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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裙”阶级(1 / 2)



升上二年级之后,我发现一件奇妙的事。



就算校规已有规定,每个人的裙子长度还是有点不一样。有把腰头折起一两折的女生,也有很多裙长游走于膝盖边缘的女生。当然,也有那种乖乖遵守校规、裙子长得盖住小腿的女生。既然大家的身高和体型都不一样,裙长不同好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好玩的是,跟自己比较要好的朋友,裙长多半都和自己差不多。只要观察一下教室里不同的小团体,立刻就一目了然。露出大腿的小团体。膝盖若隐若现的小团体。遵守校规、裙长过膝的小团体。还有裙子更长的女生们——裙长仿佛一种记号,我们只跟裙长相同的女生做朋友,加深同类之间的向心力。



裙子的长短象征在教室里的地位。裙子愈短的人,在教室里愈耀眼。反过来说,遵守校规的乖孩子裙子就又长又土,整天都在念书,个性阴沉,让人觉得恶心。教室里所有人都擅自这么想象,不过,我觉得这些印象大部分都没错。我从来没看过裙子长个性却活泼开朗的女生,这样的人就算在她隶属的小团体里很活跃,也无法成为代表班上的风云人物。这种女生大概都在教室角落闷不吭声,低调过日子。在我眼中,她们和我是不同种类的生物。



水蜜桃味。香皂味。花香。还有葡萄柚味。



上完体育课,课桌四周就充满各种香味。各种不同的止汗剂香味混在一起,再加上便当的味道,简直就是混沌状态。



味道这种东西,也是每个小团体都不一样。裙子短的女生们身上散发好闻的香味,裙子愈长的女生,上完体育课后身上愈常有汗臭味。这是真的喔。或许会有人说这是偏见,但是根据我的经验就是这样。毕竟可爱的女生身上就应该要香香的啊。所以我们总是散发香气,闪闪发光,笑着蹦蹦跳跳。



今天体育课上的是舞蹈。分组讨论出原创舞步,之后轮流发表成果。我最喜欢这堂课了,不但可以选自己喜欢的舞曲,还可以自己编舞,拿既有的舞步改编,把难的部分改掉也没关系。衬着最爱的曲子,像偶像明星那样舞动身体,感觉非常畅快。听鞋子在体育馆地板上发出摩擦的啾啾声,感受每一根飞扬的发丝和每一次鼓动的心跳,全身上下的细胞好像发出欢呼一般,充满活力与喜悦。



“然后啊,那家伙的动作就像红毛猩猩,害我们一直爆笑个不停!”



小梓笑着说起舞蹈课时跟她同一组的女生,说她动作又慢又迟钝,叫人火大。小梓是个俏皮可爱又很会打扮的女生。我想她应该是这间教室里最耀眼的女孩了,所以她的裙子也最短。这时,旁边的女生正异口同声赞同她的话,拍桌大笑。“红毛猩猩!超好笑!真的太扯了!”就像这样,气氛很是热闹。对啊对啊,道种时候运动神经差、个性又阴沉的人真的只会给人添麻烦。因为老师总说要教不会跳的同学一起跳,同一组里如果有这种动作迟钝的人,就会害大家只能跳不带劲又土的舞步了。真的,简直就是扯后腿。看来,小梓那一组是遇到这种衰事了。我刚才去自动贩卖机买果汁,途中才加入对话。我把椅子拉到她们的桌子旁,跳进欢笑的游涡。“什么什么?你们在讲谁?”



“还有谁,就是福原同学啊,福原同学。和她分到同一组真的超惨的啦。”



喔,福原同学啊。原来是福原同学。



我知道,就是真由嘛。小学时曾经是我朋友的女生。



我也笑了。啊哈哈,请节哀顺变!打开便当盒盖,充满妈妈爱心的便当散发凉掉的炸鸡块味道。我一边闻着水蜜桃香和炸鸡块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一边朝大家口中的福原同学的座位瞥了一眼。当然,她不在教室里。嗯,好险好险。要不然,像她那种不起眼的女生,就算在场也很难察觉她们不知道是不是刻意掩饰存在感,总是阴沉地待在教室角落,像个地缚灵似的。难得的欢乐下课时间,不是在睡觉就是看书,这样的女生真的很容易被遗忘,让人忍不住想对她说“哎呀,原来你在这里啊,真是不好意思喔”。



真由她啊,从小体育成绩就不好,这次一定又充分发挥她那足以惹怒小梓的天分了吧。原来真由被分到小梓那一组去了,真可怜。我一口吃下凉掉的白饭,在心里送上祝福。请节哀顺变。



