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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村(2 / 2)


  在云酬铺天盖地的羞辱和无尽的谩骂声下,他犹记得当初他父亲是如何带着奄奄一息的他躲开云家人的追捕离开云家的。这天地间最能羞辱诋毁人的字眼,在那场逃亡中,十岁的他从一个称得上是他舅舅的人口中听的一清二楚。

  然他父亲如今已不是当年能任人羞辱的魔修了,他亦不是当年随随便便一盘带毒的糕点就能要他半条命的幼童了。云家最重颜面,他便亲手搅了这颜面。

  莫逐十分有眼色的没有追问这段旧怨的前因后果,只嘱咐一句:“少君下手有分寸便可。”

  闻瑕迩道:“要不了他的命。”

  正二人说话间,黑漆漆的街道四下骤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诡异气氛油然而生。

  闻瑕迩弹出几道落火符浮在虚空,霎时照亮了大半条街道,只见原本地上躺着的尸体竟拖着四肢,从地上缓慢爬起。

  “出手了。”闻瑕迩扫视着四面八方不断苏醒的尸体,笑着问莫逐,“不知我和莫先生的眼力哪个更好一些?”

  莫逐背靠闻瑕迩而立,一双眼飞快的在尸体上掠过,“莫逐虚长少君几岁,想来在眼力这方面应当略胜少君一筹。”

  “那可不见得。”闻瑕迩徒手画阵,不过眨眼,地面赤光大盛,困住了大半龇牙咧嘴涌上前来的尸体,“不是说年纪越长眼神就退步的越厉害吗?”

  莫逐面上难得浮现出几分笑意,只见他伸手在虚空中用力一握,一杆通体黑枪便凭空出现在他掌中,他握枪朝前方迎面而来的尸群中纵身一扫,掀起一阵劲风。枪风所及之处,皆变作了一排排四分五裂的尸首,“此眼力非彼眼力。”

  闻瑕迩丢出几张惊雷符,一阵电闪雷鸣之后,尸群便化作了一团黑漆漆的焦,瘫倒在地。

  “虽没什么大能耐。”闻瑕迩目光放远,见街道深处不断有尸群蜂拥而来,“数量却不容小觑。”

  莫逐点头应声,手中长|枪陡然滑出,光影流窜,横扫一片。

  这时黑寂的天空上方忽然亮起一阵金光,紧接着几声脆响,金色的火星簌簌从天空垂落散向四周。

  “少君。”莫逐翻手回枪,“我们去吗?”

  “自然要去。”闻瑕迩一连放出两个束缚阵,“万一被他们先找到,我们在这里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二人纵身一跃齐齐跳上屋檐,脚下瓦片沙沙作响,奔至信号弹点燃处。

  云家一众身陷囹圄,前后左右均被数以百计的尸群包围,已有几个弟子不慎被尸群抓咬,陷入昏迷,士气节节退败。

  云束一脚踢开近身而来的尸体,咬牙切齿道:“再放一个信号弹!我不信没一个人赶来!”

  “公子。”有弟子道:“临行前应天长宫的人只给了一个信号弹……”

  “这群穷鬼!”云束骂道:“连个信号弹都舍不得多给!”

  “啊啊啊——”

  云束挥剑砍下尸体的胳臂,高声问道:“发生何事?”

  “公子又有弟子被抓伤了!”

  云束咒骂一声,出剑的动作开始急躁,又见半晌未有人前来支援,心中急躁更甚,“先杀出一条路来,从这些尸群里逃出去再说!”

  “已有六人被抓咬,公子我们脱不开身!”

  话音方落,只见应天长宫的弟子从半空中落于尸群外围,朗禅手起剑落,迅速的挥斩出一条道来,他朝云家众人喊道:“前方有一座庙宇,诸位带着受伤的弟子先行撤离!”

  云束闻声,带着云家众人快速撤离,与朗禅擦肩而过之时,憎恶的剜了对方一眼。

  “不知好歹的东西!”应天长宫中有弟子出声,“若非二公子及时赶到,这云家早被撕咬的粉碎,哪里还有命逃!”

  朗禅挡剑截杀大半尸群,平声道:“莫要多言,我们此番是来查清邪祟一事。”

  闻瑕迩和莫逐从屋檐上落至地面,见朗禅收剑入鞘,周遭横尸遍野,不见异动,便知是对方出了手。

  朗禅砍杀上百尸群,眉目间却仍旧凝重,见他们二人已至,便说道:“先同我去前方的庙宇一避。”

  “为何要避?”闻瑕迩不解其意,“你都杀了这么多尸体了,还避什么避?”

