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话(2 / 2)
然后,烟火再次窜上夜空。
咻噜噜噜噜。
砰!
咻噜噜噜噜。
砰!
简直像是夜晚的花园一样。
火花在夜空中绽放飞舞,彷佛是把积攒已久的能量在这一刻释放了出来。
全场观众都仰望夜空,静默不语地欣赏著烟火怒放的美丽景象。
刚才穿插传情烟火的时机,或许称得上是恰到好处。正因为有这么一段调剂的插曲,作为压轴的速射连发烟火秀才显得格外耀眼。
接下来就是真正决胜负的时候了。
所有的安排和伏笔,都将在此开花结果。只差最后的临门一脚,两人便能水到渠成。
即使别人帮忙准备好了上膛的手枪,最后还是必须由樱自己来扣下扳机。
这是恋爱的最低底线。
作为一名纯情少女,这是无法退让的尊严。
「我说光。」
在全场观众都仰望夜空的情况下,唯独樱垂下了自己的脑袋。
她紧紧揪住光的衬衫下襬,面红耳赤、有些结巴地说道:
「那、那、那、那个,就是啊,呃,我是说如果,如果的话喔。」
樱非常清楚。
此刻就是决定胜负的关键所在。
天时地利人和都站在自己这边。若是不趁这个天赐良机采取行动,她和光肯定没有未来可言。
明明两人才刚开始交往没多久,但很可能马上就步入倦怠期。尽管相处融洽,却会像是老夫老妻般,每天都过著一成不变的单调生活。
事实上,这样的隐忧确实是存在的。
两人几乎是打从出生就认识的青梅竹马,如果从这十几年的漫长日子来看,倦怠期不管什么时候降临都不奇怪。而且要不是因为有「女神诺伦的登场」,以及「光原来是奥丁转世」等突发事件,樱恐怕直到现在都不会和光正式交往。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樱和光的关系已经是完成式了,而所谓的「完成」其实就意味著前方已然空无一物。
樱和光的关系将到此为止。
两人或许会一直保持著这样的关系,维持在不冷不热的状态,在某种意义上就和交往前没有任何不同。这种若即若离但又相处融洽的关系,看在旁人的眼里或许会觉得相当完美,甚至有可能给他们贴上理想情侣的标签,将两人奉为情侣交往的范本楷模。
这样也不坏吧?
毕竟会过得很幸福啊?
若是以世人的标准来看,即使是现在这样也已经足够幸福了吧?
如果想要更进一步,会不会破坏原本稳定平衡的关系?
守住已有的东西,也是很了不起的战斗。珍惜自己所有的一切,不要贪得无厌地追求超出能力的目标,而是尽力把握好近在咫尺的幸福。这样做又有什么不对?
没错,只要保持原样就好。
不如说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因为自己现在已经过得很幸福了。
因为她和光的关系已经是完成式了。
俗话说得好:见好就收。自己没必要像希腊神话里的伊卡洛斯那样,做出飞向太阳而自取灭亡的愚蠢行为。冷静下来思考吧,在这种随波逐流、而且是由别人安排好的情境下,就算做出成果也没有任何意义吧?宫本樱和大神光,应该能够以更加合适的形式结合在一起。这时候还是鼓起勇气选择战略性撤退,改天再找机会卷土重来,才是更加明智的做法吧?
──不。
不对、不对、不对!
樱用力摇了摇头。
她甩开迷惘、踢开心中的那个胆小鬼。
保持原样不是什么好事。她必须做出改变、必须向前迈进。
她为自己加油打气。
然后顺著这股气势,开口说道:
「我说光!」
漫天烟花绚烂飞舞。
五彩缤纷的各色烟火,宛如镶嵌的宝石般在夜空中绽放开来。
「如、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今天一定要说出来。
一定要明确地表达出自己的心意。
「今天晚上!请你抱我吧!」
说出来了。
但是这样还不够。
「我说的『抱我』,不是要你拥抱我的意思!不对,虽然我也很乐意被你搂在怀里,但是我不希望有任何的误解或会错意,所以就让我说得更清楚一点吧!我的意思是『请你和我做色色的事情』!『让我们发展成大人的关系』!你若是理解成其他意思就太尴尬了,所以我决定在这里把话说清楚!」
樱甚至反覆强调了好几遍。
尽管纯情少女(自称)的矜持让她无法具体说出那个关键词汇,不过话都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光应该不可能搞错她的意思。
终于传达出去了。
樱紧紧握住手心。她在说完这段话之后,脸颊才开始发烫起来。
(我说出来了──我终于说出来了!)
