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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圣女」觉醒(2 / 2)




那是被法丽西莎的私兵团在「世界的尽头」回收的「哄笑女」。



是破坏旧世界,完成重整的「受难之女」。



「圣女」的清澈双眸如同镜子般映照出棹人。



✽✽✽



「我已经不是『圣女』了喔。」



这就是「圣女」的第一句话。



她沉稳地摇头,乌黑柔亮的秀发伴随光环摇曳著。



她外表的年龄还很年轻,然而一举一动却不可思议地渗出老态。同时,缠带在身上的氛围也让人觉得她像是生下许多小孩的母亲。



棹人缓缓眯起眼睛。



现在的她确实没有流下血泪,也没有被倒吊著。她只是穿上状似囚犯或是病患的白衣坐著而已,实在很难说那副姿态是所谓的「圣女」。



然而,棹人还是刻意地重覆说道:



「不,你是『圣女』。破坏旧世界、进行重整、创造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人物──是教会信仰的对象,也是生下一切的受难之女,同时也是母亲──对吧?」



「教会的信仰对象……是,的。是这样,没错。我有掌握到,这件事。虽然模模糊糊又暧味不清,不过,我是明白的。没错,正如我所料。我变成了信仰的对象。被尊崇、供奉、坚定地信仰著。没错……啊啊,真无聊!」



声音突然有了尖锐的音高。她的口气中没有热情,同时还灌注了令人恐惧的憎恶。棹人用全身承受那也像是小刀般锋利的感叹。



他沉默不语,就这样等待著后续。「圣女」敲响整齐到诡异的洁白牙齿。



「明明对我的事一无所知。」



她用渗出沉重杀意的语调撂下话语。是可以看见些什么吗,「圣女」再次转向前方,重新凝视墙上的一个点。「圣女」就这样淡淡地继续说道:



「即使如此,我还是──一直孤伶伶的。」



话语中断。



没有后续。



她再次变得一动也不动。那种沉默的模样,让刚才曾经在说话的事实都像在骗人似的。



棹人摇摇头,然后弹响手指。他用苍蓝花瓣与黑暗造出小椅子。这次的椅子是配合房间氛围的木制朴素物品。坐到狭窄的椅面上后,棹人凝视肩胛骨明显突出的瘦小背部。他朝像是在拒绝一切的冷漠背影开了口。



「不肯说吗?」



「说什么?事到如今,还要说什么?已经结束了,明明已经结束了。末日,呵呵,嗯呼呼呼。」



「圣女」微微颤动肩膀,诡异笑声持续了一会儿。



诚恳地等待笑声结束后,棹人深深地叹气。他温柔至极地低喃。



「你一直忍到了现在吧?既然如此,你心里应该一直放著某件事才对。如果说没人想要去知道的话……那你在此时此刻说出『真相』就行了。」



「……真相?」



「长久以来,人们都只深信你完成了重整。背负所有罪孽的『受难圣女』,其实也是破坏旧世界的稀世女罪人。你犯下何种过错,又打算偿还些什么?」



说到这里时,棹人顿了一下。他闭上眼皮,紧紧握住拳头。



在「世界的尽头」上演的光景,自然而然地在黑暗中复苏。棹人濒临疯狂地扭曲脸庞,然而依旧背对这边的「圣女」看不见这个变化。正是因为如此,为了让她安心──抑或是大意──棹人维持声音上的平静,就这样继续说道:



「为什么拋弃一切?」



「因为很沉重。」



回应得很快,棹人哑口无言。「圣女」再次回头望向他。异样柔亮的黑发滑顺地挂上那道直挺鼻梁,清澈眼眸里没有可以称之为生气的东西。跟「世界的尽头」原本的天空很类似的眼瞳是「空洞的」。另一方面,「圣女」用肉本身的柔软度扭曲鲜艳红唇。万物之母用奇妙的方式移动它做出断言。



「即使如此,你们还是没有让我继续背负下去的价值。」



连一点点都没有。



棹人不由自主地感谢只有自己听见这句话。



如果教会之人听见的话,可以断言光是这样就有可能会自杀吧。无数人们长久以来献上的感谢与祈祷,以残忍方式将其舍弃的不是别人,就是他们的信仰对象。



凝重沉默充斥现场,先打破它的人是棹人。



他浮现平稳微笑。轻轻点头后,棹人展开双臂。



「嗯,我明白了。确实是这样呢。」



「………………咦?」



「圣女」用慌张的模样回过头,她完全没想到对方居然会表示自己可以理解吧,在这个行动中初次窥见到她的「人性」。



棹人真挚地对惊慌的她继续说道:



