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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1 / 2)



接下来是后续,应该说是结尾。



隔天早上,我的两个妹妹——火怜与月火,一如往常来把我叫醒。无论是非假日还是周六周日国定假日都一样,所以即使这天是不是黄金周第一天的四月二十九日也一样,她们就象是收录这种指令的机械,一大早就叫我起床。她们并不是勤快到令我想说「总是玩到很晚甚至熬夜的你们,要这么早起应该也不简单吧?」这种话、,也不是因为她们担心哥哥作息不正常才做出这种贴心举动,应该是藉由妨碍我的睡眠夸示她们的力量。这可以说是示威行为,就象是家庭内部的权力斗争。



话说回来,关于妹妹们叫我起床的方式,我至今并没有特别说明,不过之所以没有说明,很大的原因在于这并非值得提及的事情。



在动画版,妹妹们会把我踹到楼下,或是对我使用骆驼式固定技,或是施展金肉人炸弹摔等等,叫我起床的招式真的是琳琅满目,不过这其实是为求电视画面好看的效果。很抱歉这么说会破坏各位的印象,不过很遗憾,做那种事的可爱妹妹,并不存在于现实世界。



总之,我不知道别人家里怎么样,至少在我家,火怜与月火顶多只会以温柔的语气,对我说「还要睡多久,起床了啦」这种话——



「睡什么回笼觉,去死吧。」



一根铁撬往我的枕头挥下来。



「唔喔喔喔喔!」



我整个人弹起来躲开这一棒。



不,并没有完全躲开,一撮头发被削掉了。



而且铁撬尖端连同这撮头发,贯穿我的枕头。



羽毛喷到半空中飞舞落下。



宛如天使降临的这幅光景,令我以为自己可能已经升天,不过依然感受得到胸腔里的心脏以三十二拍的节奏跳动,所以我似乎还活在世间。



转头看去。



我的国二妹妹——身穿浴衣的阿良良木月火,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努力要把那根不只是打穿枕头,甚至把底下床垫也剌破的铁撬拔出来。



宛如铁撬的物体。



不对,完全就是铁撬。



世界第一的铁撬。



「月、月火?你做什么啊!是要杀了你哥吗?」



「睡回笼觉的哥哥当然是死掉算了。我和火怜都已经辛苦叫醒你了,你却又钻回去睡觉,莫名其妙。死掉算了死掉算了死掉算了!」



「你的角色设定,怎么从一开始就变得乱七八糟了?」



这样要怎么跟上一集呼应啊!



「反正跟其他人比起来,我的角色定位还不明确,所以我就试着当病娇了。」



「与其说是病娇,这根本是疯子了吧!」



「不过哥哥,既然你躲得掉,就代表你是装睡吧?」



「不,我睡得很熟……」



看来人类即使睡着了,似乎也意外能够处理危机。



虽然有人认为人类已经进化到巅峰,但人类依然是潜力无穷的生物。



「居然会在意角色定位,你真的完全是个国二学生。」



「我是国二没错吧?」



「没错。」



其实以我的国中时代来看,我也没有资格讲别人。不,或许正因为我是过来人,所以才非得说她几句。



「总之不要做无谓的事情,你只要当个早上来叫我起床的妹妹就很够了。」



「这样完全就是路人配角吧?我才不要。」她如此回答。



是没错,这种随着哥哥诞生的老套角色设定,任何人都会抗拒吧。



「我也想当火怜那种华丽的角色,那已经是妹妹的最终进化型了吧?」



「不,与其说那是最终进化型,不如说那是『变成那样已经没救了』的角色。听好了,你还有希望,努力成为一个正经角色吧。」



「目标是成为正经妹妹的角色?」



「没错。」



在想成为妹妹角色的这个时间点,就已经不是什么正经的目标了。不过在场没人察觉这件事。



「具体来说,目标是成为《清秀佳人》的玛莉拉。」



「玛莉拉?」



「是啊~」



我模仿马修的慵懒语气如此回答。(注1)



因为我刚睡醒。



注1 马修与玛莉拉是《清秀佳人》抚养女主角安妮的老兄妹。



「哎呀~玛莉拉真的是理想的妹妹,我就是想要那样的妹妹,真的是傲娇中的傲娇。记得台词是『我要的是男生!来个女生根本没办法当成人手!』这样?不过到最后却迷安妮迷得要死。」



「啊,原来她是傲娇原义的个性啊。」



「不,以傲娇现在的意义也可以套用。她娇化之后对安妮讲的酸言酸语超萌。」「哥哥,原来你是用这种态度在阅读清秀佳人?」



「是啊,我在看清秀佳人的时候,脑袋里响起的玛莉拉配音,毋庸置疑就是钉宫理惠小姐。」



「别讲出真人姓名啦,也不想想玛莉拉几岁?」



月火如此回答。



这个笨蛋一点都不懂。



妹妹五十才开始。



「以这种方式来想,马修简直是人生最大的赢家。一直和妹妹两人相依为命,而且还养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辫子姑娘,那个家伙已经超越真嗣,是阴沉茧居族的希望7。」



「别把马修讲成阴沉茧居族啦……」



「象是他为了安妮去买圣诞礼物的那一段,与其说是看到落泪,应该说我非常能体会他的心情。啊啊,就是会这样没错,就是会忍不住买下无谓的东西。」我感慨回味着这部名作。「所以月火,你也要效法,这么一来,我就愿意在将来和你一起住在安妮的绿屋白头偕老。」



