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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话 事件就发生在密室中哟!朵库萝!(1 / 2)



★1★



晚间7点58分。在某间浴室——



“……~”



——缠绕着指尖的白色泡沫,随着莲篷头洒下的热水、沿着光滑的肌肤朝浴室的地砖流去。海绵轻柔的抵住淡粉红色的发烫胸膛,从那里再次冒出有如鲜奶油般的细致肥皂泡,痒得让人不由得“咯咯”笑着。肩膀微微颤抖;吐出的气息创造出节奏;鼻音哼出的旋律在浴室特有的音响效果下回荡,和淋浴的水声交相融合……



“呼啊啊~~~”



把身体彻底清洗干净,从脚尖开始噗噜地沉入浴缸。我是草壁樱,毕竟是个才十四岁的少年,全身肌肤就如眼前所看到的一样,又滑又嫩呢!呃呃,想摸摸看……没关系哟?



今天是星期六,假日的前夕。



闭上眼睛、竖起耳朵,我听见〈喀锵喀锵〉收拾晚餐碗盘的声音从厨房传来,还有从客厅传来的电视声。我想前者应该是莎库萝,而后者则是朵库萝。



“呼——”



深深吸进弥漫在浴室里的温暖空气,现实状况立刻在脑中苏醒。【今晚,就只有那对天使姐妹花和国中二年级的我,在这个草壁家里而已。】的事实,让我的心闹哄哄地……



“呼——!!”



喧腾不已!



我的双亲——草壁武与草壁明美(旧姓:菊池)其实是高中同学。这两人在突如其来的同学会邀约下,安排了一趟礼拜六出发、两天一夜的箱根之旅。



平时理所当然在家的爸爸和妈妈,一旦这两人出门的话,检查门户、火烛等等的看家工作,自然就转移到我身上了。查看隔壁传来的传阅板,再交给下一户人家,这当然也是我的事情。纵然只是外宿一晚的旅行,对我而言却是发生一件大事。我不禁感到爸爸和妈妈的伟大,并陷入思考。



双亲都出席同学会的话,理所当然的,这间房子里就只剩下我、朵库萝和莎库萝。



“三个人而已……”



——同学会呢,是非常重要的大事。因为不管何时何地,友情永远是无可取代的宝物。这是我草壁樱的建言。



更何况,我已经是个青春年少的国二学生了。爸爸、妈妈一天不在家也没关系,我什么事都可以自己来!我对爸妈如此说道:



“看家的任务就交给我吧,我可是个十四岁的男孩子哟!好了啦,你们就放心去参加同学会嘛。这种机会可不是天天有的呢!呐?难得有这个机会哟!?因此,算我拜托你们吧!”



双亲这才发现,独生子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长大懂事,于是便前往箱根旅行去了。



“然后,夜……〈哗啦〉”



没错,所以我今晚一定得特别打起精神才行。因为朵库萝虽然十四岁了,却只有身体的部分过度发育,心智状态仍停留在刚进小学的程度。而莎库萝虽然拥有成熟的外表,但实际上才九岁而已。两人都处于身心并不平衡&极度危险的状态。可是爸妈今晚却不在家里。平常的话,那两个天使多少会顾虑到爸妈,而在行为上有所节制。然而此时此刻,就算用脚镣已经被打开来形容也不为过,我根本不敢想像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



〈啪涮啪涮……!〉我在浴缸里打转。啊啊,真是可恶!直到明早为止,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啊!?



【用不着担心,一切就顺其自然吧——】



这时候,把身体挂在浴缸两侧,像是在架桥般的我,突然听到一声回答。我环视着狭小的浴室,开口问道:谁啊!?你在哪里!?我看不到你——啊啊!!



【——因为在不久的将来,你将会进入另一个从未见识过的世界——】



随着开释般的话语,从蒸气的另一头出现的,是以打坐姿势飘浮在半空中的释迦头妖精。长得和我一模一样的阿樱妖精,以手肘之下维持水平、手掌与手掌贴合、肩膀不动只有头部左右摆动的姿态向我迫近,那数量竟有三百之多。



“你、你是谁?”



【我就是你哟!与其在这儿瞎耗,倒不如拿出勇气,与两个天使共度这个有点大胆的夜晚。也许还能改变你的一生呢!】



“这怎么行呢——!”