女生们开始滔滔不绝地抱怨起真由。不光是体育课的事,甚至对她平常的举手投足和身体特征都有意见,几个人讲得哄堂大笑。我也跟着笑,因为真的很好笑啊。麻纪说的最过分,她说,福原同学的眉毛是不是连起来的啊?真的说得太过分了。真由的眉毛的确很粗,看起来就像两道眉毛连成一线。总觉得眉毛宽度也有一般人的两倍呢。啊,我说的不是左右的宽度,是上下的宽度喔。再怎样也不可能是左右的宽度吧,两倍的眉毛岂不是要长到脸外面去了。我这么一说,大家又是一阵爆笑。



“对了,听我说听我说,早上上国语课的时候,我发现一个很厉害的东西。”



我想趁大家还笑不停的时候来个最后一击。这一击一定会奏效。我从抽屉里拿出国语课用的参考书,啪啦啪啦翻页,从一张张彩色图片和照片中找到我要找的目标,手指准确地伸进去。“什么什么?”大家好奇地凑过来看。



“这个!”我指着那一页上一张大大的照片。照片里的是垂着八字眉、长相滑稽的白色面具——能面※。“是不是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我快不行了!”



大家叽哩呱啦大叫,好几个女生笑得双脚不断跺地,被旁边的人吐嘈“你是大猩猩吗?还是鼓手?”或是“一直踩地板干嘛啦”之类的,附近的男生都来骂我们吵了。我们围着桌上的参考书,打开有能面照片的那一页笑个不停。我自己都觉得这真是个大发现。这种能面明明很常见,为什么以前都没发现呢?真的是一模一样啊,吓死我了,跟真由长得超像的啦。



“脸颊鼓起的程度什么的,真的就是阿多福※耶。”



我这么一说,小梓和麻纪就大喊“我真的不行了”。我们遇到感动的事情时都会大喊“真的不行了”,看到可爱的东西或觉得恶心时也一样。“真的不行了!”



“阿多福小姐!阿多福小姐!”



“惠理,叫你第一名!现在不管怎么看,福原同学在我眼里就是阿多福了。”



“干脆帮她取绰号,以后就叫她阿多福如何?正好姓福原,太适合了!”



小梓说完,女生们频频点头。



啊,可是,我觉得那样有点……不太好吧?取成绰号的话,不就会被她知道我们这么说她了吗?可是,我还来不及阻止,女生们已经彼此点头赞成小梓的提议,七嘴八舌嚷着“阿多福小姐!”兴奋到不行。嗯唔,好吧,算了。我想大家应该不至于当着她本人的面说这么过分的话。当时我真的想得太简单了。在场的大家都被我的大发现逗笑,连小梓都捧腹大笑,气氛已经炒热到最高点。既然如此那就没办法了。在场所有人一致决定,以后就叫真由为阿多福小姐,硬要跑来加入我们的男生们抢走有能面照片的参考书,笑声传了开来。



※日本传统戏剧艺术“能剧”所使用的面具。



※日本能面的名称之一,圆脸、塌鼻、小眼睛及两道浓眉为其特征,也称为阿龟或阿福。



“确实很像,她就是阿多福嘛!”



那群笨蛋男生的老大野田高举参考书大笑。“阿多福小姐”现象一口气扩散到所有男生身上。阿多福小姐,阿多福小姐。那家伙裙子那么长,真的土爆了。眉毛粗就算了,眼睛又那么小,到底有没有睁开都不知道。不说不觉得,还真的是阿多福呢。男生们闹起来比女生更不留情。嗯,大家都很爱我这个哏,整间教室笼罩在一股奇妙的整体感中。只要是比自己阶级低的同学,谁都能毫不留情地嘲弄。不管哪个小团体,或许都有这种风气。可是,就在我们笑闹的时候,真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教室了。我连惊讶都来不及,也没办法出声制止。真由站在那里,一脸狐疑地看着教室里的人,不知道大家聊什么聊得那么开心。



野田跑到真由身边,把参考书上那一页放在她的脸旁边。诡异的白色能面与真由困惑的脸并列。



“呜哇,你真的跟这个长得一模一样耶!”



