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器』是『冷冻库』。」



「冷冻库？」



大概以为我在开玩笑，真心愉快般露出笑容。



真可爱。



「意思是凶手用冷冻库的边角，朝每个连续杀人犯的脑袋打下去？这就厉害了。记得以前有一个以沙铃当武器到处杀害女人与小孩的音乐家杀人鬼，不过这次的比那个家伙还要特别。」



「应该没有比那个家伙还要特别吧？」



我愿闻其详。不对，我不愿闻其详。



但是我没说凶手是用冷冻库边角殴打十四名连续杀人犯。如果这么以力气为傲，我即使不觉得凶手是「正义英雄」，也确实可以致上某种敬意吧。



不过，我实际能做的只有发抖。



并不是因为冷冻库。



「凶手使用强力的商用冷冻库，将各个连续杀人犯瞬间冷冻。不只如此，还像是凋零的玫瑰花那样将他们打成粉碎杀死。」



这不是英雄的行径，甚至不是人类的行径。



在阿拉斯加州发现的尸体是第十四人的原因，真要说的话就是这个……在费尔班克斯冰雪地带发现的冷冻尸体毫不突兀融入周围的风景，而且刚开始也猜测可能是意外身亡，所以相对来说比较晚回报。



反过来说，像是夏威夷州，以本土来说偏南方的佛罗里达州，或者是那个什么ER3系统总部所在的德克萨斯州，冰冻的尸体早就退冰，成为惨不忍睹的样貌。



也超越血腥杀人的范畴。



甚至可以视为怪异所干的好事……说不定我不只是因为会说日语，更是基于这个理由而被指名前来。FBI怪物课这个部门的设立，究竟是多么可能实现的计画就暂且不提……



现在这种状况，我应该把当成「翻译」带来这里的忍叫出来吗？不过在这个国家，和金发萝莉奴隶嬉戏是犯法的行为……这一点和日本不同。



「或许还有尸体没找到也不一定。如果尸体不是块状而是粉状，依照弃尸地点的状况，可能比费尔班克斯还要融入环境难以寻获。」



或许已经意外集满五十个州……或者是凶手的理想目标是五十州，但是查到的连续杀人犯藏身处，最多终究只有十四个州。



我在想，逍遥法外的连续杀人犯，应该要说成「多达十四人」，还是「顶多十四人」……不对，我现在应该想的只有这个事件的连续杀人犯一人。



连续杀人犯。高速杀人犯。



用跑的吗……



哎，如果有哪个英雄能以光速移动，这种犯行也不是不可能成真……不对，即使能以光速移动，也很难以光速冰冻吧……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事件的真相，俺大橙……更正，大致明白了。有时候距离比较远反而比较快抵达。哗哈哗哈……」（注13）



真心将她的嘴张得好大。



「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哗哈！」



她高声大笑。



我完全不知道她为什么被逗得这么哈哈大笑，就只是被她放声大笑的魄力震慑不已。



「所以，嫌犯删减到剩下多少人了？」



她这么问。



「不不不，现阶段实在没办法确定谁是嫌犯……」



嗯？



感觉她很干脆地催促我说下去……不过她刚才说了什么？



事件的真相，俺大橙……更正，大致明白了。



明白了？



明白这个莫名其妙事件的真相？



有时候距离比较远反而比较快抵达……很像是推理小说的这种反向论点是怎么回事？



「这样啊。没能锁定吗？不过这个嫌犯肯定不是能力高强，是自视甚高喔。你刚才说到『现阶段』，不过嫌犯跳过这种阶段了。」



「真……真心小妹，难道你说的『明白了』，意思是明白行凶手法了？」



「俺反倒想问，你为什么不知道行凶手法？」



……她说得像是讨人厌的名侦探。



我反射性地想要探出上半身。「不对，俺真正想问的是……」真心如同要制止我般这么说。「你有没有终结的意愿。」



「嗯？那还用说，我当然有意愿。怎么可以没有？别说意愿，我甚至满心只想这么做，也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以及倒数准备。这么残虐又无药可救的事件，当然只能分秒必争 ——高速终结吧？」