我大声喊道,并再次〈啪涮啪涮!!〉地在浴缸里打转。既然如此,为了预防不得不拿出勇气回应的——万一的时候,这个早已洗过三次左右的身体,如果再洗个五、六次的话,应该就万无一失了吧!?



【当然行呀……!】



半眼妖精的话让我爬出浴缸。就在我右手拿着肥皂、左手抓着毛巾“哦!”地大喊一声,举起双手的同时——



“阿樱……”



〈喀锵!〉红着一张脸的天使少女·朵库萝,竟把毛玻璃门整个打开,出现在门口。



“咦咦咦!?喂!?噶啊啊!!”



我立刻摊开毛巾,只是不晓得来不来得及,阻拦住我下半身扫过的视线。



然而,穿着胸前印有数字13的深粉红色紧身背心;搭配白色短裤;头上配着金色光环的天使少女,却毫不迟疑地、逼近赤裸裸的我面前。而且,她的双脚早已经赤裸了!



“啊、别急呀,朵库萝!?我就快洗好——”



“别管那个了,我跟你说哦,阿樱……”



她以娇滴滴的声音挑逗着浴室的空气,并一个劲地拉着我走。



“喂、别拉我的毛巾啊——!还没!还不行啊!!如果现在把毛巾扯掉的话——!?”



“拜托啦,好嘛,快点来啦……?”



其他的东西也就算了,但此时此刻,唯独这条禁忌的毛巾怎么也不能被她抢走。遗憾的是,在天使少女有如怪兽的蛮力之前,光是抓住这块布就让我费尽了全力。结果我就像条上钩的鱼一样——从浴室→→(咻)更衣间→→(咻)天井→→(咻)走廊——边扭着湿答答还滴着水的身体边被拖走了。



“痛、好痛啊,朵库萝!这、这种事情是不对的……!!”



于是朵库萝松开手,我终于可以牢牢地按住毛巾。



“阿樱,你看……”



朵库萝〈咻啪!〉地拉开纸门,把我拖进电视仍然开着的客厅。接着天使少女跳上矮桌,轻轻跪坐下来。



“看到之后……可别吓到了哟?”



朵库萝被一抹宛如草莓般甜美的颜色染红了脸,拿起遥控器将电视音量调大。



“咦?”



我望着映在夜晚窗户里、全身上下只有一条湿毛巾的自己,不禁体会到被拖进市场的可怜小牛的悲哀。然后因为天使的话而转过头、介绍“轻松地剥掉水煮蛋壳的技巧”或是“顺利在女性店员当班的时段,借到色情书刊或录影带的秘技”等各式生活小点子的节目。



“喏,你看?”



【以上就是住在埼玉县的鲔鱼乃滋小姐,提供的“请稀哩哗啦的阿樱,戏剧性恢复原状的秘技”】



“什么,等一下下下——!!鲔、鲔鱼乃滋小姐!?那不就是朵库萝吗!!你做了什么!!你提供了什么点子给全国的……!”



“讨厌,播完了啦……难得人家寄去的明信片终于被念到了说,都怪阿樱慢吞吞的!”



然后,就在她从矮桌上灵巧地转过身来,面对我的那一瞬间——



“呀啊啊啊!为什么阿樱是裸体的呢!?”



高声尖叫的天使少女以左手遮脸,右手抓起长满尖刺的钢铁球棒,把眼前国中二年级学生的裸体挥开。随着〈滚霹噜哩!〉的刺耳声音响起,我的身体和意识就好比是——被过站不停的急行电车拖着巨大的磨泥板磨过一样,变成绵密细致的泥状。天花板和墙壁上沾满了粘糊糊的物质,就如同卷入温暖柔软的大红色果肉的优格般,并且正滴滴答答的垂落在榻榻米上。



“就算叔叔和阿姨今晚不在,阿樱这个样子,人家……!哇啊?阿樱……?啊啊啊!!”



天使少女惊慌失措地牢牢握住“伊斯卡利伯”,立刻活用“让稀哩哗啦的阿樱,戏剧性恢复原状的秘技”。重点就是腰的位置,要比平时向右上方倾斜十五度左右,好缩小身体转动的幅度。



哔哔噜哔噜哔噜哔哔噜哔~



接下来的一幕就像是幻影一般。我那烂糊糊的肉片开始发出白光,然后宛如流星般地飘浮在客厅当中,一点一点地聚合起来。这些立刻形成了,由胺基酸与蛋白质所构成的原细胞。这时候从背后登场的是,拍打岩岸的怒涛〈涮啪——!〉激起的水花飞沫。在水沫的翻弄之下,雷电轰隆隆地直劈下来,生命就此诞生。细胞开始不断分裂,经历过所有生物的形态之后,果真是“戏剧性地”进化成人类身体的我,终于变回原状了。



“喂,阿樱?”



