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简介：



托雷‧哈特涅特



过曾是传奇性的杀手，现在则是以奖金维生的奖金猎人，通称黑猫



史恩‧波尔菲德



托雷的伙伴，原本是国际调查局的探员，右眼的眼罩为其註册商标



琳斯雷特‧沃克



小偷仲介人，高额的报酬能让她偷出任何东西



伊芙



少女外型的究极生物武器，和史恩相遇之后，内心的自我开始觉醒



基尔‧曼树特



弟弟被秘密组织克罗诺斯处决，準备找罪魁祸首托雷报仇



托鲁涅欧‧鲁斯曼



走私军火组织的头头，藉生物兵器的研究创造出伊芙



库利特‧迪斯肯斯



为了击败克罗诺斯，他準备把托雷招揽进自己的组织



漆黑的装饰枪‧哈迪斯。



刻印在枪身上的不祥象徵「XIII」。一个想法藉由抚过刻印的指尖静静地流入心底。



「黑猫」这个奇异的称号。



以尸骸堆叠而成的无数传说、神话。



他并不留恋，也并不以此为傲。



野猫、吗？他在心中低语。



「野猫……」



他出声再说一次。



「也不错。」



他把抢插进捲在右大腿上的枪套。



家猫因为学到何谓自由而成为野猫。



杀手因为憎恨束缚而成为奖金猎人。



托雷‧哈特涅特迈出步伐。



他的身上，已经没有那件黑色的大衣。



第1章被称作黑猫的男人



1



轮廓鲜明的云朵在晴朗的天空中缓缓流动。柔照的阳光和不带湿气的微风引人入睡，托雷‧哈特涅特伸了一个懒腰。



在这个行政区的警局前，托雷靠在敞篷跑车的门上，等待伙伴史恩‧波尔菲德。



「史恩那傢伙动作真慢……呼哇——」



就在他伸了第二个懒腰的时候，他的伙伴史恩终於从警局门口走了出来。白色的软呢帽和同色的西装，配上青色的衬衫和恰到好处的深红领带，史恩的穿著一如往常地雅緻。然而他那没有被眼带遮盖住的左眼，却是不悦地瞇了起来。



「史恩宝贝，你动作太慢了啦——」



「没有人这样叫我的，绝对没有。」



「歹势歹势……那，这天的猎物到底值多少钱啊？」



「含经费一共是八十万。跟我们想的一样，是个小咖。」



史恩嘖了声回答。



昨天托雷和史恩交给管区的猎物就是炸弹客沙冬‧柯尔尼。虽说是炸弹客，其实柯尔尼也只有爆过公园裡的垃圾桶，或是民宅裡的狗屋这种小东西而已。从他犯罪的规模来看，八十万赏金算是恰当的金额。



「八十万，挺不错的嘛！」



托雷满足地一笑。



「有那麼多钱的话，我们就可以去吃一顿暌违已久的大餐啦！」



「等等，有一半要拿来当作最近的生活费、车子的贷款、还有基地的维护费用、然后是武器弹药等东西的补充……」



「啊——够了够了。史恩，我们把钱全都用掉吧！不是有前人说过，钱乃身外之物吗？」



自由自在、随心所欲、不受任何人的束缚，这是奖金猎人这一行的特权。



「走吧，我们去吃饭，去吃饭。」



托雷动作轻盈地滑进副驾驶座。



「……真是够了。就是因为有你这种人，金钱才会变成身外之物。」



史恩冷冷地说完后，绕到驾驶座上。



敞篷跑车朝闹区奔驰而去。



托雷和史恩是搭档活动的奖金猎人。所谓的奖金猎人，就是把犯罪者交给警察，然后再领取奖金。说穿了，就是以奖金维生的人。



要踏进奖金猎人这一行，需要有I‧B‧I(国际调查局)所发行的执照。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自身的实力。



要保守地一个个抓住悬赏奖金少的小咖。



或者是大胆地一举捕获危险性高，但悬赏奖金也相对丰厚的凶神恶煞。



每个奖金猎人的风格虽然各有不同，但想要以全职奖金猎人的身分过活，就必须具备相对应的实力。



托雷和史恩搭档的资歷已经两年了。



就算被贷款压得喘不过气来，这两个人还是继续走在奖金猎人这条路上。



「没用啦——这个城市太平静了。」



史恩一边翻著手上的资料，一边嘆了一大口气。



现在正好是午餐时间，闹区的义大利麵店人声鼎沸，餐桌和柜檯几乎都没有空位。



「你在看什麼啊？史恩。」



托雷吞下满嘴义大利麵向史恩问道。



「这个城市的悬赏对象列表，刚刚从管区的柜檯小姐那裡拿来的。实在是很糟糕……」



连续闯空门的小偷、小气巴拉的诈欺师、城裡的滋事分子，史恩停下数到一半的手指头，出声抱怨。



「这些傢王都是一百万以下的小嘍囉，这样根本就没有狩猎的乐趣了嘛。」



史恩啪地一声把列表丢到桌上，点起一根烟。



「那我们就去更大型的城市吧！反正都要干一票，那我们就去找危险程度和报报都是S级的猎物……不然我的身手也会跟著退步。」



托雷提议。



「是啊。」



史恩也点了点头。



「薄利多销不适合我们的个性，还是赶快离开这个城市吧！」



「在那之前，我可以再点一盘吗？」



托雷拿起空盘给史恩看。



「你打算吃掉多少钱的义大利麵啊？」



史恩一脸不可思议地说。就在那一瞬间……



汽车紧急煞车的声音从店外传来。车门开关的声音和许多人下车的脚步声也随即传来。



「什麼事啊？」



托雷停下拿著叉子的手，看向门口。



此时，门板突然被踢开。



几个男人出现在门口。带头的墨镜男手上拿著自动手枪，跟在他身后的男人们也配备有手枪和衝锋枪等武器。



「唉呀……」



就在托雷小声的低语之后……



男人们一同开火。



突如其来的攻击让店裡不知所措的客人们接连倒下，餐桌和柜檯被打爆，酒柜上的酒也接连破裂，在枪声的间隔中响起的哀嚎声、瀰漫的硝烟，使得拥挤的店内瞬间化作枪弹的地狱。



托雷和史恩老早就躲到不会被攻击波及到的餐桌后面。



「这哪叫平静啊，史恩？」



「呿，平静这种东西是会被突然搅乱的。比起这个，你也不要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吃义大利麵。」



不久后，枪声停下。弹匣四散飞舞，最后的一个弹匣掉到地上，发出金属撞击声。店内四处传出呻吟声。



「哟喔，哈里。」



攻击者中带头的墨镜男子开口。



「你看起来挺有精神的嘛，嗯？」



被称作哈里的是个待在店内深处的老男人。双脚发软的他跌坐在地板上，上身紧贴著墙壁，瞪大了双眼。



「我可是找了好多地方呢！居然敢这麼劳烦我……」



攻击者的集团缓缓向前，拉近和哈里之间的距离。托雷和史恩就待在能将哈里和攻击者双方都保持在视野内的地上。



「哈里先生啊。」



墨镜男的声音裡带著笑。



「你以为隐身到这种乡下地方，就能完全躲过组织吗？」



「墨、墨利斯先生，等等……」



哈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注视著哈里那张戴著黑框眼镜的脸，有个东西刺激了托雷的记忆。



「那个大叔……」



「怎麼了，托雷？」



两个人在餐桌后低声交谈。



「我看过那个大叔耶！他的脸之前有出现在悬赏对象的列表上。」



托雷盯著哈里说道。没错，警察提供的悬赏金额是……



「我记得是两百万元……」



「真的吗？」



史恩压低的声音微微拉高。



「可是你有没有看错啊？那个大叔看起来完全不像凶恶的罪犯啊！」



「史恩，你知道我记忆力如何的。只要是放进脑袋裡的情报，我都不会忘记的。」



「是啊……不过无关紧要的事却是三秒鐘就忘光光，真是个好用的脑袋啊。」



被称作墨利斯的墨镜男以游刃有餘的声音说道：



「来吧，哈里先生。虽然你已经陷入绝镜了，不过你放心，还有个机会。」



墨利斯慢慢地把枪口指向哈里的额头后，继续说下去。



「老大对你的能力评价很高。怎样，要不要回到组织？现在还不算太迟……」



哈里紧紧咬住牙根，回看墨利斯。



史恩在后方低语：



「喂，我不管状况怎样，可是这个对话是怎麼一回事啊？」



「我不知道。不过，我们只要拿下猎物就好了……对吧？」



就在托雷回了这句话后……



哈里拉高了分贝说道：



「我、我不要，我不要回到组织裡！」



「你说什麼？」



「我决定了！我……我……」



但他的话却卡在喉咙裡，没有办法继续说下去。



墨利斯啐了一声。



「真是个顽固的傢伙啊！你只要乖乖地说声『好』就好了嘛……是吗，你这麼想死吗？」



喀嚓，墨利斯扳开手枪的击鎚。



看到这一幕的史恩以紧张的声音低语。



「喂、喂，托雷，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



两百万的猎物就……史恩的话还来不及说完，托雷就已经跳到原本藏身的餐桌上。



「你给我等一下！」



托雷的大嗓门让店内的空气瞬间冻结。不只是攻击者，就连哈里都用惊吓的表情望向托雷。



墨利斯愣愣地问道：



「你……是谁？」



托雷大大地吸了一口气之后，站在桌上高声宣言：



「我不知道你们有什麼过节，可是那个戴眼镜的大叔是我们的猎物！我不准你们擅自杀了他！」



托雷的音量让攻击者们狠狠吃了一惊。



随后，其中一个手下对墨利斯说：



「大哥，他只是个愚蠢的菜鸟，让我们杀了他吧！」



「是啊。」



墨利斯把枪口指向托雷。



「小鬼，我不知道你是哪来的笨蛋。不过你可别乱动，我现在就要把你打成蜂窝。」



「白痴，我是一定会动的啊……！」



托雷不怀好意地一笑。他从口袋裡掏出三颗球，然后像个魔术师一样，把球夹在指缝间。



「咻——」



他把球朝脚边的地板丢去。



那是伙伴史恩做的烟雾弹。



因衝击而破裂的三颗球迅速冒出烟雾，视线被烟雾笼罩的攻击者接连发出怒吼声。



「这是什麼啊？」



「咦，是烟雾？」



托雷迅速地从餐桌上跳下来，衝到哈里身边。他轻鬆地扛起剧烈咳嗽的哈里后，和史恩一起衝出店外。



这样两百万就到手了。



穿过石板路后，三个人衝进他们看见的第一间旅馆。



2



在离闹区稍远的旅馆一室中。



「你不要误会了。」



跨坐在椅子上的托雷对哈里说道。



「虽然我们救了你，但我们不是什麼正义使者……我们是奖金猎人。」



「奖、奖金猎人？」



坐在床上的哈里发出嘶哑的声音。



在桌上翻著悬赏对象列表的史恩出声。



「喔，我找到了。哈里‧阿弗列克。」



听到自己的名字，哈里的肩膀震了一下。



史恩唸出悬赏对象列表上的资料：



「他在半个月前失踪，是黑日党『里布家族』的干部，悬赏奖金两百万元。没错，就是这个大叔。」



托雷接著史恩后面说下去。



「也就是说，我们之所以会出手帮你，是因为带个尸体去给警察也领不到钱。所以接下来，我们会把你交给警察。如果你要感谢我们的救命之恩，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托雷的话让哈里大大吐了一口气。他低下头，过了一会儿后，才以满溢著安心感的平稳表情抬起头。