  朗禅道:“这些东西杀不死的,过不了须臾便会恢复原状。”

  闻瑕迩闻言一愣,随即看向莫逐,“可我和莫先生方才已经制住一片,不见……”

  脚下四分五裂的尸首,突然猛烈的颤动起来,随即以肉眼可及的速度开始重新拼接成一具完好的身体。

  闻瑕迩见此,“有异”二字被他吞回腹中。

  朗禅让应天长宫弟子先行一步,转头又向闻瑕迩道:“先去庙宇暂避,详细的我之后再同你们说。”

  闻瑕迩点头,与莫逐一起和朗禅动身前往庙宇。

  途中偶遇禹泽山一行,朗禅上前挑了几句重要的与君灵沉说道,随后禹泽山一行便同他们一道进了庙宇。

  黑云遮月,村内四下阴风乍起,恶臭浓郁盛到极致。

  破败的庙宇内点着几盏昏黄油灯,寒风扑面而来,卷起一股恶臭,熏得闻瑕迩也有些招架不住,捂住了口鼻。

  庙宇大门一合上,禹泽山的弟子便沿着各处门窗以剑画出灵印,封锁住庙宇,教外面的尸群一时不得闯入。

  云家包括云束在内一共十二人,此时已被抓咬了六人,这六人被安放在干草堆上,昏迷不醒。

  君灵沉领着禹泽山弟子站在对面,闻瑕迩领着莫逐和朗禅坐在一处,他瞥了一眼云家受伤的人便收回目光,转头问朗禅,“阿禅你方才说那些东西杀不死是什么意思?”

  朗禅搁剑之地,沉声应答:“具体的我也不知,不过我们在独自遇见尸群时,发现斩杀过的尸群不论受到多少重创都会恢复原样。”

  “之前你们在司野碰见的东西也是这般?”闻瑕迩问道。

  朗禅摇头,“不是,司野咬人的东西一击便死。”

  闻瑕迩垂首沉思,未再说话。

  不再有交谈声,庙宇内一片死寂,只听得殿外不断呼啸的风声,交错于耳间。

  “阿旸当心!”

  闻瑕迩尚在思忖中,身形却被朗禅猛地一拉扯摔到了一旁。

  周遭光线昏黑,离他们远的人尚未窥清出了何事,便见君灵沉留阙出鞘,运起一方青光屏障,挡住了欲向闻瑕迩和朗禅二次袭去的东西。

  莫逐反应过来,起身扬枪一把挑起那东西的衣襟,待看清后,眉心一皱。那东西被枪挑至半空,仍咧着嘴张牙舞爪的向莫逐袭去,莫逐胸前衣衫被颀长的指甲划破几寸,他将枪挪开几寸,抬脚往云束面前走去,落枪,那东西便轰的一声摔在云束面前,“管好你家的人。”

  云束看清眼前落下的东西后,瞳孔猛地收缩,当即便挥剑砍下了那东西的脑袋。他起身回看那安放在草堆上的几人,赫然发觉少了一人。

  闻瑕迩回身坐回原处,却见朗禅一直左手捂着右臂,便察觉不对,压着声音问道:“你被咬了?”

  朗禅抬首,额间冒出密汗,虚虚的笑道:“一时不察,着了道。”

  “胡扯!”闻瑕迩扯开朗禅的左手,见朗禅右臂上血流如注,“那东西要咬的是我,谁让你帮我挡的!”

  朗禅唇色发白,身形微晃一头栽在闻瑕迩的肩膀上,“那要让我看着那东西咬你?我可做不到。”

  “二公子怎么了?”应天长宫弟子察觉到朗禅的异样,一个个忙伸长了脖子接连问道。

  朗禅仰首向闻瑕迩投去一个眼神,闻瑕迩皱眉扶住朗禅身形,说道:“他困了,睡会儿。”手掌凝聚灵力覆在朗禅伤口上,将那伤患处的血尽数抽离。

  “什么情同手足……”云束望着将朗禅搂在怀里的闻瑕迩,小声咒骂道:“分明是一对死断袖!”

  他说完便觉头顶上方蓦地多出一道目光,云束抬头看去,便见君灵沉侧目淡漠的看着他。云束浑身打了个激灵,忙不迭的收回目光,一旁有弟子忽然拍了拍他的肩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云束偏头看去,见那弟子手中拿着一张信笺,问道:“你看清楚了?确定是从他怀里掉出来的?”

  弟子点头,小声应答:“看的清清楚楚。”

  云束盯着那信笺上被拆开的蜡封,又转头望向垂首不语的闻瑕迩,忽然恶向胆边生,“念出来,我要让这庙中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弟子闻言拆开信封,将里面的信纸取出摊开,待看清上面写着的内容后,面上一红,“公子,真、真要念吗?”

  “念!”云束唯恐天下不乱,“大声的念,把朗青洵给我念醒了,看他还能不能睡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