我倒在榻榻米上,仍然紧紧地按住腰部的毛巾,浑身湿漉漉地、噗嘶噗嘶地冒着烟恢复了意识。接着,天使少女偷偷地从上方看着我:



“活着的感觉真好,你说是不是?”



“嗯,这幅模样的我,被你做出那种事情之后居然还能活着,生命真的很不可思议……喂,朵库萝,这下子你应该非常满意了吧?没我的事了吧!?那我要回浴室去——”



我边喊着并坐起身来,然后和愣在客厅门口的另一名女性四目交接。



“阿、阿樱……”



站在那儿的,是身穿一袭白色军服,身材窈窕高挑的天使。



“莎、莎库萝……!?”



她一句话都没说,像是在确认什么似地,依序扫视过全裸的我和朵库萝之后,仅有的右眼缓缓浮现一抹如春风般的笑意,然后——



〈嘶嘶嘶嘶嘶…………啪哒!〉



轻轻把纸门关上。



“等等啊,莎库萝!!不是那样的!!这是因为,有某种难以说明的理由……!”



我不解释清楚的话,莎库萝以后再也不会跟我说话了!快、赶紧把毛巾牢牢地绑在腰上!机会只有现在!



“喂,听我解释啊!”



〈咻啪!〉



“我之所以没穿衣服是努噶哈啊!?”



前面突然蹦出一个人影。当我正想抬头看清楚那个黑色人影时,脸部已经撞上去了。



“唔!?”



一瞬间我感到天旋地转,一记突如其来的“夹头翻摔(注:摔角技法之一)”把我整个人背朝下狠狠地摔在客厅的榻榻米上。因为皮肤与榻榻米的摩擦热而翻了个筋斗的我,急忙拉回仍幸运地挂在腰上的毛巾,但光这样我还是觉得有所不足,所以赶紧拿起一旁的座垫遮住身体。



我总算抬起头,看着那个站在客厅门口、把我摔出去的人影。



“呃耶耶?”



然后,发出疑惑的声音。



因为站在寻儿的根本不是莎库萝,而是一名穿着黑色和服的女性。年龄大约在二十岁前半,但是环绕在她周遭的气氛,以及隐约感到的从容与威严,让她看起来更加年长——



“……抱歉!因为事出突然,所以身体不由自主地就做出了反应。”



——一身漆黑的丧服装扮,这个突然出现的女性以一种犹如缠住脖子般的粘腻、带着妩媚色彩的成熟声音说话,然后将宛如湿润乌鸦羽毛般的笔直黑发,用白皙的指尖撩起来,塞到耳后。



“那么……你就是草壁樱吗?”



在她那对仿佛手指头碰到的话,就会被割伤流血的细长眼眸之前,我不禁只能拼命地点头。



这时仍然躺在地上的我才注意到,朵库萝和莎库萝已经来到了我的左右。在我右侧的莎库萝红着脸、微微地别开视线,以辩解的口吻在我耳边说道:



“我刚才本来想带这位客人到客厅去的……没想到、没想到却看见阿樱围着我的‘艾卡尔萨克斯’和姐姐正在……”



“不、不会吧!?这只不过是一般的湿毛巾罢了,并不是艾卡尔萨克斯——!等等!?先别说到这个了,那、那个人到底是——”



就在此时,突然从身穿着丧服的女性背后,冒出天使的光环和弯曲的羊角,金色眼眸底下挂着浓浓黑眼圈的少女,正探出头看着我。



“哇咧?莎芭多!?”



莎芭多“啊……!”地一声,像被我的声音吓到似地把头缩回去。



然后——



“咦……?”



我注意到一件事情。



身穿丧服装扮,将莎芭多藏在身后的那名女性。



在她的头侧长了一对向前方锐利伸出、宛如猛牛般的粗角,而天使光环就像是为了照亮那对角似地飘浮在头顶。



“难、难道说……!”



