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 恶魔苏醒之日(1 / 2)
泰然座落于阿斯托拉尔西北部,群峰连绵的弗尔里欧山脉——
高耸入云的山顶全年晴空万里,覆盖着大地的草原在阳光照射下苍翠欲滴。
在如此美丽蓝天与广阔牧野风情的大地上居住的人们,此刻一同造访了神殿。
平时寂静庄严的神殿在大量民众涌入之下热闹非凡。
聚集于现场的所有人都专心往女神像的方向——象征初代全权代理者的女神像前伫立的两名男女看。
其中的一人——充满威严的男子一举起单手的瞬间,神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在民众默默注视当中,男子严肃地开口:
「吾女姬尔修呀——此刻起将进行成人之仪。」
老人一严肃地说,褐色肌肤的少女便恭敬跪下。头逐渐垂低的同时,侧眼往观众看去,便发现三名年幼的女孩。
对着一脸忧心看着这里的妹妹们,姬尔修俏皮地眨了眼。
看了她的反应,妹妹们顿时眉开眼笑。
如此舒缓妹妹们的紧张后,姬尔修再度恢复严肃表情,缓缓抬起头。
「来吧,姬尔修,让众人瞧瞧你获得了什么样的能力吧。」
在多种族共同生活的阿斯托拉尔内,姬尔修她们圣神门属于最强大的种族。
原因就在一旦年满二十岁,圣神门人将获得特殊能力。
而由于这种特殊力量的苏醒,圣神门坚信自己正是神的子孙。
认为至高无上的神之子孙和人类一起居住太过不妥,圣神门才选择断绝与其他异种族间的来往,定居于弗尔里欧山脉。
「怎么啦?姬尔修呀,还磨磨蹭蹭地做什么,快展现能力呀?」
老人——姬尔修的父亲,同时也是担任全权代理者的男子出声催促。
圣神门的能力苏醒是在迎来二十岁当天的早晨——太阳一升起的瞬间。圣神门人将会在那一瞬间理解到自己身上蕴含着什么样的能力。
姬尔修的能力是在两小时前苏醒的。而也就是在两小时前,姬尔修浑身充满难以言喻的亢奋。
因为她作梦都没想到,自己体内竟蕴含着这种能力。
虽然现在已恢复冷静,不过一旦姬尔修展现能力,聚集在场的所有人都将大吃一惊吧。
姬尔修宛如思考着恶作剧把戏的孩童,期待着众人惊讶的反应,环顾起周遭的观众。
接着找到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往那边走去。
「你的双脚从什么时候变得不方便的?」
面对姬尔修的提问,老人略感困惑,仍开口回应:
「约莫十年前就残废了呀。」
老人恭恭敬敬回答。
因为姬尔修是全权代理者的女儿。
尽管全权代理者并非世袭,而是每三十年透过投票选出——仍不改姬尔修是千金的事实,老人才会抱持敬意。
「那么,假如你能再度自由行走的话呢?你希望变回那样吗?」
「能够自由走动当然是再好不过呐……」
姬尔修扬起微笑,以在场众人都听得见的声量高呼:
「这就是我的能力!」
只见姬尔修伸手碰触老人肩膀的同时,她的手掌发出苍白光芒,老人的身体也被一层淡淡光辉包覆。
不一会,当光消失后……老人一脸不可置信地低头看起自己的身体。
「这、这是……力、力量源源不绝涌现啊……」
「跳跳看吧,如今的你应该能办到才对。」
老人紧张地点了头,战战兢兢往上跳。结果这一跳竟跳了三公尺高,接着平平安安落地。
就在完全不符老人体能的举动令众人倒抽一口气之际……
姬尔修显得得意洋洋,向全权代理者说道:
「这就是我的能力——〈强化〉。我所碰触的物体,将无穷无尽地增强。」
鼓噪声逐渐响起。
不能怪在场众人感到困惑。一般所谓的特殊能力顶多像是「穿过墙壁」、「飞到空中」、「对远处的人传达声音」、「照亮周围」等等,能让日常生活更为方便的程度罢了。
姬尔修拥有的能力,和圣神门的常识有明显的区隔。
「姬尔修呀……能有你这个女儿,实在是我的骄傲。我期待你能替圣神门的和平与繁荣带来贡献。」
受到尊敬的父亲祝福,姬尔修自豪地点了点头。
「是的,父亲大人。我发誓定会运用这股力量替圣神门带来和平与繁荣。」
姬尔修坚定回答的瞬间,神殿内响起如雷欢声。
