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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最后终极的生平愿望(2 / 2)




「你这个───大笨蛋!」



相较于怒斥的速度,轧识的身体行动更为快速。



轧识的身体,擅自地。



跟轧识的意志无关地───开始逃走。



零崎轧识的身体擅自转身,背对着全身绷带的女人,还有橙色的小孩───然后尽全力开始狂奔。



「我一点都,不希望你做这种事情,呀───!」



声音───一下子就变得远远的了。



跟轧识本人的意志无关。



然后完全照着曲识的意思。



零崎轧识───离开这片整平的土地,逐渐消失在,森林之中。



「……阿赞,你是个应当要长命百岁的男人。」



曲识───低声地说。



一边用力挥动沙铃,一边低声说道。



「应该早早死掉的,是像我这样的男人。」



像他这样,什么感情也没表现出来。



始终都很平静地───低声说话。



「你要尽力把我的名字给流传下去───要说曾经有一个叫做零崎曲识的,帅得不得了的杀人鬼存在。再见了。虽然你也是个怪家伙───不过我才是因此,过得很愉快的人。」



已经看不到,轧识的身影了。



曲识有如呢喃的声音,轧识也不可能听见了。



即使如此,曲识依然将这由衷的留言───传出去给轧识。



◆ ◆



人形士,右下露蕾萝。



满身绷带的女人。



不过,关于她的情报───曲识在还没办法全部到手的情况下,就来到了这个工地。虽然曲识说「赶上了」,但就这句话的意义来说,他绝对,是没有赶上的。



右下露蕾萝自然不用说。



连那个橙色的小孩───想影真心的事情,他也没有掌握到。



可是,利用沙铃的声音,支配了那个小孩的身体的时候───他,想起了十年前的事。



没错。



红色少女。



他想起了,以前曾经支配过现在所谓的人类最强───哀川润当时的事情。



零崎轧识,也跟曲识一样,曾经跟哀川润有过某些交集───可是,从戴着狐狸面具的身型瘦小的孩子,轧识不至于联想到哀川润的事情。



彻底没有。



就是因为曲识接触了橙色的小孩的精神层面───所以才会,想起哀川润的事情。



不对。



其实是他,从未忘记过。



───最后的最后。



───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他不曾想过,还能与她重逢。



就算不合时宜,曲识的内心,依然产生了如此的感慨。



虽然曾与罪口积雪有过那彷佛会变成伏笔的对话───但是完全没料想到,「橙色的暴力」居然会接近哀川润到这种地步。



为什么会从橙色的小孩身上,感觉到哀川润呢,曲识一头雾水───他不可能会知道的,还有,即使企图找出原因何在,也是想不出来的。



他自然而然地这么想。



光是这样,就够了。



光是这样,他的内心就得到满足了。



「……你是,声音师吗?」



面对这样的曲识───满身绷带的女人,右下露蕾萝开口问道。



「零崎一贼里面有声音师───我孤陋寡闻,从没听说过这回事。」



「……这样呀。站在我的立场,真希望传闻可以再多散播一点呢───结果是这样没人听过呀。不过,你有没有听说过,零崎曲识这个名字?」



「这我有听说过───虽然我本来打算把你当成是大牌留到最后才处理,不过看样子现在顺序已经改变了呢。」



右下露蕾萝───浮现出自信满满的表情。



这应该不是虚张声势。



尽管她似乎因为曲识的突然出现而大吃一惊───虽然曲识趁着她这个破绽,让轧识顺利逃脱了,可是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右下已经重整好自己的态势了。



虽然曲识应当是借着声音,已经支配橙色小孩的肉体了───然而,如果要说他可以随心所欲操纵这个小孩的身体,却又并非如此。



光是───要让他停止下来,就耗尽力气了。



意思就是,小孩身体的指挥权并非变成完全属于曲识自己的东西。



能够支配的程度,只到一半。



那么,剩下的一半呢?



