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眼(1 / 2)
1
走出用来监禁巧斗的建筑物后,彻平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带走沙理的男人,为什么会和奎扎尔寇特派来支援的男性有相同的特徵?这是凑巧吗?难道不是有人看了奎扎尔寇特写的内容之后,特意送来有相同特徵的人?
彻平前往濑岛之前任教的K大,拜访完饭冢之后,饭冢就被不明人士杀害。恐怕是某个跟濑岛有关的人,为了威胁彻平而杀了他。目的是警告他,不准去调查濑岛。当然,也是为了将认识濑岛的人封口。
当时彻平也觉得很可疑。为什么濑岛那边会知道他去拜访饭冢呢?
……难不成,特斯卡叛变了?
2
来海洗过手之后,打开厕所的门。
「呼,舒服多了。圣代好像让肚子受寒了。」
厕所门前是一道连接著玄关和客厅的木地板走廊。小小的灰尘在深褐色的地板与墙壁之间的缝隙飞舞。玄关的大门敞开著。
来海疑惑地偏著头,原本应该在走廊上的三浦沙理不见人影。
「沙理?该不会到外头去了吧?」
来海不安地望向门外。从家里看出去的门外景色中,并没有沙理的影子。来海套上凉鞋,打算出去确认一下。
此时,来海的视线停留在白色的水泥地上。凉鞋前方的地上有小小的斑点。
来海不禁蹲下来,仔细查看。然后,她伸出手指抹了一下,红色的液体牢牢黏在她的手上。
「这是什么……!?」
来海飞也似地冲出去。尽管她来到家门前狭窄的马路上,但左右两边都没有人影……开玩笑的吧!?
地上的血……是沙理的吗?如果真的是这样,到底是谁……!怎么办?自己不可能去报警,但是要找的话又不知从何找起……
就在来海犹豫不决时,一位少年从身后拍拍她的肩膀。
「你怎么了?」
「哇!」
不要在别人认真思考的时候突然出声啊!
她回过头一看,是一位肌肤白皙,完全看不出夏日痕迹的少年。浅色的头发偏长,还有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是班上的茅原弘树。
也是来海最不会应付的男生。
「……茅原,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问我,我才想问你呢。这里应该是沙理家门口吧。你刚才见过沙理了吗?」
「不管怎样也不关你的事吧。」
来海转身背向弘树。现在可不是跟这个家伙打屁的时候。如果要找沙理就得趁早,要是不快点动作,可能会找不到线索。
来海看了看四周,寻找有没有沙理本人、或是袭击沙理的人所留下来的痕迹。
「!?」
来海吃惊地看著三浦家的玄关。弘树正一派轻松地拉开玄关的大门。
「你怎么可以随便踏进沙理家!」
来海慌慌张张跑到弘树身边。
弘树开了门之后,定定看著脚下的水泥地。
「这是沙理的血吗?」
「不、不知道……我不清楚。」
来海撇开视线,突然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上她的手臂。
「!?」
弘树紧抓著来海的手臂,他注视著浑身僵硬的来海,微微一笑。
「说谎不太好喔。」
弘树平常给人性格老实、温和的印象,但现在那些特徵已经完全消失无踪。来海呆呆看著弘树。
明明是个一天到晚畏畏缩缩的软弱男生,要是被人家说像女孩子,说不定还会觉得开心的臭家伙,但这股压迫感是怎么回事……简直就像当时的沙理一样。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我、我去上厕所的时候,沙理就不见了。」
「这是刚刚才发生的事吗?」
「对啊,我自己也吓到了。」
「……是喔。」
弘树终于移开视线,来海稍微放松了一点。
「欸,你也该放开我了吧?」
来海摇晃著自己被抓住的手臂。
总之她想尽快离开这里,想在沙理的母亲回来之前回去。要是因为沙理失踪而怀疑到她身上就麻烦了。
弘树一点都没有放手的意思,这让来海怒火中烧。她粗暴地挥舞著手臂想甩开弘树。但下一秒钟,来海突然被他往前一扯。
「!?」
脚步不稳的来海才刚跌坐在地上,立刻响起锁门的声音。
来海还来不及回头搞清楚状况,弘树就已经覆在她身上,抓住她打算抵抗的双手,压制在地。同时抓著她的脑袋往墙壁撞下去。来海的眼角浮现泪光。
「好痛……你干什……」
来海想放声大叫,她还无法理解眼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弘树的观点来说,他用下半身压制住来海的双腿,用两只手控制来海的双臂,所以没有其他手段可以利用了,但就算如此……
用自己的嘴封住她的唇来让她闭嘴,不会太卑劣了吗?