毕竟只要使用姬尔修的〈强化〉,整个村庄肯定能活络起来。圣神门中将不再有残疾之人,每个人都能健康生活。
要民众不去想象充满光明的未来,实在强人所难。
「姬尔修姐姐好厉害喔!」
「不愧是姬尔修姐姐大人!」
「好、好厉害……」
在村民的祝福声中,妹妹们跑了过来。
艾伊莉丝、提娜,以及米莉亚。三人都对姬尔修投以尊敬的眼光,当中艾伊莉丝更是目不转睛。
姬尔修和艾伊莉丝只相差一岁。或许是因为下一场成人仪式将为艾伊莉丝而开,从现在就感到紧张了吧。在这种处境下见到姬尔修获得如此优秀的能力,才会比任何人都抱持尊敬之心吧。
「我也想要和姬尔修姐姐一样的能力!因为如果得到那样的能力,就能让大家高兴了嘛!」
「艾伊莉丝一定也能得到很棒的能力喔。」
姬尔修露出微笑,摸了摸艾伊莉丝的头。
「真的吗!?我会好好期待的!」
大概是打从心底尊敬着姬尔修,艾伊莉丝笑容满面,乖乖听信了姐姐的话。
◆
从成人仪式后过了一年。
这一年来,姬尔修的生活有了大大改变。
「姬尔修大人,您今天要去哪呢?」
「姬尔修大人,我来帮您拿东西!」
「哦哦,姬尔修大人……!今日的您又更加美艳动人啦!」
「姬尔修大人!」
「姬尔修大人!!」
一踏出宅邸,姬尔修身旁便有大批民众聚集。出门在外时受民景仰,回到家中则有可爱的妹妹们黏上来,无论到了哪,姬尔修身边都是人山人海。
虽然因此失去了独处的时间,但这一年来,姬尔修每天都过得很幸福。
因为姬尔修不喜寂静,喜爱热闹。
「你今天做了什么呀,姬尔修姐姐!」
抱住回到宅邸的姬尔修,艾伊莉丝好奇询问。
「我去买东西喔。」
「姬尔修姐姐大人,原来你是去买东西吗?」
提娜吃惊问道。
「因为我有想要的东西啊。」
「可是姬尔修姐姐大人,你不是每天都收到那么多礼物吗?如果有想要的东西,就算不必特地出门买,也应该有人会送来吧?」
如提娜所言,宅邸每天都收到大量送来给姬尔修的礼物,当中不乏姬尔修会想要的东西,也难怪提娜会纳闷。
「只有这个非得我自己去买才行。」
「买了什么呀?会让姬尔修姐姐想要到这种地步的东西到底是!?」
艾伊莉丝兴味盎然。
姬尔修将藏在口袋内的盒子递给艾伊莉丝。
「这是要给我的吗?」
见艾伊莉丝兴奋反问,姬尔修温柔微笑。
「没错,我希望可以让艾伊莉丝开心。虽然早了一天,恭喜你满二十岁了,艾伊莉丝。」
艾伊莉丝顿时笑容满面,紧紧搂住姬尔修。
「谢谢你,姬尔修姐姐!最喜欢你了!」
「艾伊莉丝姐姐大人好好哦……」
见提娜一脸羡慕,姬尔修笑着对她说:
「等到提娜生日的时候,我也会买特别的礼物给你喔。」
「真的吗?哇~最喜欢姬尔修姐姐大人了!」
提娜以连同艾伊莉丝一起抱的气势扑向姬尔修,结果让艾伊莉丝「咕!?」轻声哀号,姬尔修见状也不禁苦笑。
接着发现在远处看着的米莉亚,对她投以柔和笑容。毕竟米莉亚比谁都来得内向害羞。
「我当然也会买给米莉亚喔。」
「……真的吗?」
「当然啊,米莉亚也是我可爱的妹妹呢。来,过来这里吧。」
米莉亚眉开眼笑,扑上姬尔修的背。
「艾伊莉丝姐姐大人,快点让我们看看盒子里的礼物嘛。」
「装了什么啊……?」
在提娜和米莉亚的催促下,艾伊莉丝满怀期待地打开小盒子。
「哇!是戒指耶!」
艾伊莉丝开心欢呼。
盒子内装的是戒指。
将闪烁金黄光辉的戒指拿到手中,艾伊莉丝一脸陶醉。
虽然上头没有什么特别装饰,但这是因为艾伊莉丝不喜欢太华丽的东西。
为了喜欢朴素东西的艾伊莉丝,姬尔修才特地找人订制。
「喜欢吗?」
「当然!我可以戴着它参加明天的成人仪式吗!?」
「若你愿意这么做,我会很高兴的。」
愿意在一生一次的大场面戴上姬尔修赠送的戒指,代表她当真非常中意,令姬尔修相当开心。
「艾伊莉丝姐姐大人,你还不知道自己拥有什么能力对吧?」
「不知道,因为太阳还没升起嘛。」
现在正值傍晚,太阳马上就要下山。等到太阳再度升起之际,艾伊莉丝身为圣神门的能力将会苏醒。
「到底会是什么样的能力呢……如果是能像姬尔修姐姐一样优秀的能力就好了……」
艾伊莉丝没什么自信。
