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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1 / 2)



两辆黑白色的警车一面鸣着警笛,一面闪着警示灯,开进了学校。本来站成一面墙的学生,分成了左右两半,毫无来由地大声欢呼。老师们试图高声制止,要为数众多的学生安静下来。但对于已经兴奋到跳起来的人,劝阻似乎没有任何效果。



警车门一开,走下来六个穿着黑色或灰色西装的男子。略为年长的刑警眼睛瞪得大大的,势压全场。



一位六十岁左右的男子与另一位中年男子一脸苍白,向刑警靠近,深深鞠了躬。



“我是校长真岛。”“我是教务主任铃木。”



“我是三鹰署的仓田,稍后要请各位描述详情。是哪位报案的?”



“呃……是我报的案……实在是,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偏偏又在我们学校……而且还是老师……实在是……惹出这样的大事……”



真岛像被附身一样,看着某个方向不断讲着,让仓田不耐烦。



“校长!”



强而有力的声音让真岛回过神来。



“啊,是,不好意思。呃,胁坂!”



胁坂就是最后看到亚矢子的那个年轻男老师。他充满警戒心地低着头,来到一旁;脸上略微泛红,似乎有些激动。



“他就是目击者……”



仓田和缓地对胁坂说着:



“事件的现场在哪里?可以告诉我吗?”



从空中鸟瞰,这所高中是盖成一个H字形。进入校门后,先是一块宽阔的空地,也就是他们目前站着的地方;再往前是旧校舍,更里面则是新校舍,两栋建筑物在二楼有走廊相连结。



“在……那里。”



胁坂指着旧校舍对面的新校舍三楼左侧。



“听说是一个持有枪支的老师占据了教室。那老师叫什么名字?”



“她姓近藤,名叫亚矢子。”



“近藤亚矢子。是女的吧?年纪呢?”



“我想大概四十五到五十岁间吧。”



“还有其他疑似犯人的人吗?”



“不好意思,我不清楚。”



“你看到的,确实是手枪?”



“对,梨田老师被打中了,倒在地上。”



“教室里的学生呢?”



“应该每个人都在那里。明天就是毕业典礼,今天早上大家进行最后的排演,D班同学很难得也全员到场。我记得曾经在体育馆一个个点过名字,没错。”



“有几个学生?”



“呃,D班是二十九个学生。”



“也有学生被枪击吗?”



“嗯,我有看到血。”



“有学生死掉?”



“可能……有吧,详情我就不太……”



“你看到几把手枪?”



“一把。”



“什么样的手枪?”



“这个我就不……”



“是不是常在西部影片里看到、装填子弹的地方是圆圆的那种手枪?”



仓田带着手势,想问出是不是左轮手枪。



“嗯,不是。是在国外电影中常看到的,怎么讲呢,那种整个扁扁平平的,感觉很利落的。”



“是这样啊。你还看到什么其他的武器吗?”



“没有,我只知道她手上拿着枪,其他我就……”



“多谢你,佐藤!”仓田朝另一个人叫了一声。



刚刚依序把学生赶到校门外的其中一个刑警,这时如脱兔般快步跑了过来。



“你再详细询问他一下。”



胁坂行了礼,由佐藤带走。



仓田再度朝三楼的D班教室看了看。整间教室完全被窗帘包住,看不到里头的情况。他走向警车,拿起无线麦克风。



“三鹰2呼叫警视厅。到达现场后,确认了888。凶器是手枪。嫌犯人数不详。目前被害者似乎已有数名。重复一次,已确认888——”



“仓田先生!”(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一阵细高的声音呼叫着。是拿着双眼望远镜的同事,正站在方才仓田与胁坂交谈的地方。仓田一脸疑惑地走到他旁边。同事把双眼望远镜交给仓田,指着某个地方。



“你看那里。从这里望过去,刚好是树丛挡住的地方……D班教室最右侧窗户的下方。”



同事的脸露出前所未见的严肃模样。仓田的脖子陡地一冷,接过望远镜。



三年D班的教室完全被窗帘给遮住。把望远镜从最右边的窗户直接往下一转,水泥墙壁很快在镜头的圆框里由下往上移动着,一直到望远镜在靠近地面的地方停住为止。绿色或褐色占满大部分画面……后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叠了好几层的颜色才刚进入眼帘,仓田突然露出愤怒的眼神,转头看着那些连书包都没拿、就被强制提早放学的学生身上的制服。仓田又把眼睛移回双眼望远镜上。一样的颜色。没什么好说的了。