用不着思考就知道了───剩下的一半是右下露蕾萝的囊中物。



人形士,右下露蕾萝。



同系统的技术的───个中高手。



右下,



「哦───」



这么说道。



「───其实你呀,是个满好的男人嘛。虽然我很介意你头发太长。」



「……你从刚刚开始,就摸了你的眼镜好几次,这是你要施行技术的必要行动吗?」



「不是呀!这只是习惯───怎么了,这位小哥,你是不是喜欢戴眼镜的女人?」



「不是。眼镜这种东西,只是单纯的矫正视力的器具。我对此没有特别的好恶。」



「这样呀───我可是很爱喜欢眼镜的男人呢。」



说完,右下盯着曲识看───可是,没有出现什么不得了的举动。



因为她也───跟曲识一样,无法让橙色的小孩有所行动。



支配权───支配率,都是一半一半。



彼此的技术───势均力敌。



───不只是这个女人的能力吧。



───恐怕,还有时宫。



───再加上,奇野也纠缠其中。



曲识冷静地分析。



事前的预测,对了一半───那么,若论单纯的操纵能力,可说是曲识占了绝对的上风,可是以现状而言,如果不透过声音就无法支配橙色小孩的曲识,可说多少屈居劣势了。



「……幸好有拜托积雪先生。」



平静地───曲识说道。



「据说钢琴是小型的管弦乐团……那么这对沙铃,甚至应该可说是最小的管弦乐团吧。『少女趣味』……早知道会这样,要是能更早就先拜托积雪先生就好了。」



曲识从刚才开始,就把让人想不到会是沙铃这单一乐器发出来的音乐,灌输进不只是橙色的小孩,还有右下露蕾萝的身体内───不过,果然很不顺利。



因为同是操纵类的能力者,彼此格格不入。



就如同曲识这样───不受他人操纵的方法,早已从基础上无意识地,而且是在必要之上地,精通熟练。



正是因为如此才够格当一个高手。



右下露蕾萝应该也是,为了要操纵曲识,应当正在进行某种行动才对吧───虽然曲识并不知道对方到底是利用哪一种方法───但是,一定也是进展得不顺利。



所以,这场战斗。



可说就是一场哪边能够强过对方顺利支配橙色的小孩───戴狐狸面具的小孩的战斗,就是这么一回事!



「哦───狐狸说不定会想将你给先拉入『十三阶梯』呢───虽说只是从我们正在动手的上面往下覆盖,但是我没想到,你居然可以这么轻易就支配真心!」



「狐狸?这是你老板的名字吗?『十三阶梯』?这是你所属的组织的名字吗?真心?是这个小孩的名字吗?」



「这个问题───」



「我没有回答的意义。」



曲识抢先说出了对方的台词。



然而,右下面对这样的曲识,依然只是无畏地微笑着。



看起来的情况是,一个什么也没做只是伫立着的满身绷带的女人,还有像是在与她对抗的,拼命摆动着沙铃的身穿燕尾服的男人,以及站在两个人之间戴着狐狸面具的小孩。要说滑稽还真的只是一幅滑稽的画面───但眼前正在进行的可是严肃的胜负。



同时,也是剧烈的心理战。



因为在操纵类人士的战斗中───能在精神上占到优势的人就赢了。



所以就算回答问题是没有意义的,但是交谈的话语字字句句都是有意义的───即使是一瞬间,也不能有所松懈。



暂且,还有选项可选。



曲识还有一个选择,就是把沙铃当成打击武器,攻击右下露蕾萝───虽然曲识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但这么做的话,在身为技术专家这个层面上,就等同于承认自己技不如人。



等同于对敌人示弱。



要是这个样子───橙色小孩的支配权,可能一下子就会被抢走了吧。



如果不能一击就让右下毙命───曲识在眨眼的瞬间,就会遭到橙色小孩蹂躏了。



即使没有在战斗,却依然能够如此维持住身体一半的支配权───这孩子有多厉害,曲识可以深刻地感觉到。



反过来说,如果能够一击就让右下毙命,这个方法就会是个有用的好方法───可是。



年龄应当可说早已不是个少女的右下露蕾萝,身为「少女趣味」,身为素食主义者的零崎曲识,没有办法动手杀掉她───因此!