「要去警局也好。比起要一辈子躲著组织的追杀，这样的结局还比较好一些。所以，我还是想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哈里低下头。



「呀、呃……」



托雷抓了抓头。真是个无害的大叔啊……



哈里继续说下去：



「……虽然刚刚那个戴帽子的人说我是干部，但其实我根本没有那麼高的地位。我不是里布家族的正式成员，只是个受僱去管理金钱出入的会计而已。」



「原来如此。」点了根烟的史恩低声说道。



「对组织内情瞭若指掌的会计逃了，难怪那群人会那麼急。」



「但是，你为什麼要从那个组织裡逃出来？」



听到托雷这麼问，哈里扬起一个淡淡的笑。他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心裡有块角落一直在等著这个问题出现。



「……我对这个为组织耗费人生的自己感到厌烦了。我对每天都要躲著查缉、去查那些骯脏帐的自己感到厌烦了……」



哈里甩了甩头，继续自白。



「奖金猎人大哥，我啊，一直想割捨过去。我想要捨弃走在暗处的过去，开拓一个崭新的人生，所以我才离开里布家族……」



「你想得太美了。」



从托雷口中发出冷淡的声音。



吓了一跳的哈里回头看著托雷的脸。



「过去是你割捨不了的东西。只要过去一直是过去，你就割捨不了它。」



托雷的胸口起了一阵小小的涟漪。



过去不会那麼容易就逝去。



过去……以一隻家猫的身分所度过的时间。



成为野猫后，他也要继续背负这段过去。



沉默了一会儿后，哈里蜷起背，开口说话：



「……是啊，你说的没错。过去是没办法捨弃的东西，我今天的确感受到了。不过我希望至少能把一切做个了结……」



「了结？」



托雷瞇起眼睛。



哈里微微点了点头。



「我知道这是无理取闹……可是，我有件事要拜託你们。」



距离这个城市东方数十公里的地方，有个叫做罗贾那的乡下城市。哈里的愿望就是去见他当初拋弃在那裡的妻女。



七年前，被雇为里布家族会计的哈里断绝了和家人之间的来往。虽说组织的会计事务都是他在负责，但哈里并不是正式的成员。组织裡的人很有可能会把哈里的家中当作人质，逼哈里留在组织裡。



「所以这七年来，我不只没看过他们，就连一通电话都没有打过。现在才说什麼想见她们，听起来的确是很自私没错，可是我希望至少能跟她们说一声对不起。向我妻子，还有女儿，为我堕落到黑社会的愚蠢道歉……」



拜託你们，哈里把手放到双膝上。



「让我和妻子还有女儿见一面。」



「大叔，抱歉。」



叼著烟的史恩说道。



「刚刚托雷也说过了，我们不是正义使者。我们没时间去一一理会到手猎物的希望……」



「好啊！」



托雷打断了史恩的声音。



「罗贾那，我们就去看看吧。」



「喂、喂，托雷！」



史恩顿觉一阵狼狈。



他一把抓起托雷的胸口，劈头就骂：



「你是怎样啊？为什麼我们非得接这种烫手山芋不可？把这个大叔交给警察然后领钱，这样事情不就结束了吗？」



「唉，我说史恩啊，有什麼关係呢？就这样把他交给警察的话，实在让人有种无趣的感觉，而且奖金猎人这种工作不就是行万里路，赚万把钱吗？」



「你……」



史恩越说越激动。



此时，哈里开口插话：



「等一下，我的话还没说完。」



「什麼事啊，大叔？」



托雷转向哈里。



哈里以颤抖的声音说道：



「……雷斯‧多诺班，你有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啊啊，我听过。」



回答的人是史恩。



「是那个隶属於里布家族，恶名昭彰的枪手对吧？」



「没错。」



哈里点头。



「……说穿了，刚刚出现在店裡的墨利斯一行人只是下面的小嘍囉，没有抓到我的他们应该会被多诺班处刑吧。真正恐怖的其实是多诺班啊！」



哈里抱住头。



「多诺班一定会在我们去罗贾那的路上攻击我们。我……我自私的要求一定会让你们遭遇到危险……」



「我说，大叔啊。」



托雷把手放在哈里的肩上说道。



「不管是谁要来攻击我们都没差。遭遇到危险？很好啊，那就是我们的生意啊！」



看到托雷露齿一笑，哈里的表情才终於和缓下来。



3



史恩把车子从停车场开出来，现在正在前往旅馆的道路上。



他手上握著方向盘，心裡想的却全是托雷的事。



——就这样把他交给警察的话，实在让人有种无趣的感觉。



——奖金猎人这种工作不就是行万里路，赚万把钱吗？



昨天，托雷像是在开玩笑地这麼说著。不过，史恩的心情却很复杂。



面对哈里，托雷很明显地把他和两年前的自己重叠在一起——为了黑社会耗费大半辈子心血的男人。一个是会计师，一个是杀手。或许两人心中的幽暗无法比较，但史恩也能明白托雷无法对哈里的心愿无视的心情。



「可是，托雷……」



史恩紧紧咬住臼齿。



学到自由的猫，同时也学到了温柔，但温柔却有可能给自己的生命带来危险。过去史恩还是I‧B‧I探员时，就非常清楚这麼做的危险性。



「……真是个久人照顾的伙伴。」



史恩用力踩下油门。



就在他从大马路右转过来的时候……



微弱的枪声传到史恩的耳裡。



旅馆的方向。



害怕雷斯‧多诺班的哈里。



不会吧……



史恩啐了一声，急忙赶回旅馆。



看到聚集在旅馆前的人群，史恩当场僵住。



几个旅馆的人和大群看热闹的群眾，围绕在朝旅馆玄关而上的石阶前。哈里横躺的身影就出现在人群的脚步缝隙间。



史恩把车停在路边，跑到哈里身旁。



「闪开！」



史恩用肩膀撞开看热闹的群眾，抱起哈里的上身。



哈里的胸前染满一片鲜血，而且渲染的面积仍迅速扩散中。不过，哈里还有呼吸。



「大叔，你振作啊！」



「多……」



在嘶哑的声音之后，哈里剧烈地咳嗽，嘴裡吐出了鲜血。



从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铃声。



他能撑到那时候就好了……



「没事的，大叔。我现在就送你到医院去。」



「多、多诺班……突然，攻击……」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不要再说话了。」



「……托、托雷他……」



「托雷……？」



史恩搜寻托雷的身影，但四处都没看见他的人影。



哈里以断断续续的声音说道：



「他去……追……多诺班了。」



「……！」



说到这裡，哈里瞇起的双眼完全闔上。



史恩缓缓放下哈里失去意识的身体。



「大叔，你不需要担心托雷。」



他对闭上双眼的哈里说道。



「多诺班惹火了『黑猫』，他不会有什麼好下场的……」



救护车的铃声越来越响亮。



史恩叼起一根烟，等待不久后即将响起的枪声。



4



从巷子到巷子，从这栋建筑物到那栋建筑物，多诺班灵敏地四处逃窜，但托雷的眼睛一直黏著多诺班，双脚也一直跟著他不放。



在砖造的工厂屋顶，托雷撑下了逃脱的多诺班。



顶著头髮全往后梳的髮型，身穿长大衣的多诺班缓缓转过身。他用中指推了推无框眼镜，以沉著的声音说道：



「你倒是追得挺紧的嘛。」



「不好意思，偏偏我就是很会追人。」



「我不懂。」



多诺班的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我杀了背叛者，事情就这麼简单，这和你一点关係也没有。」



「当然有关係。我是奖金猎人，大叔可是价值两百万的猎物。」



「原来如此，你是奖金猎人啊……」



多诺班说完后，点了点头。



「那真是对不起了……所以，你是特地来报仇的吗？」



「并不是喔。」



托雷拧起嘴角。



「我有个务必要送给你的东西。」



「送给我的东西？」



托雷慢慢地从右大腿上的枪套中抽出枪。



装饰枪哈迪斯。



「把不祥……收下吧！」



托雷的手上握著一把大型左轮手枪。多诺班的表情划过一抹紧张。



「那把枪是……」



「如果你也是个杀手的话，就应该有听说过吧？拥有象徵『不祥』的『XIII』刻印，手持『黑色装饰枪』的……」



「啊啊。」



多诺班点了点头。眼镜的镜片反射阳光，染上一片白。



「……我当然知道。过去曾葬送多数政要，以『不祥』象徵称霸黑社会的传奇性杀手……黑猫爱用的那把枪，对吧？」



「说得好。」



托雷说道。多诺班哼地短笑一声。



「不过，我知道你手上那把枪是复製品。」



「复製品？」



「看来你似乎不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吧！听好囉，真正的黑猫已经死了。背叛组织的他被处死了，就在两年前。」



保持沉默的托雷露出微笑。



脸上仍然带著无惧笑容的多诺班把双手从大衣口袋裡抽出。他的左右手上各握有一把自动手枪。



「接下来……废话到此为止，假货该消失了。」



话语方落的下个瞬间，多诺班已经开始动作了。



枪声响起。枪口的闪光，两把自动手枪同时连射，成群的子弹飞向托雷。



不过，托雷都看到了。



所有子弹的行进轨道都在托雷动态视力的掌握下。



站在原地的托雷一动也不动，就把所有的子弹都挡下了。



「已经结束了吗？」



托雷手上那把装饰枪的枪身冒出淡淡的白烟。



「……你、你做了什麼？为什麼……？」



多诺班的脸色苍白。



超越理解能力的状况让多诺班全身颤抖不已。



是托雷的枪。



保护托雷的身体免受子弹袭击。



枪身下方高高隆起的装饰枪。托雷以枪身为盾，打下了多诺班射出的每颗子弹。只有托雷能看穿这些速度接近音速的子弹轨道。



「这是以奥理哈康特製的枪，普通的子弹是无法伤了它的。它攻守合一，是我另外一个伙伴。」



终於理解整个状况的多诺班下顎发颤，向后退了一步。



「接下来……」



托雷张大双眼。



「这次换我了吧？」



话才说完，托雷就扣下哈迪斯的扳机。



闪光迸射的那一瞬间，子弹从哈迪斯的枪口射出。两发，子弹没有任何偏差地被直直吸进多诺班的自动手枪枪口。多诺班的两把手枪不只枪身爆裂，还从多诺班的手上弹飞出去。耳边听著多诺班的惨叫，托雷蹬离地面，一跃而起。



