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选项提出询问(上)』-worldend emissaries-(1 / 2)
1. (月光)
白天的妖精仓库非常热闹。
艾陆可活泼地跳来跳去,各种不同外形的居民也跟着仿效。
少年也活动着双脚,紧追在后。
他很喜欢像这样度过的时间与看见的世界。
夜晚的妖精仓库非常安静。
艾陆可钻进被窝闭上眼睛后,她和少年以外的所有居民就会消失无踪。无论是迪迪莱科或蒙纽莫兰,全都一起消失了。
然后,只有少年不会睡。他不太懂什么是睡眠。
夜晚只有无尽的黑暗、虫鸣和风声。少年独自被留在这样的世界,所以他不太喜欢这段时间。
†
少年推开房门,发出细微吱吱的开门声,走进客厅。
整间客厅都被月光照亮。从大窗户里照进来的月光,替室内的所有物品加上了淡淡的阴影。墙上的灯、壁炉台、插着神秘植物的大壶、短毛地毯、桌子和椅子,以及坐在椅子上的女子。
「──我知道,时间所剩不多了。即使这个世界原本就是东拼西凑而成,这个事实也不会改变。」
有声音。女子正在和谁说话。
「我明白你的期望,也没打算轻忽,会尽可能尊重你。但是我也不会因此扭曲自己的作法。」
少年眨了几下眼睛,但还是没在房间里看见其他人。
女子正看向桌上。她怜爱地以指尖玩弄着某个放在那里的小东西。
「放心吧,我的朋友们都很可靠。她们会在孵化之日前帮忙把一切都准备好。所以你不用担心,红湖伯──」
女子的手指离开桌面,像是在驱赶什么般朝空中挥了几下。
然后──女子像总算发现他般,重新看向这里。
「嗨,蒙特夏因Mondschein。要喝牛奶吗?」
「嗯……」
少年点头,在女子──潘丽宝旁边拉了一张椅子坐下。
桌上的景象映入眼帘。那里放了几颗五颜六色的玻璃球,大概是白天在市集买的吧。在冷硬的月光照耀下,那些玻璃球在桌上留下持续晃动的冰冷阴影。
「……那个。」
「有什么问题吗?」
「嗯……你为什么要那样叫我?」
蒙特夏因。那是这名女子替少年取的名字。和迪迪莱科它们相比,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一样。少年觉得自己的外表既不像月亮Mond,也不会发光Schein。
「我才不会像小孩子涂鸦那样随便帮你取名字。我好歹也是会看状况的。」
「涂鸦?」
「虽然我没什么学识,但有个好顾问。所以就请那个人帮忙从古老的语言中挑了些不错的词。月光Mondschein。从大地分离出的另一块大地。从遥远的彼方陪伴在身边的存在。靠接受耀眼的光芒,柔和照耀地面的光辉。」
潘丽宝耸肩。
「很有诗意对吧?」
「我不太懂。」
「嗯。其实我也一样。学识丰富的人讲话一堆典故,真令人困扰。」
潘丽宝像是刻意地大笑出声。
「潘丽宝小姐……」
「嗯?」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来妖精仓库做什么?」
「原来如此。哎呀,是个能从各种方面解读的模糊问法呢。虽然我很想以坏心眼的方式回答你……」
潘丽宝露出奸诈的笑容。
「但我还是简单回答好了。我在这里是为了做准备。因为你再过不久就必须做出一个非常不得了的决定。为了避免你到时候慌了手脚,我才温柔地趁现在给你一些刺激。」
所谓的简单,应该是指不加入多余的东西。但少年实在不觉得刚才的回答符合简单的定义。
「我也来问你一个问题吧。」
「什么问题?」
「你在这里过得幸福吗?」
少年听了后,觉得这是个简单的问题。
因为觉得可以立即回答,于是他张开嘴巴。
然后,发现自己说不出任何话。
(咦……?)
幸福。那一定是近在眼前的事物。
如果没有那个,应该会非常悲伤。所以不觉得悲伤的自己当然是幸福的。不过,该不会自己其实很悲伤,只是没有发现而已。
不管怎么想都没有答案,所以──
「……我不太清楚。」
少年摇头。
「艾陆可笑的时候,我觉得那样很好。但我自己又是如何呢?」
「原来如此啊。」
潘丽宝不知为何满意地点头。
「这样就行了,蒙特夏因。羡慕别人的幸福,一定对寻找自己的幸福有帮助。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绝对没错。」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
潘丽宝不断点头肯定。
「少年,你要继续这样健全地成长喔。人生总是无法避免战斗。如果到时候找不到自己战斗的理由,会连站上战场的资格都无法赢取。」
「……潘丽宝小姐。」
「嗯。」
「那个是什么?」
「是假胡子。我觉得刚好适合拿来扮演长老的角色,在市集上买的。」
「这样啊。」
虽然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不过,潘丽宝开心地装出老人的声音笑了。既然她笑得很开心,那应该是好事。不过真的是这样吗?让人有点烦恼。
「那么,我也差不多该睡了。」
潘丽宝摘下假胡子,从座位起身。
「你──已经学会一些简单的字了吧,可以试着看点书。等你将来重新省视自己的时候,关于这个世界的知识或许会对你有帮助。大概吧。」
讲得也太没把握了。
「我知道了。晚安,潘丽宝小姐。」
「嗯。」
女子潇洒地转身背对少年。
「就快到了。」
女子轻声低喃……这次应该是自言自语。
少年看着潘丽宝的背影听她说话。
「那个时刻就快到了。让你选择自己要走哪条路的时刻。」
2. 逐渐龟裂的世界
龙的巨大尸体在压倒了一堆树木后,坠落大地。
尸体缓缓地变成像灰色黏土的东西,然后,宛如沉入水中的方糖般,逐渐消散在空气中──
(它……死了吗……?)
