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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略)」(2 / 2)




公寓的墙壁不厚,进进出出都听得很清楚──那个人昨夜凌晨回家后,就一直待在房里没有离开──的样子。



(能够完全相信她的说辞吗?)



很难从她木讷的表情中看出真相──如果那不在场证明是事实。



(嫌犯家人的证词本来就不能纳入考量。)



沙咲认为她是不可能会说出口的。



心里虽这么想,她还是和浅野道谢,然后走进了公寓。



浅野好像就这样离开,不知道要去哪里,不过身上依旧穿着甚平,应该只是去附近的便利商店买东西吧?



而她的甚平背后,白色的布料上写着『达观』这两个字。



◆ ◆



(…………!)



(不得了的家伙出现了。)



这是──对被害者朋友的第一印象。



不,所谓的第一印象并没有想像中那么表面且毫无根据──更不是什么职业的审美观,洞悉人性的慧眼。佐佐沙咲靠得是她生物性的本能也就是直觉。



早在公寓前遇到浅野美衣子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觉悟──这种居住环境,位于都市的正中央却像是与世隔绝般的公寓,住在里头人绝对都不太正常。



不过,那样的觉悟还是太轻率了。



沙咲本以为浅野是首脑──这间公寓,住着以她为首的怪人集团。



但她猜错了。



就算浅野是中心人物──也不是首脑。



这怪人集团之首。



是一位眼神如同死人般空洞的──十九岁少年。



瞳孔黑得好像煮到混浊黏稠的墨汁般,少年朝她的方向看去──让人不禁怀疑那双犹如黑曜石的眼睛是否具有视力,向他展示警徽,似乎也没有任何的意义。即使如此。



「我是京都府警搜查一课的佐佐沙咲。」



沙咲仍旧表明了自己的身分。



虽然内心很想立刻向后转,直接回家然后冲澡休息──好好睡一觉,把今天的一切都给遗忘。



如此的相遇,就好像不小心在街上目击了擦撞事故般,总有股不平的心情──我为什么一定要面对眼神空洞的怪人和孩子气难沟通的对象呢?



(那有──什么为什么?)



(还不都因为──我是警察。)



不过这应该是少年警察的工作吧?



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过去,才会像这样毫无生气和精神,形同行尸走肉般地活着呢?



好想看看他们的构造说明书。



「啊,你好。」



他的反应令人意外,但或许不做反应会比较好,少年还邀请沙咲她们进入房间──好像对于我们是警察的身分,一点也不在意。



比较起来,先前浅野的反应正常多了──仔细想想,她所表现出的抵抗心态,沙咲她们一点也不陌生,平时几乎都是受到这种对待。



这位少年如此随意的态度──反而更加可怕。



对什么都漫不经心、无所谓、随便──也就是说,他根本不把我们当成一种组织甚至是人,总之,没有任何的感觉。



不管沙咲是谁──是警察,是杀人鬼,隶属于警察机构还是犯罪组织,拿出来的是警徽还是玩具徽章,都是一样的,他照样会开门请你进来。



换句话说,他无法分辨人的差异──在人的头衔、名字出现的瞬间,就和其他东西混在一起。



而且不只是混合──根本像是用果汁机搅碎一般,全都糊成一片均质化的物体。



恶梦般的玩笑,如同玩笑般的恶梦。



不,这样比喻还不够。



说得极端一点──这位少年。



不止无法分辨人的差异,甚至连人和石头的差别都说不出来。



面对要人重视生命的标语,他可能还会一脸认真的说:『大概就和那附近的垃圾一样重要吧?』,大概就是这种类型。



与其说他还能做出回应──



倒不如说,剩下的他什么都做不到。



(……更可怕的是。)



(只需要说两三句话,就能将如此的人格特质表露无遗──这已经不能算是先入为主的成见,程度完全不同。那是一种侵入性的力量。)



极度暴力。



强迫他人接受──异常的自己。



……本来是不应该发生的。



身为警察的沙咲,也就是读者最为仇视的权力者──她竟然做出了预测,分析事件的关系人,正常来说,这都是推理小说中不会出现的情节。



不会出现的情节,根本就是不可能。



推理不属于自己的范畴不是吗──自己的行为应该符合自己的身分不是吗?



因为偏见所造成的冤案,是绝对不能发生的啊──那是伦理性的价值观,对于不愿意冒任何危险,彻底要求安全的佐佐沙咲来说,这是不容侵犯和诋毁的信念。



这位少年。



确毫不在乎的──践踏了她的信念。



践踏蹂躏。



「请在那里坐下。」



两坪大,与其说是房间还不如说是利用死角设置的置物空间。少年催促着沙咲她们──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准备倒水给她们喝。



并不是矿泉水,而是直接从水龙头流出来的自来水。



到底是怎样的人,才会那这种东西招待客人──当然,我们并不算是客人。



不过,就算真的是客人,他一定也会做出同样的事──



(并不是针对我们。)



(对谁都是一样的。)



沙咲心想。



她们完全忽视他正在倒水的举动──然而少年对此并没有任何感觉。



说不定那个孩子,什么都感觉不到──沙咲无法确定。



(该不会──真的只是假设。)



(那孩子不就是犯人吗?)



