
举行模拟战的场地,是小岛北侧的沙滩。从这里可以看到远处海上的空母赫斯珀里得斯号。想必在空母上也有很多人,正用望远镜或监视摄影机看着我们吧?
在我身边,是来为我加油,或者说身为指导员的露诺雅。她的铳剑《零式》还在修理中——照本田技师长的讲法,应该快要修好了——不过万一发生什么意外,我也没办法期待她出手相助。
「萤介大人,请您加油!」
「哦哦……不过,我几乎只有练习到加速系而已,没问题吗?」
露诺雅用力握起拳头主张:
「因为模拟战是点到为止,不会使用攻击系干涉效果的!您只要能闪过美琳少校的攻击,一定就可以抓住玫胜的契机!」
「说、说得也是……」
我只要刻印银弹没被破坏就不会死,但是在模拟战中,我必须小心不要让它被伤到才行。
它现在被放在我胸前的口袋中。其实我是很想把它装在某个坚固的盒子里啦——可是将它隔离保存,会让引发消失现象的危险性提升。
娜娜也有来到现场,在岩石阴影下铺了一张塑胶垫,手握可乐、盘腿坐下,彻底像个观光客。
「呐~呐~要不要来打赌……萤介仔可以撑几秒……我赌三十秒。」
「居然把我会输当作前提喔!」
「哦~意思是说……萤介仔要赌自己会赢罗?真豪赌~」
「你、你那样讲,我就没什么自信了啦……不过,我会抱着获胜的打算!」
「……嗯……加油吧。」
娜娜虽然赌我只能撑三十秒,不过她带来的保冷箱中却装了十瓶左右的可乐。
裁判是由珂洛依担任。
虽然她前几天才跟美琳吵过架,让人有点怀疑她的公正性。不过反正模拟战不是什么算分竞赛,应该没问题吧?
「我也帮忙过你特训!所以你绝对要赢呀!」
「哦、哦哦……」
她似乎觉得自己闯入我和露诺雅的特训、带着杀气踹我一脚的事情算是帮忙我特训的样子。虽然那件事让我体验到强烈的紧张感也是事实啦。
珂洛依压低声量对我说道:
「对手还不清楚你的实力。只要制造出两败俱伤的局面,一定就能让她露出破绽。」
「你那是叫我故意被她攻击的意思吗?」
「反正你也死不了,应该要好好活用这项能力呀。」
「别说蠢话,那可是会痛得要死啊。」
「哦,时间到啦。」
珂洛依举起一只手。
「模拟战差不多要开始了!虽然有准备治疗手段,但希望双方都不要受伤。要是有刻意杀伤的行为,就算是训练也会成为处罚对象的!」
「……马上就会结束。」
美琳从天使光环中取出那把外观奇特的铳剑。
我则是因为没有那个方便的光环,只能打开金属箱,拿出第五世代铳剑《紫电》。
刻印弹共有三发。
我与露诺雅商量的结果——准备了两发加速系子弹。
另外还有一发或许不会派上用场的打击系。要是没有这个,万一对手使用防御系干涉效果的时候,我就没有对抗手段了。
不管怎么说,我想比赛开始之后很快就会分出胜负了吧?
我与美琳之间的实力差距非常悬殊。想必在比赛开始的同时,她就会使出决定性的攻击手段。
而我必须闪开那招,然后反击。
闪避后反击——这个动作我反覆练习过好几次。闪避后反击。闪避后反击。闪避后反击。
从美琳脖子上的项圈又传出黄司令的声音:
『呵呵呵……要是你能撑到三十秒,我会好好夸奖你。你就小心别让自己丧命吧!』
「我不会那么轻易落败的!」
「……我会让你顶多住院而已啦。」
她还真的认为自己可以轻松获胜啊。
珂洛依这时把手臂挥下。
「开始!」
『美琳,拿出真本事!』
「……了解。」
气氛顿时改变。
我的背脊感受到彷佛被冰块滑过似的寒气。
我立刻放弃了原本想好的策略,在发动加速干涉效果的同时,全力往侧面跳开。不是什么闪避或是反击,而是逃跑。
紧接着——
发生了一场几乎让沙滩地形改变的大爆炸。
美琳用力吐气。
「呼——!」
露诺雅她们靠光壁挡住了暴风,平安无事。那大概是娜娜发动的干涉效果吧?