在校舍与操场间,种着一些分隔用的树。也就是说,如果不走到这么里面来,是看不到那个地方。也难怪从操场那头,看不到这样的惨剧。仓田放下双眼望远镜,手微微颤抖着。事情早已注定要往最严重的方向发展,而且已经开始启动了。



※※※



“把手机装到这里面。”



亚矢子拿出一个透明的垃圾袋,将它拉了开来,发出沙沙的声音。



“岩松同学与田部同学,你们两人收集全班同学的手机。电源一定要关上。”



说着,她把垃圾袋递给两人。右手的枪依然带给大家压倒性的存在感。面对这把杀人凶器,任谁都无力抵抗。如果有谁待在这儿却毫无惧意,那么他要么是早在凶险环境中训练出胆量的个中专家,要么就是全无经验、不知道要害怕的无知孩子,再不然就是嗑了什么药,脑子空荡荡,失去了判断力……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一般的状况。现在,不管平常情绪多么易怒,多么容易表现出来,只要脑子里还有一点儿常识在,一定都会马上明白不要和这把具有十二分杀伤力的武器作对,那太愚蠢了。



岩松由纪江与田部明久也只能照做。两人拉着垃圾袋的边缘,往来于桌子与桌子之间。学生们一个个从书包或口袋里拿出手机,关掉电源后,丢到塑料垃圾袋中。亚矢子一面伸展着脖子,一面朝教室后方的座位说话。



“金泽同学。”



金泽直子看也不看她,玩弄着自己的指甲。亚矢子的语调十分低缓。



“你想死一次看看吗?”



直子抬起头。亚矢子的表情有如能剧面具,拿着手枪,摆出射击姿势,以不容回嘴的态势说道:



“去拿拖把,把地板上的血抹干净。”



一时之间,两人互盯着对方看。微皱着眉头的直子不服输地站了起来。亚矢子丝毫没有放松,把枪口往直子的方向移动。



直子有个在酒吧担任妈妈桑的母亲,父亲则是“入内岛组”第五代组长,是遭警方锁定的黑道组织——“真垣联合”——的下属单位。但在户籍上,直子的父亲那一栏是空的。如果以老式的说法来讲,她算是妾生的女儿。她那种“虽是情妇的女儿,但仍旧有黑道当后盾”的气质,不管她喜欢与否,都对周遭的人形成一股有形与无形的影响力。



亚矢子之所以要压住金泽直子、奥村进太郎与白井龙彦这三个首脑,是因为知道这么做,就可以全面掌握这最糟的一班。学生就算再无视于她的存在,还是会把这些该看到的地方看得清清楚楚。



由纪江与明久机械式地收着手机。坐在正中央那排的真田美和告诉两人:“我今天没带。”两人跳过她,继续收着手机。



放清扫用具的柜子在教室后方,不过门早就被人破坏了,里头只有一个已经变形的水桶,一根从中间断掉的拖把,以及两块又脏又旧的破抹布。光是叫直子拿起拖把,就已经快到她自尊的极限了。她依然露出不情愿的态度,拉着拖把在地上抹。黏黏的红色汁液像蜡一样,让褪了色的地板重现光泽。



※※※



一辆闪着警示灯的便衣警车鸣着警笛,在通往宝岩高中的住宅区路上紧急行驶。现场周边,已经有穿戴警盔、防护衣与警盾的全副武装机动队员固守着。规模这么大,若加上陆续前来的后援部队,最后可能会出动高达三百名的警力。电视台不知道从哪里听到消息,已经有一辆转播车在路边停了下来,想要现场连线。在转播车的前方,摄影机与记者想靠近一点拍摄,结果和筑起人墙阻挡的机动队员起了冲突。面对这样的骚动,想当然尔,看热闹的又围成了一圈。



三辆便衣警车与一辆特殊无线警车,在封锁线的地方停了下来。路上整齐地排着写着“警视厅”三个黑字的红白色障碍物。队员构筑起一道人墙,不动如山。第一辆车的后车窗摇了下来,露出一张脸色温和的中年面孔。他向走近车子的一名队员简单打了招呼,说了几句。车内这男子披着一件素色夹克,长得一脸“凡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而这样的外表,却和他口中讲出来的话极不搭轧。