如此的思考怎么会到现在才浮上脑海呢?实在不可思议──不过,沙咲并不愿意这么想。



一点也不。



站在身后的伙伴似乎与沙咲具有相同的感想──不对,关于那位少年,她一定也和沙咲一样,毫无感想。



这位少年,根本没有怀疑的价值。



而这就是结论。



这位少年──并不会是普通的杀人事件的凶手。



就如同这次的案件,即使他是被害者的朋友,但涉案的可能性依旧相当的低。



说得更直接一点──他的名子有可能与出现在京都连续拦路杀人魔划上等号,也不会是如此渺小案件的犯人──绝对不可能。



他是做不到的。



可能是杀人鬼──却不是杀人犯。



就是这样。



(案件没有分大小──)



(──但有正常与异常的差别。)



界线的存在。



杀人事件并不是在现场发生的,也不是会议室──而是在人的脑随之中。



事件,是人造成的。



「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江本智惠小姐,昨天死亡了。」



沙咲说。



「喔,这样啊。」



少年只做出了这样的回应。



不论是听沙咲说话的时候,还是回答的时候,用杯子接水的动作从没停过。



既然都死了,为什么还要追究呢?



他的态度,就是如此理所当然。



◆ ◆



有件事,必须要一个人好好集中精神思考。



在离开古董公寓之后,沙咲这么说完,就和搭档分开行动──不过,想要一个人好好思考这句话,确实是一句谎言。



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而已。



受到那位少年的荼毒,沙咲的精神状态相当衰弱──虽然故作镇定,虚张声势地完成了问话的流程,但如同跑完马拉松全程般的疲惫感却突然向她袭来。



好像一口气老了三岁。



沙咲把自己放在思考劳动者的位置,除了偶发性的案件,她鲜少像这样直接面对犯罪者──而如此罕见的个案,需要耗费的心力可想而知。直接面对犯罪者还比较好呢!



(其实也可以不用逞强啊──)



(不过,谁叫我知道什么是最强呢──)



不能这么做。



无论多么异常,多么不可理喻,都不能为了一个比自己小的孩子感到害怕退缩。



想办法面对吧!



打破这个僵局。



不对,最后还是没有从他口中问出女大学生勒毙事件的相关线索──沙咲甚至认为自己已经渡过本案件最大的难关。



她知道这是一场误会。



不行不行。



可能是因为累了吧?才会想一个人,与搭档分开──看来是无法转换心境,但独自面对自己的时候,总是得想办法振作那委靡的身心。



若不赶紧打起精神可是相当危险的。



与她所追求的安全──又要背道而驰了。



总之,先重新整理那混乱不堪的思绪,恢复佐佐沙咲原来的人格模式。



「──真是杰作!」



就在必须要振作的时刻。



发现那个早就存在的声音,对她来说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这件事,就连八年后的现在,也没有人知道。



而对当时的她来说,更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展开──场所是在京都的热闹市区,新京极的正中心。



为了安定精神,她在棋盘状的街道上走着,却这么遇到了──而且还是像这样繁华的地方,热闹的时段。



基本上,这个时期因为受到了京都连续拦路杀人事件的影响,新京极大道上到处都有机动人员驻守,大家虽然都说是沙咲的好伙伴,但她却不能否认街道正飘荡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就在这个时候。



一个毫不理会环境和氛围的声音,像是消除了所有的噪音般,和自己大脑发出的指令一样清晰──沙咲,被那个声音给叫住了。



回过头──一位脸上有刺青的少年,就站在那里。



他就是零崎人识。



京都连续拦路杀人事件的凶手──也就是所谓的杀人鬼。不过此时的他却很反常的,手上连把刀都没有。



两手空空。



因此,沙咲是不会知道他就是那罪大恶极的杀人魔──她不会知道,到当天为止,那位少年已经惨忍的虐杀了八条人命。



不对。



她应该要知道的。



身为一位警察,搜查一课的新一代破案专家,她应该具备看穿人性的洞察力才是──如果是平时的精神状态,她绝不可能会放过自己送上门的杀人鬼。



不过──现在倒是另当别论。



单纯是精神上的疲惫也就算了──除了神经衰弱,她甚至还被下了毒。



那位少年的荼毒,波汲到了视力。



那位少年的残影,到现在还没办法从眼眶中消除──因此,现在的她就像是戴上两副眼镜,即使看到了零崎人识,也不如平时那样锐利清楚。



简单来说──焦点是模糊的。



所以。



「──可以问个路吗?不过,我没打算听什么人生大道理喔!啊哈哈。」



像这样轻浮的被搭讪,沙咲仍像是被盲点遮蔽了似的,一时搞不清楚状况,还在那里发着呆。



好花俏的颜面刺青啊!