阿尔蜜塔降落地面,消除幻翼。下个瞬间,她双腿无力,差点倒在地上。不过她像是要将双脚钉在地面般拼命用力,硬将姿势调了回来。
(这么大的东西……真的……)
刚才有一瞬间。
感觉就像周围的空气消失了一般。呼吸停止,全身都被难以言喻的紧张感包围。全身的肌肤像是被世界拉扯,又好像被用力推挤一样,是一种让人想吐的奇妙感觉。
伴随着一道仿佛幻听般「啾啵」的声音,那种感觉突然急速消退。
(怎、怎么回事……)
阿尔蜜塔突然感到一阵晕眩,脚步再次变得不稳。
「唔喔,还真是难受。」
在她的旁边。不知何时降落地面的可蓉摇着头说道。
「不愧是龙,不是只有身体大而已。」
「……学姐。你知道刚才那是怎么回事吗?」
这个问题脱口而出。明明还有更多该问的事情和想说的事情,但阿尔蜜塔首先提出这个疑问。
可蓉稍微思考了一会儿后──
「是丧失的反弹。这个世界结界的壳稍微裂开了。」
直接指向天空。阿尔蜜塔跟着仰望傍晚的天空,那里和刚才一样被夕阳染成温暖的赤红色。
──她有一瞬间以为是灰尘跑进了眼睛里。
阿尔蜜塔隐约在天空中看见了一条像线的东西。她眨了几次眼,揉一揉眼睛,然后总算确定那既不是错觉,也不是看错。
虽然不明显到没被提醒就不会发现,但确实存在于那里。
「世界,出现裂缝……?」
「当然是〈最后之兽〉。模仿生命的人偶损坏后,〈最后之兽〉的世界也会跟着变脆弱。被破坏的生命愈大,造成的影响也愈大。太好了,阿尔蜜塔,任务稍微有进展了呢。」
「不,打倒它的是学姐吧。」
阿尔蜜塔反射性地回答后,思考了一下。
世界变脆弱。任务有了进展。没错,她们是为了破坏世界,才会进入这个〈最后之兽〉的内侧。
「不过,学姐,这表示……」
一阵欢呼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龙是坠落在离城寨有段距离的森林里。几名发现战斗已经结束的人族,正以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靠近这里。
「是你的同伴吗?」
面对可蓉的提问,阿尔蜜塔反射性地回了句:「是的。」
†
这里充满了各式各样的感情。
恐惧、不安、愤怒、兴奋、安心以及虚脱感,总之各种内心的感动全部混杂在一起,难以分开。而这些感情都有一个相同的合理理由──他们陷入了理应必死的危机,然后又奇迹似的获救了。
除了那头龙的死讯以外,还有另一个好消息。应该说他们原本设想的某个状况,后来获得了证实。也就是在静寂龙打算使其化为灰烬陷入静寂的两支「军队」中,有一方已经比这座城寨还早遇袭了。前阵子还占压倒性优势的豚头族军队出现了大量的死伤,已经无法继续作为军队运作。
「所以是我们胜利了。」
伊欧札对其他同伴们说道。所有人听见后,各自替自己心里的感情找一个折衷点,想要露出开心的笑容。
他们至今已经失去了太多。也不觉得自己有确实和可恨的豚头族做出了断。由于物资所剩无几,就连这座好不容易守下的城寨,也必须在近期内舍弃。
即使如此……他们还是努力说服自己,赢了就是赢了。
如果过度催发魔力,当然会对身体产生不好的影响。阿尔蜜塔这次面临的状况,是体温显着降低。她用毛毯包住自己并待在火堆旁边取暖,双手握着装了热牛奶的马克杯。
感觉从指尖传来的温度,正逐渐渗透到全身。
「学姐之前都在哪里啊?」
她抬头问道。
阿尔蜜塔在脑中列出想问的事情,并试图排出优先顺序,但排到一半头就晕了,所以直接丢出刚好想到的问题。实际丢出去后,她才发现这确实是个相当重要的问题。
「我……稍微经历了一场大冒险……」
可蓉搔着脸颊,难为情地说道。
「大冒险?」
「例如在毫无人烟的荒野徘徊,差点死掉;或是在大海中漂浮,果然还是差点死掉;在吃了看起来很好吃的鱼后,当然还是差点死掉。」
「学姐……!」
阿尔蜜塔惊讶到说不出话。
虽然都是些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而且讲话的语气也像是在开玩笑,但这些话毕竟是出自可蓉学姐的口中。就算多少有些夸张,应该也不是谎言。换句话说,这位妖精学姐确实如她所言,在经历了一场大冒险(除此之外还能怎样形容!)后,才抵达这里。
阿尔蜜塔本来觉得自己在这里吃了不少苦,心里甚至还有着希望能被理解或称赞的肤浅念头。