珂洛依气得大叫:
「喂!林美琳!你这家伙,想杀了自己人吗!居然在模拟战使用那种招式!」
「……反正都闪开了,没问题……这点程度,理所当然。」
「是、是没错啦。可是!」
美琳连续扣下两次铳剑的扳机。
「——《身体强化》加上《威力增大》双重刻印发射!」
竟然一下子就把模拟战能用的三发刻印弹全部用上了。她的身体被光芒包覆,铳剑也喷出火焰的纹影。是干涉效果制造出的幻影。
她接着便朝我砍来。
「喝啊啊啊啊————!」
「好快!」
根本和正在加速的我同等,甚至更快。
她和露诺雅一样毫无多余的动作,而且还靠干涉效果提升速度了。
这实在不可能在看到之后进行闪避或防御。
正常来想的话啦。
但我避开了美琳的攻击。
又再度避开。
不断朝我挥来的铳剑攻击,全都被我闪开了。
美琳惊讶得瞪大双眼。
「……为什么、打不到?」
「因为我隐约觉得你应该会攻击这个地方啊。」
这是我很熟悉的感觉。
这份紧张感、恐惧感、急迫感,甚至让我感到舒服。
过去我从来不觉得自己的直觉特别敏锐。在学校猜拳也是有输有赢。
——但真的是那样吗?
我一直以来都因为催眠而觉得『普通最好』。会不会是我在无意识中觉得『赢多少就要输多少才叫普通』呢?
珂洛依看了一下手表,娜娜则是发出毫无紧张感的笑声。
「呜嘻嘻……三十秒罗……太好了呢,萤介仔,你可以被夸奖了。」
「哦、哦哦。」
看来我表现得不错吗?
这时黄司令对着美琳怒吼:
『给我认真点!』
「……是。」
从美琳那把烈焰包覆的铳剑中射出了子弹。而且她在开枪的同时,还进入了斩击动作。利用往后挥动铳剑消减开枪造成的反作用力,并顺势朝我的身体回砍。
在远处观战的露诺雅与珂洛依发出惊讶的声音。
「单独进行同时攻击!?」
「那家伙到底有多天才呀!?」
——要输了!
严格来讲,我是在美琳使出这招的前一刻就有这个预感了。我直觉猜到她将会对我使出无处可逃的攻击。
在脑袋深处「砰!」地爆出火花。
就是那样的感觉。
不知从何处忽然传来机械合成似的声音:
『——危险度评估,断定为「状况无法维持生命」——允许发动《特殊生存机能》——自动防御《千手》。』
我右手中的铳剑《紫电》感觉瞬间震动了一下。好像有什么电流传来般,让手臂霎时感到麻痹。
我的右手竟不听我的控制,自己动了。
《紫电》的刀身用难以置信的准确度,格开了美琳射出的子弹!接着还挡下她朝我使出的横砍!
美琳有透过干涉效果强化身体能力,因此那一击非常强烈。可是,我却只靠一只手就轻松把她弹开了。
「「什么!?」」
发出惊讶声音的不只是美琳——连我自己也是。
机械合成的声音又再度传来:
『——自动反击《罗刹》……』
趁着美琳因为刚使出大招式而动作迟缓的机会,我的右手将《紫电》的枪口瞄准她的身体。
美琳瞪大双眼。
十岁少女注视着枪口的眼睛,浮现出恐惧的神情。
接着,右手不顾我本人的意思,扣下铳剑扳机——
「会杀死她的啊!」
我在情急之下用左手压下自己的铳剑。那样自己与自己搏斗的怪异行为,让我露出了巨大的破绽。
当然,美琳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呀啊啊啊啊啊啊————!」
「呜哇!?」
突刺逼近眼前。
快闪开——太勉强了。我往后退下的脚迟了一拍,结果整个人跌坐到沙滩上。
美琳的铳剑刀锋——直指我的鼻尖。
「吁、吁、吁……」
她急促地喘着气。
我虽然毫发无伤,但右手臂痛得像是被刀刺伤一样。搞不好有肌肉被拉伤了也说不定。
「…………是我输了。」
「吁、吁……那当然……啦。」
美琳依旧说着充满自信昀话语,但她的声音听起来却一点都不从容。
※
珂洛依感到可惜地垂下肩膀,无可奈何地宣告美琳胜利。
娜娜则是望向岛屿的方向发着呆。
露诺雅的表情变得黯淡。那应该不是因为我输了的关系。她的眼睛瞪着我右手——中的铳剑《紫电》。
「呃……萤介大人,刚才那个,请问是不是有点奇怪?」
「是啊,感觉有点怪,简直就像铳剑自己动起来一样…… 」
这么说来,诺伊主任之前说明过:
「第五世代的研发概念有三项,就是『缩短育成时间』、『提升新兵战绩』以及『提高生存机率』呢。」
该不会是研发出了遇到危险状况时会自己行动的铳剑吧?我对最新兵器之类的没什么概念,而且我想AAA跟铳剑有关的技术,应该和现代科技有很大的差别才对。
「嗯……看来有必要问清楚一点才行。」
我的呢喃被扩音器忽然发出的刺耳声响掩盖。
——警报声!?