「重点应该不是『高速』，而是『高度』喔。不对不对，俺不是在说这个事件，是在问你有没有终结这个世界的意愿喔，小阿。」



人类最终之橙这么说。



就像是最后通牒。



「小阿，你知道世界究竟会在什么时候终结吗？是在看见极限，看见未来的时候。」



就说了，我不是「小阿」。



注13：日文「橙」与「大致」音同。



005



接下来是后续，应该说是结尾。



应该说是整体的结尾。



出社会之后依然持续接受研修或训练的我，依然没能摆脱学生时代的感觉，不过经验也随着岁数的增长逐渐累积，我自认比高中时代更明白世间多么复杂。我知道世间真的很复杂，知道世界复杂又奇怪。



我知道无论是什么样的案件，无论是什么样的事件，都是再怎么用尽话语都无法彻底述说的物语……解开谜题的过程更不可能只以一句话来说明。



解决篇比问题篇还要长的推理小说才适合称为名作。小扇曾经说过这个有点莫名其妙又隐藏奇妙坚持的理论，基于这个意义，这个世界或许可以说是一本设计精巧的事件簿。



不过，只有这次的杀人事件，我只能承认是例外中的例外。真心将不可能化为可能给我看了。



关于在美利坚合众国各地所发生，共十四名指定通缉犯成为被害人的血腥杀人事件，不是刑警也不是名侦探的「苦橙之种」是这么说的。



「是从太空洒落的。」



一句话。



并不是只以这句话道尽一切，而是听她这么说完造成的震撼，使我觉得除此之外的事情变得一点都不重要了。我原本胡乱猜想这次的犯罪规模和国土面积成正比，和以往截然不同，不过本次解决篇的规模甚至超越国界。



原来如此。



会终结也是当然的。



一旦认定这种解决篇是真相，在薄薄地表发生的小小犯罪连凑数都不够格。我现在差点不小心说出「这不是平面的杀人，是立体的杀人」这种做作的叙述，不过深入探讨就发现不只是立体，连时间都在控制之下。



高速杀人事件。



事到如今，我也能理解真心先前所说「有时候距离比较远反而比较快抵达」这句神秘话语的意思。



不是能力高强，是自视甚高。



她也这么说过，不过既然这样，必须在句子后面详细注明「行凶现场」也在很「高」的地方。



重点应该不是「高速」，而是「高度」。



应该是「高度」 ——也就是「高空」。



不只是四千公里的程度。



如果连续杀人犯是在十几二十倍的高度朝着合众国的国土「坠落」，即使是从相同位置朝着相同方向使劲扔下去，也会因为细微的角度差异而分散到四面八方各种不同的地点吧。如果为了更加分散而瞄准不同区域就更不用说了。



各位可以想像成军事卫星发射的雷射武器。光是微调发射口的角度，就可以狙击半个世界的任何地点，不必从定点移动。



不必移动。



不对，实际上一直在高速移动。配合地球引力以及自转速度持续移动，看起来就像是静止的卫星。



正因为距离很远。



说到「距离很远」我就想到，以前无所不知的班长在传授应考对策的时候曾经说过，一般认为坠落的时间愈长，坠落的速度也会愈快，不过实际上有空气阻力，所以速度达到一定的程度就不会增加。考题也因而会加上「但是不考虑空气阻力」这句说明。