待哈迪斯的枪口贴在多诺班的眉间时，托雷就这麼把体重压在多诺班身上，两个人一同著地。托雷正好就跨坐在多诺班的身上。



夹在枪口和地面中间的多诺班陷入了狂乱的状态。



「黑、黑……黑猫应该早就死了，两年前就……」



多诺班的声音拉高。



托雷冷冽的声音在此时插入。



「啊，他是死了。黑猫死了一次……然后变成了野猫。成了扫荡世间恶人的奖金猎人。」



「救……救我……」



多诺班的视线失去焦点，口水自嘴角流出。任谁都能一眼看出，多诺班已经跟废人没有两样。



「你就先去那个世界吧……」



托雷下扳机。



哈迪斯的枪声。



多诺班的脖子失去力气，他的头无力地垂向一边。



贯穿工厂屋顶的弹孔。



子弹以些微的差距偏开多诺班的头。



「……还用不著我动手。」



托雷把哈迪斯收回枪套裡。



5



车子在没有铺设柏油的道路上摇摇晃晃。敞篷跑车正行驶在罗贾那的乡间小路上，对面几乎没有来车。挟带著草香和土香的风吹动史恩的瀏海。



托雷坐在副驾驶座上，嘴裡塞满了刚刚在纪念品店买来的馒头。史恩对著他的侧脸问道：



「这样真的好吗？」



「喔。」



看著前方的托雷点了点头。



「……唔，你说好就好。」



史恩嘆了小小的一口气。



他们很快就找到哈里在罗贾那的家。不过他们只按了门铃，就从门前消失，没有见到哈里的家人。



『巴库斯市民医院外科病房302号室哈里‧阿弗列克』



他们把写了讯息的纸条夹在门缝裡，哈里应该再过不久就能和家人重逢了。



「这样好吗？你不去看看他们一家人重逢的样子吗？」



在前往罗贾那的路上，史恩这麼问道。



「我没那个脸见他。我没能在哈里被攻击的时候保护他，这样就算给我两百万，我也没那个心情收。」



这是托雷的回答。



他们特地绕路来罗贾那，结果居然还要放两百万的奖金溜走。



做了白工的两人朝下一个目的地前进。



「你要不要吃？」



托雷递出一个馒头。



「罗贾那名產——『葱花馒头』。」



史恩用右手接下，把馒头放进嘴裡。



「唔，还满好吃的嘛！」



「我就说吧？这一盒可要五千元呢！」



「喂，这也太贵了吧？」



听到史恩的抱怨，托雷笑了一笑。



「唉哟，没差啦！只要再抓到一隻大咖就好了。」



史恩只能苦笑回了一句「是啊」。



映照在挡风玻璃上的这条长路，消失在遥远的朦朧街景中。清澈的蓝空让双眼得以放鬆。



助随心所欲的猫一臂之力，结果到头来却是做了一场白工。



不过，感觉还不错。



第2章黑猫与女贼



1



坐在平价连锁餐厅的窗边座位，恰到好处的气温让托雷差点去见周公，可惜史恩尖锐的声音就在此时响起：



「托雷，不准睡。」



坐在对面的史恩以锐利的眼神瞪著托雷。



「唔哇……抱歉抱歉。」



「真是的。」



史恩嘆了一口气。



「你在那边发愣，要是让那傢伙给逃了的话，我看你怎麼办。」



史恩的视线飘向出口附近的一张餐桌。



在他视线前端的那张桌子前，有个男人正默默地吃著饭。男人是托雷和史恩的下一个目标——传说中的霸王餐嫌犯，帕多‧里德。虽然他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中年男子，不过这个男人投注在骗吃骗喝上的热情可不寻常。他更换名字、改变容貌，至今已经成功地在超过两千家餐厅裡吃到霸王餐。



只可惜他的罪行就只有吃霸王餐这一条，所以悬赏奖金自然也不会高到哪裡去，警局所开出的金额只有十五万元。放弃了两百万的猎物，跑来抓这种十五万的小咖，史恩对此感到非常不满。



「我们不只拿不到多少钱，而且若不以现行犯名义逮捕他的话，就没有任何意义……托雷，你要不要放弃这种小咖，去找别的猎物啊？」



「唉呀。」



托雷满足地一笑。



「奖金猎人的工作不只是拿枪到处扫射。那傢伙对他逃跑的脚程拥有绝对的自信，而且还以从来没被抓到过这一事自豪不是吗？好好挫一挫这傢伙的锐气，不是也很有趣吗？」



「……你这个兴趣诡异的傢伙。」



史恩啐了一声，叼起一根烟。



托雷露齿一笑，看著帕多‧里德的双眼亮起光芒。



帕多的桌上放满了被扫空的盘子。他能把那麼多料理扫得一乾二净，就表示不只他的双脚强健，就连他的胃也很强壮吧！



一个表情紧张的店员走到帕德桌边。店员把夹著帐单的小夹板拿在手上，怯怯地对帕多开口说道：



「那个，客人，您先前所点的菜总计已经超过十万元了……」



「所以？」



不断咀嚼的帕多回了短短两个字。



有点狼狈的店员又开口：



「呃，请问，您要用现金付帐，还是要刷卡呢……？」



帕多没有回答，只是刻意地用餐巾慢慢擦了擦嘴，然后他拉开椅子缓缓站起身，转头盯著店员，低声说了句：



「我……没有钱。」



「嗄？那个……」



随后，帕多把桌子朝店员的方向一翻，玻璃和盘子碎裂旳声音响遍店内。这时候，帕多已朝店门口衝了过去。



「唔，有人吃霸王餐！」



帕多不顾店员的惨叫，逕自衝出餐厅的自动门。这一瞬间对托雷而言正是起跑的讯号。



「来吧，走囉！」



托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轻巧地绕过追赶的店员，向前衝了出去。



「喂，托、托雷，钱呢？」



史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史恩，帮我付钱！」



托雷一边大喊，一边穿过自动门。出了餐厅后，他看到帕多正在五十公尺前方回头张望。看到追上来不是店员，而是陌生的年轻人后，帕多表情攸地僵住。



那傢伙是谁啊？他的脸上写著这句话。



托雷一边跑，一边对帕多的背影大叫：



「帕多‧里德！想要跑赢我，你再等个几百万年吧！」



此时气喘吁吁的史恩追上。



「喂，托雷！」



「喔喔，史恩！」



追逐著帕多的两人一边对话。



「你喔喔个屁啊！」



「你好像跑得很辛苦呢！把烟戒了吧？」



「去死吧！比起要不要戒烟，我根本没钱，所以也吃了一顿霸王餐啊！」



「什麼嘛，史恩也没带钱包啊！」



「真是够了，为了要追吃霸王餐的人，结果自己也吃了霸王餐，这根本就没有意义嘛！」



帕多发现追兵又多了一个，心情更加慌乱。



「该死！」



他咒骂了一声，衝进商用大楼间的巷子裡。



托雷的嘴角浮现游刃有餘的笑容。



稍稍落后帕多的托雷和史恩也转进巷子裡。帕多的背影约在前方十公尺处，不过帕多却不再逃跑，停在原地。



「干嘛，你想开了吗？」



史恩话才刚说完，帕多的双膝突然失去力量，仰躺著倒下了。一把刀子深深地刺进他的胸口。从刀把的形状来看，那应该是把投掷刀。



一个男人站在倒下的帕多彼方，位於巷子的出口附近。那是一个穿著蓝色大衣的高大男子。



男人以粗厚的声音说道：



「原来黑猫比我想像得还要小家子气。」



棕色的长髮塞在耳后，浓眉下的双眸放出妖异的光芒。他的右手弯在胸前，上面拿了一把投掷刀。攻击帕多的应该就是这个男子没错。



「居然会跑来跟这种小嘍囉玩。」



说完之后，男人把手上的投掷刀朝托雷丢了出去。不带任何杀气，像是打声招呼的刀。托雷轻轻摆头闪开那把刀后，开口询问那个男人：



「你是谁啊？」



「基尔……基尔‧曼榭特。」



男人报上名字。



「我没听过这个名字耶。」



托雷的这句话让基尔说了声「我想也是」并点点头。



「那麼，克雷瓦‧曼榭特这个名字呢？」



「……什麼？」



托雷转头看向基尔的脸。



基尔的目光锐利。在说出克雷瓦这个名字的瞬间，他的眼底似乎渗入了悲哀的色彩。



「我不会让你说你不知道。」



虽然他的声调很克制，话却说得相当斩钉截铁。



「喂，托雷，这傢伙是谁啊？还有那个叫克雷瓦的又是谁？」



史恩问道。



视线没有离开基尔身上的托雷回答：



「克雷瓦是我在家猫时代的学弟。」



「家猫时代的……？」



「托雷。」



基尔出声。



「我有话要跟你说，你跟我一起过来吧！如果你想拒绝的话……」



基尔举起刀子，刀身在黑暗中绽出光芒。



「不要摆出那麼恐怖的表情嘛。」



托雷耸了耸肩。



「只要跟你去就好了吧？」



「喂、喂，托雷。」



史恩发出慌张的声音。



托雷转头看向伙伴。



「史恩，你不需要担心我啦！你可以先离开一下吗？」



「可、可是……」



史恩原本还想继续说下去，不过最后还是选择放弃地摇了摇头。



「……没办法。那我把这个霸王餐混帐带去医院，他看起来似乎还有救的样子。」



倒在基尔脚边的霸王餐男人发出低沉的呻吟声，行动相当缓慢。



「不好意思啊，史恩。」



托雷才刚说完，基尔便抓起大衣，转身就走。



2



托雷和基尔在离港口颇近的一块空地上相互对峙。广大的空地上长满杂草，初夏的阳光在托雷脚边拉出长长的影子。



「你还真敢跟上来啊。」



基尔的双唇以诡异的角度扬起。



「是你说有话要跟我说的吧！」



「就算知道听完我的话之后你会被杀，也一样吗？」



「你还真衝呢！如果没听到克雷瓦这个名字的话，我才不会跟来。」



「克雷瓦死了。」



基尔的表情随即浮现愤怒的色彩。



「他被杀了。」



「什……」



托雷说不出半个字。



基尔以压抑的声音继续说下去。



「他被克罗诺斯的长老会讯问，然后被他们处死了。那傢伙才刚满二十岁……」



「克罗诺斯的？」



秘密组织克罗诺斯。



托雷两年前的饲主。



以动用压倒性战斗力为傲的杀手集团，是个在暗地裡操纵世界经济的庞大组织。



满是冷酷支配的世界。



要求绝对忠诚。



什麼都不给予成功者，却给予失败者死亡的组织……



一直到两年前，黑猫都被养在那裡。



黑猫留下背叛组织后被处死的假记录，成为了野猫……



「为什麼？为什麼克雷瓦会？」



「因为他没能达成他的任务——把你带回组织。」



基尔把手指向托雷。



「对克罗诺斯而言，你这个战力还有利用价值。克雷瓦收到的指令就是要把你带回去。」



「等一下，离开克罗诺斯之后，我就没有见到克雷瓦了。」



「那是当然的。」



基尔从喉咙深处发出笑声。这种笑法就像是在凌虐他自己似的。



「因为那傢伙放弃任务。」



「为什麼？」



托雷瞇起双眼。



「指令裡有一个但书。如果不能把你带回去的话，他就要杀了你。那傢伙很清楚你完全没有要回组织的意思，所以他就只能杀了你。不过，他就是没能下定决心，杀了他所憧憬的托雷‧哈特涅特。」



