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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话 全歌·人鱼(2 / 2)




被她超前领先的感觉强烈到不行。



「怎么了,阿良良木,你们认识?那我先走,你随后慢慢跟上吧。」



「啊,不,周防小姐……那个,可是,现在正在工作……」



「没关系没关系,交流也是我们的工作。地缘关系要顾好喔。」



周防小姐不容许我反驳,将我留在原地,独自快步前往目标孩子住的病房。真是一位作风强势却令我感谢的前辈。



「抱歉了,神原。你也正在工作吧。」



「不,没关系喔。早上最忙的时间刚过,我正想休息一下。」



真是如此吗?还是她顾及我的感受?我不知道真相,不过听她这么说就放松许多。



如果是我所知道的高中时代神原,答案肯定是前者吧,但如果是习得勤劳真义的她,答案也可能是后者。



总之,既然被留在这里,我决定听从周防小姐的建议。我和神原移动到休息区。我也多少想有点学长的样子,所以在自动贩卖机买的饮料由我请客。



「记得阿良良木学长当上刑警,刚才的美女是前辈?我不知道您回来这里。打个电话通知不是很好吗?」



「因为还在忙各种事情。我原本想等稳定之后再联络。」



听起来像是借口,实际上也是借口,但我们一边这么聊,一边以罐装饮料干杯庆祝重逢。彼此都已经是可以喝酒的年纪,但现在是上午又正在工作,所以还是自制了。



「你是听谁说我成为刑警的?」



我以为是火怜。



「扇学弟说的。」



但她这么回答。唔唔。



那么,看来最好认定我的情报大多泄漏出去了。



「听他这么说的时候,我感慨心想那个人也终于成材了。」



「你以为你是谁啊?」



「要在这里工作吗?我还以为阿良良木学长再也不会回来,以为我们就此天人永隔了。」



「不,始终是研修期间待在这里,之后还不晓得……你刚才说天人永隔?」



一切都不好说。



我好歹是国家公务员,所以虽然不是在说职棒选手,但我也一样无法自行决定自己的去向。



想到卧烟小姐的计划也可能介入其中,就更无法断言了。



「神原你呢?为什么是医生?我一直以为你的目标是职篮选手……现在的职业篮球还有女篮吗……不过,像是企业球队之类的……」



「啊~~篮球的话,我觉得已经功成身退了。现在还是会当成兴趣继续打。假日和同伴一起打。」



「『同伴』啊……」



我在大学生活从来没用过这两个字。



充实的学生生活,羡煞我也。



「是喔。不过你说想当医生……从运动员到医生,你在人生大海这样转舵不会很极端吗?」



「不,我在应考阶段就这么想了。我选择体育大学是想继续运动,不过选择医学系是预先规划的……我想当运动医生。」



「运动医生……」



记得是……防范运动时的意外或伤害于未然,或是协助复健训练的医生?



啊啊……



听她这么说完,我恍然大悟。



我想起来了。我还在这座城镇就读大学的时候,神原和老友重逢。再度遇见昔日在比赛受伤、被迫退出第一线的劲敌。



虽然正确来说不是受伤,但神原自己也有一段时间无法使用左手臂,从球场脱离战线。她选择这条出路,是基于这段痛苦的体验吧。



真是了不起。



学妹太耀眼,我好像要被净化了……



「只会聊胸部与内裤话题的那个神原骏河居然……真是赚人热泪的佳话。」



「我认为应该有聊更多不同的话题吧?」



「那你现在也没在看BL小说了吧?」



「这我现在还是很爱看。」



这样啊。



无论如何,被问到为什么成为警察时,回答「因为爸妈是警察」的我,和她比起来差太多了。我完全配不上这个学妹。



这个学妹太成材了。



能够偶然遇见她真是太好了。



即使现在的神原变成怎样的家伙,我都肯定会抱持这种想法吧,所以当我真的要见她的时候肯定会犹豫。



说到父母,神原的母亲正是卧烟小姐的亲姐姐,那么成为卧烟小姐布局用棋子的人,本来可能不是我而是神原,不过看来已经没这个可能性了。



这段缘分看来已经断绝。



一刀斩得干干净净。



虽然不想承认,不过骗徒贝木泥舟好像抢先卧烟小姐一步,斩断这段麻烦的缘分。这些家伙个个都是预见未来在行动。



我也能成为那样的大人吗?



「这条路不好走就是了。我已经差点灰心好多次。如果能够就这么以某种形式参与医疗领域就心满意足……我也开始像这样面对现实。篮球也是,虽然我刚才说『功成身退』,但或许只是昔日被称为超高中级的我,来到大学这个阶级之后受到挫折罢了。」



「…………」



「世界很大喔。我原本以为没人比战场原学姐恐怖,不过升上大学一看,比那个人还恐怖的学姐比比皆是……虽然没有比她更让我喜欢的学姐,但我实际感受到自己的视野多么狭隘。」