这无庸置疑是一个巨大的进展。她准确无误地传达出自己的决心,接下来就看光会给出什么样的反应了。
一秒。
二秒。
三秒。
彷佛等待著宣判的紧张感侵蚀著樱身上的每一个细胞,她只能拚命压抑著颤抖的身躯。
樱实在无法忍受这股紧张感太久,只想尽快得到对方的回应。就算光此时给出「NO」的答案,她也不会有什么怨言。她想要赶紧从这个状态解脱,否则她觉得自己就快爆炸了。如果自己整个人炸得四分五裂,至少可以摆脱这种如坐针毡的煎熬吧。
四秒。
五秒。
六秒。
……到了这个时候,樱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她对大神光可说是瞭若指掌。
光是那种无论如何都会做出反应的人,哪怕只是一声漫不经心的「啊」或「嗯」,又或是一句模棱两可的「这样啊」。除非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否则这名少年不会选择沉默以对。虽然女朋友要求发生肉体关系算是「特别的事情」,但光在这样的情境下,也绝对会给出一个回应。
然而,此刻的光却是一语不发。这是怎么回事?
「光……?」
樱直到此刻才抬起头来。
望向这位既是她传达重要心意的对象,同时又是之后也会一生相伴的心爱恋人。
「光?你怎么了?」
只见光正在眺望著远方。
他的眼神非常奇怪。乍看之下,光的视线是望向施放烟火的防波堤,但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他其实是在盯著霭霭烟雾的后方,也就是那片朦胧昏暗的夜晚海面。在路灯照明无法覆盖的情况下,理论上应该什么也看不见才对。
而且光的意识也不太清楚,整个人看起来心不在焉的。他不仅没有理会樱的呼唤,甚至给人一种魂不守舍的感觉。事实上,樱的呼叫声恐怕根本没有传进他的耳里。
而另外一个最直接的证据。
就是在光胸口的卢恩字母。
他的衬衫底下似乎正在散发淡淡的微光。尽管在闪烁的烟火光影下显得不怎么起眼,但他的胸口确实在发出光芒,甚至颇为清晰地浮现出卢恩字母。在北欧神话中具有特殊意义和力量的符号,宛如夏夜的萤火虫般缥缈微弱,却有著能够让人感受到其存在的真实感。
别看宫本樱平常傻乎乎的,在遇到紧急状况时,她马上就能把思路切换过来。
即使她在恋爱方面的事上总是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情,却对于现实中发生的危机相当敏感。
「光,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
毫无反应。
光的视线依然望著昏暗海面的彼方,然而他的瞳孔中并没有映照出任何东西。
「你没事吧?要不要叫救护车?」
「…………」
依然毫无反应。
──这已经不是心不在焉的等级,而是整个人的灵魂都不在身体里面了。所谓的「做了佛像却没有为其开光」,指的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樱一瞬间闪过惊讶和后悔之情。
但她很快便不发一语地点亮手机萤幕。首先要联络诺伦,再叫救护车过来。然后确认光的脉膊和呼吸?拉著他到可以躺下的地方休息?还是──
「哇~好厉害喔~!」
就在这个时候,她无意间听到了这道惊呼。
樱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发现是一对带著小朋友出游的父母。
一名似乎正值读幼稚园年纪的小朋友,被父母围在中间仰望著烟火。他指著夜空,兴奋不已地叫道:「烟火里面有个好大的东西喔!快看快看,那个是什么啊!?」
樱的心头涌起不祥的预感。
她凝神注视著烟火和漫天弥漫的烟雾。
……事情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在犹如战争开打的速射连发烟火过后,当然会制造出大量的烟雾。即使如此,眼前的烟雾还是太过浓密了。烟火的施放地点是在隔著一大段距离的防波堤,理论上烟雾在飘到观众席以前就会消散于夜空之中──然而,那些烟雾却飘到了樱的面前。浓烟简直犹如深山幽谷的雾霭般,萦绕在所有观众的周围,逐渐遮蔽住视野里的一切事物。
说到底,这真的是烟雾吗?