弘树睁著眼睛吻住来海。来海也双眼圆睁,直盯盯看著他。
他并没有把舌头放进去,这只是一个封口的吻罢了。弘树连接吻的感触都记不起来,确认来海失去力气后就离开她的唇。
「……你的眼睛还满有魅力的。」
这、这家伙在说什么!
来海不由得感到自己的双颊热了起来。
「我今天本来是想拿沙理的……不过换成你也可以。」
什么意思!?这家伙原本盯上的人是沙理吗!?
来海想恶狠狠地瞪视弘树,但弘树却不允许她这么做。
弘树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我是来挖你的眼睛。」
水汪汪的大眼瞅著来海,她脸颊上的热度直线下降。弘树挺直的鼻梁,厚度相同的上、下唇,整体端正的五官更增添诡异的气息。
来挖我的眼睛……
『把可爱的小手手给我吧。』
来海脑中突然响起沙理的声音。
难不成这家伙也……
弘树灵巧地用左手控制住来海的双臂,右手伸到裤袋里。
不、不妙了……!
来海陡然升起危机意识。但就算她想尽办法挥动双手双脚抵抗,弘树的身体还是文风不动。
在来海不断挣扎的时候,弘树从口袋里拿出一把折叠式的小刀。来海心想:果然没错。但是,就算猜对这种事也没什么好高兴的。
「不、不要……」
猛然弹出的刀尖,慢慢往来海的脸靠近。
不要……我不要!为什么我得遇到这种事……该怎么做才好?怎么做才能得救?
小刀贴上来海的颈子。
「不用担心,一瞬间就结束了。」
弘树轻轻一笑。一口整齐的白牙和牙齿后面的黑暗,彷佛要将来海吞没。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一阵刺痛爬过来海的脖子。刀子切开她的皮肤,血液汩汩流下。但是,弘树并没有继续下去。
「真的要问为什么的话,应该先问你们吧。」
「……?」
柔软睫毛下的一双大眼,静静浮现愤怒的神色。来海不明白弘树在气什么,但他的下一句话,让来海的背脊再度结冻。
「为什么杀了木口?」
「!」
「难道你盯上沙理是为了复仇……?」
「也不完全是这样,但我原本快要让木口成为我的棋子了,结果他却这么轻易被你们毁掉……这个罪孽很深重喔?」
「等、等一下,我真的没有杀他的意思!」
「犯罪者一定都会这么说。就算你想逃走也是白费心机,结果就是一切。」
弘树加重力道握住刀子。来海慌慌张张地开口:
「那、那时候是木口自己不想活了!」
弘树的手再度停下来。
「……你说什么?」
他褐色的眼瞳闪过一丝动摇。
「那天,我离开图书馆之后沿著后乐园走著,恰巧看见木口站在桥上。就是连接冈山城和后乐园的那座桥。他脸色发青,看著下方流动的河川。」
来海回想起自己发现木口昌之的那一天。
当时会看到昌之,纯粹是偶然。
因为是白天的关系,路上有三三两两的观光客,还有一对老夫妇正悠哉悠哉地过桥。在这群享受观光的人当中,只有昌之一个人散发出不一样的气氛。他站在桥中央扶著栏杆,只是一个劲地往桥下看。来海觉得昌之的样子很诡异。
跟他打声招呼看看吧?
当来海下定决心往昌之走去,她的脑海里渐渐涌出某种感觉。
什么时候开始的?是这个春天,升上三年级之后开始的吗?