野田得意洋洋地笑着说。



哎呀。



毫无预警地,就这样在她本人面前说出来了。



*



虽然还没进入梅雨季,但是气象预报说对了,今天从下午就下起雨来。



其实我有带雨伞,不过回家时绝对会淋湿。背着网球拍袋走在走廊上,彩虹的味道刺激着鼻腔。彩虹的味道。我很喜欢这个说法。这是去年里穗告诉我的,听说是很久以前一个哲学家说过的话。不知道真的假的,不过很浪漫啊。



上午潮湿的空气中充满了花草香,现在却变成雨水带来的味道。照里穗的说法,雨的味道是植物里的油脂和泥土中的细菌作用而成的。大概是刚才匆忙冲过穿廊的关系,裙摆被雨水打湿了,软啪啪地垂在腿上。倾盆大雨像拳头一样凶狠地打在窗上。几乎所有人都回家了吧,校舍门口没什么人。走到鞋柜旁边时,我看到一个背影。



我一眼就认出那是真由。毕竟把裙子穿得那么长又那么土的人不多,想不引起我的注意也难。啊,怎么办?那场阿多福小姐传染事件虽然已经是几天前的事,跟她面对面说话还是很尴尬。事件的传染源是我散播的,换句话说,第一个说她像阿多福的人是我,这件事真由好像没有发现。即使如此,还是很尴尬。



因为所有学生都走光了,放学后的校舍门口显得很冷清。真由站在玻璃门前动也不动。她在干嘛?为什么要呆站在那里?我看了她一会儿,发现原来真由没带伞。怎么办?姑且继续观察吧。



她颓丧地垂着肩,朝周围东张西望。接着走到伞架前,轻声叹了一口气。到底在干嘛啊?只见真由注视着伞架,又用力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做就朝出口走去。



我知道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她是在烦恼该不该拿别人的伞去用。不过,真由终究没有这么做,她好像打算直接淋雨跑回家。真是傻瓜。伞架上插着几把旧旧的塑料伞,根本看不出是谁的东西,显然是被原本的主人丢在这里的嘛。就算擅自拿去用,也不会有人责怪她。



哎呀,真是的,真拿她没办法。



真由。我从背后叫她。



她回过头,一双粗眉下,眼神畏畏缩缩地朝我看过来,好像有点惊讶。



“你没雨伞吗?”



我问她。真由想了一想,点点头。



“等我一下。”



这孩子真会给人添麻烦,都国二了还是一点也没变。这么说来,小学毕业之后,我和真由好像就没有过这样的对话了。即使如此,她还真是完全没变啊。不管过了多久,还是那个反应迟钝、动作慢吞吞的女生。我从伞架上抽出自己的塑料伞,递给真由。忘了是家里谁先开始这么做的,我家的人习惯在伞柄上绑橡皮筋,这样一眼就能找到自己的雨伞。



真由眨着那双眯眯眼,张口结舌。



“拿去用吧。”



我再次把伞推给她,想起刚看完的卡通《龙猫》里正好有一样的场景。真由就是不肯收下我的伞。



“我这里还有一把折伞啦。”



我这么一说,真由好不容易才接过雨伞。我从挂在肩上的书包里拿出折伞。真由抱着雨伞呆站在原地好一会儿,仿佛忘了雨伞要怎么打开似的。直到打我撑开折伞,她才终于朝出口方向举起伞尖。



撑开那层透明的薄膜,雨伞打了开来,完全遮住她怯生生的肩膀。



“谢谢。”



真由这么说,声音听起来像是随时可能被雨水冲走。



走出校舍门口,外面的风有点大。虽然不到撑不住伞的地步,雨点还是不断被风吹到没穿裤袜的腿上。朝真由望去,她那又长又土的裙子已经湿透了,看起来好沉重地缠在脚上。



如果跟小梓她们一起走,我们大概会又叫又笑,莫名其妙地朝校门狂奔吧。小梓一定会笑着说“惨了,内裤要飞起来了”,然后大概会有人大声吐嘈她“飞起来的应该是裙子吧,笨蛋”。大家在雨中耍笨笑闹是很开心的事,就算被雨淋湿也没关系,只要笑笑带过就好了。



不用说,真由当然没有跑,没有大叫也没有大笑。规律打在伞面上的雨滴,令她害怕地缩着脖子。明明迎面而来的也不是多大的风,她却一副举步维艰的样子,努力迈开被裙子缠住的腿往前走。



我一边走一边不时回头看她。真由什么都没说,我只好想办法找话题聊。嗯,该说什么才好呢?已经很久没跟她说话了,以前的我们都聊些什么,现在完全想不起来。我们以前在一起时都玩些什么啊?



“你没看气象预报喔?”



我问了无关紧要的老套问题,把走路速度放慢,窥探她低头的表情,真由回避我的视线,只是静静摇头。



“那是为什么?”