尽管整个会场都笼罩在浓烟之中,却没有呛鼻或不适的感觉。明明以肉眼来看,这个烟量足以把人呛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不对,这果然不是什么普通的烟雾。
就在下一瞬间,樱目睹了能够证明自己想法的证据。
她顺著那名幼稚园小朋友的手指望过去。
结果顿时目瞪口呆地张大了嘴巴。
†
让我们稍微倒转一小段时间。
现在时间是晚上八点四十五分。
烟火大会来到了最后的高潮,漫天烟火在夜空中恣意绽放。
「……那里什么东西也没有耶?」
亲子三人组中,貌似父亲的男性如此说道。
「爸爸只看到烟火和烟雾而已哦。妈妈你有看到什么东西吗?」
「什么也没有呢。」
似是母亲的女性摇了摇头。
「妈妈也什么都没看到。我说小将,你到底是在哪里看到的啊?」
「就在那里啊!在那里!天空上!有个好大的东西!」
「就算你这么说,爸爸也什么都没看见啊。」
「妈妈也没看见呢~」
「咦~!?真的有啊!在那里一闪一闪的!看起来超级大的!我真的有看到啦!」
那名小孩坚决主张道。
为了让父母明白自己并没有在说谎,小男孩甚至急得连连跺脚,拚命地比手画脚向他们解释自己看到的东西。而他的父母则是摆出「善解人意」的大人模样,笑咪咪地点头说著「这样啊」、「小将一定有看到呢」等不著边际的话,把坚持己见的儿子当成小婴儿来哄。
你没有看错喔,少年──樱不禁在内心为小男孩打抱不平。
你有一颗纯真的心,尽管抬头挺胸地坚持自己所看到的事实吧。这种敢于指出国王没穿衣服的天真无邪,才是足以打破现代社会闭塞感的攻城槌。
(……因为我也看得到啊!)
没错,樱确实看到了。
那个东西在烟火和烟雾的缝隙间一闪而过,宛如深夜中的海市蜃楼。
整体轮廓朦胧不清,散发著微光的身体犹如软体动物般摇摆不定。
那是一道直入云霄的巨大身影。
就在这个时候。
已经点亮萤幕的手机响起了来电通知。
『喂喂,小樱吗?』
是诺伦。
来得正好。樱立刻跳过说明,进入正题。
「诺伦,紧急状况,请求支援。」
『可能没办法耶。人家这边也是紧急状况。』
「怎么回事?话说诺伦你也看见了吧?好像有个巨人跑出来了,这非常不妙吧?还有光的模样也有点奇怪。」
『嗯,人家大概掌握了现在的状况。』
「既然如此,你就赶紧过来这边──」
『没办法耶。老实说,人家目前不在你那边的世界。』
不在你那边的世界?
樱还没来得及反问这是什么意思,诺伦就已经抢先接著说了下去。
『唉,简单来说,人家正在假想诸神黄昏空间中镇压巨人的本体。但是因为各种原因,人家已经压制不住巨人的力量了,所以连带地影响到了另一边的现实世界。小樱你所看到的那头巨人,其实就是这边巨人的分身。原本只是假想的诸神黄昏,正以真正的诸神黄昏形式显现了出来。』
「咦?虽然我听不太懂你在说什么,但这样听起来不是很不妙吗?」
『嗯,超级不妙的。所以说,人家希望你把小光拉回你那边的世界。』
「咦咦咦?呃,我实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耶。」
『虽然人家也不是完全清楚目前的情况,但是小光的那副异状大概是应对巨人的紧急程式。这是奥丁大人用来对付巨人的杀手锏,会根据状况自动载入相应的程式。』
「嗯,我愈听愈糊涂了。」
『人家也不是非常明白,毕竟那是奥丁大人的程式。』
「呃,总而言之,你所说的那个紧急程式,会想办法把那个大块头收拾掉就对了?」
『嗯,可以这么说。』
「光会想办法就对了?」
『嗯嗯。』
「换言之,就算我们什么都不做,光也会用那个程式干掉巨人,一切问题都会得到解决。我这样理解对吗?」
『嗯,可以这么理解。』
「什么嘛,那我根本用不著这么焦急嘛。」
樱顿时感到如释重负。
倘若只是这样的话,就称不上是什么大问题了吧。
那头巨人恐怕是从海上过来,并逐步实体化。假如巨人最后会登上陆地大闹一场,确实是令人焦急的事情,但是既然放著不管,光也会负责出面解决,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不,你如果不感到焦急的话,人家可是会很困扰的。』
电话另一头的诺伦马上推翻了樱的话。
『因为奥丁大人在设计程式的时候,恐怕没想过运用在局部战争的情形。若是要强行解决这种大小的巨人和扭曲,就只能来上一发大型攻势把其炸得灰飞烟灭。如此一来,整个热海也会跟著被夷为平地。』
「……咦?你说什么?」
『人家是说,再这样下去,热海也会跟著一起陪葬。』
真的假的。
樱的脸颊不由得抽搐。
也就是说,白天畅游的欢乐街道、住在这座城镇的居民、造访这里的观光游客、现在一起欣赏烟火的观众……全都会被炸得尸骨无存。
和樱一起出游的其他朋友,当然也无法幸免于难。
站在光身旁的樱本人也逃不过这一劫。
「……真的假的?」