憧憬……心裡一阵抽痛。克雷瓦对自己的感情，托雷自己也很清楚。



——托雷，我是因为崇拜你，所以才进这个组织的。你觉得我可以变得和你一样吗？



『说什麼傻话。变得像我一样也不会有什麼好处的。』托雷记得自己这样回他的。



——托雷，你可不可以看看我的枪呢？托雷，要怎麼样才能变得跟你一样强呢？托雷……



耳边响起基尔的声音。



「那傢伙放弃任务，选择逃亡。只是半年后，他被克罗诺斯派来的刺客找到，强行带回组织。他在讯问过程中，似乎完全没有为自己辩解。三天后，那傢伙就被枪决了……」



基尔的双眼濡湿。在眼底燃烧的暗色火焰，摆明了是对托雷的杀意。



「你说你是基尔‧曼榭特？」



托雷问。



「你是克雷瓦的……？」



「哥哥，为了要帮他报仇，我拚了命在找你。」



基尔说完后，便把大衣从前面拉开，脱下来丢到身后。他在大衣下面还穿了一件皮背心，上面有著无数的切痕，投掷刀就插在切痕裡。纵排的刀把看起来就像是肋骨一样。



基尔从背心上拿下投掷刀。他的右手正握著三把刀子。



「我弟弟是因为崇拜你，所以才进了克罗诺斯。他对你仁慈换来的就是自己的死亡……让我弟弟的人生狂乱并夺走我弟弟生命的人……就是你，托雷。」



「基尔，你也是克罗诺斯的一员吗？」



托雷的问题让基尔露出愤怒的神色。



「别开玩笑了，那是你曾经隶属过的克罗诺斯！而且还是枪决了我弟弟的克罗诺斯！托雷，我在杀了你之后，就要去毁了克罗诺斯！」



基尔把右手向旁边一挥，三把刀顿时化作银色的光线，向前疾奔。这三把刀的速度远远超过他之前在巷子裡所秀出的刀法。托雷往旁边一跳，躲开刀子的攻击。他一边跳，一边用右手拔出哈迪斯。在托雷著地并站好的同时，基尔也把右手放到背心上，又抓起一把刀子。



「就是这样，要是你不躲开我的攻击，那我就没有攻击的乐趣。」



话才刚说完，基尔就蹬离地面，接近他和托雷之间的距离。



托雷朝基尔的脚边射出一枪，基尔瞬间往右边一跳，随即来到托雷眼前。好快！



基尔伸出他握有刀子的右手，白银刀刃微微划过托雷的头髮，被割下的鬆丝飘散在空中。基尔再次挥出右手上的刀，高速的突刺让刀刃產生残像，仿彿刀山迎面而来。托雷在千钧一髮之际闪过基尔的猛攻，刀子撕裂空气的声响仍旧持续著。



判断近距离战斗对自己不利的基尔踢向地面，拉开和托雷间的距离。拉出距离后，基尔再次从背心裡抽出刀子，左右手分别拿起三把刀，他挥动双手，同时放出手上的刀，化成满溢杀气的六道光线，目标是托雷的心臟。刀子飞行的声音震动了空气。托雷立刻以哈迪斯回击，打下三把刀，不过剩下的二把仍朝左胸飞来。他用哈迪斯的枪身把那三把全部挡下，被弹开的刀子如银色的鳞片般闪烁，在空中飞舞。



「……真强啊，托雷‧哈特涅特。」



脸上掛著无惧笑容的基尔再次从背心裡抽出刀子，左右手各两把。这麼一来，皮背心上只剩下一把刀。



「基尔，不要再打了。克雷瓦也不希望看到这场战斗的。」



「不准你提到我弟弟的名字！」



基尔一喝。



「这次一定要你死！」



基尔左手一挥，朝托雷的脸部射出刀子。随后，他将右手上的两把刀朝上空射出。



朝上空射出两把……？



基尔到底想做什麼？



不过托雷没有时间思考。他用枪身挡下逼近眼前的两把刀。随后，基尔朝上空射出的两把刀倏地转向，朝托雷落下。托雷没能完全扭身闪躲过，有一把没躲过的刀剜开了左肩。



「……唔。」



就在托雷按住肩膀，发出呻吟的那一瞬间，基尔的声音响起，从他的背后。



「结束了，托雷。」



基尔逆手拿刀的样子。



这并非视觉所见，而是直觉告诉托雷的。



瞬间，托雷微微偏转右手的哈迪斯。他已经计算好角度，磨得发亮的奥理哈康製枪身反射阳光，刺进站在背后的基尔眼裡。



「嘖……！」



基尔啐了一声，举刀的动作似乎停了下来。



托雷蹬开地面，向前方一跳。他把右手穿过左腋下，以背对基尔的姿势扣下哈迪斯的扳机。两发。托雷著地后，回头朝基尔的方向望去。



基尔的双肩被射穿，两肩的肉翻开，他手上的刀似乎也被子弹的衝击力打落。表情因痛苦而扭曲的基尔狠狠地蹬眼托雷。



「基尔……已经结束了。」



托雷把枪口指向基尔的胸口，静静地说道。枪中还剩下一发子弹。



基尔紧咬住牙根，忍著痛把右手放到背后。鏗，细微的金属声响起，握著刀子的右手出现。



那把刀子的刀刃上染成一片血红。



染上鲜血的刀……不，不对。



那是刀刃村质原本的顏色。



基尔开口：



「拥有最高硬度及贯穿力的血红匕首……这是我弟的遗物。」



「遗物？」



基尔点了点头。



「我弟弟原本是个用刀的人。不过，在他知道你这个人之后，他就封印自己的刀，改用手枪。对我弟而言，你的存在就是这麼巨大。」



托雷无言地摇了摇头。他找不到该说的话。



「托雷，在我用这把我弟弟的遗物刺穿你的身体之前，我会一直战斗。」



「基尔，别再战了，现在的你是赢不了我的。」



托雷说完后，基尔悔恨地看向自己的右肩。



「……的确，你说的没错，血红匕首是我最强大的武器。可是现在，两肩都被击穿的我是没办法用最高速放出这把匕首的。你扣扳机的速度应该比较快吧……很遗憾，你赢了。」



基尔静静地放下右手。



托雷也缓缓压下哈迪斯的枪口。



「你不杀了我吗？托雷‧哈特涅特。」



「我没有兴趣射击毫无抵抗的对手。」



托雷扬起嘴角一笑。



「你太天真了，托雷。如果你不在这裡杀了我，你迟早会再被我攻击的。」



「那还真麻烦啊！」



托雷将哈迪斯在手裡转了转后，放进枪套裡。他把手放进口袋，转身背对基尔。



「你要去哪裡，托雷。」



「我要回去做我奖金猎人的工作。不过可惜的是，抓到你也没有半毛钱可以领。」



迈步走开的托雷感到基尔锐利的视线刺在背上。



「托雷！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基尔讲得毅然决然。



「不过，我不会像杀手一样鬼鬼崇崇。我会堂堂出现在你面前，然后再次向你挑战！」



「那还真是谢谢你啊。」



毫不停下脚步的托雷答道。



他离开长满杂草的空地。



克雷瓦……



轻微的痛感划过鼻腔深处。



左肩上的伤微微发疼。



不过，那道伤口很浅。他打算让这份疼痛感再陪自己一段时间。



3



击败刺格基尔‧曼榭特的隔天。



载著托雷和史恩的敞篷车行驶在全新的市区道路上。



幸好史恩有把霸王餐逃犯帕多‧里德送到急诊室，帕多因此捡回一条命，虽然奖金只有十五万。领了奖金的托雷和史恩现在正朝著下一个目的地前进。



名为利西亚的小城市。那裡有个名叫亚涅特的女人所经营的咖啡厅。店名叫做「毛毯海」，托雷和史恩的目的地就是那裡。



亚涅特是个四十来岁的高大女人，以前是个奖金猎人。她在同是奖金猎人的丈夫过世后，便开始经营「毛毯海」，并同时提供给各地奖金猎人情报，藉以获取些许报酬。托雷和史恩好几次受到亚涅特情报的帮助，而且两人在利西亚的据点也是亚涅特在管理的。



