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 2)
在那时候,飓岚、夫人还有伊吹,比甚么都还在意,为他担心。
「生下飘舞的女孩,如同睡着般地断了气。」
是非常严重的难产,女孩一面厉声哭泣、一面用力挣扎,在不断增长的痛苦最后,终于产下孩子,但此时已奄奄一息了。
过世时的表情,就像终于逃离痛苦与恐惧而欣喜一般,浮现了那日之后再也没出现过、天真无邪的笑容。
未知的父亲、夺去母亲生命的孩子。这就是飘舞所背负的重荷。
并不会因为她的出身而有所避忌,总领将他视为爱宕之子,并没有让他与其他天狗隔离。
飘舞冷漠少言的个性一直没变,虽然不知道他脑袋在想什么,但是仍能感觉到她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
也许是因为博学的先代在教导,他非常努力的学习,剑术也有显著的进步。
乡里的人们,都有看到飘舞的努力。天狗本来就是情感丰富、深刻的一族。一个接一个,声援飘舞的声音变多了。不知不觉,他已经普遍被认为是一族中的佼佼者。
这时候,在拔擢他成为夫人用生命换来的孩子的手护者时,也没有人持反对的意见。
年迈的天狗轻轻一笑。
「但是…还是没有改变,那冷淡、少言个性。」
伊吹在教他剑术时,不管是不小心打到他的头、或是被刺伤、或是打击手腕落下模拟剑,他没有喊痛也没有哭。只是把唇暋成一直线,忍受着。
就像是在母亲腹中就已经将这些是遗忘一般。
「怪物阁下,这样您明白吗?如果没有这样的守护,就无法存活。你能明白那家伙的心吗?」
「……」
小怪无法回答。
是甚么原因呢?如果问起被厌恶的的心情的话,他能理解。十二神将的腾蛇,本来在出生的瞬间就是一个被讨厌的存在。
但是,谁都不可能怀着同样的心情。就像没有人能完全理解小怪的心一样,在这世上也不可能存在完全理解飘舞心的人。
含一口酒在嘴中,伊吹直勾勾得看小怪。
「……事情就是这样,怪物阁下。」
虽然天狗的表情背面具遮住,但一直维持严肃的样子。
「就算乡里的所有人都背叛总领大人,飘舞是绝对不可能的。那家伙被先代及飓岚大人救过。他不可能忘记那份恩情。」
伊吹还继续说下去。
「在乡里中,尤其是厌恶人类的那群,说他们是强硬派好了,不知不觉中飘舞就像他们的头目一样。就因为如此,他无法舍弃对昌浩的敌意。」
产生像「比起借助人类的手,还不如让我来使用他的力量」这样极端的思想。
「就算如此,那家伙的本性并不是冰冷无情的。聪明如疾风大人,都不讨厌飘舞,并让他待在身边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的外甥、飒峰也很崇拜飘舞。以前的飒峰,好几次、好几次去拜在乡里中少数高手的飘舞,才终于成为他的弟子,在他手下学剑数。
「……」
小怪到现在还是一脸难以释怀的样子,似乎思考着甚么。
发现他这样子的状况,伊吹挑眉说。
「怪物阁下,您还有甚么疑惑吗?」
甩甩白色尾巴,小怪向前倾。
「总觉得他带着可疑的氛围。」
「既然都说这里了,到底怎么样说您才会满意?」
带有自暴自弃地叹息,伊吹将酒器注满。
「在那之前,怪物阁下也喝一杯吧!」
大个的酒瓶穿越栏杆,小怪无奈的接过酒器。
注满两足拿着都还有些大的酒器中的酒,散着比人界还要强烈的酒香。这个大概很接近高天原的神酒了。虽然没有到那么高级,但比起一般魔怪的酒是好的许多。对神将也有充分的效果。
一边在心底发厌恶的牢骚。小怪小酌一口。如同火焰般的灼热,延着舌、穿过喉,一路流至腹中。
「……好烈。」
看着苦着脸的小怪,伊吹开怀大笑。
「这是当然的啊,天狗的酒可是连猿田彦大神都会醉倒的喔!」
虽然不知道这话是不是真的,但确实有可能吧。高天原的酒的话,不管喝多少,都很舒适。但天狗的酒可不是这么一回事。
「你把它喝完的话,我就来回答问题吧!」
对着准备要发难的小怪,伊吹无畏地笑着。
「你说说看啊,如果老朽能回答的话,多少问题都答给你看!」
「你曾说过在外法师深入异境、带走疾风的时候,飘舞受了重伤。那是怎样的伤?」
从腹部下方一直到胸口被利刃切开的伤口。
伊吹面具深处的眼神,漾起凌厉的光辉。
「你这家伙看这边!就是从这边被刀切入,这样到胸口下方一直线。」
用自己的腹部当范本,伊吹解说。
大概是从腰骨上方一带,右边侧腹开始斜斜一道,一直延伸到左肋骨下方。
「因为撞到肋骨而停止,这可是不幸中的大幸。将缓缓地从伤口流出的脏器放回原位,再缝合。若不是飘舞坚韧的生命力,根本不可能撑过去……」
叹了口气,伊吹沉重自语。
「若不是飘舞如此坚强,现在疾风大人一定沉浸在悲伤中。为了不让这样子的事发生,他才拼了命的从彼岸回来。」
一边听着一吹的话,小怪皱起眉头。
因为腹压的关系,腹部开口时脏器会飞出来。
「………嗯嗯嗯嗯」