没有服装搭配的天份!



她只是茫然地想着这些没有用的事。



「问……什么路?」



脖子微微倾斜。



沙咲只是重复了对方刚才说的话而已。



「什么,你……在跟我搭讪吗?」



先不论他有没有服装搭配的天份,她根据那位颜面刺青少年所散发出来的轻浮氛围,因此做出了这样的推测──不过,这种推理有百分之九十五的可能性是错误的,而且还会给人自我感觉过于良好的印象。



零崎这个时候正在找寻约定的地点,在繁华的街道上徘徊,东张西望的──说得明白一点,他在这个不熟悉的地方,彻底地迷了路。



「我和朋友约在这附近的卡拉OK,但就是找不到耶!大家都说京都的街道是棋盘壮的,所以很简单,不过那根本是骗人的啊!连我都迷路了耶!」



「…………」



「所以啊,你告诉我路要怎么走嘛!你一副很瞭解的样子。」



「……………………」



沙咲在过度疲劳随时都会失去意识的状态下,勉强听到了零崎人识所说的话──虽然都有听到,但却不懂是什么意思。



(对耶──我。)



(我一直都想要成为,能够指引他人方向的人民保姆啊──)



并不想调查什么杀人事件。



更不想面对──犯罪者。



只要能安全的执行勤务──让那些善良市民的安全获得保障。



就只是如此。



(但说到这里。)



(那位被害者的朋友,一定也是善良的市民没错──)



「善良?那是什么反义词啊?」



沙咲不记得自己有发出声音──不过,零崎似乎听到了她心底的话,或者那只是他自己的呢喃。在沙咲告诉他卡拉OK的地址后,他也道了谢,但又再度开口这么说。



「是邪恶的反义词吗?不过只为了和『良』的意思抗衡,要用到『邪』或是『恶』这两个字,你不觉得太夸张了吗?」



「那──那个。」



如此的反应另沙咲十分困惑。



「所谓的善与恶,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吗──即使想要分出个是非黑白,也不可能啊!一切都是灰色的──全都一样普通啊!」



零崎继续说。



「你看起来好像很烦恼的样子──但烦恼是没用的,你懂吗?世界的运转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哪天突然被杀了,人类也无法抱怨什么。不论具有多么伟大的思想和哲理,若是不小心遇到了丧心病狂的杀人鬼,然后遭到杀害、肢解、排列、对齐、示众,一切就结束了。所谓的人类,不就是这样吗──而鬼也是一样的啊!」



「鬼也是……?」



「没错!即使是丧心病狂的杀人鬼,同样会感到烦恼和困扰,甚至还会迷路呢──但最后还是一样,白费力气而已。无所谓也无意义。烦恼只是在浪费时间罢了!而浪费也是一种损失啊!你知道杀人犯为什么要杀人吗?因为他是人类啊!而杀人鬼又是为什么杀人呢?因为他是鬼嘛!其实根本不需要理由,更没有什么动机。所有的道理和理论,推理和伦理都不必要。机动部队的大家虽然很辛苦──不过,完全用不着那么多的警备呀!」



不需要名侦探。



也不需要刑警。



最后,事件的真相还不是因为人类。



零崎人识他这么说。



「……我是警察喔!」



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总觉得自己被小看了──说实话,沙咲的心情受到了影响。



那漫不经心的笑容也令她感到不耐烦,不想要再与他牵扯下去──于是,她亮出了自己的警徽。



赶走那些讨人厌的小孩,用这招最有效了。



事实上,那效果远远超过预期──零崎人识他。



「呜哈──」



说完,双手还来不及拔出口袋,就这样逃之夭夭。



正大光明的,毫不掩饰的。



从机动部队的身边通过──朝着沙咲指引他的方向冲了过去。



「…………?」



零崎人识的态度,好像令她的精神状态稍微好转,但同时她也察觉自己好像放走一个相当不得了的对象。



希望只是我太多虑。



不,一定是这样。



所以也不需要太过介意。



(杀人鬼──还是拦路杀人魔。)



(虽然都不是我负责的案件──说不在意,是骗人的。那位颜面刺青少年所说的没错!)



(我只是不小心遇到了不知从哪来的杀人鬼而已──)



为了自身安全。



佐佐沙咲心想──还是打通电话给那个许久没联络的人类最强吧!



虽然,好像有点太迟了。



◆ ◆



就这样,人类最强的承包人,哀川润因此参与了京都连续拦路杀人事件──不过那样的友情演出,并不是重点。



不,这整个事件本来就没有重点。



事件只是发生了──而在发生的当下,就已经结束。



如果要说结论,或是最终的结辩。



京都连续拦路杀人事件,本来就不是连续的──断断续续。只能说有不少人都死在零崎人识的手上而已。



京都这么大,但瞭解这一切的,只有这天与零崎人识约在卡拉OK包厢,那个住在古董公寓的大学生──戏言玩家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