为什么没带伞?



真由没有回答。



“就算是忘了带,那边的塑料伞拿去用又没关系。反正都是些被忘在那里的雨伞。是说,这种倾盆大雨,有哪个笨蛋会不撑伞就走的啦。”



好歹去教职员办公室找老师借一把也行啊。



可是,真由不是那种女生。与其去教职员办公室找老师,她宁可选择被大雨淋湿。她就是这种女生。我想,她的语言能力一定是被坏魔女用魔法封印住了吧。在魔女的诅咒下,一天能发出声音说的话有限。



真由果然没有回应我的问题。



走到一半,进入被篱笆围住的小巷子。为了避免被突然开进来的汽车撞到,我们暂时停下来左右张望。这时,真由好像说了什么。什么?你不说清楚一点我听不到喔。我把雨伞举高,探头朝真由望去。



“雨伞,”她依然低着头。“不见了,所以……”



“不见了?”



“大概是被谁……”真由还是低着头,几乎快听不见她的声音。“被谁拿错了吧。”



“是喔。”



我敷衍地哼了一声,把手上轻巧的折伞重新拿正。



真由说她的伞被人拿错了,这种事有可能发生吗?



附着在身上的雨水仿佛逐渐渗透肌肤,不舒服的冰冷触感爬到心脏附近,心跳似乎加快了。我记得真由平常用的是一把有圆点图案的夸张粉红色雨伞,因为看起来很幼稚,一般国中生用起来会觉得很丢脸。



哗啦哗啦,雨势愈来愈大,湿透了我们的裙子。



*



啊,忘了把CD还给里穗。



打开放在更衣室置物柜中的包包,正要把自己的东西塞进去时,看到借来的CD插在里面。不知道里穗回家了没。她们天文社平常都在做什么呢?我对文科社团的社团活动没什么概念,更别说是那种用望远镜看星星的活动。白天也能观星吗?总之,我姑且传了简讯问她是不是还在校内。在等里穗回复时,我穿上制服,撩起背心,把裙子一口气拉高,一直拉到上腹部,再绑上松紧腰带,裙子就短得露出大腿了。最近我都把裙子穿得这么短。我们学校的制服是西装式,看起来很像高中生。朋友读的学校是水手制服,她就经常很羡慕我。盖上背心后,只露出裙子下摆,嗯,这样就完美了,比例刚刚好。从西装外套下露出的背心与裙摆的面积,绝对是看起来很可爱的黄金比例。



第一次把裙子弄短时,感觉自己好像变成大人了。



那是国一的暑假刚结束不久时的事。那时班上会把裙子折短的女生还是少数派,但我仍迫不及待地想学社团学姊们或路上的高中生那样,拥有轻飘飘的可爱裙摆。学校规定的裙子长度怎么看怎么奇怪,光是把腰头折个几折,稍微露出一点膝盖,被校规和学业压得喘不过气的制服装扮就变得轻松多了。原本像乡下土包子穿的制服,瞬间成为偶像或漫画角色那种可爱的打扮。相对地,裙子长度盖到小腿的女生看起来就又土又老实。或许那种乖乖牌的形象很讨妈妈们的欢心吧,对我们来说却是负面形象。要是自己穿成那样,在班上的阶级就会滑落。



班级里的阶级很重要。我们只会和相似的人组成小团体,只有和气质相近的人才能做好朋友。跟不同阶级的女生不但无法做好朋友,也没必要硬是凑在一起。优良品种就该结交优良品种,没必要特地去选能力低于自己的品种往来。敢把裙子穿得短的女生,只要跟一样敢把裙子穿短的女生玩就好。永远穿着长裙的——活在教室角落里的女生,无论是对话内容或兴趣都跟我们合不来。毕竟,到底要跟她们说什么才好,我真的不知道啊。跟长相、嗜好和个性都比我差的人,实在玩不起来。所以,就算小学时我和真由是朋友,现在早已属于不同阶级的我们,没有任何玩在一起的理由。反正人就是无法和不同种类的人和平相处,不然世界上怎么会有战争?争执从来没少过,存活下来的,就是我们这些优良品种。



换好衣服、背起网球拍袋时,正好收到里穗回复的简讯。我还在举校喔,在生物教室。简讯里这么写,还加上色彩缤纷的星星和音符图案。呃,生物教室在哪来着?很久以前上理化课时好像用过那间教室。我问里穗那在哪,她立刻回我在四楼最角落。四楼是最高楼层,真是个不方便的地方。