「……说得也是。这个世界有很多怪人。」



我由衷同意。



出社会之后,这份实感也延续至今。



即使风说课是卧烟小姐授意成立,但我想都没想过这个部门居然有吃下「人鱼肉」成为人鱼的女性。



因为被铁血、热血、冷血的吸血鬼吸过血,我不否认内心某处认为自己与众不同,不过齐聚在风说课的成员们,每个人的经历都足以轻易推翻我这种自以为是的心态。



十万人只出一人的英才,以全球规模来看也不算稀有。就是这么回事。



「有怪人,也有高人。独一无二的怪物,大概只有羽川吧。」



「是啊。」



神原露出微妙的表情。



虽说她和羽川鲜少在私底下来往,但还是对那家伙留下深刻的印象吧。



「那个人,现在还好好活着吗?」



「还活着……的样子。因为她如果死掉,我会收到通知。」



「这是哪门子的人生啊?听到这种事,就觉得现在可不能半途而废了。」



神原说。



如果竞争对象是羽川,一般来说都会失去干劲,不过风靡一世的巨星在这方面果然不一样。



骨气不一样。



看来她不想以高中时代的荣耀当成回忆度过余生。



「话说回来,阿良良木学长,您来医院有什么事?」



「别再叫我学长了。毕竟我们彼此都不是高中生了。」



「对我来说,阿良良木学长永远是我的学长。」



「你这个学妹真的太成材了。」



由衷这么说的我,觉得这也是一种缘分,决定直接问她。这间医院很大,我不认为打工的神原记得住所有患者,但是因为昏迷住院的孩子应该不多。



「正如你的推测,我是来工作的。你知道叫做———的孩子吗?」



「啊啊,河里溺水的……那条河明明没那么危险才对,难道和我知道的那时候不一样了?」



神原理所当然般知道。



你也是露营组的?



不过我早就知道了。



「既然警察来医院,那么你们判断这个事件是蓄意犯案?比方说是某人害他溺水,或是把他推下水……」



「判断是否是蓄意犯案就是我的工作。不是的话就好。不过既然有人溺水,不管是不是,应该都不能说『好』吧……那孩子现在的状况怎么样?」



「我没有直接参与治疗所以不好说,但是状况好像不太好,没有清醒的征兆……就像是灵魂被挖走。」



「灵魂……」



记得河童挖走的叫做尻子玉?



但我不知道尻子玉是什么东西就是了。唔唔……



「接下来我说的麻烦保密。那条河接连发生类似的意外,这样下去,那个区域可能必须封锁。」



「怎么这样……真的封锁的话,我们今后到底该在哪里和同伴露营?」



听她这么问,我内心的仇恨值突然高涨,觉得封锁那里好像也不错。



该在哪里和同伴露营的这个问题,我至今从未想过,今后也不会想。



「那么阿良良木学长,请您想办法避免这个结果……我可以这样恳求吗?」



「只是恳求的话没差,不保证能如你所愿就是了。这是公所决定的事,我的工作始终是搜查。」



「是喔。那我去公所恳求就好吧?」



她真的可能这么做,所以很恐怖。



积极的行动力甚至比高中时代加倍。



她和我不一样,从学生时代就结交很多好友,所以应该也有朋友任职于公所吧……我这么心想。但我在这个时候无从得知,我学生时代少数认识的人之中,居然真的有人在公所工作。  



006



离开医院之后,我和周防小姐再度前往案发现场的河流。风说课的职务和一般的警察工作不同,所以我苦于无法巧妙活用在警校学到的知识,但像这样「案发现场跑百遍」就颇有刑警的样子。



不过这才第二遍。



而且周防小姐好像打算在这第二遍做个了断。



「因为除此之外还有各种案件待办中。即使表面上是闲置部门,其实还是很忙的。」



也是啦,仅止于口耳相传的风闻却得逐一检验,等于只以少数人进行地毯式调查。



先别说我是男生,是年轻人,或是有吸血鬼属性什么的,在这之前,我的研修单纯被当成一个完整的战力而受到重用。



目前没能回应这份期待就是了……我得加把劲。



「神原……就是刚才那个学妹,以前好像也会来这里露营,但她说当时不觉得哪里奇怪。我不方便说得太详细,但那个家伙在怪异这方面也不是门外汉,所以如果水里躲着什么东西,她即使察觉也不奇怪……」



「这样啊……不过阿良良木,住在你影子里的吸血鬼小妹明确说过『有东西』对吧?」



「是的。不过她只这么说,完全没有具体说明是什么东西……」



「非常好。光是这样就前进一大步了。不提这个,我得说声对不起,我刚才不识趣打断你和学妹聊天。」



「别这么说,反正约好改天再见面了。」



不过,这个约定是否能实现还很难说。



刚才正因为是没预先说好的巧遇才能聊这么久,不过得兼顾学业与工作的神原好像很忙,大概比我还忙。而且假设她会放假,我也希望她能把好不容易获得的宝贵假期,用在和现在的朋友一起打篮球或露营。



我不希望神原扩展开来的视野,在我厚着脸皮回来之后变得狭隘。



恐怖的学姐比比皆是,却没有比战场原更让我喜欢的学姐———那家伙虽然这么说过,但我不免认为这也是出自她的一份贴心。



贴心吗……



既然那个没礼貌的学妹学会顾虑他人,比起重逢,我或许更应该为此感到高兴。不过这份顾虑,或者说是客气,隐约令我感到惆怅。



希望她始终都是没礼貌的学妹……这种想法是我一厢情愿,而且真要这么说的话,我肯定也无法一直是她心目中「尊敬的阿良良木学长」。



永远。



而且以那家伙现在的年纪,即使有个认真交往的对象也不奇怪。神原骏河不会永远是我心中那个十七岁的高二学妹。



战场原黑仪吗……



那个家伙现在在做什么?



