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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啼第44节(2 / 2)


  “我发现……”穆济生说,“新手父母甚至月嫂都很缺乏医疗常识。当然,大概因为我是医生,我会比较吹毛求疵。我发现,很多很多新手父母几乎就是一无所知,总觉得,‘有老人呢’‘有月嫂呢’,我跟他们学学就行了。云京三院现在就有给父母的培训课程,可几乎没人报名上课。然而老人们的那些理论很多都是不正确的,比如拼命吃、拼命穿。我惊讶的是,那些所谓‘金牌月嫂’竟然也很缺乏知识。room in试运行这两星期来,很多家长是派月嫂或者保姆来学东西的,但我意识到她们非常依赖自身经验,而不是科学。一些月嫂没有证书,或者只有假的,而真证书呢,考试也是很简单的。这两星期,护士们说,不少月嫂坐在哺乳椅上,一边摇一边喂,这其实是很危险的,容易引起婴儿呛奶,还有,一些月嫂给新生儿铺很软的床、盖很软的被,这些都有窒息风险,她们甚至从未听说“睡袋”,也不会裹襁褓,只会盖被子,可新生儿还不会使用自己的手移开被子。我也问了问‘金牌月嫂’孩子呛奶她怎么办,如果情况比较严重。没有一个能答出来。她们自己没有见过危险,于是就忽略危险。”

  应笑也是有些震惊:“啊……”过去,她闺蜜们绝大多数都很满意自家月嫂,没想到在穆医生这她们通通都不合格。

  穆济生苦笑一下:“往好处想,叫月嫂们做一做room in,也算一种职业培训了,对其他家庭有一些好处。”

  “嗯……”应笑想了想,问,“穆济生,你更倾向婴儿爸妈自己照顾小孩子们,对吗?”

  穆济生顿了一顿,然而还是点了点头:“对,但现阶段并不现实。如果时间充足、丈夫体贴,婴儿父母自己就是最合适的照料者,这毋庸置疑。更有利于感情建立,不管是父母对孩子的感情还是孩子对父母的感情,而且,大部分的月嫂、保姆只是从事一份工作,想的只是‘完成’,而不是‘完美’,对付、敷衍非常常见,尤其24x7工作的月嫂……喂很多奶、从而令小孩子睡得更久等等等等。其次,我自己观察下来……觉得,这样对于妈妈自己也可能是更合适的——照顾孩子只是一项很简单的机械劳动,她们抑郁往往不是因为‘照顾婴儿’本身,而是因为人际关系。公婆、父母一掺和,很多事情都复杂了。我已听说无数起公婆、父母训斥妈妈这不对那不对这不好那不好从而引起产后抑郁的事情了。‘月嫂’同样有些人际问题,比如盯不盯着?如何盯着?解不解雇?如何解雇?我如果说她不对,她会不会报复我们?很多时候,父母自己照顾孩子反而是最省心的。”

  应笑只是静静地听。

  “但是,”穆济生又道,“实际情况并不允许。”他唇角撩撩,“笑笑,我喜欢上你以后,已经学会理解父母了。”

  应笑不太好意思,挠了挠头。

  “现在已经出现一些改进问题的苗头了,与父母、公婆长期合住大概不是长远之道。我认为,首先,医院应该提供更多支持。我们国家患者太多医护太少,西方那种‘护士们教’的方式并不现实,所以,培训课程非常重要。我也知道爸爸妈妈都比较忙也比较累,生产前的培训课程明年就能上网课了。其次就是陪产假了。这一方面美国非常失败,它们甚至没有规定产妇享受法定假期,一切都看资本家,许多女性生产后就被迫辞职了。不过大公司的福利很好,男性也有三个月的陪产假,叫‘baby bonding time’,这能解决很大问题。当然了,男性意愿也很重要。说实话,我发现啊,请父母、请月嫂之后……大多数的情况下,妈妈没多省心省力,父母、月嫂很多时候承担的是‘父亲’的职责。另外,保证女性职场上的竞争力也同样重要,虽然这很难。最后就是,婴幼儿的托管机构。在新生儿科这个方面,西方国家还是有些东西可以参考参考。咱们国家的小孩子三岁前是在家里的,西方国家很多是送托管机构,六个月甚至三个月就可以上daycare。daycare有专门场地,family care则是在自己家,不过,二者老师全都需要执照,一个老师最多照顾四个孩子,各地的community child care council也全都会定期培训、定期上课,以及定期检查场所是否安全,老师们一般也有红十字会的急救以及cpr的证书。这些年,我们国家也开始有婴幼儿的托管机构了,但还不够专业正规,目前并无全国性的政策上的指导意见,比如师生比例、安全标准,个别省市有了标准,然而监管也集中于资质审批,而不是全过程监管,绝大多数的省市甚至没有相关标准,三岁以下托管机构无法注册‘教育’机构,只能拿普通的工商管理营业执照,在法律的真空地带,教育部门可以联合综合执法办公室进行取缔。不过,婴幼儿的托管问题这些年来很受关注,相信可以越来越好。我们也会努力推进这些问题的解决的。我刚答应了几家机构,给老师们做做培训。”

  “哎,”应笑叹道,“穆医生,你格局好大、想法好多哦,这些东西明明跟你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的。”