这个手段,怎么也无法实行。



即使陷入此等局面,也不扭曲自己的信念,无法扭曲信念的男人,也许跟「曲识」这个名字十分不相称───但是这种乖僻偏执的态度,或许可说人如其名也未必。



不论如何。



事到如今───不能回头了。



只能持续心理战下去。



看样子应当是不知道曲识的「主义」的右下,并未主动对曲识做些什么───要说曲识因此得救应该也可以吧。



看起来,右下似乎不是个想要跟杀人鬼进行肉搏战的女人。



这样的话。



「……你叫做,右下露蕾萝对吧。」



「嗯?我不记得我有跟你说过名字───你怎么会知道?」



「这个问题───」



「我没有回答的意义,是吧。」



「……这个小孩───到底,是什么来头?」



大概是认为讲下去没完没了,右下好像已经无意重覆「我没有回答的意义」这种话了。



然而,沉默,跟无法回答问题是一样的。



无所谓───曲识继续说道。



「这个小孩───跟哀川润有关系吗?」



「…………」



答不出来。



但───有些微的动摇。



曲识感觉到了这一点。



小孩的支配权,有一些些───往自己这边偏移了。



即使是突然被人说中名字,也不会紧张得动弹不得的女人───面对曲识点出的问题,似乎有所畏缩的样子。



那么───必须不给她喘息的机会追击下去。



因为,这是一场心理战。



「打从一开始我就感觉到了───这个小孩,实在是,跟哀川润太过相像了。我不是说外表───而是内在的精神。这种强度,确实很像是哀川润的等级。可是───只要这样接触到他的精神,也能确实肯定,他是另外一个人。我不明白,这孩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听你的口气,简直就像是在说,你以前曾经操纵过哀川润嘛。」



这句话,表面上,毫无动摇可言。



但是───很明显这是正在伪装的反应。



「如果我说我是操纵过她没错───你要怎么办?」



「我只觉得不可置信而已。因为做得到这种事情的人───不可能存在的。要怎么做,才可以支配那个哀川润呀。」



「如果是哀川润自愿接受操纵那就办得到。」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蠢事!」



右下露蕾萝───大声地,笑了起来。



应该是,想要借此鼓舞自己吧。



而且实际上───她成功了。



刚刚转移到曲识这边的支配权,又照原本的样子,摇摆回到了───五五波,一半一半的程度。



站在曲识的立场而言,只是在陈述十年前发生过的真相而已───不过,站在右下的角度来说,这话听起来应该是狂妄过头的话语吧。



反效果。



可是,不能懊恼自己的失败。



不能后悔。



后悔是───心灵的软弱。



遭到利用了。



总之,这个话题不要再继续下去了───曲识这么想着,这次,右下却像是再说「轮到我了」一般,主动丢了个话题出来。



「但是───你们两个人都很不幸呢!如果你可以成为我们的伙伴,那么对你们两个人来说应该会是非常幸福的事情吧───不过身为零崎一贼的一员,你也不可能有办法背叛他们吧!」



「我确实是无法背叛───这样为什么会变成是我的不幸?不幸的人就只有你一个,右下露蕾萝。因为无法拉我加入成为同伙的你,除了在这里让我杀掉之外别无选择了。」



「哎呀呀───你会输给我的。」



右下,以强烈的口吻如此断定。



这是心理战的陈腔滥调───虽然这应该是一句,故意说出口的无意义话语,但是既然说了,应当就是有相对应的意思存在。



曲识是如此判断的。



自然就这么判断了。



「为何。」



然后───自然地询问右下。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尽管立刻就发觉到自己的失策,但既然事情都变成这样了,也不能就此中断对话───只能推翻对方接着要说的根据了。



沙铃。



用力地摇动着───曲识盯着右下。



但是,



「因为呀。」



右下───彷佛是久等这一刻的到来,正好指着曲识手上的沙铃。



「我只要用脑子想就好了───我的想法,直接与真心连结在一起。我的想法,就是真心的想法。可以说我们是完全的心意相通。可是你呢,你只能借着声音,才能支配真心。这样根本就比不上,心意相通的境界───」



