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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1)(2 / 2)

  康辞哦了声,慢半拍地收回视线,钝钝地继续吸咖啡。

  眼角自然下垂所以不管看哪里都显得无辜,十几岁的尾巴上,正是不谙世事的天真,还不知什么叫谨言慎行,放肆,无所谓,又真诚得有点愚蠢。

  可这太难得,陆朝南自认过了那个年纪,做不到,所以欣赏康辞的愚笨。

  也有康辞的天真。

  周末除了在家,就没什么事做了?陆朝南问完,看康辞点了下头,情不自禁地染上笑意,跟我读书时一模一样。

  康辞记起他要说大学生活,问道:学长,你上次也说你同学里有崔洋这样的人?

  巧得很,也是我当时的班长。陆朝南说起这个话题时一丝情绪波动都无,比崔洋可能还过分些,二年级时评省级奖学金,她把比自己高的同学作业分改低,然后再给自己加了综测分,最后如愿拿了那个名额。因为算法太复杂,公示时有人觉得不对,却并没有提出有实质内容的异议。

  啊!康辞的表情变得愤懑,这不就是在作弊吗?

  陆朝南抿了口咖啡,苏打水浸入浓缩,舌尖被刺激,有一瞬间的酥麻。他停顿了很长时间,抬眼看向康辞:你猜,后来怎么样了?

  康辞:你去找老师了?

  陆朝南摇头:不是我。这事过了两年多,学校有一个保研到虹大的名额哦对,我是法政大学的她的一个室友,同时也是竞争对手把她曾经篡改成绩单抢奖学金名额的事举报给了系主任。

  然后呢?

  取消奖学金,取消评优机会,保研名额给了举报她的女生。陆朝南波澜不惊地阐述结果,还记了处分,她后来研究生也没考,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回家那边工作了。

  但是学校档案有这么一笔,未来很多工作都会受影响。

  似乎是打脸爽文的情节,亏心事主人公自作自受终于付出了应有的代价。可康辞听完,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也一点也不心潮澎湃。

  他半晌才自言自语:可能我确实没被剥夺过什么

  陆朝南说:只因为他阴阳怪气地把你当假想敌吗?

  可能。康辞抓了抓满脑袋的自然卷,纠结地说,但我有时又要承认他说的事实,毕竟康寰确实是经管的副院长,也确实是我爸学长你懂我意思吗?所以我才会想,你说得没错,我原地跳脚,一点用都没有。

  没想过也举报他之类的?陆朝南眉梢微抬,崔洋可能也侵犯过你们的利益。

  我没有证据啊。康辞说,但我想让他闭嘴。

  用证明我就是比你强的方式。

  很多时候,作为受害者很难原谅加害者的所作所为,但明目张胆的讨厌更坦荡。

  康辞好像隐约懂了他的想法。

  就像平时没少骂崔洋,不过骂归骂,他从未想过要如何报复。

  康辞突然笑了:

  对啊!你要整我去跑1000米,我跑就行了,要不是意外我还能拿名次,你能把我怎么样啊?承认吧垃圾,没有我爸,我照样比你强!

  松香味仍在未命名的角落中烧灼,气息缭绕,康辞心口的郁结好似在逐渐散去。

  奇怪,他和陆朝南在一起时,总能想明白很多逻辑不通的地方。

  可能我想证明自己吧,不光是给他。康辞最后说,很多时候,我都想让大家相信一些东西,我没那么好,但也没那么差

  你不差。陆朝南说,起码比我当时厉害多了。

  诶?康辞迷茫了。

  说不清。陆朝南不经意地避开了康辞的注视,我那时,闷头学习不爱社交,还很愤世嫉俗,觉得利益受损,没有勇气又怕麻烦是个很差劲的人,从没想过改变现状,于是除了完成学业,只会打游戏发泄。

  骤然话题拐到了游戏,康辞一愣:什么你从那时候就玩御剑江湖了?

  陆朝南没想到他对游戏敏感度太高,可提到了,只好顺着说下去。

  嗯,那时候刚公测吧。陆朝南掰着手指算了算,建了个号,玩的是北斗。

  康辞两眼放光,不觉坐直了:我也是!北斗的长兵好帅啊!

  后来陆朝南看康辞激动的样子,久违地有了聊游戏的兴致,感觉北斗太近战,打怪的时候老死,就想换个职业,然后看中了神机。

  康辞:靠!我也是!机械师太酷了!

  陆朝南:然后发现神机

  太、难、了!康辞飞快地接上话。

  两人同时一愣,紧接着笑出了声。

  没想到刚认识相看两相厌,在另外的领域却有着惊人的默契,甚至连游戏脑回路都一模一样。陆朝南看康辞握紧玻璃杯,眉飞色舞地控诉起神机这个门派有多难上手、地图升级任务有多恶心,愉悦感如同春天的海水将他席卷。

  等回过神时,他扭头,看见了玻璃窗上,一扇小小的倒影中自己笑得无比开怀。

  空山、雪舞、玄门。康辞数着,我把所有职业都玩了一遍,都不太对味,那会儿刚好出新门派,看长得挺帅的,穿一身黑,又是刺客职业,我就建了个号。等高考完才回来,结果玩了一年,靠,出离火了

  陆朝南饶有兴致问:你是看帅气与否选角色的话,为什么不玩离火?

  算了吧康辞想到雨里萧瑟就想吐,他太投入,以至于暂时都忘了陆朝南和自己千丝万缕的联系,口不择言,我在游戏里得罪了个离火,三天两头被他们帮会打,看到这门派就烦。

  为什么啊?陆朝南好笑地问。

  因为

  因为你啊。

  半截话在舌尖戛然而止。

  康辞迎向对方目光,忽地像被火星烫了一下,不敢直视,连忙装作正经地打量还剩小半杯的咖啡,手指慌乱地捻过懒人沙发的褶皱。

  当头棒喝,他差点又说错了话。

  可是,咖啡成了诱发真心的神奇药剂,阳光加温,陆朝南的眼睛如琉璃般透彻。

  他又想坦白地告诉对方,其实我们早就一起玩过游戏了。

  坦白后,他要怎么解释那顿对小南瓜的不分青红皂白的邀请与示好呢?说不定陆朝南早就猜到了,正在守株待兔?

  或者不用那么明确地说出身份,如果他们还想构筑一个只有两个虚拟角色的乌托邦,在数据堆砌而成的青山绿水间,随性而为,随心而活。

  因为我当时想为朋友做点什么。康辞说,声音小却坚定。

  陆朝南沉默了。

  沉默有时像某种确定的答案,只有两个人能懂的谜语。

  畅所欲言的莽撞仿佛在这时冲上一腔热血,康辞脑子嗡地一声,继续说:我有个很好的朋友,在游戏里。他当时差一块玄铁可以做神器,地下钱庄刚好有,我就根本没想那么多直接抢了抢完才知道,那是大帮会内定的。

  但是,我哪顾得上?公平竞争,我在学校够怂了在游戏里还不能狂一点吗?硬是没还,把人家给得罪了。后来又有点别的恩怨,反正三天两头揍我。康辞委屈得很。

  陆朝南张了张嘴,斟酌着说:可能你朋友并不介意。

  对啊,我也知道他不会介意。康辞看他一眼,感觉脸颊开始发烫了,打哑谜或与陆朝南隔着窗户纸闲聊都不重要,但我就想着,我们一起玩那么久了,他是我能听我的抱怨的唯一人选,我对他好点也没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