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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节(2 / 2)


  比起颇具传奇色彩的杨贵妃、还有莫名其妙的万安公主,真正置身于如今依旧歌舞升平的唐朝天宝年间的时候,安禄山这个名字,才是真的振聋发聩。

  相较于烽火狼烟四起、山河破碎、百姓流离,那些也曾在历史上留下过浓墨重彩一笔的秾丽美人,便显得如此苍白。

  大殿中央歌舞俱佳的大臣们已经换了一茬,极擅阿谀奉承的安禄山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么一个讨好玄宗、杨贵妃的机会,寻了个时机,安禄山向李林甫眼神请示了一下,得到对方一个微微颔首后,便直接从座位上站出来,先拜义母杨贵妃和玄宗,然后便要一展他那赫赫有名的胡旋舞了。

  萧燕绥捏住了手中的杯盏,因为无意间过于用力,手指甚至都露出些许青白色。

  李倓轻轻的握住她的手,把那杯盏放下后,才压低声音,关切道:“怎么了?”

  第138章

  萧燕绥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 不过,好在有李倓将那杯盏拿开了, 萧燕绥的手指虚握, 原本由于太过用力的疼痛感倒是瞬间消失。

  周围人多眼杂,偏偏她对于安禄山的话语,内容又太过严重, 便是萧悟和张岱两人,萧燕绥都不想被他们听见,以免将局面变得更加复杂。

  萧燕绥轻轻舒了口气,才靠近了李倓,几乎贴到了他的耳畔同他低声说道:“此前我曾听闻, 依照安禄山此前在藩镇上的动作,这人怕是心怀叵测……”

  萧燕绥只是不慎分明的说了一句“心怀叵测”, 却并不曾直言安禄山怕是会有“谋朝篡位”之心--即便是一直在密奏玄宗, 奏了安禄山不知多少次的王忠嗣,其实也大多用的是安禄山此子和吐蕃、突厥那些外族有所牵扯,将会在边关作乱的说辞。

  面对李倓,萧燕绥并不曾像是当初面的萧嵩一样, 直接将自己的心思直言相告。

  毕竟,如今的情况下, 她和祖父萧嵩是真正的利益一致。

  对于李倓, 即便此前,他们两人共同分享了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并且, 彼此双方也都一直将这些秘密保管在心底不曾透露丝毫,可是,安禄山叛乱一事,终究还是兹事体大,即使李倓在东宫再不起眼,也掩盖不了他的出身……

  李倓却是并不曾想那么多,只是轻轻握着萧燕绥的手,冲着她几不可闻的摇了摇头,压着嗓子柔声安慰道:“不过这话你是从何处听到的,妥妥,在这长安城中,暂且不要提起此事。”

  萧燕绥抬头看向李倓。

  他们两个人为了压低声音说悄悄话,两颗脑袋几乎都贴在了一起,萧燕绥这么一个动作,她头顶柔软的发丝从李倓的下巴处蹭过,还有重量轻巧记忆却极为珍贵的金玉簪子带着沁凉的金属质感,轻若无物的碰到李倓的脸上,然后便在发间微微一歪。

  来到唐朝这么多年了,对于这头几乎没怎么简短过的长发,除了最简单的单马尾双马尾这些后世常见的基础发型,萧燕绥依然还是不会自己梳那些繁复美丽的发髻。

  李倓那张颇为英俊的侧颊上被簪子碰了一下,因为碰撞的力道很轻,倒是并不怎么打紧,不过,萧燕绥的头顶,感觉就比较明显了,她下意识的低低轻呼出身:“哎?”

  “没事。”李倓也转过身来,打量了一下萧燕绥的发簪,就刚刚靠近自己的这边有一支有些歪掉了,他直接抬手,将簪子的位置重新扶正,然后单手按在她的肩膀上,低声安抚道:“头发没乱。”

  “嗯。”萧燕绥立时放下心来。

  她就怕一个不小心把头发全都弄散了,到时候披头散发的,虽说她在家里一贯都是这个模样,可是,如今是在人前,若是一早直接就顶着单调的马尾来了,别人顶多说她一句特立独行。

  唐朝虽然比不上魏晋风流,那些名士玩嗨了甚至还会当街裸奔,但是,唐朝这会儿的高门贵族,其实喜欢搞点类似行为艺术的一直大有人在,虽然惹眼,却也不至于令人大惊小怪。

  可若是半道上把自己弄得主珠玉发簪散落一地,头发也乱七八糟的,看起来颇为狼狈,那就是在给自己的母亲裴氏和兰陵萧家当众丢脸了。

  这么一定点小意外之后,萧燕绥和李倓互相对视了一眼,他的眼睛里仍旧含着温柔的笑意,不过,面对萧燕绥的时候,却隐约透露出些微的正色来,几不可见的冲着她继续摇了摇头,示意她,关于安禄山一事,千万不可胡来。

  直到萧燕绥微微颔首答应,李倓也轻轻的舒了口气,依旧是凑近低声安抚道:“今天这地方不太合适,此事我们容后再谈。”