换句话说，即使从平流层推落，也不会以光速摔到地面。即使如此，如同大多数的陨石会迎接这种命运，连续杀人犯的身体会因为坠落时的空气阻力而燃烧殆尽吧？



不对。



就说了，他们是「冰冻」状态。



而且不是使用我所猜测的商用冷冻库当成凶器。真要说的话，使用的凶器是「宇宙」。



规模过于巨大，已经看不见全貌。



不过，如果要我说谎假装看得见全貌，那么人类即使被扔到真空环境，其实身体意外地不会像是动漫剧情那样爆发，反倒会「冻结」。



被扔到太空的时间点，还没窒息而死就会先冻死。



只在一瞬间，瞬间冷冻。



所以也不会因为空气阻力摩擦生热而燃烧。



冰不会着火，低温与高温会相互抵销。至于掉到地表的冰块，当然会摔成粉碎吧。



无论坠落到多么柔软的地面都一样。



在现实层面以及物理层面，当然不知道是否会发生这种情形。



因为实际上即使找遍全世界的搜查机构甚至学术机构，都没有将人体抛弃到宇宙的正式纪录。



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有。



据说某种新机制的犯罪手法被「发明」之后，真的是转眼之间就会传播到全世界生根。不过如果这种诡计成为「常见手法」固定下来，说真的，世界将会终结。



就像是地动说或是进化论那样，分割成旧世界与新世界。



会看见极限，看见未来。



到时候会怀念起往昔使用针线与指纹认证的密室诡计，或是利用以电力这种古代能源驱动的车辆时刻表制作不在场证明的诡计……目睹犯罪界的典范转移，我无暇回避他人的目光，只能任凭自己受到震撼，但是真心的真意不在这里。



她以一句话解决了这个事件，却没说要以一句话终结这个世界。



如同瞄准躯体受创倒地的猎物头部，说出必杀的第二句话。



「换句话说，凶手是外星人。」



我不只是当场说不出话，还差点当场丧命。



阿良良木历差点成为史上第一个听完解谜之后，惊吓致死的听众而名留推理史……但是确实如此，或者说即使不确实也是如此。



查出搜查当局也查不出来的十四名连续杀人犯藏身处，暗中将他们抓住，同样在没人知道的状况下一起发射到宇宙，然后再度选定不会被目击的时段，在太空朝着锁定的地区，不知为何集中在美利坚合众国，却像是跨州般适度分散，将所有人扔下去。



与其思考拥有这种庞大知识、运气与组织能力的凶手以这种手法行凶的动机，不如干脆视为外星人割杀地球生物的一种手法会比较轻松。



既然是外星人，就让谜团永远是谜团吧。



因为这是一种浪漫，简直是实验 ——正如其名的人体实验。



使用的不是「你就是犯人」这句台词，而是「我们是外星人」这句台词。



明明是来侵略地球，为何只集中特定的国家与地区进攻？查明外星人的这种想法不会让任何人得到好处，也没有任何人会信服。这里就是这样的文化，就是这样的异文化。



只能就这么全盘接受。



以对方的角度来看，这边才是异文化，是异世界吧。



我体会到单手拿着手机的普通人转生到异世界的感觉了。



太瞧不起法律、历史与人类 ——这句台词，意外变得像是宇宙战争开战时的宣战布告，既然这样，我就全面收回那句话吧。



这种放弃思考的心态，远远胜过青少年时代深植在我骨子里，把一切都推托给怪异的单纯心态……但我如果现在不放弃，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放弃？



虽然再三忍耐至今，但是既然被迫面对这种毛骨悚然的真相，我这个没有资格也没有证照的叙事者，不得不悄悄闭上嘴巴……有趣又不成体统的异文化交流就此落幕。



就此落幕了。



效法忘却侦探的迅速判断，和外星人战斗的工作交给承包人，以玩弄生命的魔法少女当成负面教材，即使不是美少年侦探团那样的少年，也要将茧居灯笼裤少女般的好奇心封印，如同司掌血的魔法少女那样成为大人，运用从监察所总监督那里学来的双重否定，大约和杀人鬼一贼的一半程度那样为家人着想，像是军师那么光明正大，不被三胞胎女仆迷惑，依照双胞胎杀手的意思骤变，学习大学生姊妹淘的做法不立于危墙之下，为了比夸称战损比高到异常的英雄还要长命，比照亮丽赌徒败北时的态度，洒脱接受这个终结。



即使如此，在最后一行，也请容我只说一句话吧。



在最后一行只说一句话。



我们的「物语」顽强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