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让我的头脑混乱不已,莎库萝像是要为我解惑似地,低声对着仍用座垫遮掩身体的我说道:



“阿樱,我来为你说明一下。这位是——”



“不必了,莎库萝。我自己来自我介绍。”



黑发丧服天使套着白色足袋(注:搭配和服的传统袜子,拇指与食指间是分开的。以便穿着木屐)的脚向前跨出一步,踩着榻榻米的稳定脚步声在客厅响起。



“啊……”



我无意识地后退了大约二十厘米,那名天使对着我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我的名字是芭蓓露(注:日文原文“バべル”音同圣经中的“巴比伦”塔),身分是——代替神排除侵入神城之人类的机构‘天使神城戒严会议’的议长。”



“……!?”



她完全不把脑筋终于陷入饱和状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我放在心上,继续以安祥优雅的声调说下去:



“顺道一提,我也是莎芭多的母亲,以后请多指教了,草壁樱。”



——这就是,来自于“未来的世界”的天使们,与身为人类的草壁樱所交织而成的,艰难辛苦的故事。



★2★



日光灯的白亮光线从天花板垂下,洒落在客厅里。



在那下方的圆形矮桌上,摆着五人份的绿茶。以电视广告为BGM,坐在我两侧的是朵库萝和莎库萝,而坐在我对面的,则是突然出现的两名天使,今天仍然有些睡眠不足的莎芭多,以及自称是她母亲的丧服天使芭蓓露。



“突然前来打扰,真是不好意思。”



低着头〈喀沙〉地伸出手的是莎芭多。



“一、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这是可以吃的草,请煮熟食用……”



她在矮桌上放了一把枯萎的杂草。



“别、别客气……这是很棒的礼物呢。”



我的天哪!居然真的拿出这种不成敬意的东西来!我无法忍受再次陷入沉默的现场,所以开口说话:



“呃呃,这些草我晚点会吃的……可不可以先让我穿上衣服?”



一直以座垫遮掩身体的我如此说道。结果,莎芭多的母亲抬起缠绕着黑色念珠的手将黑发向上拨,眯起眼睛回答我:



“不。没那个必要。刚才是我失礼了,因为我把报告书的事情给忘了呢。”



她的话听得我一头雾水,完全摸不着头绪。



“什、什么……报告书啊?”



“嗯,我经常都会收到莎库萝寄来,关于你日常生活的报告书呢。有了,我记得是写在这里——”



她从丧服的胸口处——那个想必就是报告书吧——把一叠文件拿出来之后,芭蓓露开始念出内容:



“草壁樱在家里的时候,总是像颗煮熟的馄饨一样,全身光溜溜地到处晃来晃去。”



“啥啥啥!?”



“而且,他还经常在胸前贴上爱用的胶布来代替内衣。”



“咦咦咦咦!?等、等一下!搞什么飞机啊!我才没做过那种事情呢!!”



“太多写着诸如此类的内容,你的兴趣、嗜好,我全都掌握得一清二楚。所以你并不需要介意我的存在,我是做好心理准备才过来的。”



“什么心理准备啊!?我承认我现在是裸体没错!但这并不是我的嗜好,我只是正在洗澡罢了!怎么回事,莎库萝!?为什么要向‘未来的世界’捏造出这种虚伪的草壁樱形象!?亏我那么相信你……!!”



“阿、阿樱,我并不记得自己曾经写过那样的报告……”



“什么!?那么还有谁会写出这种报告……”



“我——!”



我和莎库萝,合计三只眼睛,立刻把焦点转向那个穿着数字背心、得意洋洋笔直举起手来的天使少女。



“朵……朵库萝?”



“我呀,还花了好大的工夫才追查出阿樱‘一发现小女孩,就会闻着味道尾随靠近’的这个癖好呢!”



“我根本就不可能做出那种危险的举动好不好,你追查个什么大头鬼啊!!你平时看到的那个我,究竟是啥东西啊!?幻影吗!?”



“果然还是‘钓鱼线’比‘煮熟的馄饨’来得……”



“可恶——!!”



“不行啊,阿樱!请把要拿来K姐姐的水晶烟灰缸交给我!”



在莎库萝的惊慌制止之下,我才恢复了正常。由衷地向她道谢之后,我正“垫”危座,重新面对坐在我正前方的那对母女。



“让你们看到这种难堪的场面,实在是非常抱歉。呃呃,请问……你们今天来访是为了什么事情……”



在我的询问之下,芭蓓露〈叩咚〉一声放下了绿茶。



“今日造访并不是为了什么特别的事情,而是专程来向你道谢的,谢谢你平日对小女莎芭多的照顾。”



“你、你的意思是?”