『不过说到底,小樱的任务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尽管是在说明最糟糕的状况,诺伦的语气依旧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你必须和小光做色色的事情。这本来就是这趟热海之旅的真正目的,而且也是拯救世界灭亡危机的最佳方法。唯一不同的是,现在的情况变得十万火急了。』
「嗯,话是这样说没错啦。不对,在这种状况下应该说不出这般轻松的话才对吧──不过我说这种话,也挺没有危机意识就是了。总而言之,该说是太过突然吗?我还没办法跨越这个从现实到非现实的鸿沟。」
『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了。就在我们东拉西扯的期间,巨人对你那边世界的影响应该变得更强了吧。』
听到诺伦这么说,樱不禁抬头仰望夜空。
窜上天空的烟火绽放出灿烂的火花,宛如烟霭的白色帷幕变得更加浓密,而「那个东西」就在缝隙间若隐若现。
看起来有些半透明、轮廓扁平单调的巨大存在。
「……咦?你有看见什么吗?」
「你说看见什么?」
「就是好像有个奇怪的巨大物体──」
周围的观众里已经开始有人察觉不对劲。
没办法再拖下去了。樱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起来,但她还是提出了心中的疑惑。
「话说回来,我有一个单纯的疑问。」
『什么疑问?』
「光现在看起来是一副神智不清的模样。在这种情况下和他做色色的事情,真的能够发挥应有的效果吗?」
『老实说人家也不是很确定呢。』
「咦咦咦~?也就是说,就算我真的和光做了色色的事情,最后也有可能根本不会发挥任何效果?」
『这个可能性并不是完全没有。』
「慢著慢著,这实在有点说不过去吧?虽然我这样说你可能会大发雷霆,但是听到你刚才的那番话很难不打退堂鼓吧?」
『人家唯一能确定的事情只有一件。』
诺伦的语气一如既往。
却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的本质。
『那就是再这样下去,小樱你或许永远没有机会做色色的事情了。如果世界因为你的袖手旁观而惨遭毁灭,你真的有办法原谅自己吗?──即使世界侥幸没有毁灭,所有人还是会死在这里,你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和小光卿卿我我了。』
「…………」
樱无言以对。
如果事情真的演变成那样,哪怕是投胎转世一百次,她也依然会为此懊悔不已。她非常笃定,到时自己肯定会变成在现世徘徊不去的地缚灵。
「不不不。可是、可是啊。」
即使明知这是自己该做的事情,即使明知就只有这么一个解决方案,樱还是无法下定最后的决心。即便在这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情况下,身为胆小鬼的她依然有著无法让步的原则。
「那个,诺伦,我想要跟你商量一下。」
樱小心翼翼地说道:
「就算你吐槽我『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话』,我也完全没有回嘴的余地。要是立场互换,我肯定会直接朝你的胫骨踹上一脚。只是怎么说呢?真的没有其他方法了吗?难道没有什么更加高明的做法吗?」
……
…………
………………
诺伦没有回覆。
甚至没有任何反应。电话的另一头感觉不到有人的气息。
「诺伦?我说诺伦?喂~」
樱看向贴在耳边的手机萤幕。
通话已经挂断了。
搞什么鬼!?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挂断通话啊!?!樱差点直接叫出声来。然而,诺伦──或者说是诺伦三姊妹,正处于假想诸神黄昏空间之中。她们方才能够正常地用手机和樱通话,事实上便证明了她们的确是拥有神力的存在这个事实。而她们之所以会中途挂断电话,无非是懒得再和樱纠缠下去,或是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状况。无论如何,不可否认的是如今的世界面临了更加严峻的危机。
「……我得独自应付这种状况了吗?」
樱收起手机,嘟囔了这么一句。
情势终于来到白热化的阶段,那头巨人已经清晰到不必凝神细看也能看见的程度。樱大概是最早注意到巨人存在的少数人,而在破灭的结局一分一秒地逼近的此刻,目击到巨人身影的人数也在一分一秒地增加。
「能够上传影片吗?」
「不行,只拍到一堆杂讯而已。」
「要不要联络警察啊?」
「咦?烟火大会要中止了吗?」