上午十点多，托雷推开「毛毯海」的门。牛铃的声音响起，亚涅特出声回应。



「不好意思，我们还在準备中喔！」



「现在这个时间还在準备中，妳生意还是一样做得很随性啊，亚涅特。」



就算知道进来的人是托雷和史恩，亚涅特的声音还是没有任何变化。她叼著根烟嘟噥著：



「什麼嘛，是你们啊！」



「什麼叫做『什麼嘛』，啊？」



说话的托雷和史恩一起坐上吧台。



「要点什麼？和以前一样，牛奶和酒吗？」



「还有饭糰，鮭鱼饭糰。」



托雷说完后，亚涅特吐了一口带著烟的气。



「饭糰？真是的，我这家店大概只有你这个客人会点这种东西吧！」



虽然嘴上在抱怨，但亚涅特还是迅速地準备好两个玻璃杯。她把牛放到托雷面前，掺水的酒放到史恩面前，继续把话说下去。



「……不过我真的好久没见到你们了呢！最近连『给我们一点情报』这种电话都没打来，我还以为你们两个一不小心在哪裡掛掉了呢！」



「呵呵，妳居然会担心我们，真是教人意外啊。」



托雷开了个玩笑。



「你说什麼蠢话啊！」



亚涅特乾脆地回话。



喝了一口水酒后，史恩开口：



「唉，我们是不会那麼简单就死的。如果那麼容易就死的话，我们根本就不会选择成为奖金猎人，而是会去选一个非常和平的工作。」



亚涅特环起双手嘆息。



「意思是说你们很适合流浪生活吗……？可是，你们要小心一点啊。世界上一定有很多超越你们想像的犯罪者……而且，克罗诺斯那些人也还没放弃要把你带回去吧！」



后半段的话是对托雷说的。



「我知道，亚涅特。」



基尔湿濡的双眼瞬间划过脑海。我知道……



托雷转换开朗的语调，敲了敲柜檯。



「比起这个，亚涅特，赶快帮我做饭糰啦！我已经快饿死了。」



「好好好，我知道啦！」



就在靠著酒架的亚涅特起身的同时……



店门被用力推开。三个人的视线都集中到那儿。



开门的是个女人。及肩的长长金髮、黑色的大衣和迷你裙，年纪看起来大概是二十岁。



女人的叫声和牛铃的声音重叠。



「请救救我！」



织长睫毛下的双眼因恐惧而湿濡著。



在托雷一行人眨眼之间，女人就已急忙衝进店裡，接著又直接扑进托雷的怀裡，放声大叫。



「求求你！有一群好恐怖的人在追我！请救救我！」



女人悲痛地大叫。



托雷立刻回答：



「不要。」



女人一脸受到打击的表情。



「为、为什麼？」



「因为我现在要吃饭糰，如果是等我吃完之后……」



此时史恩突然送上一记飞踢，头侧被踢中的托雷从椅子上滚了下来。



「很痛耶，史恩！」



托雷的声音完全被无视。



「真是不好意思啊，小姐，这个男人只是个贪吃鬼罢了。如果要找人的话，就找我这个绅士，史恩‧波尔菲德如何？」



史恩用比常更加柔软的语气强调他的绅士气质。



「嗄、啊，那个……」



女人虽然困惑，但她还是开了口。就在这个时候……



店外响起男人的怒吼声。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那个女人去哪裡了！」



「她进到这个店裡去了！」



怒吼和急促的脚步声接连响起。



放眼向窗外看去，可以看到有四个男人站在店门前。四个人的打扮虽各自不同，金髮、棕髮、耳环、粗大的戒指和腰上的锁链……但是不管怎麼看，他们都不像是品行端正的年轻人。更何况裡面还有一个拿著木棒的爆炸头。



「那些傢伙是谁啊？」



史恩抬起半边的眉毛。



「我、我不知道。」



女人以畏惧的声音回答。



「我走在路上的时候，突然被那群人包围……」



托雷站起身，嘆了一口气。



「算了、算了……」



要是放任那群小混混砸店的话，鮭鱼饭糰只会离自己越来越吧……



托雷指了指店外，对亚涅特说道：



「亚涅特，我去把那群吵死人的垃圾清一清，妳就趁我在忙的时候把饭糰做好吧！」



「好是好……可是我不想看到有人死在我的店前喔！」



「妳别担心，我不会死的。」



「白痴，我不是在担心你。」



托雷把亚涅特这句话留在背后，开门走到外面。



4



「喂！他一个人能做什麼？一对四的话很危险啊！」



金髮女郎慌张地大声说道。



「妳别担心。」



史恩以冷静的声音说完后，点起了一根烟。



「不管他嘴上怎麼说，他都不是那种会置女人不理的男人……唔，妳只消在一旁看，当作是在看秀吧。」



隻手还放在口袋裡的托雷站在店门前和四个小混混对峙。



爆炸头男人举起木棒，战斗宣告开始。



托雷一跃而起，赶在木棒挥下前用右膝给爆炸头男的鼻子狠狠一击，一击就把他打趴到地上。惊慌的金髮男从腰间抽出自动手枪，不断扣下扳机。只是他的枪法烂，加上完全没有技巧可言，托雷游刃有餘地躲开所有子弹，以流畅的动作击退小混。他给背后的男人一记拐子，并迅速给眼前的男人一脚，接著再给衝上来的男人一记必杀直拳……托雷的动作亮无赘饰，演出一场华丽的格斗场面。



「哼，对方太烂了，根本就不成一场秀嘛。」



对史恩而言，窗外的光景完全不出他所料。



他看向身旁的女人。这个女人正用柡为冷静的眼神看著托雷的动作，彷彿就像是在打量托雷的能力似的。



这个女人……史恩脑裡亮起警戒的讯号。



「小姐，妳和刚刚完全不一样，冷静得很呢！」



「啊，不……」



女人瞬间露出惊慌的表情。



「该把事实告诉我了吧？」



史恩缓缓地转向女人。



「事实？」



「小姐，妳到底是谁？」



「咦……？我刚才说了，我差点被那些人攻击……」



「喔，差点被攻击？那……」



史恩倏地抓起女人的大衣。



他看向大衣的内裡，上面缝有一个枪套，裡面插了一把自动手枪。



「为什麼妳不用怀裡这东西赶走他们？」



女人抬起低垂的脸。她冷冷地回望史恩的视线，眼裡不带一丝恐惧。



「你注意到了呢，眼力好的男人。」



「就算隔著衣服，我也看得出来妳有没有带枪。而且做为一把门外汉的护身枪，它实在有点太大了，况且……」



史恩把嘴裡的烟吐出后，继续说下去：



「我怎麼可能不对变装的人提高戒心呢？」



女人无言地妖艷一笑。



史恩啐了一声，并说：



「看来妳不只是个柔弱的小姐，我看妳该离开这家店了。」



「史恩。」



亚涅特的声音从柜檯后面传来。



「没事的。」



史恩以侧脸答道。



「我不会太粗鲁的。」



他轻轻地按著女人的背，把她带到店外。



托雷在店门口上演的格斗大戏正準备要结束。



托雷给了棕髮男的鼻尖一拳后，以事不关已的表情宣告：



「那麼……你们还想打吗？」



四个小混混都被打得落花流水，金髮的平头男蹲在地上咒骂。



「这、这傢伙是怎样啊？我可没听说他有这麼强！」



其他的伙伴也接连大叫。



「开什麼玩笑啊，他、他根本就是怪物！」



「这跟妳说的不一样啊，这种戏谁还要陪妳演下去啊！」



这句话让四个小混混贫头逃窜，消失在店门前。



「……演戏啊？」



托雷低语后，转身看向史恩一行人。



「小姐，我想请妳帮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就算被史恩和托雷的锐利视线包夹，女人仍旧丝毫不为所动。



女人环抱双手说道：



「你们真的很了不起呢，托雷‧哈特涅特和史恩‧波尔菲德的搭档。我看上你们两个囉。」



女人噗嗤一笑。



「事情就如同你们所想的，刚刚那群傢伙是我请来的。这是个小小的恶作剧，我只是想试试你们的实力而已。」



女人一边说，一边把手放到金色的头髮上。



假髮瞬间被取下，淡紫色的柔滑髮丝出现。



「要是大家都认识我原来的面貌，那我的生意就不好做了……唉，不过你似乎早就看穿我的变装了。」



女人把视线飘向站在背后的史恩。



「妳是谁啊？」



托雷问道。



「琳斯。」



女人报上名字。



「琳斯雷特‧沃克，我是小偷。你们没听过吗？」



琳斯雷特？这是个刺激到史恩记忆的名字。当他还是I‧B‧I探员的时候，曾经听过这个名字，他记得……



在史恩找回他的记忆之前，琳斯就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很抱歉用这样的方式来测试你们的实力，可是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是门生意喔！」



「生意？」



琳斯对讶异的托雷点了点头。



「没错。你们要不要跟我组成同盟？」



5



多亏了亚涅特的管理，他们位在利西亚郊外的据点得以保持清洁。不过，虽说是个据点，从外面看来只是栋很普通的建筑物，普通到足以自然而然地融入周围的景色。



当托雷正眺望窗外时，史恩的烟味飘了过来。



「托雷，你真的打算要接受那个女人组成同盟的要求吗？」



托雷转头看向史恩。



坐在沙发上的史恩正一脸嫌恶地抽著烟。



那个女人，琳斯雷特‧沃克三十分鐘之前和他们在亚涅特的店前告别。



「我反对喔。」



史恩乾脆地说。



「虽然对女士温柔以待是我在绅士道上的座右铭，不过那个叫琳斯的女人例外，我没办法相信她。这种活跃於世界各地的小偷仲介怎麼能相信嘛。」



史恩在探员时代似乎听过琳斯雷特‧沃克的传闻。



只要这个女贼接受委託，不管是军事机密还是高价的艺术品，她都有办法偷出来。当然，她开的价码也是破天荒的高，不过各国政府首脑和黑手党的机要都十分借重她的力量。



这个女贼所带来的生意，即是侵入黑暗商人托鲁涅欧‧鲁德曼的宅邸。



托鲁涅欧‧鲁德曼是在索尼亚大陆上雄据一方，武器走私组织的头目。



「我想要的是托鲁涅欧数年前就开始进行的研究资料。可是他的房子戒备森严，外人很难侵入，以我想借重你们——传说中的杀手黑猫和他伙伴的力量。」



「帮你能给我们带来什麼好处？」



托雷问。



「你们只要负责抓人就好，就跟平常一样。只要抓到托鲁涅欧，然后把他交给警察，你们就能拿到奖金。」



奖金是五千万元，琳斯摊开她的手掌。



「听好囉，你们有两个选项。看你们是要跟我组成同盟赌一把大的，还是要懦弱地夹著尾巴逃走？」



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就在三天后到萨多皮亚共和国来。留下这句话后，琳斯就从两人面前消失了。



「吶，托雷。」



史恩说。



「我没有被吓到。不管他是托鲁涅欧还是谁，我都有自信能抓到他……可是，这次还要加上那个女的，不像以前那样只有我和你。女贼……要是加上这个危险因子，那成功率原本就很低的工作可就更难成功了。」



托雷一边听史恩说话，一边慢慢把头转往窗户的方向。



感觉有个东西轻轻触著他的脸颊。



电磁波的震盪……是监视摄影机。



托雷从中间推开格子窗。



「可是，史恩啊，我们也不能就这样闷不吭声吧？」



他一边说，一边慢慢地把哈迪斯从枪套裡抽出来。



「喂、喂，托雷，你想干嘛？」



托雷把枪口指向窗外，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代替他的回答。



爆炸声响起。数秒后，有东西碰触著脸颊的感觉消失了，设在一百公尺前方的望远监视摄影机似乎被彻底破坏了。摄影机一定是琳斯放的。



「监视摄影机啊……真是不能小看这个女人。」



史恩低声说道。



托雷转头看向伙伴。



「吶，史恩。报酬和危险程度都是超一级……我们没有不答应的理由啊！」



比起这个，托雷继续说下去：



「如果就这样拒绝的话，黑猫的名号也会蒙尘……不是吗？」



托雷和史恩的视线交会。



过了一会儿，史恩嘆了一口小小的气。



「……没办法。」



史恩把烟往烟灰缸捻熄。



「女贼的生意？没办法，我们就答应吧！反正你的任性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这才是史恩嘛。」