像是催促对方继续说下去似的,我不知不觉地探出身体,于是芭蓓露接着说道:



“我今天是来带莎芭多回‘未来的世界’,所以就顺道让莎芭多来打个最后的招呼。”



“咦……”



惊讶的不只是我一个人而已,众人的视线一齐向莎芭多集中看去。她的眼睛立刻哗啦哗啦地湿润起来。



“这是真的吗?”



被我一问,莎芭多不知所措地流露出彷徨的眼神,然后低下头去。



“呃、啊……”



“草壁樱,听说你对小女相当照顾呢。”



“哪、哪里。我、我只是……”



……才刚开口,那些和住在纸箱屋的莎芭多的回忆,立刻有如幻灯片投射在脑内的屏幕般苏醒过来——那是她还没搬到公园、仍然住在桥下之时的事,得知莎芭多为空腹所苦,因此我经常隐瞒身分、找各种机会送东西去慰问她。但是,这件事情终于被她发现,企图解释的我还被她用魔法武器“杜林达特”电成了黑人头。之后,她就哭着不知上哪儿去了。现在回想起来,我和莎芭多开始变成好朋友的契机,一定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莎芭多,你在干什么啊,还不快点跟人家道谢。”



芭蓓露催促着女儿莎芭多。



“阿、阿樱……”



仍然低着头的莎芭多,含糊不清地叫出我的名字:



“一直以来,真的——”



她那虚无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真的,非常谢谢……”



突然清醒过来的我,忍不住向她发问:



“莎芭多,你真的要走吗?”



但是,仿佛硬挤出声音的她,并未回答我的问题。



“莎芭多……”



只见她颤抖着肩膀继续说道:



“莎芭多……”



我的喉咙发出〈噶〉的声音,中断了她的话。



“莎芭多总是受到阿、阿樱……”



她的眼里闪烁着淡淡的光芒。



“……莎芭多?”



在我的追问之下,少女叹了口气:



“母、母亲大人……”



天使少女将视线笔直地转向母亲。



“什么事?”



天使女儿拭去泪水,以小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开口:



“莎芭多……莎芭多不想回‘未来的世界’……”



长着凶猛牛角的天使,立刻眯起锐利的双眼:



“事到如今,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已经收不到《露露提耶快讯》了不是吗?”



莎芭多的金色眼眸再次蓄满泪水,她努力克制着不让泪水流出并大喊道:



“莎芭多确、确实没有好好完成任务,但是从今以后,莎芭多会更加、更加努力的!所以、所以……请让莎芭多留在这边的世界——!”



“不行。”



丧服天使说出这句话的瞬间,莎芭多的全身也涨满了紧张感。



“你别误会了,我并不是以母亲的身分在跟你说话,而是以露露提耶议长的身分在命令你!你竟敢违背议长的命令,说出这种愚蠢的话?”



芭蓓露那双原本就相当锋利的紫色眼眸,开始绽放出更加严厉的光芒。



“那、那并不是愚蠢的话。”



然而,莎芭多仿佛一直、一直克制着压抑的情绪,直到克制不了爆发时才开口说话:



“这是、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接着她瞥了我一眼——



“求求你,芭蓓露议长……让莎芭多留在‘这边的世界’!”



她再次勇敢地面对母亲,向她摊牌。但是——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恰啷〉发出声响的,是缠绕在丧服天使右手的念珠。



“对于冥顽不灵之人,我是绝对不会姑息的。”



“母亲大人……”



芭蓓露对着莎芭多张开了原本握着的手掌,出现在掌心的物体,是一个看似珠宝盒的黑色立方体。天使女儿一看到那个,立刻吓得缩起身体。



“那是‘封狱圣堂露露孽戮谷’!阿樱,请快点后退!”



莎库萝像是要保护我似地把座垫拉走。



“哇啊啊!!你在干什么啊,莎库萝,怎么突然间!!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是芭蓓露议长的魔法道具,据说被关进去的人绝对不可能逃脱,光是靠近就非常危险的封印兵器!”



在莎库萝解说的时候,芭蓓露已经站在客厅门口,将“露露孽戮谷”对准莎芭多了。



“噫噫、啊、啊哇哇!”



“把莎芭多抓起来……‘封狱圣堂露露孽戮谷’!”



在露露提耶议长的号令之下,魔法的小盒子——封印之牢狱开始飞行……!



“别、别过来呀啊啊!!”



