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伊织，我回来了！」



「喔喔，人识，你回来啦！」



「我买食物回来了喔！」



「啊，又是便利商店的东西对吧？一直顾虑到你的心情所以才没说，但我其实非常不喜欢那些制作方便的餐点。」



「少挑剔了。我身上可是一点钱也没有。你都不晓得我跟店员求了多久才拿到这些。」



「根本不是用买的嘛！根本没花钱嘛！哇，都过期了啦！而且还过了很久！」



「这是环保，环保好吗！况且，如果真要这么说的话，伊织你自己为什么不下厨做东西吃呢！」



「要我下厨，我又没有手！」



「不是有义肢吗？罪口商会最得意的作品，你也差不多习惯了吧？」



「嗯。但仍然不能像自己的手指一般活动。装上它不过才几个月，目前还没办法把它当做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该怎么说呢，好像拿着一样东西，却感觉不到它的存在，感觉很奇怪。」



「嗯，是这样吗？」



「如果拿中式炒菜锅的话，恐怕会因为热传导而出大事喔！」



「那种材质不会导热吧？在休士顿那群什么系统的人说，这可是使用于制造太空船的最新材质制造的喔！」



「哈，原来是这样啊！但除了热传导之外还有很多问题啊，不过，也只能试试看才知道——虽然不是什么愉快地尝试。」



「唉，无法避免的吧！毕竟不是发生在我身上，说起来可能比较轻松吧？」



「真冷淡耶，人识！说什么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我可是你亲爱的妹妹啊！」



「不要擅自套这种关系！而且，我之前也说过了吧？零崎一贼已经被全灭了，大家都被杀掉了。所以，已经不需要再玩办家家酒的游戏了！」



「说的话还真冷酷，好帅喔！」



「啊哈哈！」



「……你明明比任何人都还要伤心（小声嘟囔）。」



「你这家伙在说什么！」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说。我怎么可能会说『人识好傲娇』那么过分的话呢？」



「好啦，赶快吃啦！」



「我要开动啰！」



「……差不多可以用筷子了吧？」



「唉啊，我还没办法做那么精细的动作。感谢人识选择了义大利面，真是帮了大忙！」



「哈，想太多想太多了——谁会为了你刻意选择可以用汤匙跟叉子吃的东西啊！只不过是淘汰品，哪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呢！」



「人识果然守不住秘密呢！」



「快停止！你这么说好像在形容我笨拙却很温柔似的，也太俗气了吧！」



「很迷人啊！」



「不过啊，伊织。」



「怎么样啊，人识？」



「刚才提到了零崎一贼——怎么样？伊织也累积得差不多了吧？」



「累积？累积什么？里程数吗？」



「才不是勒！杀人鬼累积什么里程数。」



「还是指将来的愿景？」



「那不是用累积的吧？」



「唉？我不懂啦！我也没有在存钱啊！」



「不要说那么悲伤的话好吗……不对啦，是那个——杀人冲动啊！杀意，以我来说！」



「……啊？」



「为什么你一脸搞不清楚的样子啊——我虽然在零崎一贼之中位在比较特殊的位置，所以抵抗相对的大……但而你算是标准的『零崎』吧？这样的你已经半年没有杀人了耶——怎么可能受得了呢？」



「……不过，人识啊，你前阵子不是有跟我说吗？就是零崎一贼当中，还是有本着自己坚定的信念，不随意杀人的杀人鬼——没错吧？」



「啊啊，你是在说曲识哥啊！他可是个相当乖僻的人啊——意志更是坚定，最好不要轻易地觉得自己也有办法做到——而那样的曲识哥虽然不随意杀人，但也不是完全不杀人啊！只是有条件限制罢了——在普通人看来，他还是一个杀人鬼。」



「原来如此。」



「但伊织目前的状况，毕竟少了双手，身为零崎的冲动应该也比较薄弱。不过，就算现在没事，不代表你能继续忍耐。」



「喔，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任何的切身感受。但那种时候如果真的到来，我又该怎么办呢？」



「不知道。」



「不知道又是什么意思？」



「别这么说嘛，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我好久没有像这样，长时间没杀人了！在休士顿的时候也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杀人。」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你与那个红色不是做了约定吗？那个，她是谁啊？名字好像叫做……哀川？」



「啊啊，哀川润。」



「就是以再也不杀人做为条件，哀川小姐才会放过我们的不是吗？那样的约定当然不能轻易打破啊！」



「当时的情况好像也不是放过我们那么简单——话说回来，不让杀人鬼杀人，根本是一种虐待吧？还不如一刀把我杀了算了！」



「啊、哈、哈！」



「笑什么笑啊！」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还给我笑得这么开心！真是令人火大！」



「不好意思啦！」



「怎么还笑得出来啊！重点是啊，你的极限一定来得比我还要快不是吗？」



「那如果是这样呢？人识，让那个约定做稍微变通。」



「变通？」



「刚才讲到曲识哥的时候，伊织突然灵光乍现了呢！」



「灵光乍现？」



「灵光乍现。」



「那是怎样的画面？」



「正确来说应该是当头棒喝。总之，我有了一个想法。去拜托哀川润，至少将限制降为『禁止无差别杀人』——之类的，将约束程度给降低不就行了吗？也就是有条件的限制。比方说……像这样，『如果对方是坏人就可以动手』或是『如果对方是杀人凶手，杀了他就没关系』，提出类似以上这样的要求。」