但看来学姐一直在比自己还要严苛的场所战斗。
「我还和不少强者战斗过,出乎意料地差点死掉。」
「学姐……?」
「我还找到了好师傅,稍微接触到一点拳法的精髓。现在的我可是比以前强了百分之五左右。」
可蓉握紧拳头。
然后,在一瞬间露出痛苦的表情。
「……但那一拳还需要再多练习,手腕会受到力量的反弹,证明我还不够成熟。」
不够成熟。
阿尔蜜塔觉得学姐已经这么厉害了,实在不应该说出这种话。
「感觉现在的我,应该能和威廉好好打一场。虽然感觉还差一点才能赢过他。」
可蓉用充满自信的表情,说出微妙地有点没自信的话。
「学姐……」
可蓉过于一如往常的举止,让阿尔蜜塔傻眼到笑了出来。
笑出来后,眼角也跟着浮出泪水。
肩膀开始颤抖,牛奶的表面也跟着晃动。
「学姐一点都没变呢。」
「嗯?看起来是那样吗?」
「一点都没变。果然从以前开始……就一直很厉害。」
阿尔蜜塔含了一口牛奶,慢慢咽下。
「我在这里……一直什么都办不到……」
「嗯?」
可蓉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们的目的是什么?是用超强的力量打倒敌人吗?」
「是……拯救世界……」
「不对。」
可蓉坚定地说道。
「是要能在最后哈哈大笑。别搞错了,不管是世界还是敌人,都只是为了这个目的而经过的道路。」
「那是……」
那根本是只属于强者的说法。既没有强到能笑,也没有资格笑的自己,到底该怎么办才好。阿尔蜜塔忍不住这么想。
「阿尔蜜塔,你来到这个世界几天了?」
「……七天左右。」
「我差不多一年了。」
咦?
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的阿尔蜜塔,惊讶地睁大眼睛。
「我们在进入这个世界时,犯了非常严重的失误。大贤者史旺、星神艾陆可、地神黑烛公、地神红湖伯、地神翠钉侯,以及黑烛公的侍女该亚。虽然我们有意识到必须在这个世界找出哪些人,但事先并没有决定顺序。」
阿尔蜜塔果然还是听不太懂。
「这算是失误吗?」
「在我们掉进的『时间』和『地点』附近,有我们在寻找的对象。」
阿尔蜜塔稍微思索了一会儿,但果然还是不懂。
「这个世界是由回忆拼凑而成。所以连时间都会乱七八糟地轮换。就像阿尔蜜塔掉进七天前的这里一样,我和潘丽宝是掉进一年前的里斯提。
「咦?」
可蓉突然说出一个出乎意料的名字,让阿尔蜜塔吓了一跳。
「潘丽宝学姐也在吗?」
「嗯,我们很快就顺利会合了。顺带一提,红湖伯也跟我们在一起。」
「咦?」
「我们就是因为从她那里听说了不少事,才决定分头行动环绕这个世界。潘丽宝负责翠钉侯,我则是负责救出……」
可蓉转头望向被黑暗笼罩的森林。
「应该在这座森林里的黑烛公。」
阿尔蜜塔惊讶地张着嘴巴,望向这座森林的深处。
她们要营救的其中一位地神就在这里。
阿尔蜜塔完全没有发现,也没有想到。
「受到地神被拆散的影响,我们也跟着分散了。这就是我们的第一个失误。但拜此之赐,只要能像这样成功会合,就能接近所有的地神。目前还算顺利呢。」
阿尔蜜塔用力抱紧毛毯。牛奶差点洒了出去。
「如果森林被烧掉,或许道路就会消失。因为阿尔蜜塔在这里努力了七天,花了一年来到这里的我才能赶上。这是大功一件啊。而且阿尔蜜塔之后还会继续立下功劳。」
「我不觉得会这么顺利……」
火堆里的柴火发出爆裂声。
阿尔蜜塔突然察觉自己很困。她的身体和心灵已经疲惫不堪。而且原本一直绷紧的神经,在这瞬间终于放松了。
(呼啊……)
「哎呀。」
可蓉接住了从阿尔蜜塔手中滑落的杯子。
然后连这件事都没察觉的阿尔蜜塔,意识就这样缓缓在摇曳的火焰对面消散。
†
阿尔蜜塔开始静静地发出平稳的呼吸声。
可蓉将手放在她的额头和脖子上,诊断她的状态。
虽然体温很低,但脉搏稳定。既然身体没有大碍,就这样让她继续睡下去好了。
「你真的很努力了。」
可蓉分开盖住阿尔蜜塔眼睛的浏海,轻轻用手指替学妹梳理头发。
阿尔蜜塔刚才表现得很谦虚,但可蓉不觉得自己有过分夸奖她。她原本在妖精仓库过着平稳的生活,然后突然被丢进这种地方战斗了七天。而且这还是她第一次战斗。无论再怎么用力夸奖她都不为过。
「不觉得会这么顺利啊。」
可蓉重复了一次阿尔蜜塔睡前说的话。