在场的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珂洛依的口袋中传出铃声。
于是她赶紧把手机拿出来放到耳边。
「是…………您说什么!?我、我明白了!我们立刻回去!」
从她的态度看来,怎么想都知道是发生紧急状况了。
珂洛依结束通话后…一
「不妙了!听说在岛的西北沿岸有异界人现身!而且是过去未曾有过的巨大敌人,大到让人无法相信可以通过异界狭门的程度!」
「巨大敌人!?」
美琳发出惊讶的声音。
我不禁与露诺雅面面相觑。她看起来也非常惊讶。
唯独娜娜始终呆呆地望着岛屿的方向——不,异界人恐怕就是出现在那个方位吧?
珂洛依继续说明:
「根据龙崎司令的看法,有可能是上次的沙罗曼达留下的卵——」
连结这个世界与异界的《异界狭门》,据说顶多只能让人类大小的物体通过而已。
「——过去的纪录中也曾经有过从人类尺寸巨大化的成长型。不过,从遗留下来的卵孵化出巨大异界人倒是第一次。」
『你漏掉了是吧,美琳?』
嘶哑的声音传来,是黄司令。
美琳顿时变得脸色发青。
「……真是非常抱歉。」
『清楚自己现在该怎么做了吗?』
「……是。」
她连身上因为模拟战流下的汗水都不擦拭,就赶紧为铳剑换上新的弹匣。
我迈步靠到美琳面前。
「你该不会又打算自己一个人去吧?」
「……是的。」
「打消那种念头。不管怎么说都太危险了,现在应该要大家携手合作才对。」
珂洛依也表示同意:
「归队命令已经下来了,你别擅自行动。」
「……我不是太平洋区域军的士兵。」
「但这个区域的指挥权是在龙崎司令手上呀!」
「……你们回去基地就好。」
「这顽固的家伙!」
「……因为是命令。」
美琳扣下铳剑的扳机,发动干涉效果。
「……这次一定要彻底铲除……刻印发射《飞翔加速》。」
她的脚下展开了四片翅膀。
或许她能够单独击倒敌人,但可以保证她绝对没问题吗?
美琳飞翔起来。
她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以前好像也有过这样的状况。我当时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到现在也没有后悔过。
「露诺雅,零式应该差不多要修好了吧?」
「啊,是的!」
「弥回去拿,我……不能放着美琳不管!」
「萤介大人,那太危险了!」
「我知道……可是,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啊。」
「……我也是一样。可是,我不希望失去萤介大人呀。」
露诺雅露出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我虽然很感激她为我担心,但是……
「如果现在不追上去,我一定会后悔。」
「萤介大人……」
露诺雅表情苦涩地对我敬礼:
「请保重。」
「你也快点来啊。那我先走了!」
我箭步冲出。
在进入树林的同时,加速效果的维持时间结束,于是我扣下了第二发加速的扳机。
※
林美琳飞到能够俯瞰岛屿的高度。
接着以螺旋状轨道飞向西北沿岸。因为无论是任何敌人,与侧面来袭相比,都很不善于对付从上方来的攻击。
相对地,飞在空中的一方比起上下左右闪避,往水平方向的回避自由度会比较高。
而且比起从侧面飞袭,从高空往地面飞的速度也比较快。
看到了!