但是,莎芭多早已被飞到头上的“露露孽戮谷”完全锁定。飘浮在半空中的珠宝盒,就像是掠夺牛只的亚当斯基型不明飞行物体(注:泛指圆盘状的不明飞行物体,并以发现者乔治·亚当斯基命名)一样,发出了聚光灯般的光束〈咿—嗡—〉照射着在它正下方的天使少女。



“不要啊啊!”



轻飘飘地浮上空中的天使少女,伸手向我求救。



“救命啊,阿樱!”



“莎芭多!”



眼看着莎芭多即将被小盒子吸进去,我赶紧一把抓住她的手,就在那一刹那——



“哦啊啊啊!?”



一股比急速下降的电梯更为强烈的悬浮感,立即向我的身体袭击而来。我的双脚离开了榻榻米,灌注于四肢的力量完全使不上劲,接着是微弱的上升感。换句话说,不只是莎芭多,连我也开始浮上空中……!!



“阿樱!!”



莎库萝猛然抓住我的双臂,阻止我们两人上升。



但是!



“不行啊!还是停不下来!!”



这次连军服天使也跟着一起向上飘浮,开始被光束吸进去。



“姐姐!”



莎库萝的左手仍然紧紧抓着我不放,只能伸出右手向姐姐朵库萝求救。



“嗯!”



天使少女飞身一跳,一把抓住妹妹的手。



“那芭蓓露也一起来吧!”



并且还顺手握住,在她旁边的丧服天使那只缠着念珠的右手。



“啊!?朵库萝,你做什么……!”



就这样,一串飘浮的锁链别说是朵库萝了,就连芭蓓露都无法避免,露露提耶议长的白色足袋也开始从榻榻米浮上空中。



“啊、哎——呀呀————!!”



上升的吸力开始加速。被光束包围的我们,五个人终于都〈咻噜噜噜!〉一个不留地,全部被吸进飞行的圣堂之中——



——于是,一出无处可逃的密室灾难剧就此展开。



★3★



“哎哟哟哟……”



撑起赤裸的上半身,凝神朝周围一看,我看到一个比我的房间狭小、比朵库萝的壁橱更加阴暗的空间。



——一间石造的牢狱——



这就是我对这个空间的第一印象。室内弥漫着一股阵旧淤塞的尘埃味,气氛虽然跟群马爷爷家的仓库非常相似,不过这里却断然地欠缺了某种“亲密感”。逐渐习惯阴暗的双眼,开始清晰地看见周遭的景象。接着我注意到,由石头砌成的四面墙壁上,完全没有任何类似“门”的物质存在。抬头一看,天花板的位置又高又远,最后与黑暗融成一片,根本什么都看不到。这里简直就像是方形水井的底部一样!



“阿樱,有没有受伤?”



少女的气息轻柔地抚过鼻子,我转回视线便看到短裤天使·朵库萝蹲在我的面前。



“嗯,我没事,只不过……”



为了温暖被冰冷石头地板夺走热度的光裸肌肤,我摩擦着双肩再次环视周遭。如果可以把盖住下半身的座垫垫在屁股下的话,可能会好一点吧,但这恐怕是不可能的事情。



“大家都没事吧?”



往我身旁走来的莎库萝,语气中也夹杂着不安的回响。



“莎芭多在这里……”



靠在墙边、以颤抖的声音回应我们的,是曲膝而坐的莎芭多。



“看样子,我们全都被封印在‘露露孽戮谷’里面了。”



在微暗当中显得格外浓郁的黑,宛如从石室角落里浮现的——是露露提耶的议长,一身丧服装扮的莎芭多的母亲。



“能不能,先让我穿上什么再说……”



天哪,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四女一男共处于如此狭小的密室当中,而且后者还是全裸的状态,真是太糟糕了!啊啊,要是这服装的因素能够颠倒过来的话该有多好!



“阿樱,如果上衣可以的话,我可以把我的夹克借给你。”



军服天使轻声对着抱着头的我说道。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柔让我禁不住热泪盈眶:



“可、可以吗,莎库萝?谢谢你,真是太好了!”



“那我也借你!”



“莎芭多也借你!”



三名天使开始脱掉上衣。



“呃、呃呃,等一下!你们的心意让我非常高兴,可、可、可是……!!”



【……?】



天使们露出了同样的疑惑表情;头部也以相同的角度倾斜;心里大概正在想着:有的话不是越多越好吗?