「你会这样想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祈祷这玩意儿,本来就是单方面的行为。信仰对象没义务要接受它……而且『圣女』的真相长年以来隐藏至今,知道一部分的人士将其隐蔽,许多人则是不打算察觉摆在自己面前的矛盾,而且还悠悠哉哉地崇拜你至今。深信『这样做就会得到好报』、『会被拯救』……就你所见,实在不能说这不是罪。」



「我……」



「不过,这种事怎样都无所谓。」



棹人维持著温柔微笑,就这样伸直手臂。他用单手紧紧掐住「圣女」有如水鸟般纤细的喉咙。在这段期间内,棹人沉稳的表情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圣女」微微歪头,但她的反应也只有这样而已。她无法理解自己身上突然发生了什么事。瘦小身躯被吊在半空中后,「圣女」初次开始双脚乱踢。



棹人用单臂抓著她,就这样从椅子上起身。他用平静的语调呢喃道:



「你才是对我一无所知吧?」



「圣女」颤抖脸颊。我知道的──她正要如此低喃,却又停了下来。被虚无填满的眼眸里闪过困惑。身为「圣女」,面对自己产下的一切,或多或少都有已知的感觉吧。然而,眼前这名少年却属于为数不多的例外。



就像没人知道真正的她一样,



她也没打算去理解「他」。



「我的身体是赝品,这个灵魂也不是你的子孙之一。就是因为这样,我也没义务听你吐露那个有如小鬼般的真心话……不,如果是别人的话语,我是会听的吧。」



棹人也有这个程度的情义。然而,就只有「圣女」不适用于他的同情心。棹人闭上眼皮,在脑海里想像自己在「世界的尽头」目睹的光景。



一个女孩被荆棘绑缚。她从全身长出黑色翅膀,让苍蓝蔷薇绽放。扭曲又美丽的女孩浑身是血,用使坏的表情咧嘴微笑。



棹人有如强忍泪水般颤动脸颊。然而睁开依旧乾枯的眼睛后,他低语道:



「很遗憾,我对你抱持著杀三百遍以上都不会厌倦的怒火──所以,请你冷静地述说过去的来龙去脉。要是讲得好的话,就用不著尝试『你有多能忍耐』了吧?」



「圣女」脸庞一僵。打从创世之际,她就与苦恼一同共存。什么恐惧之事早已不复存在,应该是这样才对。然而,就是因为尝尽一切,平稳才会被打乱。



如今,「未知之物」就在她面前。



「圣女」用六神无主的模样发出沙哑声音。



「……我……不,你──」



「欸,我们应该和平地,有如朋友般道别才对。是吧?」



棹人突然张开手掌,「圣女」垂直落下。她软软地瘫坐在床铺上,剧烈地咳嗽起来。「圣女」眼眸泛泪,抬头仰望棹人。现在她体内没有寄宿「神」,也没有「恶魔」。然而,与生俱来的魔术素质却依然健在。



是用那对眼睛在棹人体内看见了些什么吗,「圣女」抱住自己发抖的肩膀。



「你,不是,我创造的,东西。不,不但如此,你是……何物?」



「这个嘛──是什么呢,你怎么想?」



棹人如此反问,他在耳朵深处反刍令人怀念的声音。



那像是已经百年以上的往事。然而,确实有人呼唤著棹人。



用毫不客气的声音叫他执事Butler、蠢蛋、棹人。



就算那个声音的拥有者消失,这儿仍是有人呼唤著他。然而,如今她们都分散各地,为了与恶魔战斗而按照棹人的指示行动著。



然后,独自担任「狂王」的少年耸耸肩。



数道血痕凄惨地从他的嘴角滑落。



掌握世界的将来的异界人类,用与过去全然不同的笑容接著说道:



「老实说,我也开始搞不懂了。」



那句话语飘逸潇洒,宛如风儿般轻盈。同时也蕴含沉重的悲哀。



以人类的表情而论,那生硬笑容几乎是「坏掉了」。



「圣女」茫然地眺望那副哀凄又滑稽的模样。绝对不算短的时光流逝而过。她突然改变表情,「圣女」再次让状似母亲般的沉稳氛围缠上细瘦的全身。



触动她的是疯狂般的轻挑,亦或是大海般深沉的悲哀呢,此事不得而知。「圣女」只是用至今为止的顽固就像在骗人般的率直态度开了口。



「──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童话。」



就这样,孤独的女人开始述说。



述说被称作创世纪、未免也过于丑恶的悲伤逸话。



述说要称它为童话、未免也过度扭曲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