  穆济生只摇了摇头。

  应笑再次觉得,自己特别喜欢对方。

  她忍不住,便从小墩子上两步走到沙发前面,霸总一般,一把捧起穆济生的脸,吻上对方的唇。

  二人唇舌交缠一阵,穆济生将应笑拉到他有力的两条大腿上,他们二人继续深吻,应笑两条小腿跪在黑沙发上,绷得紧紧的,连脚指头都勾起来。她皮肤白,反差鲜明。

  一吻结束,穆济生叫应笑起来,而后隔着她的衬衫,一下一下轻轻吻在她僵硬的小腹上。到了最后,穆济生的两手扯着她牛仔裤膝盖后的两块布料十分用力地向下拉,可牛仔裤号码正好,死死卡在她胯骨上。

  应笑知道,穆济生并没真想耍出一个什么大的流氓,他也清楚扯不下来。可是,这种渴望、这种欲求,真真正正刺激了她,也取悦了她。

  …………

  不过,应笑完全没想到,穆济生他口中说的“刚答应了几家机构,给老师们做做培训”并没有能如期举行。

  因为,新生儿科竟出现了今年首例唐氏儿。

  中国每年大概有26000名唐氏儿出生,每20分钟降生一名。虽然一直强调“产检”“产检”,可唐氏儿出生数量并未得到有效控制。很多无知的人觉得,我家里没人有毛病,我的孩子就不可能有毛病,可事实上,染色体问题是概率问题,唐氏儿一般有着3条第21号染色体,而不是正常的两条。

  不过,云京毕竟是中国顶级的大城市,产检比例非常高,唐氏儿也比较罕见。云京三院的妇产科去年一共出现两例,今天这个是首例。

  产科医生是萧七七。

  “哎……”萧七七说,“我一看就不对劲……心一凉啊。太典型的先天愚了。眼距宽、鼻根平,眼裂小,眼外侧上斜,两边还有内眦赘皮,外耳也小,耳朵尖,就像一只小怪兽。舌胖,头围小,前后径短、枕部扁平。脖子也短。我看了看他的手掌,双手断掌,而爸爸妈妈全都不是。”

  应笑沉默了。

  七七又道:“一出生就能看出来,他的症状比较重了。”

  应笑:“……嗯。”

  应笑自然也很清楚,症状越重的唐氏儿,外貌特征越明显。有些到了半岁、一岁医生们才看出来的,也许比较轻,经过耐心的康复后也许生活可以自理,甚至可以从事简单工作养活自己,比如收银。每个人的情况不同,马赛克唐氏综合征的患儿就并非是所有细胞都是21三体,而是一部分细胞是21三体,胚胎初始细胞分裂以后才发生了染色体异常。

  应笑只能长长叹气:“只能希望这个孩子爸爸妈妈别太崩溃了。”

  穆济生说过,对于这样一个孩子,父母亲的接受程度完全不同。有些父母无法接受,将小孩子扔给老人,从此不闻不问;也有些父母立即备孕一个健康的二胎,认为这样是回归正常生活的唯一方式,还有些父母带着孩子努力康复努力训练,希望孩子“能好一点就是一点”,指望孩子某天生活可以自理;也有些父母准备好了照顾孩子一辈子;还有些父母决定一家好好儿地一起生活,不跟别人比,因为,由于基因,唐氏小孩很大部分天天开心、非常爱笑,父母觉得这样子也是一个家……

  萧七七摇了摇头:“不是。他家闹得可厉害了。”

  “啊……”

  “你去看看穆医生吧,他可别被患者打了。”

  “……这么严重吗。”应笑想了想,“好吧,我去看看。”

  结果还没走到新生儿科呢,应笑居然就听见了走廊上的一阵大吼:“六十分之一的几率!那个检查,就六十分之一的几率啊!我老郑家就赶上了?!”

  应笑:“……”这个“老郑家”的说法她总觉得十分耳熟。

  穆济生的声音冷静:“1/60已经是高危了。1/270以上就是高危,医生建议过羊水穿刺,为什么不同意呢?最低也做无创啊。”

  那个声音又继续喊:“那个什么羊水穿刺有流产的几率啊!百分之三还是多少!六十分之一与百分之三比较起来更小啊,那我们当然不做了!六十分之一的几率,谁能想到这么倒霉!无创要自费,太贵了!”

  “不是这么说。”穆济生回答,“比较几率的前提是对二者的接受程度完完全全是一样的。如果绝对不能接受唐氏,那么不管唐氏这边几率多低,流产那边几率多高,都应该做。因为唐筛不论几率多低,都有一个几率在,摊上就是百分之百,只有羊穿基本可以完全排除染色体异常。何况,她已经是很高危了。”

  女声又喊:“我们也不接受流产!为了怀上这个孩子……我们费了多大劲儿啊!我们……我们……不能没有这个孩子!”

  穆济生不说话了。染色体已经异常,他们又不接受病儿,又不接受流产,医生又能怎么办呢?

  到这,应笑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本来打算偷偷躲到那两个人结束对话的,可应笑实在忍不住,悄悄探出她的脑袋,而后,她便看见了……

  薛惠惠的公公婆婆。

  她果然认识。

  应笑真是彻底呆了。

  她最清楚,薛惠惠的老公郑峰是一个无精症患者,穿刺都穿不出来的那种无精,而且,他们家对“郑家的种”无比偏执,甚至可以说是疯癫,不同意用供精,非要用薛惠惠的公公的。应笑当时拒绝以后他们家还非常生气。

  现在……?

  不会吧……应笑想: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他们去了黑诊所吗?还是在家自己用针筒等diy了人工授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