「……唔，这样……嗯嗯？」



「怎么了吗？」



「没有，我只是觉得这个点子很不错。本来以为你只是个笨蛋，伊织啊，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嘛！」



「『只是个笨蛋』这句话虽然过分了些，但看在你夸奖我的份上，还是跟你说声谢谢吧！多谢你的抬举啰！」



「不敢当不敢当。不过话说回来，问题也不是就此解决了——我并不认为哀川润会接受这样的交涉。」



「所以要尽全力交涉啊！这可是权力游戏耶！」



「对手是那个哀川润吗？不可能啦！更何况我们早就在权力游戏中吃了败仗，所也才会受到那样约束——不对，等一下！」



「又是怎么了呢？」



「…………」



「本小姐在问你怎么了喔？」



「……没事没事，我只是在想，你搞不好是个天才耶！」



「啊？」



「就算不是天才也十分出色！竟然能在如此巧妙的时机想到这样的点子……现在，正好是哀川润衰弱的时候。」



「衰弱？她不是最强吗？」



「是啊，这么说是有点奇怪，不然就用受伤来形容好了。总之，现在这个时间点，那家伙才刚结束和人类最终•想影真心，如同字面上意思的最终决战啊。」



「人类最终……啊啊，这个名字我好像有在休士顿听过，但却完全不瞭解。」



「应该只是你没有好好听说明吧？无论如何——不管谁胜谁负，对手是哀川润或是其他人，只要和那家伙战斗，几乎没有人能四肢健全的全身而退。而哀川润恐怕已经身受重伤，即使是人类最强，还是需要住院疗伤的啊！」



「嗯嗯，也就是说？」



「现在正是机会——面对哀川润，我们有十足的胜算。」



「原来如此！既然住院了，我们当然要去探病慰问一下对吧！」



「说不定不只限定条件，甚至连约定都能一笔勾销啊！」



「呴呴呴！看来没有理由再犹豫了，我们天才组合快出动吧！」



「啊哈哈，天才组合是吧！这个想法确实太棒了，但问题在于实行的勇气！怎么样，伊织，你要加入吗？」



「当然啊！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喔喔，从双识哥哥手上继承的『自杀志愿』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呢！」



「那可真是杰作啊！亲手将人类最强承包人给杀死、肢解、排列、对齐、示众！」



「瞭解——那么，就让零崎复活吧！」



◆ ◆



就在这样的对话结束后，隔日中午，杀人鬼•零崎人识和杀人鬼•无桐伊织袭击了人类最强承包人•哀川润的病房。



「……我在这个业界的时间也不算短啊——也算是看过了各形各色的人。不论是『杀之名』、玖渚机关还是四神一镜——」



特地前去迎接他们二人。



哀川润打从心底吃惊地说。



「——不过，我从来没遇过像你们这种究极的笨蛋。该说是笨蛋组合吗？我真的被你们吓了一大跳耶！实在太过震惊，大脑都转不动了！原来还会遇到这种事。」



唉。哀川润叹了好大的一口气。



那如同飞蛾扑火般可怜的袭击双人组，现在正四肢着地趴在亚麻地板上，成了哀川润下床后跨坐的椅子。



她高雅地坐在人识身上，却毫不留情将伊织当做脚垫，更讽刺的是，在女生当中体型较高的伊织，整个人蜷成一团后的高度，竟刚好符合哀川润垫脚的高度。



战斗——根本没有经过所谓的战斗——人识和伊织身上的衣服就已经千疮百孔残破不堪。伊织头上如同标志般的针织帽还算完整，但由于她将大剪刀绑在自己有如峰不二子般丰腴的大腿上，短裙的部分严重裂开，里头的紧身裤更是完全外露。背上扛着哀川润的脚，伊织直盯着地板看，像是在念咒般：「不是内裤所以不会丢脸，不是内裤所以不会丢脸……！」不停重复同一句话。



可能是那样的碎念听起来有些恼人，哀川润高高地将脚举起，又重重的踩了下去。



「呼呜！」



伊织呻吟着。



人识似乎有所觉悟的样子，看也不看伊织一眼。



或者应该说，目前占领他思绪的。



（为什么我会听从这个脑袋空空的女人所说的花言巧语呢——）



正是如此无止尽的懊悔。



话说回来，什么花言巧语，这个点子多半都是人识所想的，这充其量只能算是推卸责任的懊悔。



「不过啊，说实话，零崎一贼的在我心中的地位因此上升了耶！直线上升！真的真的——明明是像日本狼般濒临绝种的种族，却胆敢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我面前，实在是惊天动地啊！上次是为了一些不可抗的因素没能解决你们，但是零崎啊，我应该有说过不准再出现在我面前这句话吧？」