简直在害怕太阳升起似地,彻底陷入紧张之中。
「不能想得太美好喔,艾伊莉丝姐姐大人,毕竟像姬尔修姐姐大人那样的能力,至今为止都没有前例啊。」
「是这样没错……但假如是会让声音变大之类的能力怎么办啊……」
艾伊莉丝忧郁叹气。
「原本父亲大人就要我安静一点了耶……」
「米莉亚好想要那种能力……」
内向的米莉亚常被父亲要求讲话要好好讲。
「没必要担心。不管得到什么能力,艾伊莉丝仍然是我可爱的妹妹。」
姬尔修一把搂过艾伊莉丝,艾伊莉丝欣喜地娇嗔几声。
或许是看着看着羡慕起来,米莉亚默默从背后抱上,提娜也压在艾伊莉丝身上搂来。
眼见艾伊莉丝再度「咕!?」发出哀号,姬尔修忍不住笑了出来。
接着,隔天一早。
姬尔修牵着睡眼惺忪的提娜和米莉亚的手前往神殿。艾伊莉丝似乎在太阳升起的同时离开了宅邸,因此并不晓得她的能力。
「艾伊莉丝姐姐大人得到了什么样的能力呢?」
「马上就会知道了。只不过……恐怕艾伊莉丝会被拿来和我做比较吧。」
「果然会这样吗?」
提娜似乎也如此预料,显得更为不安。
既然是姬尔修的妹妹,肯定蕴含着优秀的能力才对——民众会这么认为,对艾伊莉丝抱持期待。
然而,姬尔修的能力是例外中的例外。即使纵观圣神门长久的历史,也不存在像姬尔修这种程度的能力者。
若被拿来和这样的姬尔修比较,艾伊莉丝一定会感到不安。
「看样子,等到成人仪式结束后,得好好夸奖艾伊莉丝比较好,毕竟她很容易无精打采呢。所以说要帮她办场庆祝会,替她加油打气才行。」
「这个主意真是太棒了!等到成人仪式结束后,我来帮忙装饰吧!」
「庆祝会……有甜食吗?」
「当然有啊,因为艾伊莉丝、提娜和米莉亚都最喜欢甜食了呢。我会帮你们准备最棒的甜食喔。」
米莉亚瞬间笑容满面,姬尔修苦笑着补充:
「只不过,主角是艾伊莉丝呢,要注意别吃太多了,知道吗?」
「知道了……!」
「那么,等到成人仪式结束后,得加紧脚步准备了呢。真是的,看来今天可有得忙了。」
心中描绘着热闹庆祝会的景象,姬尔修也开心起来。三人就这样踏着轻快步伐,抵达了神殿。
打开厚重的大门,发现已有众多居民在里头等候。
「姬尔修大人,这边请。」
人潮左右让道,姬尔修等人来到最前排。明明有人一大早就来排队,只为了抢到特等席观看成人仪式,此时却没人有所怨言。
因为对他们而言,姬尔修是理当受到特殊待遇的人物。每个人都猜想五年后的投票,姬尔修将会受命成为全权代理者。
「是艾伊莉丝姐姐大人。那边,艾伊莉丝姐姐大人就在那边喔。」
米莉亚指着女神像这么说。
年老的父亲和艾伊莉丝就伫立在女神像前方。静不下心的艾伊莉丝一发现姬尔修她们,扬起僵硬的笑容。
一看就明白她十分紧张。如今在场的民众都对艾伊莉丝投以期待的眼神,让她无法冷静下来吧。
当姬尔修对沉不住气的艾伊莉丝微笑,想叫她冷静下来之际——父亲举起单手,示意众人别再出声。
「吾女艾伊莉丝呀——此刻起将进行成人之仪。」
被以严肃语气这一说,艾伊莉丝更加紧张。看着妹妹这副模样,姬尔修也担心起来。
(无论得到什么能力,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喔。)
在心中对她送上声援。
「来吧,艾伊莉丝,让众人瞧瞧你获得了什么样的能力吧。」
艾伊莉丝点了头,以紧绷高亢的声音说:
「我……变得无所不能。」
短暂的寂静后,神殿内一阵哗然。
(她说了、什么……)
假如姬尔修的耳朵没聋,艾伊莉丝说了「变得无所不能」。怎么可能有那种能力?一定是听错了。
原本是这么认为的,但是……
看样子并非姬尔修一人觉得听错,「无所不能?」、「刚才她说变得无所不能吗?」、「怎么可能……」在场观众纷纷骚动起来。
「你说……无所不能?」
面对难以掩饰紧张的父亲,艾伊莉丝神情紧张地点头。
「是的,无所不能。」
「那么……现在当场变出黄金来。」
「我明白了。」
艾伊莉丝话声刚落,她的脚边便发出强光。只见强光迅速聚集,出现的是堆积如山的金块。
广场顿时被错愕的呼声笼罩。
「真、真的变出来啦!」
「是金块啊!」
「是真货吗?」