托雷扬起笑容。



三天后，为了要和琳斯雷特‧沃克会合的托雷和史恩坐上飞机。



目的地是萨多皮亚共和国。



目标是黑暗商人托鲁涅欧‧鲁多曼。



第3章与黑猫邂逅的少女



1



萨多皮亚共和国位在索尼亚大陆的西南部，是个面迎耶鲁鲁海，人口一百二十万的小国。



黑暗商人托鲁涅欧‧鲁德曼的宅邸位在萨多皮亚共和国的南部，一个叫做弗璐得瓦尔的城市裡。腹地超过一千坪，且四处警戒森严，是个广大而坚牢的宅邸。



深夜两点多，这栋宅邸的主人托鲁涅欧‧鲁德曼寝室内的内线电话响起。



躺在超大床上的托鲁涅欧在第一声铃声响起时就已完全清醒。电话会在这个时候打来，除了紧急状况之外，不会有别的事。



托鲁涅欧下床，拿起话筒。



「什麼事？」



托鲁涅欧手下的警卫以精神充沛的语调向他说道：「托鲁涅欧先生，那位先生已经到了。」



「让他进来。对他礼貌点啊。」



托鲁涅欧放下话筒后，随即脱下睡衣，走到和寝室连在一起的衣帽间裡。他迅速换上黑西装，在穿衣镜前检查自己的外表。



和财力呈等比例成长的腰围早已看习惯，全部往后梳的银髮微微紊乱。他用梳子整理了一下。



离开寝室时，他看了一眼门边的监视器，确认府邸内的安全状况。显示西门区域安全状况的视窗因为错误而无法显示。他敲了敲嵌在墙上的键盘，再次实行指令后，视窗正常开啟。西门区域亮起显示「无异状」的绿点。



只是小小的系统错误。不过这样的错误也足以挑动托鲁涅欧的神经。他是彻底的完美主义者，就是因为这种性格，自己才能存活到今天。



托鲁涅欧小小啐了一声后便离开寝室，移动到客厅。



四处设有监视器的客厅，武装警员在隔壁的房间内待命，托鲁涅欧则坐在房间中央的沙发上，等待客人到来。



数分鐘后，客厅的门被推开。



出现的客人是个身材修长的青年。衣领饰有皮草的白色大衣和黑色长裤，脖子上那条繫有宝石的细项鍊似乎是他的饰品。白晳透明到近乎病态的肌肤，以及隔著衣服也能看出来的均匀肉体。对方是个年轻到几乎可以当自己儿子的青年，不过，只要这个男人一出现在眼前，托鲁涅欧就感到一种无以言喻的压迫感。在这个男人面前，绝对不会让他有机可趁。这个男人就是能把人逼到如此紧张。



客人坐在托鲁涅欧对面，朝他微微一笑。



「这裡的戒备还真是森严啊，托鲁涅欧先生。」



和肌肤顏色相同，透明澄澈的声音。客人以这种声音继续说下去：



「监视器和无数的枪口……怎麼说呢，真是栋充满杀气的房子。」



「我为这栋无趣的房子向你道歉。最近以我为目标的狙击手和密探接连出现……当然，不管我的戒备有多森严，还是防不了你这种人。」



托鲁涅欧嘴上是这麼说，但他的心裡却在咒骂……这个小毛头，你才满是杀气吧！



「四周全是敌人啊！我能明白你的心境喔，托鲁涅欧先生。」



「不不不，我怎麼比得上你，怎麼比得上同时被政府和克罗诺斯追缉的你呢！」



「托鲁涅欧先生，说到这裡……」



客人切入正题。



「那个研究进行得如何？」



「你毋需担心。」



托鲁涅欧缓缓地点了点头。



「一切都很顺利，一个礼拜之内应该就能给你送上新的数据。」



「我很期待喔。」



「我也一样很期待。」



托鲁涅欧低声笑道。



「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活用我投入百亿元的『神之研究』，拿它来破坏这个无聊的世界。」



「神……吗？」



客人用鼻子哼了一声。听起来像是冷笑的声响有那麼一瞬间，刺激到托鲁涅欧的神经。



「唔，也好。今后也请你继续提出数据。」



说完后，客人便无声地从沙发上站起。靴跟踩地的声音响起，客人消失在门的彼端。



不到十分鐘的会面，托鲁涅欧的精神却被消耗得十分严重。抽著雪茄的托鲁涅欧暂时陷入思考当中。



为了破坏无聊世界所做的研究，他一定要让它成功。他对和平的世界没有兴趣，因为只有在充满破坏与混乱的世界裡，武器和兵器才有销路，才会变成钱。在这片平静无波的水面上，他要尽可能地投下一颗够大的石头。



刚刚才离开的客人……虽然是个让人不敢领教的小毛头可是他绝对有那个能耐，能在平静的水面上掀起狂风巨浪。



我很期待你的表现啊，小毛头。托鲁涅欧的双唇扭曲。把政府和克罗诺斯都捲入，并尽情地捣乱吧……



托鲁涅欧从沙发上站起，走出客厅。



一个穿著黑色西装的干部站在门外等著。



「辛苦您了。」



托鲁涅欧以不带任何感情的双眼看向鞠躬的干部。



「如果你知道要像隻忠狗一样守在这裡的话，还不如去把保全系统给搞好吧！」



「嗄？托鲁涅欧先生，您的意思是……？」



慌张的干部连话都讲不清楚。



托鲁涅欧说：



「寝室的监视器上有错误讯息，这是它第二次出现了。」



「非、非常抱歉，明天我会维修……」



「明天？」



托鲁涅欧的太阳穴跳了一下。



「为什麼不说现在？」



「啊、呃……」



干部的眼神因恐惧而四处飘移，托鲁涅欧缓缓地把手放到腰上，拔出藏在腰间的小型手枪。



「托、托鲁涅欧先生……！」



「如果现在有窃贼闯进这个房子裡的话，你该怎麼办？」



他毫不留情地朝干部扣下扳机。



三声枪响。干部身体垮落在微暗走廊上的声音响起。



「我不需要只会逢迎上司的无趣部下！」



托鲁涅欧对脚边的尸体咒骂完后，便走回寝室。



2



在萨多皮亚机场接到托雷和史恩后，琳斯雷特‧沃克把他们带到市区的露天餐厅裡，请他们吃饭。



琳斯一边吃饭，一边在心裡满足地偷笑。



两个怪咖奖金猎人。她原本以为要驯服这两个人会是件难事，不过照这样看来，她应该可以轻鬆地利用这两个準时出现在萨多皮亚，在自己所介绍的餐厅裡悠閒用餐的人。



还真是轻鬆简单啊……



琳斯在心裡暗自偷笑。



不过，就在吃完饭后，她才发现她错得离谱。



琳斯从厕所回来后，餐桌上只剩下戴著眼罩的男人——史恩一个人而已。顶著一颗刺蝟头，身上穿著黑色短外套的托雷却不见踪影。



「呐，刺蝟男呢？」



史恩拿起咖啡杯，对站著问话的琳斯说道：



「托雷他出去了。」



「咦？」



琳斯愣了一下。



「喂，什麼叫做他出去了啊？我还正打算跟你们说明今后的计划呢！」



琳斯急忙坐在椅子上。



史恩极度冷静的态度仍旧不变。



「我们不是已经听妳说明过了吗？托鲁涅欧他家在弗璐得瓦尔啊。」



「不，你听我说……」



这个眼罩男在说什麼啊。



琳斯眨了眨眼。



「我只说了这个而已吧？我们还要更详细地讨论……」



「只要知道地点就够了，我们有我们自己的做法。」



史恩这种淡淡说话的方式，让琳斯忍不住怒火中烧。



「等一下！你们这样乱搞可是会给我带来很多麻烦的！那我们到底是为了什麼组成同盟的啊！」



「真是个吵闹的女人啊。」



史恩的声音冷静到让人生恨。



「那妳只要配合我们就好了，我们不喜欢让别人掌控我们的步调。」



史恩悠然地啜著咖啡。



下一瞬间，不好的预感划过琳斯脑海，非常、非常不好的预感。琳斯害怕地把她的预感说出来：



「那个……难不成，那傢伙……？」



喀啦一声，史恩把杯子放回茶碟上，一脸若无其事地回答：



「啊啊，那傢伙去托鲁涅欧家了，去视察敌情。」



「……！」



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琳斯吓傻了。



过去曾让许多奖金猎人丧命的钢铁要塞‧托鲁涅欧宅邸。他居然就这麼悠閒地，而且还是一个人跑去视察敌情……



「你们在想什麼啊？！」



琳斯拍桌。脚边被吓到的野猫喵了一声，不过现在不是该理牠的时候。



「如果他失败了，就会被敌人发现我们的行踪，到时该怎麼办啊！」



「唉，妳冷静一下。」



表情文风不动的史恩叼起一根烟。



「妳是知道那傢伙是传说中的暗杀者『黑猫』，所以才来找我们组同盟的，对吧？」



史恩不待琳斯的回答，继续说下去。



「……那麼，难道妳不知道这种事是不需要担心的吗？」



「我知道，可是我……」



传说中的暗杀者『黑猫』，琳斯认为自己已经很清楚他的实力;可是这次的目标不是普通的犯罪者，而是黑暗商人托鲁涅欧‧鲁多曼。



「我要说的是，我们不可以小看托鲁涅欧，那傢伙不是单纯的军火商啊！」



她的声音微微拉高。



「怎样？除了武器之外，他连蔬菜都有卖吗？」



「你不要在那边打哈哈，认真听我说！」



琳斯拍桌。



「那傢伙在他家地下室设立了一个研究所，裡面进行的是超乎想像的研究……」



糟了……



琳斯倏地闭上嘴巴，不小心说出来了。奖金猎人搭档的目标是托鲁涅欧这个人，她没有必要告诉他们托鲁涅欧研究的内容。



史恩的表情改变。他从嘟起的嘴裡缓缓吐出烟后，然后说道：



「经你这麼一提，我记得妳说过妳的目标是他的研究数据嘛。」



「是、是啊！」



琳斯一边点头，一边把视线从史恩身上移开。



史恩倏地把上半身往前一探。



「如果要和我们拉起共同战线，那让我听听又何妨呢？那傢伙究竟是在研究什麼……」



史恩的左眼亮起锐利的光芒。



3



托鲁涅欧位在弗璐得瓦尔的宅邸被高耸的围墙围起，围墙的高度大概有六、七公尺左右。



托雷花了一些时间去绕这片围墙，发现只有一个地方是监视器拍不到的死角。



「看来只能从这裡跳了……」



托雷低语后，弯起膝盖一跃而起。他在墙上停了一下后，立刻跳进宅邸腹地内。



藏身在墙边草丛裡的托雷立刻注意到宅邸内的异样气氛：他几乎看不见负责保全的人。对於以万全的保全系统为傲的托鲁涅欧宅邸而言，这一幕实在过於弔诡。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的哀嚎声从远方传来，听起来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死前惨叫。惨叫声不断传来，微微刺鼻的味道也乘风而来，托雷的嗅觉瞬间分辨出那是鲜血的味道。



「……到底在干嘛啊？」



惨叫声和鲜血的味道。托雷迅速前往它们的来源地。



人群聚集在「∏」字型建筑物的中庭裡。



托雷躲在房子后面窥探中庭的状况。



在水泥地板的中庭，穿著黑西装的肥胖男人坐在遮阳伞下的桌子旁，优雅地喝著红酒。他身旁站著一群动也不动的黑衣手下。喝著红酒的男人一定就是托鲁涅欧，旁边的黑衣男人应该是他的保鑣吧！



