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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2 / 2)


  王元一滞,说不出话了。

  “王大人,我从头到尾,并没有指责你的不对。从古至今,温病与伤寒便被混治。你辩证有误,这不怪你,因你不知道应当分而治之。且金药堂也确实有责任。我听说你是第三天给小郡主服用紫雪丹的。倘若紫雪丹没出问题,说不定小郡主也不会坏症到这样的地步。”她想了下,又道,“你不是问凭据吗?凭据就在仲师的《伤寒论》中,只是千百年来,医生们都选择视而不见而已。”

  众人一怔。林奇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道:“愿闻其详。”

  绣春转向他。

  “仲师在《伤寒论》太阳温病的条文里中,分明指出过,温病不可误汗。实际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不可辛温发汗,而当用清法。只是后人不加钻研,不予变通,这才致使今日之误。”

  余下太医尚在议论纷纷之时,林奇却是陷入了沉思。

  此刻面前这个年轻人的这一番话,虽有些惊世骇俗,但细细想来,却颇触动他的心思。他行医半生,遭遇过无数伤寒病例。对于某些因了初期救治不力导致过汗亡阳的病人,他试着用姜、附、木、芍救逆,往往有效。而某些病例不但无效,反而导致病人痉厥昏谵,比比皆是。经过长期摸索,他摒弃原先的经方,逐渐试用生地、麦冬、鲜石斛、沙参、羚羊等,反而获得良好效果。此次小郡主病危,他并非主治。到了后期败坏之时才被召去会诊。他在太医院里虽是院使,但此病患既由王元主治,出于业内默认的行规,他也不好取代对方位子。虽最后也照自己的经验方给小郡主下药试过,但终究因了坏症已到了极其严重的地步,收效甚微。

  对于自己的经验方,他曾细想过,渐渐也产生了模模糊糊的某种想法,但始终难以明白解析。此刻仔细分辨这少年方才关于温病与伤寒的一番解析,竟似有眼前一亮的豁然开朗之感,一时不禁陷入了沉思。

  绣春见林奇低头不语,目光定怔,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剩下人则议论纷纷,都是不以为然之色。知道心急不来。在她的那个时空,温病学从萌芽到最后形成被广泛承认的完整理论体系与诊治方法,经历了漫长的数千年时间。这次自己的主要目的还是治好小郡主,为金药堂赢得脱罪的机会。当下微微一笑,转身要回去时,一怔。看见萧琅不知何时竟过来了,正立在门边,似乎凝神在听自己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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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8 章

  绣春望去。他正安静地立在那扇赭红雕花门侧,双眉修如远山,眼眸沉静清亮,线条干净的一张脸庞在身后正午阳光的强烈光线中透出雪洗玉濯的光泽。通身的清贵与儒雅。

  太医们此时才发觉魏王在门口了。晓得他应是如前几日那样,过来探望永平的。纷纷停了议论去朝他见礼。

  萧琅目光从绣春面上扫过,朝众人,也朝她微微颔首后,转身往里去了。

  绣春因担心小郡主病情还不稳定,不敢掉以轻心。停在原地等他背影消失了,也匆匆往小郡主所在的那侧殿去。拐过一个转角时,没提防里头竟正飞快冲出来个一个男孩儿,一时躲闪不及,当头撞到了一处。那男孩儿个子到她胸口,撞在一起后,整个人往后跌了过去,哎哟一声趴到了地上。绣春胸口本就束得紧,此刻被撞得生疼生疼,似石头砸了一下,往后退了两步才停住。捂住胸前看去,见这男孩七八岁左右,皮肤雪白,眉眼精致,头顶一握漆黑发髻束以灿灿紫金笄。只是此刻,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充满了怒火,趴在地上正怒视着绣春。

  绣春也顾不得自己了,忙上前蹲下身要扶起他时,那男孩儿已经从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指头戳着她怒道:“你是谁?撞了我竟还不下跪认罪?”

  这男孩儿,看他样子,便是皇族子弟。按说,她是平民,这样冲撞了贵人,哪怕是对方自己先撞上来的,也是大罪。下跪认罪是理所当然。只是叫她对着这样一个盛气凌人的小屁孩儿下跪,心中又实在不愿。踌躇了下,慢慢从地上起身,对着他道:“方才我走得急了些,没留神避开。你身上可还疼?”

  那男孩惊诧地瞪大了眼,看模样似要跳起来了,此时后头匆匆赶了上来两个宫人,口称世子殿下。

  “给我把他摁下去掌嘴!”

  男孩儿嚷道。

  这两个宫人眼生,想是伺候这男孩跟随过来的,并非此处之人,自然也不认识绣春。听到那男孩发号施令,其中一人捋起衣袖,正要上前动手时,绣春往后退了一步,道:“我要替小郡主看病了,耽误不得。”

  宫人闻言,停了脚步,看着那男孩儿。男孩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轻轻咦了声,最后不屑地道:“原来就是你?”

  绣春略松了口气,应了声是,正要避到一侧继续往里,不想他又道:“是你也不行!撞了我想这样就过去?你自己给我掌嘴!”

  这个小恶魔,分明就是个被宠坏了的皇家熊孩子。绣春低头下去,装作没听见,加快脚步就要往里去,熊孩子已经像青蛙似的一下跳到了绣春面前,一把揪住她衣袖,口中道:“你好大的胆子!不想活了是不是?”

  “羚儿!在做什么?”

  绣春正一个头两个大,里头传来一个声音。绣春抬眼,见萧琅正从里而出。大约撞见这一幕,便出声阻止。

  那男孩看到萧琅,立刻松了手,换了副委屈表情,指着绣春道:“三皇叔,这个人方才故意把我狠狠撞地上,我手脚到此刻还疼!”

  萧琅失声笑道:“皮痒了是不是?在你三叔跟前也敢撒谎!信不信我跟你父王说?”

  这小孩名叫萧羚儿,是唐王萧曜的儿子。因王妃三年前病去,萧曜人又一直在北庭,所以这些年一直被养在宫中太皇太后的身边。从血脉来说,太皇太后就这一个嫡亲的孙子,自然爱他若宝,惯出他一副刁顽横行的性子,宫中之人见了他,唯恐惹到招祸上身,无不退避三舍。

  萧羚儿听萧琅提到自己父亲,有些畏惧,忙笑嘻嘻道:“妹妹瞧着好了些。我这就去告诉皇祖母。”说罢转身,背着萧琅朝绣春恶狠狠呲了下牙,一溜烟便去了。那几个宫人也忙跟随在后。

  绣春见终于摆脱了这难缠的小孩,终于松了口气。朝萧琅走了过去,道了声谢,想着还是解释下的好,便又道:“方才我是不小心撞到了那位世子殿下……”

  萧琅打断了她,“我晓得,不必解释了。我方才看了永平,瞧着应该无大碍了。”他看了眼她,目光里笑意浅淡,“你做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