「唔。怎么啦,阿良良木警部补?瞧你一脸陷入沉思的样子。难道是想起以前交往的女友?」



真敏锐。不愧是刑警。



与其说是刑警的直觉,比较像是女人的直觉。



「不是以前,我们现在也还在交往。她是我从高中就在一起的女友……一起上同一所大学,分手两次,复合两次。」



「是喔,那你这样怀念不是很奇怪吗?怪怪的。你们没在大学毕业的同时同居吗?」



「就学的时候同居过一次……不过那家伙去海外的企业工作了。」



而且是跟着父亲的脚步。



我知道黑仪的父亲任职于外资企业,不过说来惊人,她被竞争对手的公司录用。从她选择同业的另一间公司,就看得出她毫不隐瞒自己对父亲的自卑感,但她崭露头角成为锐气十足的金融交易员,如同要报复昔日在民仓庄的负债生活,讲得夸张一点就是世界经济的推手。



我就读警察学校的这段期间,她居然做出这种事。



说真的,你们这些家伙个个都喜欢海外。



缺乏爱国心。



「阿良良木,你也不是刻意回到家乡吧?那你凭什么自诩是爱国人士?依照卧烟小姐的宗旨,日本人在海外活跃是应该庆祝的事。如果能够建立日侨那样的人际网路不是很棒吗?这或许是卧烟小姐的最终目标喔。说不定她想把人才送进FBI或MI5之类的地方。」



周防小姐这么说。我难以分辨她是开玩笑还是当真。



「总之,建议你们经常保持联络以免自然分手。尤其刑警要结婚可不容易。像我就职之后已经分手五、六个了。」



感觉也和她自己的特质有关,但还是不说为妙。



糟糕,个人隐私有点公开过头了。



虽说是开放的职场,但也不是什么都可以说。



不过,这份忠告我就好好收下吧。周防小姐不是以刑警这一行的前辈,而是以人生这条路的前辈身份给我这个建议。



生性孤僻又懒得写信的我,至今就这么错过各种良缘。现在回想起来,真佩服自己能够复合两次。得小心避免发生第三次。



「所以,周防小姐,那孩子的状况怎么样?」



结果我在休息区聊开的那时候,周防小姐比我预估的还早离开病房,所以我没能看见住院中的最后一个孩子。



「我也没看见。因为谢绝面会……直到昨天都没这样,但他的病情好像恶化了。这件事或许要尽快处理。」



「…………」



「幸好我从负责的护士小姐那里取得完整的个人情报。那孩子是双薪家庭,常常一个人看家,应该说没人照顾,但他个性开朗到不令人这么认为,孩子们一起玩的时候也是率先带头的类型,才会因而溺水。」