光是看见手臂上浮现的血管,来海就会心跳不已。光是想像碰触到的感觉,下半身就开始发热。
每当来海确认内裤中残留的黏腻液体,她便心想──
如果可以尽情去抚摸的话,不知道感觉会多棒?只是稍微想像一下就让她浑身颤抖。
来海目不转睛地盯著昌之的手臂,一股冲动在她的心中沸腾。
好想摸、好想摸、好想摸。好想知道摸下去之后的快感。所以,木口……
反正你都想死了,就把这份快感给我吧。
就在来海走到桥的入口时,有个人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膀。来海猛然回神,她转头一看,戴著宽边帽的沙理就站在那里。
「真巧啊,海海。你在做什么?」
「没、没有啊……」
来海移开目光。她冷静地重新思考自己究竟想干什么,觉得有点心虚。沙理大概是察觉来海的心情,她笑著说道:
「海海也想要吗?」
「咦……?」
沙理薄薄的唇靠近来海的左耳,悄声道:
「你看著木口的眼光充满欲望喔。」
耳边传来的气息让来海发痒,自己的想法似乎全被看穿了,这让她双臂顿时起了鸡皮疙瘩。她不禁后退一步。沙理的脸上还是挂著笑容。
──从以前就是这样,沙理总是笑著说些可怕的事。
来海半张著嘴,眼睛无法从面前纤细的少女身上移开。沙理的外表给人的感觉是脆弱、让人想保护的女孩子。而从容不迫的口气,更隐藏住她的本质。
沙理最爱的就是她自己,最珍惜的也是她自己,要是不能把一切都拿到手,她就不愿意善罢甘休。个性不服输,好恶分明,是个自我非常强烈的人。
中学时代三年之间,不知道是什么孽缘,来海和沙理一直都被分到同一班。沙理常常都待在来海身边,这对来海而言是一种折磨。来海一定得和沙理中意的对象好好相处,一定得跟著讨厌沙理不喜欢的人。即便如此,来海还是时时窥视著沙理的脸色,听从她的指示。
但是,只有一件事,来海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
来海和沙理决定性的不同,就是读书。
沙理常常偷走来海的努力。她会笑著对来海说「借我」,然后抢走她花了好几个小时解开的问题集,直接照抄交出去。针对考试而整理的笔记也会全部被她拿去影印。尽管升上国中三年级以前,都是来海的成绩比较好,但是在接近大考的时候,沙理的成绩就超越来海了。
来海认为,自己唯一的优点就是念书而已,但沙理总是轻易夺走她的立场。这件事只有她们两个当事人知道。
有一次,沙理对来海说:
「海海念书真是不得要领。」
她用笑容说出来的这句话,让来海心中那条原本就开始龟裂的忍耐神经,完全切断。
来海心想,对别人而言,也许只是一句无伤大雅的话,但是对她来说,已经足以构成讨厌沙理的理由。或许只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可是已经将一直以来支撑著她的骄傲撕成碎片。
来海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待在沙理身边了。
尽管她们又考上同一所高中,但一年级的时候,幸亏两人的班级有段距离,来海自然而然能够疏远沙理。升上二年级之后,来海进入自己所期望的特别升学班,尽管见到沙理也在这里让她吃惊,但当时沙理加入的是明依那边的小团体。
来海才得以过著不去接近沙理,也不会被她妨碍的日子。
但这份日常生活就快被破坏了。
昌之没注意到沙理和来海,只是一个劲地看著桥下。
沙理笑著说:
「海海也跟沙理一样对吧?」
……不可以。来海的脑中警报大作。
「跟沙理,」
不可以再继续听下去了,不能看沙理的笑脸。
「一起,」
不管猎物在多近的距离。就算她再怎么想去碰触也一样。
「想办法拿到,」
……好想确认那个触感。好想将身体交由快感掌控。好想知道,好想沉溺。
实在是想要得不得了。
「想要的东西吧。」
沙理的话就是咒语。
来海往沙理的视线前方看去,是昌之往后乐园走去的背影。
当来海察觉到的时候,自己已经走上桥。尽管她知道,再走下去就没有回头路。
「……接著,你就和沙理一起杀了木口吗?」
来海老实把自己发现站在月见桥上的昌之,以及受到沙理唆使的事告诉弘树。弘树用轻蔑的眼神看著来海。
「果然还是不可原谅,不可原谅……但是,我现在动不动手,全看你的表现。」
来海的心脏剧烈跳动著。
「看我的……表现……?」
「嗯……如果你肯代替木口,完成他的工作,我可以让你活下去。」
「……代替木口?」
「跟我一起夺取想要的东西吧。」
这就是咒语。它从来海的耳朵入侵,驱使著体内的欲望漩涡。是一句解放冲动的咒语。
来海的视线停留在弘树纤细的手臂上。这双手臂比自己想像中还有力,皮肤表面浮著淡淡的青筋。
来海的嘴角渐渐扭曲起来。她并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要能活下去,有机会摸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知道了……我会协助你。」
弘树轻轻一笑,再次吻了来海的唇。
刀子喀当一声落地。来海的双臂得到解放了。她用重获自由的手臂环住弘树的背,从这具以往讨厌得要命的身体上,感受到温暖。
「告诉我,你怎么会知道我们是杀害木口的犯人?」
弘树把纤细的手滑入来海的细肩带背心中,低声说道:
「这个嘛,是女神告诉我的。」
3
「丽衣,明天开始就要恢复正常上学了……你差不多该露脸了吧?打算在房间里关到什么时候?不用担心,所有的犯人都死了。没什么好怕的,好吗?」
门的另一头,母亲贴著门板对她说话。
有泽丽衣拿起手边的铅笔盒,往门板砸去,发出响亮的砰当声。「呀!」门的对面传来小小的尖叫。
「丽衣……」
不管母亲怎么呼唤,丽衣还是不肯打开房门的锁。
「丽衣,有朋友来找你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