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时间已经是傍晚六点了，郑子吟估计初心上完课回住的房子了。结果到了家，一群人捧着花紧张地冲进房间，屋子里却空空如也。

  郑子吟估计着初心这些天心情不好，不想和他多呆，应该是在学校自习，便又开着车拉着一车人和花去复旦大学。

  虽然时间到了晚上七点多，夜色黑如煤井，霓虹灯闪烁，红绿交映，流光溢彩，但是车子停在外面，一群年轻人捧着玫瑰花浩浩荡荡进大学还是很惹人的。小李体贴地走在郑子吟面前，郑子吟紧张地捧着一束火红的玫瑰，小李说道：“郑总，要不，这花我来捧吧，你是老板，面子重要，你看那么多学生看你！”

  郑子吟确实不好受，脸上火辣辣的，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大庭广众之下像个傻子似的捧着鲜花，以前他看到这种捧着花的男人一致认为是花店送花的，但想着今天是求婚，心心会高兴，便也就豁出去了，淡定地说道：“没事，我亲自捧着更有诚意。”

  小李的未婚妻又幽怨地瞪了小李一眼，说道：“你今天求婚让花店小伙捧着花站在你后面，你看看人家——”

  小李要哭晕在厕所了！

  然而，找了几个初心可能自习的地方，文科楼，图书馆，管理学院大楼，都没有找到她。

  郑子吟感觉不对劲，一颗心像七八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他拨打初心的电话，打不通，冰冷的电子声音显示你拨打的号码关机。

  无奈之下，他只好打给自己的老同学刘能，刘能又打电话给初心班主任，班主任说：“初心啊，请假回老家啦。”

  郑子吟听到这个消息，天灵盖如被人狠狠地打了一下，脸上一片死灰色，手上的花掉在地上。他转过身，一阵风似的脚步匆匆地去往机场。

  小李在后面拿着花喊：“郑总，这些花，这些花——”

  郑子吟走得像一阵狂风，丢下一句话：“大家分分，送给各自的男女朋友吧。”然后走得无影无踪。

  初心是坐飞机回老家的。

  两个小时后，就到了老家x城。现在交通是很发达的，行程非常的顺利，只可惜生活不像交通那么便利，她和郑子吟的爱情，仿佛面对的永远是红灯，你想快乐的前行，红灯亮起，告诉你，不许朝前走。前生如此，今生也如此。

  因为事关紧要，而且，她早上假意去上学，却没去学校，直拉拦了一辆出租车奔往机场。据她推测，不出意外的话，工作狂郑子吟大概要到晚上才知道她回老家查询原因的事情，也就是说她只有一天的时间，如果郑子吟也回到老家，她本能地感觉，她可能永远无法知道真相了！

  因此，她到了x城之后，没有去心爱的外婆家，也没有去自己娘家，而是直接坐了一个出租车快速地到了郑家。

  她走近郑家，风尘仆仆，旅途劳累，提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出现在郑家大门口，脸色发白，眼圈发青，一脸的憔悴。

  张小红正指挥着几个下人在花园里修剪花枝，看到她征了一下，原本笑着的一张脸立马僵了僵，继而板了起来，冰冷得如同冰箱里搁东西的板子。

  相比订婚前后的态度，现在的张小红真是判若两人，世态炎凉，人间冷暖一下子就感知了。

  初心如堕冰窟，这次来是来直接查问原由的，她原本可以打电话询问，然而怕诚意不够。很多事情，当小辈和晚辈商量时，作小辈的就必须拿出诚意来，所以，她请了假，专程从上海飞回了老家。

  也许，张小红看在她诚意十足的份上，会——

  然并卵，张小红好像非常不欢迎她的到来，看到她，好像看到一只苍蝇落在了她们家香喷喷的饭桌上。

  片刻征忡后，她当作没有看见初心，继续指挥着下人修剪花草。

  无奈之下，初心只好振作精神，自己走到张小红面前，山不来就穆罕默德，穆罕默德就去就山。订婚取消了，她悲催地被退婚，“妈”这个称呼自然是叫不出口了，她努力笑了笑，清了清嗓子，叫了一声：“阿姨——”

  张小红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知道是听见还是没听见。

  初心知道自己是来求人的，所以要主动，态度要好，因此，她又笑了笑，清朗朗地说道：“阿姨，你给我打电话，我立马就想回来。有一些事耽搁了，现在才过来，对不起。阿姨，我想有些事情我们应该坐下来谈一谈。”态度谦和小礼，如同刚上学的小孩第一次见到老师一般。

  听到这里，张小红眉头皱了起来，脸黑了几分，仿佛想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对初心生硬地说道：“没什么好谈的！”然后转过身，把一个冰冷的背影丢给初心。

  初心碰了一个大钉子，愣了一下，她仿佛被人用重拳打得连连后退，她只好开门见山地说道：“阿姨，我真的很爱小郑哥哥，我很想知道你退婚的原因。如果是我的错，我可以改。”语气低微如同尘埃，为了爱情，她自己也低微如同泥。

  张小红同情地看着她，对她道：“不用了，这个你也没办法改。”

  她说的话仿佛是医生告诉初心她得了绝症。

  初心面孔白了白，好半天才装作没事人的样子，牵扯嘴角努力笑了笑道：“阿姨，那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原因，也好让我死心。”告诉我得了什么绝症？！

  张小红悲悯地看着初心，对她道：“你为什么不去问你爸妈，却跑来问我。”

  初心呆了呆，是啊，她为什么不去问她爸妈，张小红的话意思是，问题果然出在她身上，或者她家身上？！她之所以来找张小红，潜意识希望不是自己的问题，原来她对于郑家是这样的微小，像蚂蚁仰望金字塔一样。

  看到初心发呆的样子，张小红叹了一口气，慢慢说道：“既然你大老远回来了，我也不能让你白跑一趟。也许你爸妈亲口告诉你太残酷了，索性我来告诉你——”

  听到这，初心只觉得自己站在巨大的秘密面前，因为紧张，她的心脏怦怦的狂跳，她紧咬着嘴唇，大眼瞪视着张小红，仿佛前方有一颗子弹正在身自己急速射来。

  张小红继续残酷地说道：“你妈以前得过神经病！你读了那么多书，应该知道神经病是会遗传的。也就是说，你也有得神经病的可能！如果你和我儿子结婚，我孙子也有可能得神经病。所以，你想想，我和他爸怎么可能同意你们结婚？要想我们同意，除非我们死了，太阳从西边出来，河水倒流！”

  听着张小红说的话，初心只觉自己被子弹打中，两只耳朵轰隆作响，她仿佛在经历地震，周围的一切都在崩塌下坠。她站在平地上，却觉得自己在急速地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