这种事在医院里不方便讲。



周防小姐急着处理这件事,或许不只是因为待办案件很多,也是基于这个理由。她给我的印象是始终把工作当工作俐落完成,不过即使没亲眼看见那孩子,她的干劲好像也提升了。



「开朗的孩子少一个玩乐的场所,这样不太好。」



我说出这种可有可无的感想。



感觉像是暴露我这个人多么肤浅,我羞愧不已,不过这么一来,先前「用来和同伴一起露营的河岸还是封锁算了」这种丢脸的仇恨心态已经烟消云散。



「虽然是我自己的推测,不过既然没有成年的受害者,感觉是只冲着孩子下手……是的,我妹妹不久前好像也来钓鱼,但当时没发生问题。」



「火怜是吧。」



「您知道阿良良木家这个不肖却让我引以为傲的妹妹?」



「因为动不动就很显眼。那种开心果很讨人喜欢喔。要是她加入风说课该有多好。」



虽然周防小姐说,但这应该不可能吧。那个家伙的角色定位,和都市传说或怪谈是完全相反的类型。



坦白说,我被骗徒害到的家人就是那家伙,但是无须我掩饰,她坚持不承认自己身体出状况的原因在于怪异。如果我像她那样顽强,应该就不会沦落为吸血鬼吧。



成为人鱼的周防小姐,说不定也正因为有这种感觉,才希望风说课能有这样的开心果。



「我们部门没有这种开心果。所以身为那孩子哥哥的阿良良木你,才会备受大家的期待。」



「抱歉我是个不开心果。」



「别这么说。那么,虽然不太愿意,但我们也学火怜钓鱼玩乐吧。」



周防小姐说着脱掉上衣,将衣服交给站在旁边的我,接着包括底下的衬衫、窄裙、丝袜与吊袜带都一件件脱掉。



就像是在自家浴室般轻松脱衣。



虽然已经预先听说,不过她毫不遮掩的举止使我慌张起来。我甚至觉得昨天在树后偷偷摸摸换装的自己很丢脸,她的态度就是这么大方。



只不过,周防小姐终究是将泳衣穿在底下过来。



泳装和忍昨天穿的一样是连身式,不过相较于幼女,穿在成年女性身上终究相当豪放,别有一番风情。



最后她脱掉高跟鞋,开始拉筋做体操暖身。



「我来当饵吧。」



这大概是借用绘本《小黑鱼》里的那句「我来当眼睛吧」,但她只以这句话就清楚说明这次的作战。是的,吃下「人鱼肉」成为人鱼的她,全身上下都是极品美食。



甚至不能在她面前叫出吸血鬼。



昨天是我踏入河流,不过今天是周防小姐潜入河水要吸引怪异上钩(前提是真的有)。觉得「人鱼肉」美味的可不只是吸血鬼。



在所有怪异眼里,人鱼是「食材」。



如果没有不老不死,应该早就被滥捕绝种了吧。



基于这层意义,已经成为百分百人鱼的周防小姐,可以说比活了六百年的吸血鬼还要稀有。不过对她来说,这计划当然不只是「不太愿意」的程度。



化为人鱼引出怪异,以自己当饵的这个作战,前提是要她成为昔日厌恶至极的「半鱼人」。从她昨天距离水岸那么远就知道,对于周防小姐来说,这还称不上是她已经克服的心理创伤。



「没错,我至今不知道想自杀多少次。不过就算死掉也会立刻复活,所以我连自杀都嫌烦了……」



「……不死之身的吸血鬼,死因据说有九成是自杀。」



「对。可以死掉真令我羡慕……我以前应该这么想过吧。」



周防小姐耸肩说。



因为是无肩带的款式,所以耸肩动作明显到不必要的程度。



「身体一半变成鱼,总归来说就是一种退化。我内心还很脆弱的那时候,皮肤变成鲨鱼皮真的很想哭。不过如果哭出来,鳞片会随着眼泪增加,所以我让内心坚强起来忍住了。刚开始会将鳞片一片片拔掉,但是一旦拔到出血,鳞片又会增加。身体一半是鱼,肉体七成是水,所以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



「啊,抱歉。这个自虐的话题害你倒胃?别在意,因为这种难受的回忆,如今可以活用在工作上。活用长处的工作很重要,但活用短处的工作也不错。能让自己活得久的工作当然不用说。」



一边说一边做完热身操的周防小姐快步走向河边。她的脚步已经没有迷惘,看来下定决心了。



能代替的话我很想代替,只可惜从昨天的结果来看,吸血鬼好像无法成为美味的诱饵。铁血、热血、冷血的吸血鬼是怪异杀手,其存在本身就可能会引来怪异,反过来说也是所有怪异避之唯恐不及的存在,即使能把怪异当饵,也无法成为怪异之饵。



我能做的只有在一旁守护她。



「来,阿良良木,这一头你拿着。发生状况就拉我上来喔。」



周防小姐将绳子复杂地绑在身上之后,把绳头交给我。与其说是钓鱼,现在这样更像是传统的鸬鹚捕鱼法。



不只是绑住躯体,而是包括四肢交错颇为复杂的绑法,大概是因为身体化为人鱼时如果能轻易挣脱,就没有以绳子捆绑的意义了。



虽然不应该这样想象,不过大概是因为刚才见到神原,总觉得这种绑法很像江户时代名为「骏河问」的拷问法……这样的绳头握在手中,使我基于各种意义紧张起来。



这样看起来像是我正要拷问周防小姐,只能祈祷没人目击了。如果有人报警……没关系,我们就是警察。



但我还没有这种实感。



「拜托你了喔,警部补。」



如同看透我内心的想法(要是真的被看透就很丢脸),周防小姐郑重以阶级叫我。



「我这副模样或许不忍卒睹,但你要好好睁大眼睛,目不转睛看着我。如果由我———由人鱼当饵都没出现任何东西,就可以认定只是普通的意外做结论。虽然那孩子不会因而清醒,受伤孩子的骨头不会突然接回去,但至少能排除不合理的要素,也能抱持自信保证不会有更多人受害。失去未来的我们要一起守护看不见的未来。」



「……知道了。」



「好,顺便提醒一下,如果我发生什么状况,你不要勉强救我,赶快向署里报告。因为无论发生多么糟糕的事态,我都不会死。比起主场在水里的人鱼,害怕流水的吸血鬼更是危险。你不必顾虑,尽管抛弃我吧。」



这实在不是随口就能说的内容,但是周防小姐不等我理解,二话不说就喊着「那我走了!」跳向水面。非常美丽的抛物线,证实她如自己所说,曾经是前途有望的游泳选手。  



007



碰到水会变成鱼。



先不提原理,从因果关系来看,这句话字面上单纯明快又易于理解,不过当我实际目睹这个现象———这个怪异现象时,就深深感觉和原先的印象不一样。



和我想象的大相径庭,相去甚远,截然不同。



下半身是鱼,上半身是美女———这是一般人的刻板印象,实际上却是完全相反。不,即使是一般的刻板印象,如果这种合体真实存在,大概也很惊悚吧。



昔日神原骏河的左手被猿猴怪异附身,手肘以下变成猿猴的手,不过这姑且是同为灵长类的合体。



鱼类与人类各半,这可没有字面写的这么简单,也是画笔画不出来的美。



我在事后得知,像是反向进化的这种合体,每次成为的形态都不一样。像是接触到的水量、水质、水温、细菌含量等等,会因应状况决定和哪种鱼各半。水的状况当然不用说,还会依照周防小姐自己的身体状况决定。