「缇亚忒以前经常说这种丧气话呢。」
对自己没有自信,但又有非做不可的事情,而且还无法期待自己没有的力量,所以只能不断专注在自己能办到的事情上,用微薄的力量抓住最大的可能性。缇亚忒•席巴•伊格纳雷欧这名英雄,就是这样诞生的。
可蓉当然没有期待阿尔蜜塔也做到相同的事情。但相信努力向前迈进的人一定能够确实前进,应该没关系吧。
先不管这件事。
(……问题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可蓉轻啜了一口阿尔蜜塔喝剩的牛奶。
可蓉知道的现状,大致就跟刚才告诉阿尔蜜塔的一样。
这个世界是模仿过去的地表世界。
因为是以维持地表世界的当事人──地神们庞大的记忆为基础,所以这里的宽广程度和精细程度超乎想像。
不过或许正因为如此,这个世界才模仿得不完全正确。具体来说,就是时间的流动变得乱七八糟。这似乎是(根据当事神的辩解)因为地神们之前奋力抵抗,不让世界结界完成的缘故。如果这个世界成长到连时间都被整合完毕,那就再也没有任何方法能够杀死〈最后之兽〉了。
而就连这最后的抵抗,都无法再维持多久了。
所以在那之前,必须先准备好杀死〈兽〉的手段。
(──在孵化之日前凑齐手牌。)
具体来说,就是世界树。
还有理应在世界树附近的黑烛公。
世界树似乎是生长在这座城寨附近的广大森林里。因为必须依照特殊的路线接近才能找到,所以不能直接靠幻翼找出来。
总之今晚就先让阿尔蜜塔恢复精神和体力。明天开始要找人带路了。
『方便打扰一下吗?』
一个瘦弱的男子走向这里。
在这个世界展开大冒险的期间,可蓉也学会了一点这里的语言。如果只是简单的日常会话,应该说是战场会话,不管是听或说,她都没有问题。
『喔。』
可蓉抬头观察男人的表情。
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一年后,可蓉明白了几件事。年轻女性光是出现在这里的战场上,就会让男人们的举动变得奇怪。而且以人族的基准来看,可蓉•琳•布尔加特里欧的长相似乎还算不错,容易引诱男性们发情。
所以她经常被人搭话。不仅如此,其中很少会是有益的话题。可蓉通常只会收到找她一起喝茶、一起旅行,或是一起回男人的故乡共组幸福家庭等邀约。
『谢谢。是你们的战斗保住了树。』
『嗯。』
男子深深低下头,看来这次能进行正常的对话。
『你们是……』
『有理由从异种族手中守护这块土地的人。光靠我们,绝对无法撑过这次的战斗。你似乎是和阿蜜塔很亲近的人……』
『嗯,我是她的家人。』
『果然啊。』
男子了然于心似的点头。
『我们有像到能让你这么肯定吗?』
『两位都是能在空中飞翔的战斗女神,如果说这种稀世的存在之间毫无关系,反而让人难以接受。』
这种夸张的说法,让可蓉顿时傻眼。
『而且……』男子看向可蓉的剑说道:『圣剑布尔加特里欧。我听说那把剑目前被托付给某个准勇者辈出的一族保管。你们就是那一族的人吧?』
『啊~这部分我就不予置评了。』
可蓉搔了一下脸。
男子明显认错人了。但如果被深究下去也很麻烦。既然对方搞错了,干脆让他继续误会下去。
(我也变成一个坏女人了呢……)
可蓉将脸转向旁边,发出坏女人的笑声。
『我可以问几个问题吗?』
『嗯,如果我有办法回答的话。』
『你知道怎么去世界树吗?』
男子脸上的笑容消失,陷入沉默。
『我们有事要去那里。可以拜托你们带路吗?』
『你们……』
男子语带警戒地说到这里时,暂时闭上了薄薄的嘴唇。
『你们也是为了世界树的神谕而来吗?』
『嗯,大概就是那样。』
可蓉干脆地回答。
男子思索了几秒钟后──
『我知道了。明天出发可以吗?』
『当然可以。』
可蓉一只手抱着阿尔蜜塔,同时笑着伸出另一只手。
男子困惑地握住那只手。
『感谢你的帮助,呃……』
可蓉试着回想阿尔蜜塔是怎么称呼这位青年,印象中是──
『……伊欧札先生?』
『那个名字是阿蜜塔告诉你的吗?』
『嗯,是阿尔蜜塔说的。』
可蓉瞄了在怀里呼呼大睡的少女一眼。
『嗯。难道不对吗?』
『不。虽然不太好发音,但听得懂,这样叫就行了。』
青年微笑道。
『正确的发音是约书亚。我叫约书亚•埃斯特利德。』
『嗯。约书亚。约书亚啊……原来如此。』
虽然可蓉多少听得懂这个世界的语言,但还是不太会说。遇到不熟悉的发音时,难免会变得有点怪。
