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初心估计自己再不表态，郑家非出人命不可！如果因为自己，害得郑子吟背上不孝的骂名，他的爸妈因为自己丢了性命，她一辈子都没法原谅自己！

  因此，她以非常快的速度擦掉眼泪，然后蹲身下去，伸出双手，用力地扶着郑子吟，对他说道：“你快送你妈去医院吧，我们结婚的事，以后再说，我爱你！”

  也许是她说出的“我爱你”三个字起了作用，也许是郑子吟担心他妈出了大问题，在她用力搀扶下，郑子吟站了起来。

  他握紧了她的手，对她说道：“钻戒好好戴着，不许取下来，呆在老家，哪里也不要去，我忙完了就给你电话，等我电话！”他的眼里全是牵挂和不放心。

  初心含着泪，听话地点头。

  看到初心如此懂事，郑子吟才不那么紧张，他快速地转身，抱起他妈，在他爸的大吼大骂，下人乱成一团的情境下，飞速地冲出门去，开着车带着他妈往医院去了。

  初心呆呆地站在郑家的客厅里，有几个下人在忙来忙去的收拾东西，不时议论几句，抛给她一个个白眼。

  她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钻戒，想起一向视她如女儿般疼爱的郑建国居然为了反对她和郑子吟在一起，出手打了自己一向为之自豪的儿子。

  她的心里沉重极了，低着头，拖着铅一样沉重的步子走出了郑家的大门，无能为力感像潮水一般涌来。痛苦如同恶鹰，从天空盘旋俯冲而下，着手啄食着她的心。

  初心在夜色里低着头双手抱着胸一个人走了很久，夜凉如水，纷乱的思绪也慢慢平静下来。她想着，她是时候做个决断了！

  她不是二十未满的小姑娘，她是一个成熟女人。

  看刚才郑子吟的表现，他当着他爸妈的面告诉她就算她是神经病他也要娶她为妻，他爸妈才会气得一个变成疯子，一个晕倒进了医院，现在张小红也不知有没有抢救过来？！

  郑子吟是非常非常爱自己的，知道这一点，她也就知足了。

  她的命运大概注定悲催，人生的茶几上摆的全是杯具。上辈子悲惨地过了一生，这辈子看来也要悲剧收场。不过至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比上辈子长一点了。至少，他没有惨死，而是好好的活着。

  初心想到这里，眼泪又如泉水般大股大股地涌了出来。她快速地擦干净眼泪，冷静地想，趁郑子吟现在忙着照顾她妈，她还是去外婆家向外婆告别一下吧，然后去一个地方躲一阵子，冷静地处理一下接下来的事情。

  拿定主意后，初心就拦了一辆出租车去了外婆家。

  外婆家静静的，初心有些纳闷，她推开门，就看到外婆一个人坐在灯光下，正拿着初心小时候穿的一件花衣裳在默默地流眼泪。

  看到此情此景，初心内心一阵针扎般的难过。

  等到自己的痛苦过去，心绪平复后，她振作自己，努力笑了笑，叫出声来。

  “外婆——”初心努力绽放出笑容，快速地走到外婆身边。

  “心心。”外婆立马伸出手，把自己流下来的眼泪擦干，可是眼眼依旧兔子似的红红的。

  初心坐到她身边，握着外婆的手，对她笑道：“外婆，我请假回来看你了，我可想外婆了，非常非常想外婆。外婆还是老样子，一点也不显老，外婆，心心好想你哦。”她假装成一个无任何心事的天真烂漫的女大学生，内心却难受得如同被刀子在搅。

  外婆不做声，紧紧抿着嘴，强行控制着自己的悲痛。初心估摸着她是害怕自己哭，郑家退婚的事她应该早就知道了，也许，从郑家到她家退婚那天，外婆就开始哭，眼泪就一直没干过。

  不然如何解释老人的眼睛那么干，那么肿，那么红？外婆，不要哭了，再哭你要瞎了。

  初心把外婆温暖粗糙的手贴在自己白嫩年轻的脸庞上，她笑了笑，说道：“外婆，你的心心是不是很漂亮？”

  外婆含着泪使劲点头，眼睛里迅速地又蓄满了泪水。

  “是不是很聪明？”

  外婆眼泪断线珠子似的落了下来，她擦着泪使劲点头。

  初心深呼吸，努力微笑，说道：“外婆，昨天小志跟我表白了呢。”

  “小志？”外婆愣了愣，虽然泪水如拧开的水笼头，眼睛却有了一点亮光。

  初心装作很轻松地笑道：“是啊，外婆，我和小志一起长大的，小志也不错对不对，除了小志，我弟弟有个同学也来我家向我表白了，我大学还有很多男同学喜欢我，所以，外婆，你根本不用担心我嫁不出去啦。”

  她说完这些，笑着抱着外婆胖胖的身体慢慢地摇啊摇，好像自己是一个铁打不烂火烧不坏的铜豆子似的。

  其实她的内心一直在流血，像片秋天的干叶子，脆弱得不行。

  外婆迟疑地说道：“可心心，你喜欢小郑啊。”

  “小郑？”初心控制住心痛如凌迟的感觉，笑了笑，装作轻松地道：“其实也没那么喜欢啦，他妈不顾我家的面子这样退婚，我就更不喜欢他和他家啦。”

  外婆不相信地看着她，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怜的孩子，都是你妈害了你，我一直没告诉你，是没想到事情有这么严重，听说那个病还会传给你，你还会传给你的小孩，心心，真的有那么严重吗？”

  外婆没读过书，不认识一个字，所以听风便是雨，害怕担心得不行。

  “才不是呢。”初心拼尽全力，装作轻松地笑道，“外婆，我读了大学，知道没那么要紧的，不会的，你不要瞎担心啦，总之啊，我会认真读完大学，然后找一个爱我的好男人嫁了的。”

  外婆好像才没那么难过了，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她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一直觉得小郑对你不错，可没想到这次，他居然也不出面，唉——”

  初心不想再就这件事说下去，看到外婆好像高兴一点了，便立马告别：“外婆，我要回学校上学去了，功课很多，可能要很久才能回来看你了，外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爱惜自己的身体，干不动的活就不要干了，让你儿媳妇去做吧。“说着说着眼泪又要掉下来，她拼命地深呼吸，强行忍住眼泪。

  外婆却没听出她是在告别，笑了笑，擦了擦眼泪，说道：“看你这么开朗，外婆就放心啦，心心说得没错，你有那么多男孩子喜欢，不怕找不到一个对你好的和你结婚，你功课重要，不要担心外婆，回学校吧。”

  初心点点头，控制住内心撕裂般的疼痛，低下头亲了亲外婆满是皱纹的慈爱的脸，想着自己上辈子没有尽孝，愧对她，没想到，这辈子也一一样要愧对她。

  她的眼泪掉了下来，滴落在外婆的银白色的头发上，她迅速地抹掉，和外婆说了再见，就匆匆一阵风似的逃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