这次是食人鱼。



应该吧。



全身长出密密麻麻的鳞片,嘴里长出密密麻麻的牙齿。



半鱼人———她自己是这么说的,不过像这样看就觉得不是「半」,几乎是全鱼人。身为人类时的痕迹,只剩下勉强勾在胸鳍和背鳍的连身泳装。



本应五花大绑的绳子好像也会很干脆地解开,幸好缠着那件泳装勉强维持形状……我依照吩咐没有移开目光,但她的模样壮烈到堪称凄惨。



令人不禁瞠目结舌。



「食人鱼还算好喔。」



这也是周防小姐事后说的。



「因为有时候会变成深海鱼或软体动物之类的———可不是恶心那么简单。如果是鱼的话还算讨喜,但是和人类对半组合起来就烂透了。干脆和儒艮合体该有多好……不过即使同样是水生生物,哺乳类终究还是不行的样子。」



这么说来,也有人说人鱼的真面目是儒艮或海牛……忘记是什么时候,我听羽川说过儒艮的肉非常好吃。



或许这也是连结到人鱼传说的原因。



为了避免接连发生的五件溺水意外连结到新的怪异奇谭,周防小姐纵身跳进水底。但是成为食人鱼也徒劳无功,没发生任何明显的变化。



没有任何怪异———河童或重蟹都没出现。



没有企图捕食人鱼的动静。



即使长相变得凶恶,应该也没有失去理性吧,周防小姐就这么潜到河里深处游泳。握着绳索的我,感觉一不小心就会被拖进河里。



大概是成为以鳃呼吸的模式,她好像不用换气。



总之,钓鱼也不是立刻就会有猎物上钩……这时候应该耐心等候吧。



没钓到就没钓到,对于风说课来说,这也可以说是理想的结果。还是说,以诱饵引猎物上钩的想法是错的?



即使「人鱼肉」是美食,怪异应该也有自己喜欢的口味……这么一来,周防小姐就白脱了,应该说白变身了……不对,周防小姐这样的人肯定不会认为这是白费工夫。



她知道做白工正是勤劳的本质。



身为后辈,我要好好学习她的这种态度。



如此心想的我坐在河岸。既然会成为长期战,与其随时处于紧张状态,我应该养精蓄锐,以便在十万火急的时候立刻应对吧……我没有钓鱼的嗜好,不过钓鱼的人肯定不是随时绷紧神经。



肯定是静待猎物上钩。



话是这么说,但是为了避免不小心松手,我将绳索绕好几圈固定在手腕。这么一来,如果周防小姐即将被吃……我也只会一起被吃?



但如果变成这样,我想忍终究会救我吧……



「别抱持称心如意之期待啊。」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影子传出声音。



「若是汝之生命遭遇危险,吾确实会迅速行动。然而人鱼遭遇危机时可不在此限。」



「咦?」



我反射性地反问,但影子没回应。



怎么回事?什么意思?忍在这种正午时间醒着就令我惊讶了,她像是忠告的这段话也令我惊讶。不对,不是忠告,是告诫自私自利的我?



高中时代,我确实因为过于依赖忍的能力而遭遇凄惨的下场。滥用吸血鬼的技能,把忍的能力当成自己的东西活用,弄巧成拙到令我招架不住的程度。要不是卧烟小姐,我恐怕没办法活着从高中毕业吧。



所以我知道,即使风说课的成员在这方面依赖我,我也丝毫不应该抱持「忍会在危险的时候想办法」这种想法。



不过,她现在告诫的只有这一点吗?



别抱持称心如意的期待,这句话一点都没错。所以忍不会过度帮我。即使透露这次的案件有怪异介入,也没说明具体的内容。



就某种意义来说,她的态度堪称比忍野还慎重。



这是慎重又踏实的态度。



不过,问题在于接下来那句话。人鱼遭遇危机的时候不在此限。



忍是这么说的。



是这么暗示的。



反过来说,是不是在这个时候,真的是在此时此刻,人鱼———周防小姐正陷入危机?



「周防小姐!」



我就这么不明就里,依照自己的直觉———依照火怜所说的「冲动与情感」站起来,使劲猛拉绳索。



虽然拉了,却动也不动。



吸血鬼体质的后遗症,导致即使没锻炼依然全身肌肉的我力气绝对不小,但是如同大鱼上钩,我即使用上全身体重也卷不回绳索。



不只如此,还慢慢往前。



绳索逐渐被拖进河里。



周防小姐想在水里移动?



不对,不是这样。



虽然水面反射光线看不清楚,但她在水里打滚般挣扎,简直像是溺水———明明是人鱼却溺水?



像是陷入呼吸困难的缺氧状态———明明以鳃呼吸却缺氧?