『如果觉得不好念,还是可以叫我伊欧札。』
『嗯,我还是再努力看看吧。』
可蓉上下摇动握住的手。
『我是可蓉。请多指教啦,约欧札。』
可蓉困惑了一下。
『约欧札。伊书亚……原来如此,真困难呢。』
『不用勉强念喔。』
可蓉点头表示「就这么办吧」。
3. 某位少年的死亡追忆,然后──
「我觉得有两个可能性。」
优蒂亚一脸严肃地低喃。
「什么意思?」
「其中一个可能性是他并非真正的大贤者大人。另一个是真正的大贤者大人是个嚣张的小鬼。」
优蒂亚认真地竖起手指计算。
「呃,我说啊。」
缇亚忒觉得这女孩又开始讲些乱七八糟的话。
遗憾的是,她也不是不能理解女孩想表达的事情。
「大概就是『咦,他真的是大贤者大人吗?怎么看都只是个嚣张的小鬼耶』的感觉。」
「嗯,我先不对你的感想做评论,但就算是这样,优蒂亚应该也没资格说别人吧。」
「欸~学姐好过分,居然这样说人家~」
优蒂亚不悦地嘟起嘴巴,挥舞着娇小的拳头抗议。
「比起这个。目前可以确定的是,那位小极星术术少年似乎是大贤者大人,以及这样下去无法解决问题。必须设法让他想起以前的事情。」
「全力敲他的头之类的。」
优蒂亚摆出挥舞遗迹兵器的姿势。
「会死掉喔?」
「放心啦、放心啦。人家是活了好几百年的大贤者大人吧?怎么可能被剑戳一下就轻易死掉。」
「难说呢──」
虽然不是在认真检讨优蒂亚的提议,缇亚忒还是陷入沉思。
五年前。闯入〈最后之兽〉结界内的人,除了一部分的例外,大家的记忆都被窜改了。例外是指她们这些黄金妖精,所以缇亚忒只能透过传闻得知结界是如何夺取记忆。
(但果然还是会期待像大贤者大人这样厉害的人,能靠自己的力量恢复正常呢……)
这样的主张当然很没道理。
既然是活了超过五百年的超人,应该也确实累积了超过五百年的悔恨吧。即使他的内心比常人坚强,也不代表能够承受超出常人的痛苦。更何况这种事情,实在轮不到外人说三道四。
悬浮大陆群的居民只知道大贤者是位身材高大的老人,而这里的他外表却是个孩子。不只是记忆被窜改,连外表都被改变了。这或许代表这个世界的他,其实是希望能忘记那五百年的岁月──
喀当──
「……嗯?」
楼上传来有东西倒下的声音。
优蒂亚和缇亚忒互望彼此一眼,侧耳倾听。
正常来想,这没什么好奇怪的。爱玛和小极星术术少年现在都待在这栋房子的二楼。虽然两人应该已经就寝了,但这部分还无法确定。而且即使睡着了,还是有可能因为睡相太差而踢翻花瓶之类的东西。
所以,她们会觉得那声音有问题,单纯是基于直觉。
而两人互望彼此的动作,则是用来确认「不是只有自己觉得不对劲」。
隐约能听见类似水声的声音。
以及像是抹布掉在地上,「啪唰」的一声。
接下来──是一股仿佛会黏在鼻腔深处,令人不快的异臭。
「这是……」
缇亚忒惊讶地看向楼上。
明显异常的迹象,让她内心的疑惑转变为确信。
那是血腥味。
†
这栋房屋的二楼是一条细长的走廊,右侧有几扇门等间隔地排列在一起,门的对面则是小房间。因为四处都有不用点火也能隐隐发光的无火Fireless灯(似乎是相当高级的东西),所以不用拿蜡烛也能正常行走。
因此当爬上楼梯,到了能看见走廊的地方时,缇亚忒立刻察觉异状的来源。
「小极星?」
少年倒在黑色的血泊当中。
缇亚忒赶到他身边时,地上的血多到会溅起来。她不顾水声和令人不快的黏腻感,直接抱起少年。
(……没有呼吸……)
即使只靠无火灯的微弱光芒,也能确信少年已经死了。他的胸口开了一个大洞,从里面流出大量血液。而且──抱在怀里的身体已经感觉不到体温。
「学姐……」
「不要过来。」
察觉优蒂亚的气息后,缇亚忒制止她靠近。
「袭击者或许还在,要警戒周围。」
虽然缇亚忒犀利地下达指示,但心里认为应该没有袭击者。毕竟刚才没有交战的气息。即使是靠偷袭得手,也不可能不发出任何声响就从正面造成这么大的伤口,那样太不现实了。
所以这个伤口应该不是别人造成的。
虽然不晓得理由和方法,但只能认为这是小极星术术亦即史旺少年,自己对自己造成的伤口──
「──对了,爱玛小姐!」
缇亚忒抬头看向优蒂亚。
(偶尔)敏锐的学妹立刻透过视线察觉学姐的意思。她冲向缇亚忒指示的房间,打开爱玛寝室的门。
门没锁,所以一下就被打开。
一阵强风吹了进来。
感觉是这样。
(……窗户开着……?)
