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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1 / 2)



1



相传,世间有三名酷似自己的人。姑且不论传言真伪。在尚未结识那名男子之前,鹿谷门实确未遇到过与自己如此相似的人。



虽然不能算是“一模一样”,但容貌的确十分相近,肌肤亦为同等深浅的小麦色,甚至那时的发型也大致相同。鹿谷的个头略高,但两人同为纤弱身材。一问才知道,他们连出生年份都相同。



“鹿谷先生也是一九四九年生人吧。几月的生日?”



“五月份。”



“差了四个月啊。我是上个月的生日——九月三日。”



鹿谷瞬间想到,那是弗雷德里克·丹奈的忌日。不过,他选择了保持沉默。对方是自己的同行,但却是不同领域。就算此时与他谈起埃勒里·奎因,也不知道对方是否能够做出令自己满意的反应。



“我大致拜读过鹿谷先生的大作。其实,我并不算是所谓的本格推理小说的优秀读者。但是,谁让鹿谷先生笔下写过不少具有恐怖小说色彩、极其惊险刺激之作呢。”



“过奖了。”



“说起来,在您的大作之中,最令我产生浓厚兴趣的就要算那本《迷宫馆事件》了。”



《迷宫馆事件》是以鹿谷门实为笔名初次付梓的小说,即作为推理作家出版的处女作。一九八八年九月发行,距今已过四年。



“以前,我很喜欢宫垣叶太郎先生的作品。所以,‘迷宫馆’才令我感到震惊。”



“哎呀,那可是相当与众不同的小说呢。”



“将宫垣府上发生的真实事件,以‘推理小说的形式再现’了。对吧?”



“嗯,是的。”



“基本上我不善于解谜,这也是这部作品令我备受打击之处。但是,在后记中挑战读者的‘猜作者’环节却令我恍然大悟。”



“哦,是吗?”



“诡计也好逻辑也罢,我全不在行。但是,我绝不讨厌这种小儿科的‘消遣’。”



“呵呵……”



以上便是鹿谷门实与那名男子——日向京助初次见面时的对话。



时值一九九二年秋。出版《迷宫馆事件》一书的大型出版社稀谭社主办的某宴会会场,责任编辑江南孝明将此人介绍给鹿谷。



“刚开始我也吓了一跳呢。”



这是江南的诡辩。



“一瞬间,我差点儿以为鹿谷先生你又换了个笔名再出道了呢。”



“所以,我才会把丑话说在前面啊。”



“也对啊——可是,插在书里的传单上登出作者的照片还真是像你呢。”



“我可没见过。”



“不过读起内容来就知道,写作风格截然不同,所以才立刻化解了疑团。”



日向京助的处女作品集《汝,莫唤兽之名》于今年年初付梓。尽管该书由小型出版社悄无声息地出版,但依旧作为“怪奇幻想小说的可喜成果”,成为收藏家间的热门话题。江南也在看过此书一遍后产生了兴趣,便火速赶往作家居住的埼玉县朝霞与其会面。



“在小南提起你之前,我就时常拜读日向先生的大作了。”



自从因缘巧合结识江南那时起,对于这位比自己小上一轮还多的年轻友人,鹿谷从未称之以“江南”,直到现在依旧唤他作“小南”。



“那本书的腰封不是写有‘日本的洛夫克拉夫特’这样的推介性文字嘛。在书店看到的时候,忍不住买了下来。”



“真是不好意思。那可是不知能否畅销的略带不安之作呢。”



“没想到你这么贪心呀。”



“是吗?”



“今后你也会继续写那种具有怪异风格的小说吗?”



“这个嘛,要是仅从靠爬格子吃饭来考虑的话,也许写写受众面更广的推理小说也不错吧。”



“也有形形色色的推理小说嘛。像我写的那些作品,也不是每部都畅销的。”



“哎?是吗?‘迷宫馆’不是很畅销吗?”