  各自安下心来后,萧燕绥和李倓自然也就各自坐正了,奈何,刚刚两人靠近在一起的小动作太多,早就落入了从早先那会儿便一眼不眨的盯着这边的几个人的眼睛。

  萧恒的脸上还挂着一贯的笑意,握着杯盏的手指之用力,却是几乎和萧燕绥刚刚骤然看到安禄山时的力道相比。

  赵君卓则是在两人各自坐正、不再继续说话的情况下,依然不曾收回视线,还是挨了杜二郎一胳膊肘之后,才心神一颤,略有些失神的垂下了眼睛,掩去眼底的复杂、错愕和沉暗。

  裴氏本来还在同身边关系亲近的几位夫人轻笑着交谈,结果,隔着这么老远的距离,却瞧见自家宝贝女儿和李倓之间颇为亲密的小动作,偏偏萧悟那个倒霉孩子还就坐在旁边,当即便忍不住的银牙紧咬。

  萧燕绥和他们分别近两年,才终于从老家回来一趟,并且,还没等裴氏看女儿的心态从许久不见的心肝宝贝转变成自己家养的熊孩子,便又得知,萧燕绥竟是等不到今年过年,便要赶在中秋节后不久,趁着冬天下雪之前,重新赶回老家陪祖父萧嵩过年。

  即使女儿还在自己面前,那也意味着即将离别,如此一来,裴氏自然是连嗔怪的说她几句都舍不得了,一颗慈母之心,除了怜惜疼爱,便再不剩下其它了。

  相较之下,整天在裴氏面前蹦跶,看起来似乎半点作用都没起到的萧悟可就算是倒了大霉了……

  慢了半拍的听着身边哪家的夫人笑着称赞安禄山那转圈之后几乎要飞起来的胡旋舞,裴氏这才终于艰难的把目光从自家女儿身上收回来,转而看向大殿中央的安禄山,其势如闪电般迅疾,竟似连那厚重的身躯都在这胡旋舞中变得不再明显了。

  裴氏也跟着含笑赞叹了几句,心中却是忍不住的从萧燕绥去年错过的及笄礼一直想到了今年又要错过的生辰,还有之前萧嵩定下的、让她心中颇有些微词的将萧燕绥的及笄礼推迟至二十岁的事情。

  裴氏甚至忍不住的暗自寻思,当初,萧嵩做出这般决定,并且,远在兰陵郡的萧家老宅里,都要隔着万水千山的距离把这消息在整个长安城公布开来,除了考虑到萧燕绥本人的确不在长安城之外,是否,其实从他一开始决定带萧燕绥回老家的时候,对于推迟及笄礼一事,其实就已经有了别的打算……

  直到夜色渐深,玄宗和杨贵妃终于离席之后,一片欢声热闹的大殿里,才终于变成了热闹后杯盘渐冷的余韵。

  依旧有关系交好的人互相说笑着慢慢退场,萧燕绥也在和李倓道别后,同萧悟一道,直接出了大殿,找到萧华、裴氏连同萧恒三人,然后一家人聚在一起打道回府。

  萧燕绥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一轮皎洁的元月已过中天。走到母亲裴氏身边,听她正巧略微提起了刚刚同宁亲公主说话的事情,萧燕绥才突然间想起来,因为后面安禄山的出现,她甚至都险些把今日基本上是和太子李亨座次相仿的万安公主给忽略掉了。

  一家五口人,一辆马车虽然坐得下,毕竟还是显得有些拥挤了,更何况,来时的路上便是分成了两拨,这会儿回家,自然也是分别坐在了两辆马车里,只不过,人员分配上,倒是和来时有些不同了。

  裴氏心疼女儿,直接拉着萧燕绥的手在自己身边,而后轻声道:“六娘也困了吧?便同阿娘乘一辆马车,也好靠着先歇一会儿。”

  “……”虽然来到唐朝之后,没有电没有网的情况下,萧燕绥的作息时间可谓是相当健康了,不过,上辈子时常熬夜的水平还是毋庸置疑的,小时候还因为身体成长的原因,到点的确容易困乏,可在老家自由自在的待了两年后,萧燕绥如今的精力基本上也都快要恢复到成年人的水平了,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困的。

  萧燕绥的眼睛便是在夜色中,也犹如星光明亮,只不过,既然裴氏开了口,她也就没多说什么,当真就乖巧的笑了笑,打算等会儿在马车上,如果裴氏要说话她就陪着,裴氏累了她就跟着闭上眼睛眯一会儿,正好将马车走动的声音当做舒缓的白噪声,她也好静下心来想想今晚的事情。

  裴氏做了这般安排,萧华自然也就带着两个儿子去了另一辆马车。

  裴氏和萧燕绥的心里都有事,但是,母女两人毕竟亲密,裴氏又一心只剩下了心疼女儿,看到萧燕绥的笑脸模样,便什么关于李倓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反正女儿年纪还小呢,按照萧嵩的安排,萧燕绥的及笄礼都要等到二十岁,成亲嫁人那就更是以后的事情了,如今的小女儿情怀,且由着去吧,何必多提。

  裴氏和萧燕绥母女两人这边十分温馨,另一边,萧华面对着萧恒、萧悟兄弟俩个,父子三人的马车里,气氛就显得十分复杂古怪了。

  萧华一开始还没吭声,是为人父且不说,他毕竟在官场浸润多年,即便为人处世上同萧嵩不尽相同,骨子里却是深得萧嵩的精髓,可算是把这份作壁上观的悠然劲学到家了。

  萧恒倒也不至于说是养气功夫不够,只不过,面对家人,他也就没那么端着,进了马车,又撩开帘子看了看,除了赶车的仆从,大街上基本四下无人,当即就冲着萧悟哼笑出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