因为角度的关系,缇亚忒看不见房间内的状况,她瞬间推测应该是门打开后,让空气变得流通了。
优蒂亚动也不动。
她没有呼唤房间里的爱玛,而是表情严肃地观察里面的状况。
「优蒂亚?」
「……学姐,这个状况该怎么办才好。」
缇亚忒倒抽了一口气。
她看了怀里的少年一眼,让他横躺在地上。
然后缇亚忒起身,静静走到优蒂亚旁边看向房间内。
(…………?)
那里应该有个房间才对。一个以单人房来说算宽敞,但和猫一起睡就有点太窄的寝室。虽然放的东西不多,但因为常有猫走来走去而显得凌乱,本来应该能看见那样的室内景象。
然而,现在映入眼帘的是──
宽广的荒野,高耸的老旧石造城寨,以及大批带着武器的兽人。
那群兽人大多拥有灰色的狼头,另外也能零星看见一些外形像熊或鹿的兽人。不过它们散发的气息与在悬浮大陆群常见的同种族成员完全不同──每个人都龇牙咧嘴,粗野地乱喷口水,放任内心的喜悦或愤怒恣意破坏。
下一个瞬间,又被替换成别的场景。
这次是从山顶俯瞰底下的景色。平缓的山坡上长了一大片针叶树的森林,像是被人直接用刷毛涂上去一样。然后在森林里有一大群异形的猛兽,正朝远方挺进。有两颗头的猪、身体大到异常的鹿、四肢有一部分变成液状的狼,以及长着蛙腿的鲨鱼。
下一个瞬间,又换别的场景出现。
在一个圆筒状的高塔内侧。周围全都是书架,上面摆满了红色书背的书。即使抬头也看不到天花板,只能看见不断往上堆的书架。
这一切就像不断从煮沸的水中浮现的泡泡。
各种光景接连出现、混合然后消失。
(……这是怎么回事……)
无论是声音、味道、气息还是杀气都感觉不到,非常缺乏现实感。所以缇亚忒明白这些都不是现实,比较接近绘画或晶石投影出的影像。
她无意识地摆出侧身的架势,放慢呼吸,压低重心,做好无论何时被袭击都能立刻反应的准备。
「……爱玛小姐?」
房间里站着一位穿着睡衣的女性。
她毫不在意持续变化的景色,只是茫然地看向远方。
「爱玛小姐,怎么了吗?」
缇亚忒又问了一次后,女子缓缓转头。
像是想说什么般张开嘴巴。
(……咦?)
之前的警戒奏效了。缇亚忒以像是将左手往上拨的动作,握住了脸部前方的空间。附带魔力的手掌抓到了某样东西,然后直接将其熔解。
伴随着水分蒸发的声音,缇亚忒感觉到一股类似烫伤的疼痛。
「优蒂亚,催发魔力!有什么东西在!」
「哇,嗯、嗯!」
学妹坦率地点头并开始准备战斗,但毕竟她的经验还不够充足,要花一点时间才能将魔力催发到能应付战斗的程度。这段期间,只能靠缇亚忒一个人防御。
她定睛凝视,想看穿在爱玛周围发生的事情,以及从那里飞出来的东西的真面目。
又有什么飞过来了。这次她勉强看出是某种像黑雾的东西。用拳头将其击落后,缇亚忒感觉到一股像被针刺到的疼痛。
手掌的皮肤裂开了。
觉得空手应对不太妙的缇亚忒,将手伸向背后。她爬上楼梯时,已经重新背上遗迹兵器。她握住剑柄──
(用莫乌尔涅可能不太适合。)
──然后又改握另一把伊格纳雷欧的剑柄。
「爱玛小姐!」
『怎……么……了吗……?」
女子缓缓动着嘴巴,发出声音。
表情却完全没有变化。
这已经不是爱玛•克纳雷斯了。当然,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女性──但眼前的这个人,甚至没有发挥模仿她过去身影的人偶的机能。
原本是闪耀回忆的复制品的人偶,已经化为毫无整合性可言,煮得一团糟的恶梦。
「唔哇?」
某个黑色物体──看起来像虫──飞了过来,被缇亚忒用伊格纳雷欧的剑身弹开。
其中一只绕到了后面。优蒂亚发出像惨叫的声音,将其拍落。
「空手太勉强了,用遗迹兵器。」
「可是这把普罗迪托尔,没办法用在这种时候!」
「虽然挥起来可能很辛苦,但把这当成累积经验的机会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是真的不能用!」
──缇亚忒回想起一件事。
对了,出发前,她曾听威廉说过。
优蒂亚的剑名叫普罗迪托尔。意思是「造反者」。虽然以圣剑来说等级非常低,是缺乏才能与传说的底层准勇者的专用剑。
不过这把剑具备独一无二的异禀──
「威廉说过,这把剑『在关键时刻不会发挥作用』!」
就是这样的一把剑。
「既然是异禀,难道无法事先关掉吗?」
「不行,好像会强制持续发动!」
缇亚忒想起威廉曾露出(莫名空虚的)笑容,表示那把剑「真的是派不上用场」。原来如此。虽然她当时就该察觉这点,但真的是派不上用场。
「那你先退下,这里交给我──」
缇亚忒往前踏出半步。
(我──)
该怎么办。迷惘让她只能踏出半步。
该杀了她吗?