「这又如何?这个事实,只不过是表示,只能借由声音,一个节拍,一个停顿来支配他的我,在技术层面比不过你那尽管光靠心想就好了,但是也只能跟我互相抗衡的能力罢了。」



「不对───这个意思是说───」



右下笑了。



得意地笑了。



摸了摸眼镜后───笑了。



「我只要用脑子想就好了───你却必须要这样子不停摇动沙铃。我的身体不会疲劳───可是你应该会累吧?」



「………………」



「你是职业的高手吧?『杀之名』排名第三是吧?那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就累了吧───但是你也不可能拥有无限的体力。虽然你说过管弦乐团还是什么的……但是音乐呀,应该有所谓的演奏时间存在的!」



吹奏乐器,在心肺机能方面,是有弱点的。



弦乐器,在弦的强韧度方面,是有弱点的。



但是───沙铃这种节奏乐器,也是有弱点的。



不,这可说是所有的乐器───包括以前操纵哀川润的时候所使用的「人声」这种乐器在内───都共通的。



演奏───会疲劳。



因为使用了体力。



如果使用心肺机能这是理所当然───就算没有用也是一样。



即使是摇动沙铃,也会变成过度使用手腕的肌肉。



要永远持续这样演奏下去───是不可能的。



「……还不错。」



然而。



右下的挑错───曲识却,无动于衷。



彻底地,没有动摇。



为什么,要把话说到这样呢───反而,让人感到放心,有种似乎已经反过来找到突破点的心情。



不对。



实际上,这就可以变成突破点。



「我还以为你得意洋洋是要挑我什么毛病呢───结果你讲出来的还真是低水准的话呀,右下露蕾萝───」



「干么呀───你是想逞强吗?」



「我没必要逞什么强───我在心理层面强过于你,这一点在你刚刚所说的话就已经清楚呈现出来了。你在心理层面,已经死了。」



曲识───「恰啦」一声。



用力地挥动着沙铃。



恰啦───恰啦───恰啦、恰啦!



「没错,我确实迟早会累。」



然后这么说道。



「可是,那么我反问你───这问题对你来说,应该是有回答的意义的。右下露蕾萝,你───不会想睡吗?」



「……什么?」



右下的脸庞───露出明显的动摇。



她吃惊到,都显露在表情上了。



接着,跟方才的曲识相同───领悟到自己的失策何在。



但,跟曲识不同的是。



她的失策,已经无法挽救了───!



「你呀,可以维持多久呢,维持多久不眠不休地用脑思考呢?一个晚上───还是两个晚上?不但没有睡觉,连个小小的打盹都没有的情况───只是不停地在用脑思考,这你做得到吗?其他什么事情都不做,也不给自己刺激,这样子要保持意识清醒,应该,是一件颇为困难的事情───」



「怎、怎么可能!」



右下───大叫。



没有策略也没有什么意图地,只是单纯呐喊。



「我会在你累了之前就先想要睡觉───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作曲,零崎曲识。」



于是。



曲识,以平缓的口吻,说出了,现在,正在使用黑色沙铃「少女趣味」演奏的乐曲标题。



「作品No‧69───『广场』,原声版本。」



接着───说出了致命的一句话。



「演奏时间───一百四十四小时二十四分十三秒。」



「………………唔!」



「如果你可以在这段时间内,什么也不做,只在那边动脑思考───那么,赢的人就是你了。」



曲识彷佛是在说胜利宣言一般地,说道。



「我先告诉你,这么点小意思,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历史上为数不少的名曲之中,甚至还有预定要花几百年才能演奏完毕的───这跟职业高手,或是『杀之名』的排名都没有关系。右下露蕾萝,你不要小看音乐家了。音乐家呀───可是有着人形的乐器。就算会疲劳───但是只要处在演奏时间之内,就不会感到疲劳。」



「可恶───」



脸色铁青的右下露蕾萝。



支配权───一口气转移到了曲识这边。



跟哀川润类似,那个肉体的支配权───转移了。



指挥权───被迫让渡出来了。



一口气地。



一口气地转移───也许这并不是件好事。



可以说,这就像是原本由两个人支撑的行李,忽然都变成必须要一个人独自支撑。因此,即使是为了要维持气势,但曲识彷佛叮咛一般,不由得再说出「那个词汇」的行为,也就并非偶然而是非说不可的必然了───