周围的观众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尽管大家还没真的把这当成一回事,只是态度轻松地对话,然而不安会演化为恐惧,恐惧会进一步扩散为恐慌──只要有人带头扣下那个扳机,就很可能立即引发一场巨大的惨剧。不,说到底,一旦那头巨人以实体化的姿态登上陆地,到时候肯定会酿成惨绝人寰的局面,就连巨大的惨剧都不足以形容其悲惨。
而还有心情思索这些事情的樱,严格说起来也没真的把这当成一回事。因为她比别人更加清楚目前是什么状况,所以这种不当回事的态度就更加恶劣了。更别说,如今整个世界的命运都落在她的肩膀上。
然而,她本人完全没有这种意愿。
在她看来,如此沉重的责任只是在给自己帮倒忙。
「……我只是想要谈一场平凡的恋爱而已啊~」
樱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现在回想起来,今天真是漫长的一天。
一行人抵达热海车站,也不过是半天前的事情。
享受宾果弹珠台的乐趣、埋首于打靶游戏之中、漫步街头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这些事情都令人开心不已。和其他女生一起泡温泉也是难以忘怀的经验,至于女体寿司则是给她留下了一生无法抹灭的伤痕。
然后是夜晚的烟火大会。
樱做出了一生一世的告白。该说是果不其然吗?虽然光这次同样没能接收到樱的讯息,但是她确实把这些话说出口、传达给对方了。
她成功地将自己的思慕之情化为话语。
尽管这是有外在原因介入的非自愿结果,可是不管怎么说,她确实把话说出口了。
我喜欢光。
我想和光有更进一步的关系。
咕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就在这个时候。
在一片烟火的爆炸声中,传来了一道压过爆炸声的咆哮。
「咦,刚才那是什么?」
「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声音耶?」
「是烟火的声音吧?」
「不,刚才那个明显不是烟火的声音吧?」
「大会本部的扬声器坏了吗?」
「不,刚才的声音是从海上传来的。」
「话说回来……那里好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耶?」
「巨人?」
「咦,你也有看到吗?」
那道咆哮声似乎传进了许多观众的耳里。
相较于巨人本身的样貌,恐怕更多人的意识是接收到了其发出的声音。
紧接著,地面猛然震动起来。
与此同时,海面上激起了猛烈的浪花。是巨人的双脚。巨人的实体化进程似乎已经进入一个阶段,彷佛以无数千年古木捆绑而成的棒状巨块,正在一上一下地大力踩踏著海面,引发了如此声势浩大的场面。
而这明摆在眼前的事实,不容分说地迫使众人有所行动。
周围的空气陡然一变。
整个会场的观众全都冻结在原地。
人们没有当场就陷入恐慌状态,只能说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在几个呼吸过后,肯定会有某个观众尖叫出声,导致整个场面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然后,犹如战场的惨叫声,将会充斥夜晚的热海。
最后,附近一带想必会沦为更胜战场的真正地狱。
如果这种程度就能收场,那还算得上是值得庆幸的结局。因为这个地狱有可能扩散到整个日本、甚至蔓延到整个世界,而在夜晚海边上演的这段小小恋曲,也将连半点痕迹都不剩地消失无踪。
「或许我无法谈一场平凡的恋爱。」
樱一边说著,一边看向身旁。
光依旧是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由于这场骚动的关系,谁也没有心力察觉或留意到光的异状,但是浮现在他衬衫底下的卢恩字母印记,已经绽放出连烟火强光都难以掩盖的光芒。那是一束耀眼夺目、犹如太阳的光芒,令人确信如果不尽快采取对策的话,接下来肯定会发生不得了的事情──换句话说,这睥睨众生的光芒,正散发著令观者为之胆寒的威压感。
情势刻不容缓。
樱已经非常笃定。
如果自己什么也不做的话,一切都会在这里迎来终结。
「或许我是被逼到走投无路才这么做;或许这样子有点像是在偷袭,做法实在不太光明磊落。但我确实是发自真心这么做的。」
樱和光只有些许的身高差距。
不必像看烟火的时候那样,还要刻意仰起自己的头。
尽管如此,为了避免自己临阵退缩,她还是微微踮起脚尖,将双手牢牢地环住光的脖子。
明明情境完美到无可挑剔,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浪漫氛围。
樱亲吻了上去,献出了有生以来的初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