托鲁涅欧好奇的眼神看向中庭的中央，在视线前方有个愣在原地的少女，和一毎跌坐在地上的黑衣手下。



奇妙的是，黑衣手下一边哀嚎，一边从少女眼前后退。少女金黄色的髮丝长至腰际，年纪大概是十岁左右吧。黑衣男人都一把年纪了，却还在少女面前惧怕得颤抖。



托鲁涅欧的声音响起：



「怎麼了，要逃吗？那根本就不是捉迷藏了吧！」



捉迷藏？



「我特地教了伊芙一个游戏，可是你这个样子根本就没办法让伊芙顺利学习嘛！」



托鲁涅欧低声地嘲笑黑衣手下。



「呐，伊芙啊。」



他用黏腻的声音叫唤伊芙。



少女对这道声音起了反应，身体微微动作。



「捉……迷藏……」



少女细弱的声音。



「我是……鬼……」



「没错。」



托鲁涅欧把酒杯裡的酒一仰而尽。



「妳就是鬼，鬼就要去抓人才行，听懂了吗？伊芙。」



这傢伙到底在说什麼啊？还有，那个叫伊芙的小鬼究竟是……？



风向突然改变，鲜血的味道变得浓厚，托雷把视线转向左边深处。



什……！



那裡是一片遍佈许多黑衣手下尸体的血海。他们彷彿就像是遭到灰熊攻击似的，每一具尸体和其上的衣服都被撕得破破烂烂。



这个时候，跌坐在伊芙面前的黑衣手下大声哭喊：



「托鲁涅欧大人，请、请您饶了我！我发、发誓再也不会犯错，下次我一定会把保全系统调整到完美……」



托鲁涅欧把手肘撑在桌上，缓缓地摇了摇头。



「你没有下次了……上吧，伊芙。」



托鲁涅欧倏地瞪大双眼。



「杀了他！」



就在托鲁涅欧的吼叫声之后。



托雷怀疑自己的眼睛看错了。



伊芙的右手出现了异常的变化。她的手掌逐渐膨胀，五根指头逐渐结合，肥大化的手掌表面出现细微筛孔般的隆起，筛孔随著金属挤压声泛起了涟漪。手掌渐渐变成近似长方形的形状，最后化作一把大刀。



不会吧……？



就在这个时候，托雷注意到了。



黑衣手下所堆叠起的血海，是这个少女造成的。



「呜哇啊啊啊啊啊！」



吓到腿软的黑衣手下惨叫。



表情毫无变化的伊芙举起右手的大刀。



就在这一瞬间，托雷从房子后面跳了出来，朝地面扣下哈迪斯的扳机。



枪声在广大的空地裡迴响。



4



突然响起的枪声中断了中庭的惨剧。伊芙的右手僵在快要碰到黑衣手下的地方。



「小姐，妳这隻手还真是危险啊。」



不知从哪裡出现的年轻人来到前方数公尺。看似敏捷的身上穿著短外套和窄版长裤，左手拿著一把华丽的左轮手枪。



年轻人继续说下去：



「可是啊，捉迷藏这种游戏是只要碰到就好，可是不能用那隻危险的右手喔。」



「你是谁啊？」



听到托鲁涅欧的问题，年轻人只回了一句：



「……奖金猎人。」



「原来如此。」



托鲁涅欧扭起唇角。



「原来是隻覬覦我悬赏奖金的苍蝇啊！不过你还挺厉害的，居然能够闯到这裡。」



「很轻鬆啊，你家的保全太弱了，害我还以为我是不是闯错地方了呢！」



年轻人眨了眨眼，他游刃有餘的态度点燃托鲁涅欧心中的怒火。看来这个年轻人不是只靠一张嘴的奖金猎人。



黑衣手下的领头干部弗利特从后方靠上托鲁涅欧的耳边低语：



「托鲁涅欧先生，要解决他吗？」



「唔，先等一下。」



托鲁涅欧浮现某个想法。



让伊芙去对付厉害的奖金猎人似乎也不错。不管抓了多少个普通人，她身为「生物兵器」的潜在能力也不会有所进步。若是能在和奖金猎人的交战中，顺利发掘她做为一个武器的能力，那他能提供给「那个人」的数据也会更加充实吧！



「伊芙。」



托鲁涅欧出声。



「机会难得，妳就跟这个奖金猎人玩一场捉迷藏吧！告诉他要杀我是个多麼愚蠢的选择。」



「……」



伊芙无言地转向奖金猎人的方向，化作刀刃的右手散发出不祥的光芒。然而奖金猎人的反应十分迅速。



「噢，我才不要玩这种被抓到就掛掉的捉迷藏呢！」



话才说完，奖金猎人便轻轻踢离地面，往上方一跃。他轻盈地降落在两层楼高的屋顶上，如此的跳跃力让黑衣手下们一阵骚动。



「托鲁涅欧！」



奖金猎人府视著托鲁涅欧说道：



「我个人是很想现在就逮捕你啦，但要是在这裡起了争执的话，一定得死上一、两个人。在捕捉猎物的过程中，杀了一个人就会让奖金减半……这是奖金猎人职务执行法裡面规定的。所以呢，我今天就此告退啦！」



「哼！虽然你看起来不是隻普通的苍蝇，可是你有立场说这种悠閒的话吗？」



托鲁涅欧露出无惧的笑。



「要是以为我会就这样让你逃走的话，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托鲁涅欧随即对手下下达指令。



「杀了那个奖金猎人！」



黑衣手下一同拔出自动手枪，把枪口指向奖金猎人。



奖金猎人丝毫不为所动。



「我怎麼可能让你就这样杀了我呢？」



奖金猎人话一说完，就把不知道何时拿在手上的手榴弹往空中一丢，手榴弹无声地落下。不过，在掉到地上之前，手榴弹就被奖金猎人的枪给打爆了。



爆炸声震撼了整个中庭。



衝击波，砂尘，还有烟雾。



托鲁涅欧在被白色烟雾笼罩的视野中看到奖金猎人逃走了。



「再会了，托鲁涅欧！我还会再来的！」



嘹亮的笑声逐渐远去。



去追！去追那隻苍蝇……！



但猛烈的烟雾却让托鲁涅欧发不出声音。



过了不久后，爆炸的效果逐渐减小。



其中一个部下大叫：



「托鲁涅欧先生，他跑到屋子外面……！」



在部下所指的方向，有个人影在建筑物与建筑物间轻快地跳跃著。



「唔，那隻死苍蝇……！」



托鲁涅欧咒骂。



不过，他生气归生气，胸口仍有一抹阴影划过。



是他看走眼了吗？那个奖金猎人的胸口似乎有个代表不祥的「XIII」刺青。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就不只是一隻单纯的苍蝇了……



「托鲁涅欧先生。」



弗利特的声音让托鲁涅欧回过神来。



「怎麼了？」



「伊芙她、伊芙她不见了！」



「你说什麼！」



脸色骤变的托鲁涅欧环视四周。被淡淡白烟笼罩的中庭裡，伊芙的身影早已不存在於任何一个角落。



5



在前往预约好的旅馆路上，史恩心中扬起一抹不安。



不安的源头就是现在不在场的托雷。他虽然叫琳斯不要担心，可是托雷很有可能不只是侦察，搞不好还会掀起一场纷争也说不定。



托雷应该不会笨到那种地步……不，那傢伙就是那样，就算掀起什麼风暴也不足为奇。从刚刚开始，这两种想法就一直在心裡交战。



况且，他不安的理由还不只这些。



史恩从刚刚告别的琳斯那裡听到了不可思议的消息。



不可思议的消息……那是托鲁涅欧‧鲁德曼现在正在进行的研究内容。知道这个消息后，托雷的不在场令史恩无法冷静下来。



先跟他联络看看吧……就在史恩这麼想的那一瞬间，外套内袋的手机响起了。史恩急忙按下通话键，把电话靠到耳边。



「哈囉——！史恩，你还好吗？」



托雷开朗的声音流出。



「托雷！」



史恩忍不住叫了出声。从声音来判断，他的伙伴应该没事。



「我很担心你耶！想说你会不会又做了什麼不自量力的事……那麼你现在在哪裡？」



「现在？我在托鲁涅欧的家裡啊！」



「是吗？那就好，原来是在托鲁涅欧家裡啊。」



等一下，差点就要安下心的史恩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说他在托鲁涅欧家裡？



「你给我等一下！这是怎麼一回事？」



「说得更精确一点，应该是他家的厕所裡。」



「！……」



史恩差点昏过去。



为什麼你会在厕所裡……



托雷漫不经心地继续说下去。



「唉呀，我刚刚去跟托鲁涅欧打了声招呼啊！后来我假装逃走，但其实我还躲在他的屋子裡……毕竟只有侦察的话，实在是有点无趣嘛。」



「这不是有趣不有趣的问题吧！」



史恩站在人来人往的人潮中朝手机怒吼。虽然这一幕离史恩所信仰的绅士之道差距甚远，但现在的他根本管不了那麼多了。



「你干嘛在托鲁涅欧面前现身啊，我没听说你要那麼做啊！真是够了……相信你的我真是个笨蛋！」



「喂喂喂，你别生气啦。」



托雷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麼漫不经心。



史恩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后，对伙伴说道：



「听好了，托雷，你先给我回来！我从琳斯雷特那边听说了，那栋房子比我们想像的还要难搞。」



「什麼？要回去喔——我原本打算趁机抓到托鲁涅欧的说。」



「你给我听好就是了！」



史恩用力地握紧手机。



「我知道那个女人所说的托鲁涅欧的『研究』内容是什麼了。」



「『研究』内容？」



「那傢伙的研究是把纳米科技运用到军事上。」



「纳米……？那是什麼啊？」



「所谓的纳米科技，就是应用『纳米机器』——也就是超微小机器人的工学技术。只要使用的方法正确，它甚至能改造DNA的构造、克服绝症，或是改变分子结构，创造出全新的物质。」



「喔，那还挺厉害的嘛！」



「重点不是这个，我说过这是要运用到军事上的吧！那傢伙投注巨额的资金，召集了卓越的科学家，準备把纳米机器运用在製造兵器上。现在研究已经进行到相当后面的阶段，听说他们已经成功地开发出生物兵器了。」



「生物兵器？」



「没错，他们把纳米机器注入人体内，让人类拥有自由变化外型的能力……也就是拥有生命的兵器。」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啊！可是他做的生物兵器还挺可爱的呢！」



「什麼？」



可爱的生物兵器？準备问个清楚的史恩突然想到，就算在电话中聊这麼久也没有用，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托雷给叫回来。