这个必然,



是个让一切都付诸流水的───必然。



心理战也好支配权也罢,一切都失去了。



毫无意义的───一句话。



也许,两个月前,在自己经营的店里,跟零崎人识久别重逢的时候,在彼此交谈的对话中的某处,在跟故事没有关系的闲聊中的某处,曲识就曾经说过也不一定───或许是因此才会残留在脑海之中,那么样的,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右下露蕾萝,你说的这些话,事到如今不过就只是单纯的───」



「───戏言。」



戏言。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橙色的小孩,便有了反应。



橙色种子。



想影真心,产生的戏剧性的反应。



不管是零崎曲识的支配。



还是右下露蕾萝的支配。



或者是时宫时刻的支配还有奇野赖知的支配。



想影真心在一瞬间全部断绝后───产生了反应。



◆ ◆



然后一切都结束了。



即使是假设,但也是无可奈何的,假设右下露蕾萝对想影真心的支配程度达到八成以上───那么绝对不会演变成如此的结果吧。而且这也表示,零崎曲识对橙色种子的指挥能力,实际上,还没有到达一半,严格来说连四成都不到。



唯一可以说的一句话,那就是开发这片土地的业者,已经没有必整平山林的必要了───浩大的工程省下了许多工夫。



◆ ◆



零崎曲识的意识能够恢复,应该算是个奇迹吧。整个身体内部已经破破烂烂了,这根本连看都不用看,就能清楚明白。



自己就快要死了。



自己正在面对死亡,无庸置疑。



为什么会恢复意识呢,这一点连曲识都不知道───对他来说,或许这完全不是个好的奇迹。



因为,在快死的时候,这只是在尝尽痛苦。



「……唉,还不错。」



尽管如此───他,依然这么低声说。



一边感觉着自己看样子是仰躺在地上的姿势,一边这么低声说。



然后,思考起这里是什么地方,现在是什么时候。



地方───大概,没有改变。



虽然被夸张地打飞出去,周围的风景彻底改变───改变的程度别说是地形了,就连地图都必须重新绘制才行,完全变了个样───可是就座标来说,应该跟刚才几乎是在相同的位置。



一定是在山区的中心位置没错。



然后现在是什么时候呢?



天空一片黑。



晚上───而且还是大半夜的。虽然曲识做不到用星星位置推算时间这般的特技,但是,这么点小事情他还是知道的。



虽说是晚上,但距离那场战斗,应该已经过了一天还是两天了吧───



「因为还不错,所以───还不错。」



关键字。



自己,大概是碰触到了那个小孩的关键字───即使到这种时候,曲识依旧冷静地如此分析。



虽然曲识不清楚,到底是哪个词汇才是扳机───但是那个词汇,一定是对那个橙色小孩来说,非常重要的词汇。



即使对别人而言毫无意义。



应该是一个只对那个孩子───存在意义的词汇吧。



不想遭到碰触的宝贝事物。



不想遭到碰触的宝贝回忆───曲识应该是不小心碰触到了。



那个小孩,以及右下露蕾萝的身影,在摸索周围「声音」的范围之内,都没能找到───连尸体都,没找到。



右下,绝对不可能平安无事的,但应该还活着───看起来可能,应该是肯定地,暂时撤退了。



总之,这种情况下,曲识也不可能活下去。



为了杀掉零崎一贼的最后一人───在曲识控制下逃走的轧识,对方必须重新做好准备才行。



对方说过这是实验。



有一种听命于某人的感觉。



那么应当不会想要收手吧。



───唉。



───这已是───与我无关的事情了。



听闻自己的死讯后,轧识究竟会出现何种行动,说到底,曲识也不知道。



即使只剩下独自一人,轧识应该会战斗吧。



也许会战斗。



但是───也曾有可能,他不会战斗。



他对家族成员的感情无庸置疑───但是,他也是人不可貌相。这一点,曲识迂回地询问了零崎双识。



曲识知道───轧识有个爱慕的少女。



可以的话。



希望轧识可以为了这份爱情活下去───曲识心想。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单单因为这样,所以曲识才让轧识逃走。



