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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姑娘八部曲(2 / 2)


「呵……」



我勉强做出这样的自嘲。



我的身心都很诚实,光是想到『下个赛季也要继续滑冰』就觉得胸口发闷,脑内也被一望无际的黑暗覆盖。我仍无法摆脱那鲜明的恶梦,就连在滑完精彩的短曲之后也……



这就是最后——这个想法同时也是我对自己的鼓励。



在返回旅馆的计程车摇晃之下,我重新绑紧心中那条差点松脱的绳索。



当夜。



当地电视台正播放女子短曲赛况的转播画面,主力选手众集的第五、第六组尤其占据了许多时间。



特别是从最终组的第三位表演选手开始,便是莉雅、至藤,史黛西、加布莉的连续登台,相当值得一看……我是这么认为的。



因为当时我正坐在离电视有段距离的桌子前,心不在焉地翻着玛雅买来的那本与花式滑冰无关的杂志。电视转播只开到勉强可以让我听见的音量,讲得更白一点,我就只是让电视开着罢了。如果是以前的我,一定会紧盯着画面并兴致盎然地研究吧;不对,我应该会即时在体育馆内观战。



但是现在其他人的表演,甚至是花式滑冰本身,我都无法抱着平常心来观看,因为那只会深深触及我被凄惨击溃的记忆。



当然,我还是掌握了大致的状况。



众人认为与举办奥运的上个月相比,身体状态确实有好转的加布莉,不管是在滑行及舞蹈动作方面都恢复了速度与俐落,和短曲第二名的我仅有些微的差距。刚达成长年目标的至藤,包含3+3的组合跳在内,都展现出超越温哥华奥运的水准,并以些微差距胜过了同样在3+3组合跳落地时动作停顿的史黛西,取得了短曲第四名。进入长曲最终组的最后一个名额,则是由透过玛雅的重点建议,将关键瑕疵修正的凯朵夺下。



就算仅靠着微弱的电视音量,也能得知让会场气氛沸腾的选手应该就是莉雅,以及最后上场的加布莉吧;尤其是在历史悠久的维也纳里,那男装表演所展现的那个动作——



「就某种意义来说,已经算是圣女滥用职权了吧。」



我越来越觉得那是只有加布莉才被允许做出的动作。



……没错,我之所以能够这样笑,也是因为今天短曲顺利结束的关系。



「我得感谢你……」



出口的同时也感觉有些尴尬。感谢——或许就连这样的句子,也是因为我决定了这是最后出赛之后才得以说出口的吧。



「今天你是一名优秀的教练。」



我把杂志放在桌上,改变了自己的坐姿。



仔细想想,这对奇夫勒&樱野的师徒组合,几乎从没称赞或夸奖过对方;不过这整个赛季下来,也没有会让人想那么做的气氛。



「……我以前也曾碰过相同的经验。」



玛雅的身体深深倚入沙发,她合上看到一半的杂志。



「当时在比赛前一天,我也突然无法完成跳跃;话虽如此,考虑我当时的实力,其实不能和你遇到的低潮相提并论。总而言之,我当时的教练后来选择让我置身的环境,就跟今天的你一样。」



「喔?那结果呢?」



「比赛时我就能跳了,不过并没有到无失误的程度。」



我也能跳了,而且还是无失误。



真是不可思议,早上明明试了那么多次都不行呢。



「可以确定的是,你突然的低潮并不是只有名选手才会有的高级烦恼。」



「……你这说法还真话中有话。」



或许这也算是玛雅风格的讽刺吧。



只认识终极天才的教练,拿出自己选手时代的处方笺。无论如何,那大概都不会是莉雅需要的东西吧。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我的脑波产生一个奇怪的连结。



莉雅她真的和凡人会陷入的烦恼与不安无缘吗?她不仅在肉体方面、技术方面,就连精神方面也全都超越常人了吗?



这让我稍稍产生不可思议的感觉,她站上世界的顶点已经整整有五年的时间,而在这段时间内,她也始终维持着至高的地位,无论是各项赛事的冠军、头衔、纪录,就连名誉、金钱,所有的一切通通掌握在她的手中——



她为什么都没有展现出丝毫松懈呢?她不会有失去干劲、失去目标的感觉吗?还有,她都没有会让自己害怕的经验吗?



抵达顶点的人只能向下,就算上面已经没有空间,下面却仍是无限宽广。这么说来,莉雅那不厌其烦的上升意志,是潜意识里对跌落产生的恐惧所导致吗?



我明白这是有些勉强的想法,她有连那种想像都不需要的强势——这样说感觉还比较贴切。因为事实上,她明明还只有—字头的年纪,却已经有近十五年没有输过了。话说回来,在那样的莉雅身上代入一般论,本身就是个蠢到极点的行为,但是……



我手里拿着杂志,仍不忘用眼角观看莉雅的短曲,她仍跟以往一样没有丝毫混乱。已经在奥运展现过『终极』的莉雅,就跟玛雅说的一样,板着面孔参加了这场大会,并且取得短曲第一名后坐上自己的固定席。



沉迷于滑冰,其他事物便相形失色——这些我都能理解,我也明白那特异的性格也是因此而生的产物。



但是,正因为是那样的莉雅,我才认为她应该会拥有一些就算有也不奇怪的情感。



没错,好比说……



因为是不同的存在才会有的……孤独等等——



「呐,玛雅。」



我开门准备提问,却不知该如何问起。



「……抱歉,没什么。」



我转过整个身子,避开师父不解的表情,让自己再度陷入沉思。



虽然她和我……在夏天……呃……那样……



我却没有从她身上感觉到孤独,是因为在她的城堡内,有以管家约翰为首的众多佣人吗?还是她在哪里其实已经有了秘密恋人?或者……



滑冰已经给了她一切吗——



……如果真是那样,那我大概一辈子都无法理解吧。



就算我能够接近那个境界,也无法抵达。



因为那是天分的差距——



而我也为了同样的理由被击败了,甚至还因为拒绝身为仆人的地位,而遭到被迫退役的惩罚。



够了……现在烦恼那些也于事无补。



我从椅子上起身,然后从冰箱里取出饮料并倒进杯中。



「希望明天早上能比今天早上更好。」



「就算想更糟也不可能吧。」



玛雅在正式上场前6分钟练习时,也曾对我说过类似的句子。



原本就脆弱不堪的精神面,被练习中偶发的异常连续失误渗透,因而产生从未经历的混乱。现在回想起来,大概就是那样吧;加上玛雅下达的中止练习命令,让我内心抱着强烈的焦躁与不安,却只得等待时间过去。我得修正问题,找回自己的步调,所以我非得赶快练习跳跃、得尽早回到冰上……



玛雅却对那样的我说了句教人意外的话——不可能再比今天早上更差了。



「嗯,是啊。」



当时我的确因为那句话而多少轻松了点,现在也是一样。



无论如何,莉雅从下个赛季开始即将转战男子单人。无论这场是否为我最后的赛事,这都是最后一次和她直接较量的机会了。



昨天闪过我脑海中的想法,又更加明确了一些。



至少在最后要让人见识我的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