「反正，托雷，在事情变得越来越糟糕之前，你赶快给我滚回来！」



「可是，史恩啊……」



「我不管，你偶尔也该听我的话。」



「好啦好啦。」



托雷心不甘情不愿地说。



「真是的，真不知道史恩你什麼时候变成了我老妈！」



「你这个笨蛋，这是我和你两个人的任务，你不要给我擅自偷跑。听好了，赶快离开那裡，回到旅馆来。」



「OK。」



电话切断的声音响起，转成嘟嘟嘟的声音。



「那个笨蛋……差点就让他暴走了。」



史恩咒骂完后，把手机收回外套的口袋裡。



毕竟他是托雷，不会没办法活著从托鲁涅欧的家裡回来。只是一想到体内注有纳米机器的生物兵器，史恩就没办法像之前那样乐观，沉重的不安压在胸口。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等托雷回到旅馆。



就在史恩迈出步伐的同时……



「喂，小鬼！」



男人的叫骂声从马路对面传了过来。



「妳撞到别人的时候都不会道歉吗？」



史恩向该处望去，看到一个肌肉賁张的巨汉正在对一个小女孩叫骂。



「喂！妳的对不起呢？对不起呢？啊？」



恐吓小孩子，真是个没品的男人……史恩啐了一声，朝巨汉的背后走过去。



巨汉像是在炫燿似地折著手指。



「妳开什麼玩笑啊！叫妳爸妈赔偿我！」



他的威胁听起来相当愚蠢。



史恩把手放到巨汉的肩膀上，压低了声音说道：



「赔偿？挺有趣的嘛，还请你务必领到喔！」



巨汉当场僵住。史恩把自动手枪的枪口贴上巨汉的太阳穴。



「不过很不好意思喔，我只能用子弹来付……这样可以吗？」



「咦？啊、不……」



「我问你可以吗！」



史恩用枪口往巨汉的太阳穴一戳。



「不……不需要了……」



巨汉说道。



「是吗，那就快滚！」



史恩一撞，巨汉便飞也似地逃走。



「真是的，居然对小孩子做这种事。」



史恩嘆了一口气后，看向站在一旁的少女。少女拥有金黄色的长髮和圆眼，肌肤有如陶瓷般滑嫩，年龄大概十来岁左右。



「妳还好吗？」



史恩问道。少女微微张开樱桃小嘴回答：



「我……是鬼……」



「嗯？」



感到惊讶的史恩回问。



「妳刚刚说妳是鬼吗？」



「我在玩……捉迷藏。」



「捉迷藏？」



「嗯。」



少女点了点头，长髮随之摇曳。



「可是，我跟丢了。」



「跟丢……」



少女似乎不太会说话，所以史恩必须花上一点时间来理解。她的意思大概是她和一起玩捉迷藏的朋友还是家人走失了吧？



「那还真麻烦啊。是朋友吗？还是妈妈？」



「嗯……是不认识的人。」



「妳在说什麼啊？还有，妳家在哪裡呢？」



少女不安地环视四周。



「我不知道，这裡是、哪裡？」



「呃，你问我……」



史恩的背上流下了冷汗。



「喂喂喂……」



难不成，她迷路了？



少女嘴上虽说著不知道这裡是哪裡，但她看起来相当的冷静。她以纯洁的双眼看著四周。



史恩皱起眉头。



看来他在和托雷会合之前，捡到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啊……



一直站在街上也不是办法，史恩决定先把少女带到附近的公园去。



他先把少女安置在喷水池前的长椅上。



「妳等我一下，我去买冰淇淋回来。」



话说完后，史恩便走向公园前的冰淇淋店。



手上拿著两个冰淇淋甜筒的史恩回到长椅前，搅到少女端正地坐在长椅上，她热衷地看著公园裡的景色。



公园有那麼稀奇吗？



「给妳。我们就一边吃这个，一边想接下来要怎麼办吧。」



虽然心裡那麼想，史恩还是把冰淇淋递给少女。



他坐到少女身边，舔著自己的冰淇淋。



天啊，我居然和小孩子在公园裡吃冰淇淋……



这时，他听到少女的低语。



「这个……是食物吗？」



少女认真地盯著手上的冰淇淋。



「不会吧，妳没有吃过冰淇淋吗？别担心，这真的是食物喔！」



史恩说完后，少女才不安地用舌头去舔冰淇淋。



「……好冰。」



「唔，所以它才叫冰淇淋啊。」



「……可是，好好吃……」



少女的脸上绽放了一个小小的，真的只是个小小的微笑。她终於露出小孩子该有的表情了，看著她表情的史恩也露出微笑。



「……不过。」



舔著冰淇淋的史恩向少女问道：



「妳刚刚到底在看什麼啊？在我回来之前的那段时间裡，妳在看什麼东西啊？这种公园裡不会有什麼稀奇的东西吧？」



「……人。」



「人……？」



「这裡都是我没看过的人。」



虽然话说得不好，少女还是一个字、一个字仔细地说道：



「我很少离开家裡……所以我从来不知道，城市裡有这麼多的人。」



「喂喂喂。」



少女的话让史恩笑了出来。



「就全世界来说，这个城市可算不上是大城市喔。」



「是这样吗？」



「是啊。如果妳去到更大的城市，就会看到更多人呢。」



「有多少、人呢？」



「这个嘛……有些地方，可是会让妳的视野裡全塞满人喔。」



「真的吗？」



少女的眼底漾起惊讶。



「当然是真的嘛！像是比斯塔城一年一度的丢芋头祭典可就厉害了，人潮汹涌的程度会让你连动都动不了呢！哪天有机会的话，妳可以去看看，不过可要小心飞来飞去的芋头喔！」



少女眼神热切地听著史恩说话。不知道她是不是对未知的世界感到兴奋，少女的脸颊微微泛红。



待少女吃完冰淇淋后，史恩看向手裱。



看来他们已经在这个公园裡待了将近半个小时。



「我们该走囉。」



史恩要少女跟他离开公园。



走在人行道上的时候，少女这麼说著：



「接下来，我们要怎麼做呢？」



「这个嘛……我们先在街上走一走，如果妳对这附近的街景都没有印象的话，那我只能把妳交给警察了。而且我也没有那麼多时间……」



「警察？」



「啊，我个人是不太想去啦……」



史恩摆出不悦的表情。



「爷爷他说过喔，警察是敌人……」



「爷爷？」



就在史恩回问的时候……



一台漆黑的高级轿车停在前方的路肩上。车门砰砰砰地被推开，看起来绝非善类的黑衣人接连下车。



喂喂喂，这是哪来的黑手党出巡啊？史恩停下脚步，若无其事地看著这一幕。但当他看到缓缓从后座出现的那个男人时，他倒抽了一口气。



托鲁涅欧……？



全往后梳的银髮、锐利的眼神、穿著豹纹大衣的肥胖身躯，这个男人就是托鲁涅欧‧鲁德曼。



在史恩的数公尺前方，托鲁涅欧一行人正一脸凝重地交谈著。



「你确定是这边没错？」



「没有错。伊芙手腕上的发信器显示她正在这个公园裡。」



他听不懂他们所说的话。



为什麼托鲁涅欧会在这裡……？难不成托雷那猪头失败，然后把我也供出来了？不，托雷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



史恩打断自己的思考。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价值五千万的猎物正毫无防备地站在自己眼前。



现在一定能得手！



史恩把自动手枪从怀裡抽出，指向托鲁涅欧大叫。



「托鲁涅欧，不准动！」



这声叫喊让托鲁涅欧和他的黑衣手下一同转过身。



「伊芙！」



托鲁涅欧大叫。



伊芙？他在叫谁啊？不过，史恩并没有回问。现在的首要任务是逮到猎物。史恩紧紧握住扳机，向托鲁涅欧做出宣告。



「我是奖金猎人，我现在要逮捕你！」



托鲁涅欧有那麼一瞬间露出畏怯的表情，但他随即恢復成游刃有餘的态度。



「奖金猎人？」



「我应该说过不准动这三个字了。」



史恩挥动手枪，牵制托鲁涅欧的动作。



托鲁涅欧扬起一个笑容。



「伊芙，妳听到了吗？那个男人是奖金猎人，奖‧金‧猎‧人，是妳刚刚没抓到的那个人的伙伴。」



「什……」



他在说什麼？没抓到？



就在这个时候，细微的金属声传进史恩耳裡。就在他倏地把脸转向少女的那一瞬间，史恩怀疑自己看走了眼。



少女的左手逐渐变成一把大刀。



「这、这是……？」



可爱的生物兵器。托雷在电话裡说过的话划过脑海。



难不成……



托鲁涅欧随即大叫：



「杀了他！伊芙！」



少女金黄色的髮丝摇曳。



少女把左手的大刀指向史恩，朝他衝了过来。刺进腹部的大刀。一阵激痛。呼吸停止。就在它感到刀尖穿过背部的那一瞬间，史恩的视野变得模糊。



6



「今天晚上突然杀进去的话，实在有点不妥。」



走在旅馆的走廊上，琳斯不断试著说服托雷。



今天早上在托鲁涅欧家裡掀起一场骚动的托雷，说他今天晚上要再对托鲁涅欧家发动攻击。



对於想要把高明的奖金猎人当成棋子来使用，并且慎重安全地偷出研究数据的琳斯而言，这是她绝对、必须阻止的事态。



「喂，你是认真地要这麼做吗？」



「当然。我不会玩阴的，我要从正面突击，逮捕那傢伙。」



从正面突击那个托鲁涅欧的家。光是这麼想，琳斯就觉得快拆寿了。



「……不，在逮捕他之前，要先狠狠揍他一拳。」



揍他一拳，这又不是小孩子在吵架……



琳斯一脸不可思议地说：



「我说啊，我知道伙伴受伤的事让你很火大，可是那个眼罩男只是受了重伤又没死。我们应该在拟定计划之后……」



她才说到这裡……



托雷突然将手往墙壁上一撑，把脸逼近琳斯。



「我啊……」



托雷冷淡的声音。



「什、什麼啦……？」



托雷的就在眼前。



「我没有厉害到伙伴遇害时，还可以用一句『喔，是这样啊』就冷静地把事情带过。」



低沉的声音异常地有魄力，一股寒气瞬间划过琳斯的背脊。



托雷放开撑在墙上的手，走了出去。琳斯一边追，一边想尽办法说服他。



「听好，你的伙伴是被托鲁涅欧的生物兵器所伤。我刚刚也说过了吧，我在调查他西装裂口的时候，发现了少量的纳米机器残骸，如果我们就这样轻率地衝进去，搞不好只会重蹈他的覆辙啊！」



「只要抓到托鲁涅欧的话，伊芙就不构成问题。没有托鲁涅欧命令的话，那傢伙其实是无害的。」



「为、为什麼你会这麼想？」



「我的第六感。」



第六感……真的像个小孩一样。



托雷继续说下去：



「还有，史恩之所以会变成那样，是因为他的对手是个小孩子。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是不可能这麼轻易就被刺伤的。」



两个人来到史恩的房门前，托雷打开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