他想这一定───可以变成零崎轧识的关键字的。



「……还───不错啦。」



没有后悔。



这个结果,他没有后悔。



这个人生,他没有后悔。



后悔───就是心灵的软弱。



这种东西,对曲识没有必要。



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会思考。



虽完成了目的───但我的心愿完全没有完成。



我的心愿───没有实现。



死也无所谓───反正这人生一开始就是死的。



一个人活着,一个人死去。



就是这么一回事───就只是这样。



然而───唯一的。



持续超过十年的心愿,终究是没能实现───结果就是在不断的痛苦之中,在午夜的黑暗之中,一个人孤零零地逐渐死亡。



零崎一贼───是个为了笑着死去的集团。



非人恶鬼的,杀人鬼。



这样子的一群家伙,很像人类地在期望某件事情───也就是结党。



为了像人类一般地活下去,变成了家人。



但是,死在那个橙色暴力手下的零崎一贼的人们,到底有多少人───是笑着死去的呢。



反正,恶鬼终究不是人类。



这个最后。



这个悲惨的最后。



距离那个完美的红色,还很遥远───



「嗯?什么嘛,这不是零崎曲识吗?」



一个声音这么说。



有生以来,他这双眼睛第一次涌出泪水。彷佛是精确看准了这一瞬间───非常普通地。



非常非常普通地。



尽管是在这种深山之中,却好像只是,在走廊跟隔壁班的学生错身而过时,高中生会有的打招呼口吻。



「她」。



她───用这种感觉,过来观察着,倒在地上的曲识的脸。



「………………」



「我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老碰到零崎呢。」



全身用酒红色加以巩固的套装身影。



理所当然一般地,缓缓地拿下红色太阳眼镜。



「我说你呀,这不是快要死了吗?逊毙了───」



「………………」



即使十年不见───但一瞬间就知道了。



即使,成长了十年的份量───也是一瞬间就知道了。



在这里的人就是,人类最强。



人类最强的承包人───哀川润。



「啊……嗯,是呀。」



「挖得可真乱七八糟呀,这里是在做什么工程吗?你是想盖第二个养老天命反转地吗(注6)?哎呀,不过还真是刚好。我现在,正在找人───你有在这附近看到一直在乱重覆跟他说话的人说的话的讨厌鬼吗?」



尽管是久别十年的重逢───然而。



哀川润,始终都是很平常地───没说「好久不见」,也没说「你怎么会在这里」,只是依照自己的方便持续说个不停。没有丝毫气息,没有一点声音,就这样靠近到曲识的身边来───就宛如十年前那样。



「………………」



曲识能够判别出哀川润就是哀川润是理所当然的。



曲识在,这十年之间,一直不停地在思念着她。



甚至思念到否定了身为杀人鬼的自己───



强烈地强烈地,不停思念。



但是───哀川润,又为什么可以判别出零崎曲识就是零崎曲识呢。



难道,她。



她还───记得我吗?



记得我这样不重要的人。



十年前,短暂的一晚,曾经跟她共同奋斗过那短暂的一战,这么不重要的我───身经百战的哀川润,居然会记得!



「……呵、呵呵。」



一边哭着───零崎曲识一边笑了。



这并非橙色中带着红色感觉,这种迂回的形式。



现在正好就是───红过头的红色,在自己的面前。



为什么哀川润会在这里,曲识并不知道。虽然她说是在找人───但也许是,她跟那个橙色小孩和右下露蕾萝,或是那个似乎是存在于两人背后,叫什么「狐狸」的,这些人有什么关系───