“销量并没有很大啦。不过,自那本书出版之后,直到现在约稿的人还络绎不绝呢。这倒是值得庆幸的事。”



“这也是我想要向您请教的事情。一旦累积了若干年的职业生涯,会不会很抵触别人对于处女作的褒奖呢?”



“大概因人而异吧。就我而言,《迷宫馆事件》依旧是部相当特殊的作品……”



“因为那是以您的亲身经历作为题材的作品吗?”



“理由嘛,我已经写到后记之中了。”鹿谷轻轻耸耸肩膀,回答道,“除此之外嘛,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五年半之前,即一九八七年四月,在现实中发生了那起“迷宫馆杀人事件”。如今,鹿谷已经不想多说一句关于那起事件,或是“再现”此事的小说。



“是吗……”



日向模仿鹿谷的动作般耸了耸肩。



“不管怎样,今后还请多多指教。以后有机会再见面的话……”



2



第二年,即一九九三年三月末,那位日向京助突然打电话联系鹿谷门实。他说有件特别的事情想与鹿谷商量,希望能与他见上一面。



“本应我登门拜访,但无论如何也无法动身前往……”



也许是心理作用吧,日向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好胜了。



“对于与我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前辈作家的您而言,这实在是个厚颜无耻的请求。但是,请您屈尊前往寒舍一趟。如果可能的话,最好明天就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呢——鹿谷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有急事的话,在电话里说就好嘛。”



“虽然急着催促您跑一趟,但这件事实在不方便在电话里说。”



鹿谷自日向说话的口吻里察觉出他那被逼无奈的样子来。



于是——



翌日,鹿谷前往朝霞与日向会面。下午三点多,鹿谷凭借传真过来的手绘地图,抵达了距离东武东上线车站二十分钟车程的日向居所。



那是一幢小而整洁的木质二层建筑,看得出那建筑已有几十年的房龄。名牌上并未写有“日向京助”这个笔名,因此,在详细确认町名与门牌后,鹿谷按响了门铃。



“远道而来,实在抱歉。”



在这个时间,迎出玄关的日向依旧是睡衣外罩对襟毛衣的打扮。乱蓬蓬的头发,长期未剃的胡须,这与去年在宴会会场上见到的日向截然不同。如此一来,容貌本来基本相似的二人实难令他人有“相似”之感。



“您远道而来,家里却乱糟糟的,真是过意不去。”



“要去附近的咖啡店坐坐吗?”



“不了。去外面聊天有点……”



日向用左手手掌拢住左耳,有气无力地摇摇头。也许是心理作用吧,鹿谷觉得与上次见面时相比,日向的气色看起来也不太好。



“日向先生,你的身体不舒服吗?”



“看得出来吗?”



“嗯,是啊。不由得有这种感觉。”



“总之,请您先进屋吧。毕竟我这个中年男人一个人过日子,也没什么好款待您的。”



而鹿谷借发行处女作之机前往东京之后,始终也是“中年男人一个人过日子”的状态。他边回想着自己那被恣意乱丢的东西弄得乱七八糟的房间,边应邀脱鞋进屋。



鹿谷被让到一层的起居室。这里收拾得很干净,远远超出鹿谷的意料,令他感到十分震惊。在这并不宽阔的房间之中,年头久远的沙发与桌子占据了大半空间。



日向缓缓走向其中一个沙发,坐下后边向来客让着座,边再度用手掌挡住左耳说道:



“几天前,这边的耳朵就有些不对劲儿了。去医院检查后,诊断为突发性重听。”



“突然性重听?听声音很困难吗?”



“右耳正常,左耳听起来就困难了。而且多少有些眩晕。所以,出门的话多有不便。”



“原来如此。听力不方便啊……”



电话里难以说明,也是出于这样的理由吧。



“我已经决定明天住院了。尽量保持安静,并且持续用药。否则,最糟糕的情况,很有可能失聪。”



“那还真是要命啊。”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