敌人的外观看起来就像个人类。
但那尺寸明显巨大,相对地让丛林的树木都变得宛如庭院的矮树。
上半身是肌肉发达的男子,下半身像一条蛇。覆有鳞片的粗长身躯在地面爬行。
湿淋淋的头发像海草般凌乱,眼珠释放出灿烂的红光。
好恐怖,教人毛骨悚然。
那是过去的纪录中不曾有过的新种,明显比至今为止出现过的异界人还要巨大。
项圈传出黄司令的声音:
『简直就像神话中的《凯克洛普斯》呀。』
异界人的外观,与世界各国传承的神话或圣经中记载的神或恶魔非常相似——有些研究人员是这样主张的。他们似乎希望以此为线索,发现敌人的真面目或是弱点,不过美琳并不清楚详细的内容。
黄司令下达命令:
『管他是巨大种还是新种……消灭掉就是了!在太平洋区域军的那些家伙还没来抢功劳前,击败凯克洛普斯!出手,美琳!』
「了解。」
击败异界人——只要接到这个命令,美琳就会将精神集中到最极限。
至少是刚才那场模拟战的好几倍。
双方相对距离缩短到一百公尺以下了。
美琳架起铳剑。
「……看我把你大卸八块————」
「吼啊啊啊啊啊啊——!」
凯克洛普斯发出让空气震荡的粗野咆哮。
它对美琳瞧也没瞧一眼,便用力挥动巨大的左手。
从美琳的侧面——什么东西也没有的地方忽然有光弹飞来。
「什!呜!」
美琳赶紧避开。
可说是千钧一发之际。但这种事情她早已司空见惯了。
异界人能够扭曲世界、无视于物理法则。无论使用多强力的一般兵器攻击,他们都像是映在湖面上的月亮一样,可以立刻痊愈。
就因为要面对这样无法套用常识的敌人,所以就算对手没看过来就发动攻击,或是从什么也没有的地方忽然飞来子弹,也没必要感到惊讶。
一切都要靠经验和直觉。
虽然模拟战有限定只能使用三发子弹,不过现在就没必要客气了。
美琳扣下专用铳剑《歼击Ⅳ》的扳机。
「呀啊啊啊啊啊——!刻印发射《无限切割》!」
是光靠一击就消灭了沙罗曼达的大招式。
铳剑射出一发特别大的光球。
只要命中目标,无论敌人再怎么巨大都不可能毫发无伤。
凯克洛普斯忽然丢出某样东西。
「咻!」
是蛇的鳞片。
美琳射出的光球击中一枚鳞片,伴随一阵响亮的声音,鳞片粉碎了。然而就只是这样,敌人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什么!竟然有这样的防御方式……!」
「呵呵。」
「……呜!」
被嘲笑了。对手并不愚钝。即使体型巨大,速度依然很快,而且聪明。
鲁莽地接近它应该很危险。
异界人扭动着蛇状的躯体,在森林中朝着南方行进。
快要接近树林尽头了。
树林外有一片沙滩,上面排列着几个货柜。
有一般民众!
凯克洛普斯前往的南方海滩上,有一大群人。
虽然异界人的身影目前还被树木遮掩着,但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民众目击。
美琳的背脊颤抖起来。
要是这个巨大的异界人被发现……那些一般人究竟会受到什么处置?
想了也没有意义。
——现在她能做的,就是尽速击败凯克洛普斯!
刚才因为对方是未知的敌人所以保持着距离,但这下非接近不可了。因为能够对那样巨大的身躯造成伤害的远距离攻击招式,美琳只有准备她最擅长的《无限切割》而已。要说失策的确是很失策,不过……
「……看我一击就解决掉你。」
美琳冲上去,逼近凯克洛普斯。
像这样来到眼前,就能再度体认对方压倒性的巨大。
从地面到头部的位置大约有三层楼高。如果连像蛇一样的下半身也算进去,全长大概足足有三十公尺吧?
手臂的长度也有五公尺以上。
凯克洛普斯将那又长又粗的手伸向美琳。
「吼啊啊啊啊啊啊——!」
要是被它抓到,一定会受到致命性的伤害。
『美琳,击败它!』
「……刻印发射《空间崩坏》!」
铳剑《歼击Ⅳ》伸出发光的利刃。
耀眼的刀身甚至比凯克洛普斯的全长还要长。
美琳朝着敌人的肩口一刀斜砍。
「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顿时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是她过去从未感妥过的、彷佛吃了很苦的食物、被抓住胃袋而想吐的感觉……
不过,凯克洛普斯的攻击很慢。
就算它使出远距离攻击,美琳也有自信能闪避。
美琳将心中感到的恐惧——判断是因为敌人充满未知数而造成的畏惧,压抑下来。
耀眼的长刀从凯克洛普斯的左肩一路砍到右侧腹。
「咕喔喔喔喔喔喔喔——————————!」
一阵惨叫。
巨大的身躯从被斩开的裂缝开始渐渐崩坏,宛如熔化的蜡人像般失去原本的形状。
「……好。」
美琳确信了自己的胜利。
但就在这时——
凯克洛普斯渐渐失去原型的上半身忽然变成巨大的嘴巴。敌人第一次说出了人话:
「看我吃了你。」
异界人应该已经被砍断的上半身,变成了拥有血盆大口的巨蛇——那画面就像拙劣的黏土动画般,呈现不连续的变化。
在美琳眼前张开的大嘴内侧,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宛如小刀的利齿,一路延伸到喉咙深处。
——就算现在脱逃也来不及。
只能击破敌人了!