真相如何都不重要了。



只是单纯地,在这里,这样的场面中,与这种状态的零崎曲识,真的只是理所当然般地偶然相逢的人───就是人类最强的承包人,哀川润这个存在,就只是如此而已。



比任何人都来得漫长的等待。



比任何人都来得明白应该出现的时间地点。



正因她是这样的女人───所以才能改变曲识的人生,还有人生观。



「哀川润───」



如果遇到哀川润。



如果能够再度遇到那个给予曲识的人生关键改变,给予曲识的人生观关键定论的,那个红色少女───这是从十年前开始,就一直没变的。



坚定信念直到成了顽固不变。



事到如今,曲识才察觉到。



察觉到自己的双手,依然自动紧握着在充满如此严重破坏的状况底下也毫无毁坏的,罪口积雪交给他的黑色沙铃───「少女趣味」。



我对这强度有信心───罪口积雪曾说过。



───积雪先生。



───我向我跟你之间不变的友情,干杯。



挥动沙铃之后───借着这个声音,零崎曲识站了起来。



曲识深藏的最后王牌───就是操纵自己。



借着声音,用无视于自我意志的自我意志───操纵自己的身体。



这是自己本身的事情。



相较于任何人的身体───相较于任何人的肉体。



应该更能够尽情地操纵吧。



「我已经决定好了───这决定,一直都没变。我决定,唯有这个技术,就是要为了你而使用的。」



曲识───硬挤出了声音。



不要紧。



尽管全身上下都剧烈疼痛───但是喉咙没事。



能够唱歌───充分地。



可以为了她,唱歌。



「我要为了你,引吭高歌。」



跟十年前不同了。



就像零崎曲识那个时候还不满十五岁,哀川润现在也已经不是红色少女,而是个完全成熟的大人了。



可是,那个禁令已经没有意义。



素食主义结束了。



来吧───现在是音乐的时间。



「咦?你什么意思呀。你是希望我给你最后的致命一击吗?」



哀川润───满意地笑了。



抱着胳臂,似乎非常开心地笑了。



宛如十年前那样。



那样的笑容一般地───笑了。



「好吧好吧,那我就陪你打发点时间吧───你就不用废话全力上吧。放心吧,我会严密地让你偷工减料的───来吧,快点放马过来吧。真是的,我等好久了。好不容易你才终于要来实现那个时候的承诺。」



───要再唱给我听喔。



那一夜───红色少女,确实这么说过。



那句话,曲识不曾忘记。



不过───曲识从未自大以为,对方也会记得这件事。



即使如此。



「我很担心你早就忘记了。我一直,很想要听你唱歌───我呀,虽然非常讨厌零崎,但是我最喜欢你唱的歌了。」



「这样呀……」



这是,让人喜不自禁的话语。



这份感情───如实地,表现在曲识的表情上。



即使是人称厚脸皮、铁面具的曲识,这也是让他喜不自禁到───感情藏都藏不住的开心话语。



对曲识来说,他的关键字。



想都不用多想───就是哀川润。



「……这样,还不错。」



「啥?」



曲识的这句话───却让哀川润十分不痛快的样子,顶嘴回来。



「你这什么意思───本姑娘可是期待你很久了!什么『还不错』,不要讲这种半调子的话啦。你给我好好地说,说『这样很好』。」



「…………」



恰啦一声。



零崎曲识挥动了黑色沙铃───让即将要崩毁的体内,死命地自律,迫使自律成立。



然后───



「说的也是。这样说太没礼貌了───我竟然会……这么地,不像自己。」



他,这么说。



接着───



「这样很好!」



他说。



使尽全力,扯开喉咙呐喊───朝着眼前的她,从十年前开始就一直在追求的她,从十年前开始就一直不停想望的她───哀川润的怀中,彷佛是崩落一般地,扑了进去。



◆ ◆



零崎一贼,「少女趣味」零崎曲识。



于将死之际───他的心愿成真了。



至少还像是个人类───笑着死去。



闪闪发光的最后一瞬,他实现了生平的愿望。



这确实是,他身为主角的瞬间。



他在最后演奏的曲子,是唯一一首没有作品编号的曲子───十年前,在遇见红色少女之后立刻作词作曲,呕心沥血的一件创作。



标题叫做「办家家酒」。



不过这是任谁都看得一清二楚的,初恋。



(第四乐章────终)



(演奏结束)



注6:养老天命反转地为艺术家荒川修与搭档诗人Madeline Gins合作,在日本歧阜县养老町的养老公园内所兴建的现代艺术建筑,以无视一般的建筑规则为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