「该不会是变出黄金的能力?」
「肃静!」
父亲放声高呼,压下吵杂声。
接着,战战兢兢问起艾伊莉丝:
「当、当真什么都办得到?」
到了此刻,反倒是艾伊莉丝看起来最为冷静。
「是的,真的什么都办得到。」
「效、效果会持续到何时?」
「只要我希望的话,效果将永远持续下去。因为我的能力是〈创造<Create>〉——将一切理想化为现实的力量。」
父亲越来越失去冷静。
「那、那么……你有办法让我恢复年轻吗?」
「若父亲希望的话。」
「试、试试看吧。」
「是的。」
艾伊莉丝一点头,父亲便被一股刺眼光芒包覆。等到光芒消失时——眼前站着一位不曾见过的年轻男子。
仍留有几分父亲容貌的男子,正是变年轻的父亲。从前就住在这座村庄的老人们口口声声惊讶他变年轻了,因此不会有错。
年过六十的父亲,如今竟变回约莫三十岁时的外貌。
「千、千真万确……」
透过艾伊莉丝变出的镜子确认自身容貌后,父亲开始对女儿投以敬畏的视线……
接着跪了下来。
「艾伊莉丝啊……你已转生为神了。求你务必运用这股力量,替吾等带来和平与繁荣……」
「这是当然!」
或许是终于受到父亲认可而卸下心中大石,艾伊莉丝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坚定点了点头。
在这一瞬间,观众发出如雷喝采。
到头来,姬尔修私下筹备要替艾伊莉丝打气的派对并没有举行。
艾伊莉丝别说沮丧了,更因获得优秀能力而欣喜,加上艾伊莉丝周遭聚集了大量人潮,根本无法过去邀她。
连和艾伊莉丝讲上话都有困难,于是在成人仪式结束后,姬尔修便回宅邸去了。
尽管绝大多数人都留在艾伊莉丝身旁,但她并非独自踏上归途……
「姬尔修姐姐大人,甜食呢……?米莉亚可以陪你去买东西吗?」
姬尔修身旁只剩下米莉亚一人。
看到米莉亚仍期待着派对,一脸想吃甜食的模样,姬尔修只微弱低语:
「抱歉,米莉亚,我现在想一个人静一静。」
米莉亚这才惊觉。
「所以没有和其他人一起走吗?」
年幼的米莉亚似乎不明白为何如今姬尔修身旁空无一人。
以前姬尔修之所以倍受尊宠,是因为她的能力优异过人。只要能受到她的青睐,就能请她施展〈强化〉,重拾年轻的体能。因此村人们才会聚集在姬尔修周遭。
不过,如今没有那个必要了。
因为艾伊莉丝「无所不能」。
恐怕在村人心目中,姬尔修已没有价值了。
「……是啊,我想暂时一个人过。」
姬尔修害怕承认自己失去价值,更害怕被妹妹们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想维持受她们尊敬的姐姐形象。
所以姬尔修才告诉米莉亚,自己是主动想一个人静一静。
若是提娜,可能会察觉真正原因。但年幼的米莉亚根本不会想到姬尔修是被村人们抛弃,变得孤独吧。
虽然这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什么时候才会跟米莉亚玩?」
「好一阵子没办法玩了喔。刚才说过了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姬尔修姐姐大人,你在生气吗?」
米莉亚一脸不安。
「为什么我要生气呢?」
视线往下一瞪,米莉亚浑身一颤。
她以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摇了摇头。
「我、我不知道嘛……今天明明艾伊莉丝姐姐大人有好事,姬尔修姐姐大人也很温柔……我不知道为什么姬尔修姐姐大人的表情会那么可怕嘛……」
姬尔修此刻的表情似乎非常吓人。
受米莉亚点醒,姬尔修不得不承认。
自己正嫉妒着艾伊莉丝——
对心爱的妹妹抱持着憎恨的情绪。
(我真是最差劲的姐姐。)
无法诚心祝福妹妹的幸福,甚至还萌生恨意,是身为姐姐绝不该有的行为。若不让心中这股漆黑的情绪冷静下来,根本无颜面对艾伊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