美琳将《空间崩坏》的长刀刺向巨蛇的咽喉深处。敌人的身体持续崩坏,但是……
来不及!
美琳感到背脊一凉。直到此刻,她才总算发现自己选错干涉效果了。《空间崩坏》的威力虽然确实很强劲,但要消灭如此巨大的对手,就必须花上不少时间。而数不尽的锐利牙齿却已经逼近到伸手可及的距离了。
金属项圈传出司令官歇斯底里的叫声。但不管是什么命令,现在都已没有执行的时间。
——我失败了。
真是太大意了。
巨蛇的上下颚彷佛要包覆美琳的身体般渐渐闭起。
密集排列的大量利牙,将人类脆弱的肉体——
大卸八块。
被一口吞噬,大卸八块。
对我来说,还真是再适合不过的……死法呢。
美琳静静闭上眼睛。透明的水珠从眼角滑落到脸颊上。
少年的大吼声传来:
「休想得逞啊啊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一阵冲击,美琳的身体被撞飞了。
「啊呜!」
强烈的冲撞,让她痛到以为自己的肩骨是不是碎了。
紧接着,巨蛇的嘴巴在她眼前闭上。
喷出鲜血。
「呜啊啊啊啊啊————!」
「你是……!?」
被巨蛇咬到的不是美琳,而是少年。
他的腹部以下,还有左手前臂,都被吞入巨蛇的口中。
握在他右手的铳剑正发动着打击系的干涉效果。看来他就是用那个将美琳撞开的。
「…………我、我得救了?被那个人、救了?我吗……?」
「快、逃……」
「!?」
好痛苦的声音。
「你……快点……逃……快!」
这句话,让美琳的心脏用力跳了一下。
明明两人完全不相像——无论性别、年龄、国籍、立场还是长相都根本不一样——但好朋友的身影却一瞬间与眼前的少年重叠在一起。
「……丽诗。」
巨蛇将上下颚之间仅剩的些微缝隙完全闭上。
大量的鲜血再度喷洒出来。
少年当场被咬断,上半身掉向地面。
美琳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追了上去。
在摔到地面之前抱住少年,并飞离异界人面前。这一连串行为几乎都是在无意识中做出来的。
降落到草木之间后,美琳让少年平躺在砂土上。
好红。
他浑身是血。
少年只剩下上半身而已了。
就是刚刚在沙滩上进行过模拟战的对手,名字应该叫——龙崎萤介。
「……为什么?」
「咳……呜……啊啊啊……」
按照美琳的经验,人类在腹部与左手肘以下都丧失的状态下,居然还可以活着,简直就是一种奇迹。
正常来讲应该会当场死亡才对,就算还留有一口气也绝对不会获救的。
即便现在有回复系干涉效果的高手在场,也一定救不了他。
这位名叫龙崎萤介的少年想必会丧命吧。就为了要救我。
美琳的手指颤抖起来。
膝盖跪到地上。
眼眶渐渐发烫。
泪水源源不绝地涌出来。
「就为了……救我……呜呜……不……不要……」
「咳!」
龙崎萤介吐出鲜血。
美琳发出宛如惨叫的哭泣声,
「不要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有人在哭——我有这样的感觉。
虽然痛得差点失去意识,不过那哭泣声又把我的意识拉回来了。
——啊啊,是那个叫美琳的女孩子。
我将疼痛硬是压抑下来,勉强发出声音:
「呜……!?……呼……你、你在哭什么……快逃啊……」
美琳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
睁大双眼。
接着把满脸的泪水与鼻涕擦乾,探头看向我的脸。
「……为什么……你还没死?」
别讲得好像希望我快点死一样啊。
「吁……吁……我还活着啦。因为一些复杂的原因。」
「……可是,明明从腹部以下都不见了说。」
「拜托你别讲出来,害我又痛起来啦。」
美琳蹲到我身边,将手放在我胸口上。
「……你为什么要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