杀了这个曾经变成翠银色的泥巴并消散,然后又再次恢复的对象。明明就算杀了也不一定能解决问题。
而且,在那之前──即使是冒牌货或幻象,这个爱玛•克纳雷斯还帮过自己,并短暂与自己度过了一段亲密的时光。
『怎……么……了吗……?」
(爱玛小姐……)
缇亚忒咽了一下口水。
没问题。自己一定办得到。
对亲密的对象,对不想失去的对象持剑相向。这种事至今已经做过好几次了。
事到如今就算再增加一次又怎样。
缇亚忒下定决心,准备往前踏出一大步。
──眼前有一条光带。
而且只能说不知何时就存在于那里。
并非被投射出来,因为那样应该能看见光带描绘的轨迹;感觉也不是出现,因为那样应该能认知到光带出现前和出现后的时间。
能够理解的只有结果。那条光带不受到何时或来自哪里的限制,现在就实际存在于眼前。
然后那条光带在空中画出复杂的图案,像是要包围爱玛周围的空间般围住了那里。
仔细一看──那条光带本身是由更细的光线描绘出来的神秘图案集合体。或许就连那些光线,都是由更加纤细的其他东西组成。缜密又细致到让人晕头转向,宛如艺术品般的光芒集合体。
缇亚忒知道那是什么。
是菈恩托露可学姐用过的秘术。咒迹。已经失传的人族秘术。但相较于她使用的秘术,眼前的秘术不论规模、精密度、存在感还是其他的一切都难以比拟──
「……你们两个退下。」
这个声音让两人回过头。
史旺少年正勉强靠着墙壁站着。
他的胸口仍开着一个大洞,全身沾满了自己的血,看起来就是不可能还活着的尸体。
唯独他往前伸出的右手,充满了坚定的意志。
「这是我的责任。」
他如此宣告。
4. 通往世界树的路
从树叶缝隙洒落的阳光十分耀眼。
不知名的小鸟鸣叫着从眼前飞过。
前阵子附近才刚发生过一场充满了铁、血和火焰的大战,但眼前的景象十分和平,让人完全无法联想到那样的场景。
「呵呵。」
所以会忍不住笑出来也很正常。阿尔蜜塔替自己找了一个毫无意义的借口。
「身体状况怎么样?」
「没问题,我很有精神。」
阿尔蜜塔在回答的同时,摆出了一个秀肌肉的姿势。
实际上她还没有完全恢复。过度催发魔力的后遗症在超过某种程度后,必须花很长的时间才能恢复。即使如此,应该还是能在几天内痊愈。
(不过也不能把这几天都拿来休息。)
虽然受到严重的损害,但城寨总算是守住了。无论是豚头族大军或强大的龙都已经不在了,换句话说,阿尔蜜塔已经没理由继续留在那里。
此外,可蓉还表示要前往世界树完成原本的任务。而且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和伊欧札青年谈好,要请他帮忙带路。
这么一来,阿尔蜜塔当然不好意思说自己还想再多睡几天。
(不过,这样比一直睡还要能恢复精神呢。)
只要结果好就没问题。进入充满生命的明亮森林后,感觉自己也跟着活过来了。虽然黄金妖精都是死灵Ghost,但这种事谁管他啊。死灵享受生命哪里错了。
阿尔蜜塔用力吸了一口森林的味道。
然后稍微呛到。
某人过来问「你没事吧」,阿尔蜜塔回答「我没事」。
†
虽然没有明显的道路,但这座森林还算好走。
不过因为景色缺乏变化,一不小心就会立刻迷路。
『我并不认识路,只是知道去的方法。』
伊欧札青年是这样主张的,所以也不能太依靠他带路。一行人反复在途中停下来好几次,确认方向和目前位置,然后再继续出发。
路上发生了许多有趣的事情。
有个地方会突然起雾。
伊欧札停下脚步,掏出一个形状奇特的银笛,演奏了一小段曲子。在阿尔蜜塔她们茫然聆听的期间,雾居然散了,然后出现一条通往森林深处的道路。
虽然不晓得是什么机关,但也有会一直反复回到相同场所的地区。
伊欧札从怀里掏出一袋饼干,一一扔到路上──偶尔还会扔到树枝上或树洞里。
他表示「这样就没问题了」,照他所说的继续前进后,顺利抵达了新的地方。
从某处传来嘻笑声。
伊欧札停下脚步环视周围,从路边的草上面切了几片厚厚的叶子挤出汁液,涂在自己的额头上,并催促阿尔蜜塔她们照做。
困惑地遵从他的指示后,那些笑声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见。
『感觉好像置身童话故事喔。』
阿尔蜜塔心情好到仿佛随时都会跳起来。
『不断施展小小的咒语,开拓新的道路。我以前看过那样的绘本。』
『实际上我们接下来就像是要走进绘本里面。』
伊欧札的回答让人听得似懂非懂。
但充满了足以让人信服的奇妙说服力。
†
视野突然变开阔了。
眼前是一片清澈的泉水。
从这里能直接看见天空。直接被阳光照耀的水面,散发出耀眼的七彩光辉。许多不知名的野兽原本在这里喝水,但在察觉入侵者的气息后,就分散逃进森林深处了。
「啊……」
阿尔蜜塔在心里对那些被吓到的野兽道歉。
『我知道的抵达方法只到这里为止。』
伊欧札看着周围说道。
『接下来就必须要找向导了。那是一群拥有银色眼瞳的女性,她们身为世界树的守护者──』
青年话说到一半停下来。
一个人影踩着流畅的脚步,从森林深处现身。
『银色眼瞳──』
伊欧札低声重复了一遍。
(银色眼瞳?)