「…………!」



无论如何,周防小姐现在绝对不是能和我互拉绳索的状态……无论怎么想,人鱼都正在遭遇「危机」。那么,现在拉扯这条绳索的力量来自哪里?



「看不见的手」?



不只周防小姐周围,即使我试着仔细眺望周边各处,或是仰望天空的尽头,都没有出现像是怪异的东西。连形成怪异之前的「脏东西」我都细心侦测,却完全感觉不到问题。



我已经不是高中时代的我。



即使不能说所有怪异都逃不过我的法眼,但是明明发生这么明显的异状,我不可能连任何线索都感觉不到。



溺水孩子们宣称亲眼看见的「看不见的手」,我肯定也看得见。难道说,这不是怪异现象?如同五个孩子溺水,周防小姐也只是溺水?单纯是第六起溺水意外吗?



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



既然拉绳索没用,我就应该放弃这个做法。可恶,早知道我也应该穿泳装过来。我一边后悔一边跳进河里。



可惜我的动作不像鱼儿美丽,反倒像是不良示范般在水面弹跳。



跳水的时候,如果没让身体接触水的面积减到最少,就和摔在水泥地面没什么两样。我刚才的弹跳就是这么回事。然而接下来就不能这么解释了。



我在水面打滚,就这么滑到周防小姐挣扎位置的正上方,而且———而且没沉入水中。简直像是整条河冻结。不过河没冻结,是正在流动的液体。



即使如此,我的身体也没沉没。



虽然像是坐在输送带般朝下流移动,却不是无法抵抗。只要笨拙使用手脚,就可以维持在周防小姐正上方的位置。



但是,我无法接近。



无法下沉。



即使不是冰,不过人鱼看起来像是封闭在水床里。不是「看不见的手」,是「看不见的袋子」。我用尽办法都没能突破。



即使用力一拳打下去,也像是打中果冻般轻松反弹。



逼不得已了。



没有考察的余地,这是怪异现象。已经超过风说的范围。



但这到底是哪种怪异?引发这么异常的现象,却依然丝毫没现身……



「……不对。」



假设不是因为怪异所以看不见,是因为透明所以看不见……



假设只因为是高透明度的「水」才会看不见……



不是河童,不是人鱼,也不是重蟹。



「———这条河本身就是怪异吗?」



难怪连人鱼都会溺水。



以陆地上的状况来说,就像是空气露出獠牙。人类再怎么抵抗都无法承受气压的变化。而且即使是以鳃呼吸,到头来同样是在呼吸氧气。



所以即使是鱼,在氧气浓度低的水里也会窒息。



只是把金鱼放进水槽不算养鱼,这是同样的道理。必须好好设置氧气帮浦,否则就会呈现金鱼群在水面张口呼吸的活地狱光景。



水里是人鱼的地盘,但如果水本身成为敌人,任何人鱼都只能溺死。



不。



能溺死还算好。



周防小姐不会死。和吸血鬼一样不会死。不,她没有阳光这种明显的弱点,单纯看不死能力的话远远凌驾于吸血鬼。若说我经历过地狱般的春假,现在周防小姐真的正在经历人间地狱。



「可恶!可恶!可恶!」



即使试着不断捶打水面,也看不出成效。甚至光是维持在原地就没有余力。我维持着「趴在水面」这种奇迹般的姿势,却做不到「沉入水中」这种天经地义的事。



总觉得河水的流动也变快了。



我以绳索和周防小姐固定在一起,所以勉强免于被冲到下游,可是这么一来立场就对调了……本来明明是我必须拉周防小姐上岸,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一直溺水的周防小姐———一直溺水,想死都死不了的周防小姐。



只能看着她。



而且,光是这样就够了。



即使不断以全身挣扎,接连不断地溺水,无法呼吸也发不出声音,但是透过水面仰望我的周防小姐———周防刑警,绝对不是在向我求救。



她以食人鱼的坚强双眼,以蕴含坚定意志的双眼,对我表达某件事。



嘴巴反复开阖,想告诉我某件事。



她的样貌,她的模样,实在不像是「差点溺水的金鱼」。但即使周防小姐在大喊某件事,即使想将脱离这个困境的妙计传授给我,既然她在水里,那她再怎么叫也传达不到我耳里。



因为能和怪异沟通而受到期待的我,对于现状感到心急如焚。我凝视周防小姐的嘴,试着使用自己一窍不通的读唇术,但是食人鱼的嘴巴动作无从解读。



就在我悲叹无助的这时候,我的身体突然陷入水中。为了不被冲走,我违反教战守则增加接触面积,以全身体重稳住身体,但我却突然———理所当然般沉入水流。



就像是掉进洞里,笔直落向周防小姐。



无须思考就知道发生什么事。



周防小姐不是在叫喊,是在唱歌。



「人鱼之歌」。



既然「人鱼之肉」让人不老不死属于常识范围,那么「人鱼之歌」让船沉没也在常识范围。再怎么不可能沉没的船都会沉没的人鱼之歌,用在区区人类身上当然不会无效。



这样我就碰得到周防小姐了。



不过,同样无须思考就知道,周防小姐并不是要我这么做。



面不改色说出「出事的时候抛弃我,自己逃走吧」这种话的她,我当然可以预测她在紧要关头还是会向我求助,但如果不是这样,那她要我做的事情就很明显了。



「看不见的手」。



不过,不知道是我受邀进入水床内侧使得反射率改变,还是我将气泡打入河水使得透明度改变,我清楚看得见本应看不见的手。不是抓食人鱼,而是抓鳗鱼般稳稳抓住周防小姐全身上下的这双手,我看得一清二楚。