伸出手，哀川润啪啪啪地打着人识的屁股。



人识毫无反应。



「我，虽然一直都最讨厌零崎一贼，但说不定是一种偏见——你们还真是个有趣的集团啊！」



曾经也有个叫做曲识的家伙啊——哀川润继续说下去，那些台词如同她自己的独白似的，完全传不进人识和伊织的耳里。



「…………」



本来。



就算没有发生这件事——人识只是贯彻了自己毫无反应的态度而已。



（住院中——）



（到这一步——还算……）



如同预期。



不过，那在之后的发展，在某程度上也算是如同预期就是了。



即使和预料中不同——那也是约定。



突击哀川润病房的人识和伊织，靠自己的脚站立在地上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三十秒——横躺在床上，没在休息也没在睡觉，单手玩着手机的哀川润，根本还没看到入侵者是谁，就已经展开了如同暴风肆虐般的攻势，瞬间便将两位杀人鬼给压制住。



她。



甚至没有放开手中的手机。



「哈啊！不过，你们也太弱了吧？这种程度连复健都不算啊——而且，我是真的有些困扰。同属性的对手所造成的伤口确实很难愈合啊！你们运气不错啦，如果是遇到完全康复的我，你们两个早就灰飞烟灭啰！」



「这、这样还不算完全康复……吗？」



面对哀川润的说辞伊织回了嘴。



维持垫脚台的姿势，居然还敢吐哀川润的槽，这女孩确实有着与外表不同的秉性。就看在这份上饶她一次。哀川润露出了微笑。



「嗯，大概两成吧——」



像这样回答。



「看到我一身可爱的病人服应该就知道了吧？这造型可是很少见的喔！」



话说得没错。哀川润身上不是红衣的确相当稀奇——对她还算瞭解的人识心想。不过，她的伟大是不会因为穿着而改变的。



「体力和肌耐力几乎都归零了，这样已经是有所进展——啊啊，根本完全不行啊！」



「这、这算是完全不行吗？」



「还好牙齿总算长齐了。果然要用自己的牙齿吃饭比较美味啊！」



「长齐了？」



「是啊，整口牙都断光了呢！」



「长齐吗！不是假牙，你连恒齿都会重新长出来吗？」



「所以才叫做恒齿啊！」



「恒齿是永恒没错，但绝对不是那个意思！哀川姊姊，你是鲨鱼吗？」



「我如果是鲨鱼，你们就是杂鱼，味道再好也好吃不到哪里去！」



「我、我们一点都不弱喔——只是哀川姊姊太强了！」



「不是太强，是最强！」



搞什么，脚垫怎么可以讲话！哀川润又把脚往下压。



（如果是认真地用起力来，别说是牙齿了，伊织的背骨也能轻易的被折断，看来她有特别拿捏力道。）



人识心想。



（——但，这才只是两成啊？）



不由地苦笑了起来。



说不定，之前与人识两次的战斗（其中一次是在与伊织相遇之前的对峙），她根本有所保留，没用上几分力。



（……但。）



（最初遇见她的时候，至少能切断她的浏海啊！）



这么说来——实在不愿意这么想。



哀川润目前的最强——只能算在成长过程中的一部分。



（不是太强——而是最强啊！）



这句话，说得真妙！



「然后呢，零崎！你们凭什么一脸忧郁的不说话啊！」



啪！这回打屁股的声音更为响亮了。



感到疼痛是一定的，但在这个年纪还被人打屁股，实在是一种屈辱——直接打头还比较好呢！



话说回来，明明是她不让伊织开口的，真是不讲道理。



「……啊，还真是对不起。」



人识不情愿的说道。



脱口而出的，却是道歉的言语。



「是我不对，你要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反抗了——但是，可以放过伊织吗？她才刚当上零崎，事实上，除了正当防卫之外，根本没杀过人啊！」



「啊，人识！」



听完，伊织慌张地叫出声。



「不、不是这样的！漂亮的姊姊！这次全都是我策划的！人识像个弱鸡一直说要逃跑呢！」



「谁是弱鸡啦！这世上没有比我更勇猛的男人好吗！」



「好了啦人识，你闭嘴！现在的主题曲可是飞天万能车的那首啊！和人识做为椅子的模样实在太适合了！」



「谁的主题曲是飞天万能车啊！更何况这和弱鸡一点关系也没有！不管你怎么说，我可打死都不唱这首歌！你这个脚垫，还好意思说我！」



「……你们两个啊。」



看着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哀川润再度叹了口气。



「之前也是像这样，互相为对方着想对吧——当时就因为如此动人的家族情谊所以才放过你们的。但你们应该不会天真的以为，我这次还会为了同样的原因再放你们一马吧？如果真是如此，这一切爱的表现都会变成演技喔！」



哀川润一边说。



一边喀咑喀咑的操作手机。



手指的动作十分轻快，甚至没看画面，全凭记忆和感觉。



「……呜呜呜！才不是什么演技呢！不过啊，哀川姊姊，快把手机关机！这里是医院耶！不可以！埋在我义肢的电子起搏器会……」



「义肢里怎么会有电子起搏器啦！唉，不用担心，这是在医院也可以使用的手机。」



「可、可是，这也是与人谈话的礼仪吧！」



「礼仪？我在跟杀人鬼说话，需要那种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