走出更衣室,走联络通道回校舍。平常脏兮兮的奶油色墙壁,在西沉的阳光下罩上一层橘红色。时间已经不早了,天色却还满亮的。为什么季节一改变,白天就会变长呢?地球的构造真是奥妙。隶属天文社的里穗应该知道为什么吧。我穿过已经没什么人的走廊,一步两阶往上跑。啊,我想起生物教室的位置了。跑到四楼走廊尽头后,保险起见我还是敲了敲门。里面传出应门的声音,里穗走了出来。



“惠理,辛苦你了。”



“你也辛苦了。”我打开书包,拿出CD交给里穗。“这个,谢谢你。里穗说的对,果然很好听。”



“真的吗?喜欢的话可以买喔,支持一下歌手。”



虽然她这么说,身为必须妥善运用微薄零用钱的我来说,这张CD其实也不是非买不可。里穗很有原则,CD或DVD这类商品从来不用租的,一定会去唱片行买。这么做或许很正确,但可不是每个国中生都能这么做。除非家境够好或零用钱够多,否则,要维持这种生存之道是很困难的事。更何况,我现在最想要的东西是球拍包,同时把书包和网球拍袋背在身上实在太麻烦了。



我笑着打马虎眼,里穗瞄了一眼我的裙子说:



“啊,已经折短啦?会被老师看到喔。”



“这种长度没问题的啦。”



我们在学校的时候,并非从早到傍晚都把裙子折得这么短。严格的老师看到了,要求我们把裙子弄回原本的长度也是常有的事。所以白天时,大部分女生的裙子都维持在膝盖若隐若现的长度。



“别说那个了,帮我看看后面,没问题吧?”



我转过身,让里穗帮我检查身后的裙子。自己折裙子时,有时前后会长短不齐,那样很难看。尤其是不用松紧腰带,直接折腰头的时候,更得小心注意才行。如果只有前面短,后面还是长的话就太逊了。我今天有用腰带,应该是没问题。



“OK,很完美喔,大小姐。”



里穗故意搞笑。



我在生物教室前和里穗道再见,一边发呆一边走在无人的走廊上。忽然想起刚才忘记偷看一下天文社到底都在干嘛。算了,反正也没有多大兴趣,没关系啦。这么说对里穗很不好意思,不过天文社给我的印象就是阴沉又老土,感觉社员大多是内向忧郁的人,总之和我不同类型,阶级也不同。裙子的长度,好像也不一样。



不过,里穗的裙子长度又是如何?我跟她是从小学到现在的朋友,升上国二分班后,见面机会一口气减少许多。她的裙子是长的吗?还是短的?想不起来了……



这时,耳边传来不知是谁的声音。



我站在无人的走廊上,隐约听得见那声音。



是什么呢?我停下脚步,重新背好从肩头滑下的网球拍袋。



是歌声。我心想。耳边听见的是温柔朝远方延伸的悦耳歌声。好几个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与无人走廊上的空气共鸣。为什么这种地方会听得到歌声?是谁在哪里唱歌呢?此时,我看到前一间教室的门敞开了一半。我朝那扇门走去,从门缝里窥看教室,总算想起那里是合唱团的社办。



好耀眼喔。我心想。



夕阳穿过整片窗户照进室内,使得那里充满金黄色的闪耀光芒。



教室里,三个女生沐浴在金黄色的夕阳下唱歌。窗户是开着的,被风吹动的窗帘吸收了许多光线,随歌声静静飘动。



只有三个人的合唱。



这是分部练习吗?



逆光产生的影子像是一层罩在脸上的面纱,我看不清楚她们的表情,只觉得她们好像天使。随风飘动的白色窗帘看起来就像天使的翅膀。仿佛只有那一块空间独立于世界之夕,充满夕阳光芒的教室里,美丽的歌声缭绕。不知怎的,那歌声听来好令人怀念。歌声里满是掩不住的温柔,却又带着一股感伤与凄苦。这首歌我听过,歌名叫《再给我一次那美好的爱》。三个天使正在唱的,就是这么一首充满感情却又叫人感伤的歌。



唱歌的三个女生其中一人,和我四目相接。



正在唱歌的这个女生,竟然是真由。



心脏发出怯懦的声音,我从门口缩回脖子,不明所以地在走廊上奔跑起来,一路冲下楼。为什么呢?我又没有必要逃跑。可是,不管挂在肩上的网球拍袋滑落几次,我还是一直跑。为什么呢?为什么这样呢?我将手心压在胸口,感觉得到心脏正如小鹿乱撞般怦怦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