将正在低声沉吟的小怪的酒器注满,伊吹淡淡的说下去。
「怪物阁下,您能别再说“这是飘舞的骗局”这种负面的猜疑了吗?」
「……」
一双夕阳色的瞳望着伊吹,对着沉默的小怪,天狗一改之前作风,改用坚定的语气说下去。
「虽然说了很多次,但飘舞是不可能做这种事的。为甚么呢?那家伙惯用手是右手,持剑的手也是右手。」
押着自己的腹部,伊吹意味深长的继续。
「老朽亲眼看见了那个伤口。那样严重、深入,不太可能是骗局。如果那是飘舞自己造成的伤口的话,那跟自我了断没什么两样。」
而且,若不是惯用手的话也很难制造出那么深的伤口。
再者,从右边腰侧延伸到左胸的斩击痕迹连一次都没有停下。
如果是飘舞自己斩的,应该会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停止。要流畅地划过去是不可能的。
「请您停止这方面地臆测吧,怪物阁下。飘舞的伤,是外法师造成的。」
小怪依然沉默。
一吹耸耸肩。
「……嘛,就到此为止吧。如果能让疾风大人恢复元气的话,全部都恢复原状了。只要昌浩阁下能找到外法师,我们就能亲手报仇,这样就结束了。」
到此刻,伊吹露出抱歉让两位待在这的神情。
听罢天狗说的话,小怪甩甩耳朵。对瞇着眼瞪过来的小怪,天狗以冰冷的神情回应。
倾倒酒瓶的伊吹,发觉内部没有反应。
「啊呀!不小心全部喝完了。」
大略看了眼酒瓶,伊吹将瓶子整个反过来,除了滴下几滴酒外,甚么都没落下。
小怪不敢置信地睁大眼。
「甚么时后的事!里面的全部,你都喝到肚子里了吗!?」
「似乎似如此呢。」
干笑着,伊吹迅速的站起来。
「啊呀,我再去把它装满好了。请在这稍待一下,也顺便弄一些下酒菜过来吧!」
轻轻的摇晃酒瓶、清空地上的酒器,天狗踏着轻快的脚步登阶而去。
小怪半张着口,无言的目送他离去。
「真不敢相信,那家伙深不见底。」
「的确难以相信,如同大酒缸一般不可思议呢。」
「话说回来啊。」
回到刚才的话题,小怪眨眨眼。
不知在何时转回来的勾阵,随便屈膝坐着,靠在岩壁上双手交叉。
「从哪时你开始听了啊?」
「飘舞的阴谋那边。」
她的视线,投向插在格子边的两只笔架叉。
小怪充分的思考该怎么用那个做出伤口。如果是使用武器的朱雀及勾阵,会用甚么角度与速度斩击,才能造成游走在生死边缘,却又可以刚好生还呢?
外法师应该是个成年男子,斩击身高相去不远的对手,比起斜斩更倾向横斩。朱雀与勾阵的看法是一致的。如果是由下往上地斩击,对方可能在地势较低处,或者对方个子较小。
又或者,那是他自己造成,故意被砍的。
勾阵询问一脸严肃低声呢喃的小怪。
「你似乎还不能理解呢。」
「别说的与自己无关似的,妳还不是一样。」
「算是吧。」
神将们,觉得现在判断是否为飘舞的阴谋还有些早。对天狗独子施外法、带出乡里,全部都有可能是飘舞计划的……
但是。
「他没有理由这样做,要理由啊。」
喀哩喀哩地搔着头,小怪急躁的搜索着理由。
例如,怀着推翻飓岚的诡意,要继承总领的位置疾风很碍事之类的。
或是,对疾风个人有甚么隔阂,非得要让他尝尽痛苦之后再夺取其性命。
还是,看到外法师得凶行,图谋着甚么。
不管是对昌浩或是神将。他都散发着超越常理狂气得憎恶,是因为天狗凄惨的经历作祟吧。
这样想起来,一个一个假设都不成立。没有办法找到可以解释的理由。
但是,小怪不管怎么看都觉得飘舞非常奇怪。
果然是因为他判断身为外道的自己几要占有阴阳师的力量吗?
「……不,错了。」
摇摇头,小怪推翻自己的思考。
这样一来,还是没有找到一个明确的理由。
最坚强的证据就是直觉。并不是阴阳师,是小怪自己觉得飘舞很讨厌。
不想接近昌浩。只在何理的范围插手,尽量不要与他有直间的关系。
并不是因为他们是天狗、他们是魔怪。这样做的理由,飒峰也好、伊吹也好,甚至是疾风,应该都怀着同向的想法。
但是他对其它天狗都不会提起这样的警戒心,只有针对飘舞。
嘎哩嘎哩的小怪把头皮抓破了,惹来汗毛直竖。
「没道理啊,到底为了甚么,飘舞对疾风师外法的理由!」
「还是静观其变吧。」
呆了一下,小怪深思这句话的意义,转身面向同胞。
「啊啊这样吗?这样啊。静观其变啊。你没什么话要说吗?」
「我其实没多想甚么,先不要管伊吹跟飘舞的事了。在这上面花太多心思并不是什么好事。」
勾阵说的是正确的,小怪一脸不满地闭起口。
对昌浩有善意天狗绝对是少数,要是连他们都突然感便想法,事情就麻烦了。
加诸在疾风身上的外法现在已经转移到替身身上。看到次代身体状况有改善的话,天狗们的想法也会比较温和也说不定。
在那之前他也束手无策,只能老实的呆着了。
「就算如此还是很火大啊。明明就是他把我们叫过来的,现在却连脸都见不到,还被关在这里。」
看着十分忿满滴声抱怨的小怪,勾阵一脸无奈的耸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