“你、你们听我说,上衣只要一件就够了哟?况且,该怎么说好呢……朵库萝如果把背心脱掉的话,不就只剩下内衣了吗?这该不会是某种看似好心的圈套吧?呃呃呃~不是的,对不起,胡言乱语是我不对!不过上衣虽然已经解决了,但最大的问题其实是下面要穿的东西……”



我凝视着一直守护着自己的座垫。



“这样啊,那就穿我的袜子好了,一只可以吗?来!”



“那莎芭也借你!”



“那我也……”



三个天使开始一一脱掉自己的一只袜子。



“都说了不必三份嘛!!我有三只脚吗!?再说袜子也未免太下面了吧!!我是大都会博物馆的铜像吗?为什么只需要保护脚呢?简直是怪透了!难道就没有其他东西了吗!?”



结果,我针对每个人所拥有的衣物做了调查。在检讨之后,最后只穿上莎库萝带在身边的泳裤而已。



“莎库萝,你为什么把我的泳裤……”



“我也不太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第一次看到莎库萝垂头丧气、面向墙壁曲膝而坐的模样。



“……那么,我们重新开始吧,莎芭多的母亲。”



算是整顿过仪容的我,来到了始终挽着手臂、注视着我们一举一动的丧服天使面前。



“叫我芭蓓露就行了。”



“呃,好。那么芭蓓露……小姐,为了慎重起见,我想跟你确认一下,这个地方…果真是……”



“就是魔法道具‘封狱圣堂露露孽戮谷’的内部。”



她整理了一下从黑色丧服底下露出来的白色衣襟。



“‘露露孽戮谷’原本是用来监禁罪人的魔法道具,它对天使也有同样的效力。刚才,我本来是想用它来关住莎芭多的……没想到,大家全都被扯了进来。”



“果然是这样……呃~那么,总不能永远待在这儿,还是早点到外面去吧?”



高挑天使抬起细长的眼眸、仰望着这间狭窄牢狱的石室上空,我以催促的口吻转向她提议道。她把视线转回原来的高度,眯起眼睛回答:



“……‘露露孽戮谷’是可以从外面打开的。但是在里面的话,我就不知道方法了,毕竟我也是第一次进到里面。”



“你、你的意思是……我们…出不去了吗!?”



“就是这样。”



“怎、怎么会……!”



“不过,在露露提耶四千年的历史当中,虽然仅有数件,但却存在着被这露露孽戮谷封印住、仍可凭一己之力从里面逃脱的天使传说。我想一定有出去的办法才对。”



“传说中的天使……”



困于密室的恐怖感笼罩了我的心。但是,在反刍过微弱的逃脱希望之后,我像是自言自语地仰望着她:



“也就是说,并不是没办法从这里逃出去呢!这样的话肯定不会有事的,虽然不知道传说中的天使是个什么样的天使,不过这里可是有四个天使呢。只要大家齐心协力的话,一定——〈钪锵——!〉”



突然从头顶入侵的强烈冲击,一路由上窜到脚尖,眼里冒出的星星就像暗器飞镖似的四散射出。



“噶啊!?”我跪了下来抱住脚。一个〈喀啷喀啷喀啷~〉的吵闹金属声在身旁响起。



“什、什么啊……?”



然后,我在鼻子堵塞、被水分泡胀的视野中发现了一样东西。一个停止打转、中央被我的头打凹的——



“金、金脸盆!?哇,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金脸盆呢!就是这个砸到我的头吗!?不过,它到底是打哪儿冒出来——”



“阿樱、阿樱,过来一下?”



朵库萝对着边擦掉渗出的泪水,边战战兢兢地仰望着、应该位于遥远上方天花板的我招了招手。



“咦?怎么了吗?”



“我们发现了奇怪的东西哟!”



莎芭多也“快点、快点”地催促我。



“奇怪的东西?不就是金脸盆吗?”



我抚摸着头顶肿起的大包往墙边走过去,芭蓓露也皱起眉头,盯着掉在地上的大型金脸盆,跟在我的后面。



“就是这里。”



莎库萝指着安装在墙壁上的东西,我不由得瞪大眼睛看得出神。



“这个…是操纵杆……?”



那是一排从墙壁缝隙里突出来的金属棒。高度正好到我胸口的控制杆,前端都镶着一颗乒乓球大小的红色圆球。



“一、二、三、四、五、六……一共有六根呢。”



“虽然一看就知道了,但还是谢谢你的说明,莎芭多。”



“被称赞了耶!”