“警视厅搜索一课警一班。我是班长弦间重光。警一班包括我在内是十个人,现在要通过,共有便衣警车三辆、特殊无线警车一辆。”



说着,他以大拇指比着后面的车。他说话内容虽然不甚客气,语气却很和缓,就像在住家附近散步时碰到熟人,若无其事地聊着天气一样,十分轻松。



警视厅搜查一课的特警班,是只有在发生特殊犯罪案件时才出动的特别小组。绑票、炸弹,以及包括这次挟人质占领一地在内的各种挟持事件,都是他们负责的范围。不过或许是因为警方内部也和他们划分得很清楚,所以他们的存在有如包覆于面纱之下,十分神秘。



其中特警一班更是专门处理占领事件。想当然尔,不太受到现职警官的重视。



“噢,辛苦了!”



队员们迅速向弦间回礼后,紧张吆喝着解除封锁,又拿着无线对讲机说了些话。原本像念珠般串起来的队员从中间分开,路上拉起来的“禁止进入”布条,也因为松绑而垂到地上。



从行驶中的便衣警车往左窗外看,凹成研钵状的操场从眼前经过,不一会儿就看到位于旧校舍左侧那栋发生问题的新校舍。在三楼最左边的教室,正如同通报的讯息,窗帘是拉上的。



不再鸣放警笛的便衣警车与特殊无线警车,就像在《十诫》里分开的海中间行走一样,穿过两旁高度警戒的警力,一辆一辆驶近现场,然后一个左转,穿过校门进入校园,停了下来。旧校舍玄关前面的空地上,已经停有几辆当地警方与机动搜查队的车子。此外,现场也看得到机动队的卡车或装甲车。校门内外,到处都是穿着制服或便衣跑来跑去的警官。



仓田跑近便衣警车,不等里头反应,就先把门拉开了。一脚踏出车外的弦间伸了一下腰,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脸,睡眼惺忪地眨着眼。



“我是三鹰署的刑事仓田。”



仓田恭敬地行了礼。跟在他后面的佐藤也做出相同的动作。



“我是特警一班的弦间。”



“久候您多时了。没有任何人进入校舍里。”



“多谢。”



弦间那辆车的驾驶席走下来一人,其他两辆则各有三人,共计六人。没有窗户的无线车也有两个人下了车。九个人不发一语,围着弦间。有几个人还背着大大的黑色背包,每个人的衣着都不相同。他们穿的不是引人注目、颜色鲜艳的衣服,反而像是哪里的工作服;也有人穿着牛仔裤。这些没有共同点的人,实在不像为达成特殊任务而特别挑选的军团队。



另外一个身着西装的威严男子,缓缓走到弦间面前。他的体格不错,高矮胖瘦适中,是这次带领整个机动队的警备部管理官镰田诚。



“好久不见了呀,弦。”



看到声音的主人,弦间的脸和缓了下来。



“又是你。还活着啊?”



“彼此彼此。好几年没见了。”



“从那场葬礼以来,已经将近两年了。”



弦间极其干脆地回答着,脸上满是笑容。



“……是哦。”



镰田的表情扭曲了一下,眼里突然浮现悲伤的神色,但很快消失,回复原本那张难以看出感情的岩石般脸孔。



像是要打住两人的交谈,仓田把话题拉回来。



“这位是校长真岛。”



真岛向他点了头,弦间也像要让他安心似的微笑着。真岛讲了一段很像是借口的话。



“真不凑巧,理事长到海外视察去了,要到明天才——”



弦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此时此刻,我们最需要像您这种会贴近现场的人。什么监护人会、什么监职位项目助理、什么理事会,等等,在这里全都帮不上忙。那群伟大的人,就请他们好好研究研究如何照顾好学生今后的心理感受。我不需要他们。”



过去经验所培养出来的彻底务实主义,促使弦间说了这番话。就像以前的忍者,一瞬间的判断就决定了生死。在解读决策讯息时,一定要彻头彻尾保持冷静,绝对不要过度坚信某事或是落入幻想。



只是,弦间的说法还是太过了点儿。仓田以和缓的口气开口说话,似乎想要打圆场。



“那么,就麻烦您带路。”



“啊,好的。”



“状况如何?”



真岛带着大家往旧校舍玄关走去,仓田也跟在后面,同时回答弦间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