阿尔蜜塔也在脑中复诵了这个词,她觉得好像曾在哪里听过类似的事情。与此同时,她开始观察眼前人物的外表。
那是一位猫征族Ailuranthropos的女性。女性在深蓝色的洋装上套了一件白色围裙,看起来就像平常在某个宅邸里工作的侍女。
因为阿尔蜜塔最近都和人族一起生活,所以觉得已经很久没看见无征种和豚头族以外的种族。
她姑且确认了一下对方的眼睛是淡绿色,不是银色。
而且,她对那个外观有印象。她在闯入这个世界前曾看过对方的照片。印象中是黑烛公的侍女。那位不幸和主人一起被卷入这个世界的人叫──
「请问是……该亚小姐吗?」
「是的。我已经久候多时了,黄金妖精的小姐们。」
该亚彬彬有礼地鞠了一个躬。
「阿尔蜜塔大人、可蓉大人。主人吩咐我带两位进去。」
「咦……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字……」
「这里原本就是那样的地方。」
该亚静静地说出不可思议的话。
「这里的世界树本来应该记录了世界的一切。银瞳族Prima的木片魔法也是透过世界树观测过去和未来。虽然现在因为种种原因无法使用那个力量,但至少还是能够知道各位客人的名字。」
阿尔蜜塔愣愣地「喔~」了一声,并感到佩服不已。
「你刚才说了主人。表示他果然在这里吗?」
「是的。地神黑烛公确实在这里。」
该亚静静地转身,开始往前走。
「两位这边请。」
「啊,好的。」
阿尔蜜塔小跑步追上去,但马上又停下脚步。
『请问……那位小姐是什么人?』
没错,刚才那段对话全都是用大陆群公用语进行。所以伊欧札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
『她说要带我们去见她的主人,要我们跟上去。』
『原来如此,那么……』
『不。』
伊欧札振奋地准备往前走时,该亚静静地制止了他。
『非常抱歉。我被吩咐要让约书亚大人在这里等候。马上会有其他仆人过来。」
「咦?」
阿尔蜜塔交互看向该亚和伊欧札的脸。
『原来如此。既然这样,那我们先走吧。』
「可蓉学姐?」
「大家都有各自的路和各自的战斗喔。」
这个……确实是这样没错。
『请你先走吧。』
伊欧札本人坚定地说道:
『不用担心我。我当初离开故乡时,就已经打算靠自己的力量来到这里。我会一个人拿到想要的神谕给你看。』
『这样……啊。』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阿尔蜜塔也不能没理由地耍任性。她轻轻点头,转身背对伊欧札。
5. 极星大术师
「你们两个退下。」
史旺少年正勉强靠着墙壁站着。
他身受重伤全身是血,拖着仍是尸体的身体用力往前伸出手。
「这是我的责任。」
他如此宣告──
「史旺小极星术术师坎德尔?」
缇亚忒不自觉地喊出这个名字后,少年即使奄奄一息──
「别擅自省略、连结、延长或增加我的名字!」
还是规矩地大吼提出抗议。
缇亚忒因此确信这位史旺(以下省略)少年是本人。虽然她也觉得这种确认方式有点问题。
「呃,你还好吗?」
「我看起来好吗?」
「就是因为看起来不好才问的。」
「这样啊,你的观察力真敏锐。我一点都不好。」
缇亚忒这时候才注意到少年的额头正在冒冷汗。虽然那具身躯怎么看都是尸体,但看来仍维持着生理上的功能。
「不过,虽然说是幸运也有点怪,但我并非第一次面临这种状况。」
少年的指尖像是在颤抖般轻轻移动,于空中画出某种图案。
那个图案散发淡淡的光芒。光芒宛如水流般扩散,从图案变成图形。发光的图形又产生新的图形,变得愈来愈复杂,并与之前展开的光带会合。受此影响,光带又再次动了起来。它分解、伸长、分歧、重新建构、描绘新的图形、进一步扩大,然后──
用力绑住爱玛,应该说绑住拥有爱玛外貌的存在。
(啊……)
事到如今,缇亚忒总算理解了状况。
史旺少年打算杀了她。
「不行。」
她忍不住大喊出声。
「不可以让你这么做,还是由我来吧。」
「别强人所难了。这个是从我的天真和悔悟诞生出来的东西。因为我想取回帝都的生活,取回与爱玛一同生活的日子而产生的阴影。所以只能由我自己消除。」
爱玛的脖子无力地往旁边倒。虽然那似乎是因为被用力束缚导致的结果,但缇亚忒觉得那看起来也像是在询问什么。
「可是……」
缇亚忒咬紧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