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咦?这是……”



我发现整排控制杆的最左边那根是向下的。



“啊,那是我刚才扳动的哟?结果那个就掉下来了——”



朵库萝指着滚落到地上的金脸盆。



“果然是你干的好事……”



我揉着仍然刺痛不已的头顶,看着剩下的五根控制杆。



“呃,芭蓓露小姐,请问你知道这些控制杆是做什么用的吗?”



我回过头,向这件魔法道具的主人·丧服天使询问。



“不知道。”



缠绕在她右手上的念珠发出了〈嚓啦〉的声音。



“……看样子还是别乱碰比较好呢,这些东西……总之大家先分头调查一下,看看房间里还有没有其他东西吧。”



于是我们再次开始检查,这间天花板高得遥不可及的石造密室。狭小的正方形牢狱,每边大约是我步幅五步的宽度,墙壁和地板铺满深灰色的方形石块——结果,就只有这样而已。这里果然只是个没有天花板外,完完全全是一间毫无特色的密室。除了刚才发现的控制杆。



“没有其他可疑的地方了吗……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只好试着把这些看起来格外可疑的控制杆向下扳扳看了。搞不好,其中一根就是逃出去的关键——”



“嗯~嗯~!一定是这样的,阿樱!”



快步走来的莎芭多两手一拍仰望着我。



“这么一来,我们也许就能从这里逃出去也说不定呢!”



“嗯!我也是这么想,所以才试着扳下控制杆呢!”



朵库萝也像只小狗般地靠过来,一脸微笑地如此说道。但我知道那一定是瞎掰的!



“阿樱,你可不可以过来一下。”



莎库萝叫唤着被两名兴奋呱噪的天使包围住的我,她从刚才就一直在控制杆的周围调查,看看是否有任何蛛丝马迹。我蹲下身来迎向跪在地上的,她的视线。



“请你看看这里,在控制杆的下面,好像雕刻着什么图案。”



“真的耶,这是什么啊……”



朵库萝和莎芭多也被吸引过来,从我的左右两侧凝望墙壁。就在莎库萝伸出的指尖前方,刻在石壁上的,是乍看之下有如小孩子的涂鸦般、类似象形文字的简单记号。六个图案整齐排列在控制杆的下方。



“你们看最左边的这个,这就是金脸盆掉下来砸到我的控制杆,而这个图案……瞧,像不像从上面掉下来的盆子?难道说,这些图案所代表的,就是扳下控制杆之后会发生的事情……”



“阿樱好厉害哦!”



在我身旁的莎芭多,她困倦的金色眼眸正闪闪发亮。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就可以根据图案的提示,来预测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进而找到连结出口的控制杆了……”



“哇啊啊!太、太完美了!”



我情不自禁地和她拉手站起来。此时此刻,这间阴暗狭小的密室确实充满了希望。



“那阿樱,你觉得旁边的这个图案是什么意思?我觉得这个看起来很像‘电梯’呢!这个一定能让我们出去哟——!”



“不会吧!?哪个哪个??”



朵库萝在最左边的“扔下脸盆”旁边,也就是从右边算起来第五根的控制杆下方向我招手,我立刻往那里的雕刻图案看去。



“呃呃……我觉得,这个怎么看都像是‘被降落的天花板压扁’的图案……”



“可以扳扳看吗?怎样?可以吧?肯定是这根没错。”



摇曳着微带黑色的银发,朵库萝把身体向我挨近。



“等一下!?这、这种事情,还是经过大家的慎重考虑再决定比较好吧!”



“厚——阿樱最没用了,总是优柔寡断毫无魄力。经过那天晚上的事情之后,还是一点改变都没有……”



“那天晚上是哪天的晚上啊!?”



“草壁樱。”



“什、什么事?”



叫我的是丧服天使芭蓓露。她那夹带妩媚的语调,让我整个背上都起满了疙瘩。



“你问的,是不是这个晚上的事情……?”



她从胸前拿出文件低头翻阅,并轻轻敲打着那份报告书。



“‘图1是,本以为莎库萝会睡在壁橱的下层,结果她却跑到一楼去时的阿樱。’”



“阿、阿樱……?”



莎库萝手中的“艾卡尔萨克斯”啪地一声,掉落在石头地板上。



“不是的,莎库萝,我从来都没有那么想过!实在太荒谬了!那是什么夸张的表情啊!那是捏造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