但是,我肩负的职责并不是拉开这双手。



我该做的是将抓住周防小姐的这双手———由我主动抓住。



抓住像是求救般的孩童双手。  



008



接下来是后续,应该说是这个事件的结尾。



想以拳脚暴力解决怪异现象是多么愚蠢的做法,我在高中时代明明就被专家忍野咩咩耳提面命无数次,我却差点再度犯下同样的过错。说什么「我已经不是高中时代的我」,无论我看不看得见怪异,要是做出完全相同的行为不就毫无意义了?



容易误解也是我从高中时代至今的老毛病。



忍说五件溺水意外有四件不是意外,是和怪异有关的案件时,我自然早早认定没看见「看不见的手」那个孩子的溺水是意外,但我错了。看不看得见端看当事人的资质与状况,如此而已。



即使作证看得见的只有两人或一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那么,忍省略的那件「意外」究竟是哪一件?答案是「第一件」。去探视却见不到面,谢绝面会昏迷不醒的那个孩子。



只有第一件是意外,另外四件是案件。



是怪异现象。



说到这里,各位够敏锐的话应该可以轻易得出真相吧……我太迟钝了。



总归来说,后来的四件———将后来那四个孩子拖进水里的「看不见的手」,其实是「第一人」的手。不,「拖进水里」这个说法也不算正确。



因为那双手只是在求救。



「就像是生灵。依附在水里的生灵。难怪那孩子迟迟没清醒。因为那孩子的意识化为害自己溺水的河水,一直在这里溺水。」



从水里上岸的周防小姐伤感地说。



以浴巾擦拭身体之后,擦干的部分逐渐回复为人类的肌肤。



「不知道那孩子当时多么痛苦。像我光是溺水短短几分钟,就久违地冒出『死掉比较好』的念头。」



「……我学妹说过,那孩子就像是灵魂被挖走。」



这么早就给的提示,我实在没能发现,不过敏锐的人或许当时就察觉了。灵魂不是被挖走,而是一直在溺水。



所以,那孩子在求救。不顾一切。



在梦中———在水中。



甚至化为水。



「说起来,那孩子只向孩子求救也很可悲。因为这表示他不信任大人。」



「…………」



对于生长在双薪家庭,父母讲好听是放任,讲难听是放生的那孩子来说,如果大人不在他求救的对象范围,确实挺悲哀的。



昨天我潜入河流最湍急的位置,那孩子却完全没反应,反倒像是屏息般隐藏气息。想到这里,我甚至冒出近似自省的情感。



啊啊,原来如此。



昔日即使升上高中,心理上依然幼稚到会和小学生快乐嬉戏的我,如今却成为只有心理不成熟的真正大人。



只能成为自己能够成为的东西。



或许这句话不只是用在职业,长大成人就是这么回事。



我一直想找时间去北白蛇神社参拜,却只有心里想想,迟迟没真正跑一趟,如今我好像知道原因了。想到现在的我或许看不见八九寺真宵,光是这样就令我裹足不前。



不过,在我思考这种事的时间点,或许我就已经看不见各种事物了。神原的视野变得开阔,相对的,我的视野模糊到吓人。



透明度几乎是零。



不过,在这样的破案过程之中,还是存在着一丝救赎。



说到成年人,年纪比我大的周防小姐,能让「看不见的手」起反应。就像是先前将四个孩子拖进水里,向周防小姐求救。



成为灵魂个体的「第一人」,基于生存欲望寻求「人鱼肉」……虽然应该也可以这么解释,但我的解释不一样。



即使没有如愿见面,但周防小姐去病房拜访过。



带着花束,即使没能问话,却曾经想看看那孩子。



不是只当成档案资料,不是只当成搜查情报,是当成活生生的一个人,试着好好面对———好好拯救病情严重的孩子。



正因为这份真挚的心意顺利传达,「看不见的手」才会依赖身为大人的她。在我追着她要跳进河里时坚持拒绝我的那条河,却唯独不肯放开周防小姐。



……不,我真的该反省。



我和巧遇的学妹相谈甚欢,将探视工作交给前辈,才害得自己落入无谓的困境。这种过错在高中时代或许勉强可以原谅,但是成为公仆的现在就不一样了,光是这个过错就可能得引咎辞职。



不,高中时代对谁都想伸出援手的阿良良木历,反而还比较宽容……我实在不敢说自己内心丝毫没有「探视昏迷的孩子只不过是一种自我满足」这种冷嘲热讽的想法。



真好笑。



自我满足明明是我的人生价值才对。



「别这么自责好吗?因为想自责的反而是我。在新来的菁英公务员面前出这种糗,我甚至想死一死算了。虽然死不掉。」



大致回复为人类外型的周防小姐,在河岸放松躺成大字形。毛巾擦得掉的水分已经尽量擦掉了,看来她接下来是想晒太阳慢慢干燥。



不愧是已经习惯和这种体质相处的人。



不过以人鱼的角度,与其说是进行日光浴,感觉更像是在晒干货吧。



「毕竟我也是溺水之后才察觉真相。我除了第一次进泳池就不曾溺水,所以反而觉得新奇,因为受到震撼才灵光乍现罢了。就像是死前讯息那样。」



据说人类思考能力会在死亡瞬间突飞猛进到难以置信的程度……如果属实,那么对于拥有不怕死体质的人鱼来说,这或许是相当有效的思考方法。



我也经常在生死关头灵光乍现想出妙计(怪计),原来是这个原因吗……事到如今,搁置五年的谜题终于解开了。



「不过这种思考方法完全不能拿来炫耀。而且那孩子的手,最后不是你抓住的吗?这是我做不到的事。」



面对明明已经上岸却不断消沉的我,周防小姐像是在安慰般这么说,可惜虽然这是事实,却没能安慰到我。



周防小姐之所以没能握住孩子紧抓求救的手,只是因为化为人鱼的她双手变成鱼鳍。



所以,周防小姐引导我进入水中。



我只是个被拒绝的大人,不只如此,还不断殴打水床,周防小姐以「人鱼之歌」邀请这样的我进入水的世界———进入求救的灵魂内部。



所以我担任代理人。



我只是代替周防小姐,握住向周防小姐伸手求助的孩子。光是这样就够了。



光是这样,河流就回复正常。



差点溺水的我,反倒是由周防小姐拉上岸。但因为她以食人鱼的利牙衔着,所以我为了研修新买的西装不只湿透,还被咬烂。



生命当然是无可取代的。



我的生命是如此,溺水孩子的生命也是如此。



「多亏阿良良木,那孩子的灵魂肯定也会回到肉体吧……这样应该就能度过危险期,我想他很快就会清醒,再来就看医生的技术了。」



「……他自己应该不记得曾经拖另外四个孩子下水吧?」



「天晓得。我想应该只是不顾一切乱抓吧……所以呢?你的意思是说,因为有孩子伤重到骨折,所以他即使只是求救,也要背负这个罪过吗?」



「不,我当然没有这个意思。」



「很像是菁英公务员的古板想法耶。」



「就说不是了。」



只不过,我高中时代的经验,不乐见这件事单纯以「溺水的孩子好可怜」带过。但我也觉得自己成为警察,就是为了面对这种没能释怀的想法。



「总之,这里就看在我这个前辈的份上原谅他吧。先不提我这个大人,以那四个孩子的状况来说,好像是在溺水的时间点就松手了……等到那孩子的灵魂回到肉体,这条河应该也不会经常发生溺水意外了。河岸不会被封锁,继续成为可以和同伴一起露营或钓鱼的场所。可喜可贺。」



像是讲故事般迅速做结之后,周防小姐说「干得差不多了,可以帮我拿衣服吗?」转移话题。这个人果然很宠孩子。



哎,算了。我也不讨厌孩子。



至少高中时代不讨厌。



「咦?这么说来,周防小姐,虽然您是将泳装穿在衣服底下过来这里,不过都已经下过水了,您还要将衣服穿在泳装外面吗?」



「啊,糟了,我忘记带内衣过来。又忘了。」



「您是孩子吗?而且是『又』忘了?听起来像是经常忘记……」



「唔~~毕竟已经不舒服了,变成食人鱼的时候也几乎露光光,要不要干脆脱掉泳装呢……阿良良木,对不起,明明刚认识没多久,就让你看见这种不检点的样子……」



「请不用在意。刚认识就半裸的女性我看惯了。」



「你的人生是怎么过的啊?」



到最后,周防小姐在敞开的泳装晒得够干燥之后套上衣服。由于外表变得英气焕发,所以比身上西装半干又破洞的我更像刑警。



「那么,回署里报告吧。到时候课长肯定会分配下一份工作当奖赏。」



以自己溺水为代价拯救一个孩子的灵魂没多久,她就摆出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虽然没什么说服力,但我也没什么异议。



为了挽回出道战的扼腕失分,我也希望下次能在这位前辈面前好好表现。



「嗯。咦?周防小姐,请等一下。」



「怎么了?这条河还有什么吗?还是你想露营?那就改天向课长申请吧?当作是你的欢迎会。」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确实,这里今后再也不会经常发生溺水意外吧,但是无论如何,第一件溺水意外,和另外四件是两回事吧?既然四人是被求救的『看不见的手』拖进河里……昏迷不醒的『第一人』究竟是怎么溺水的?」



依照我听火怜与神原的说明,这个场所明明从来没发生这种意外,第一人的事件真的可以只当成「普通的溺水意外」结案吗?



对于这个疑问,周防小姐傻眼般搔了搔脑袋。



「是没错啦,阿良良木警部补,我们的工作是将神秘现象还在风说阶段就处理掉,不过……」



她接着这么说。



「还是得留个难解之谜才耐人寻味吧?」



这确实也是大人的观点。



注1:日本河童传说虚构的人体组织,位于肛门里的小球,被河童挖走的话会失去灵魂甚至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