「哥哥,这样已经等同于求婚了。」



「哼,这不是求婚,是波兰舞曲。」(注2)



「求婚之舞?啊啊,真是的,今后我要用什么心态阅读清秀佳人啊?」



月火不禁抱头。



我微微耸肩为这个麻烦的妹妹叹息,然后下床开始脱衣服。



当然不是因为接下来要和妹妹进行伤风败俗的行为,只是要把睡衣换成居家服。「唔~所以小怜呢?」



「啊?」



开口询问才发现,月火妨碍我睡回笼觉之后,似乎满足于自己完美达成应尽的职责,就这样懒散躺在我的床上翻滚。



与玛莉拉差得远的她,似乎放弃拔出铁撬了。



今晚我要怎么睡觉?



房间会像电玩游戏一样,出去再回来就恢复原状吗?



注2 英文的求婚(Propose)与波兰舞曲(polonaise)音近。



不过,月火任凭浴衣敞开并且滚来滚去的模样,简直就是毛毛虫。



就命名为妹虫吧。



「哥哥,不准对妹妹取这种淫靡的绰号。」



「不准看我的内心,先回答我的问题。那个总是跟你异体同心四处鬼混,角色设定身高比我高的华丽运动服丫头去哪里了?那个马尾妹没跟你在一起?」



「火怜去慢跑了~」



「慢跑?你说的慢跑是运动的那种慢跑?真稀奇,那个家伙很少做这种事吧?」



「因为今天是特别的日子,火怜说这是在庆祝黄金周的开始。」



「这算是什么庆祝?」



「我觉得她是想象成圣火传递路跑吧。」



「这样啊,今天的那个家伙也一样是笨蛋。」



「火怜大概把黄金周和奥运搞混了。」



「这样啊,能把只有第一个音相同的两个字搞混,真的是一如往常的笨蛋。」(注3)



真温馨。



原来如此,所以第二次来叫我起床的时候,才会只有月火一个人来。



在清晨(应该说一小时前),她们是一起前来叫醒贪睡赖床的我,不过在这之后,虽然我等她们离开之后尝试睡回笼觉,月火却看穿我的虚招,独自为了进行回笼叫(这是什么词?)再度前来。



注3 日文将奥运称为五轮(Golin),第一个音与黄金周(Goldenweek)相同。



而且手握铁撬。



真的不能让这个家伙单独行动。



火怜与月火之中,比较凶暴的是以格斗技维生的火怜,不过比较危险的是不知节制为何物的月火。



「啊~不过话说回来,黄金周从今天开始了,却连一件好事都没有。」



「哥哥,你从第一天就忽然这么消沉耶。」



四月二十九日,星期六。



日本节庆里的绿之日。



「黄金周开始到现在才九个小时耶?」



「像我这样的高手,九个小时就足够掌握个大概了。」



「哥哥很讨厌节日或周日之类的日子耶,是超喜欢非假日的非假日人种。」



「非假日人种?」



听起来真不起眼。



完全感受不到魅力。



但我确实很不起眼。



「其实我并不是讨厌,只是不擅长过假日。」



「一样吧?」



「一样吗?」



但我觉得讨厌与不擅长是两回事。



不过要说一样,其实也一样。



就象是我说「有在反省,但却不后悔」这句话之后,被吐槽「反省与后悔还不是一样」的感觉。总之我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不过,黄金周就算是黄金周,跟平常也没什么不同吧?太阳一样会东升,妹妹一样会来叫我起床,指甲一样会继续长,身高一样不会继续长。」



「哎,说得也是,只差不用上学而已。」



「人类一样不会停止战争,背叛与欺骗的场面一样反覆上演。」



「咦?为什么话题格局变得这么壮阔?」



「今天世界上肯定也有某处有人死掉吧?我们居然无视于这样的事实悠闲放假?应该要吊丧吧!」



「哥哥,你在对谁生气?」



只因为假日(无事可做所以)很闲而不擅长打发时间就激昂不已。妹妹对于我这样的哥哥退避三舍。



我能体会她的感受。



但我讲到兴致都来了,所以我决定继续讲。我并不是那种会关怀妹妹的哥哥。



「我每天都处于服丧的心情,从来没有写过贺年卡。」



「是因为没有能寄的朋友吧?」



「不准讲得好像你什么都知道!你知道我什么了!」



「至少我知道每年哥哥收到几张贺年卡。」



「这样啊。」



「正确来说,是知道哥哥没有收到几张贺年卡。」



「这样啊……」



我升上高中之后,终于再也没有收到任何人的贺年卡了。连那种会寄贺年卡给全班同学的家伙也没有寄给我。换句话说,我用不着刻意保持服丧心情,我每年都处于服丧状态。



「原来如此,我之所以讨厌假日,原来是因为没有朋友所以没得玩,这真是一项新的发现。」



「哥哥,你察觉到用不着察觉的事情了……」



月火以无比怜爱的眼神,悲哀看着自己的亲哥哥。顺带一提,月火(与火怜)拥有的人际网络,大到必须以百为单位寄送贺年卡,使得阿良良木家的家计与邮筒受到庞大的压力。



真是极端的兄妹。



难道就不能好好维持三点平衡吗?



「总之,即使如此,假日与非假日没有两样,都是一成不变的每一天,这样的现实从未改变。无论做了什么样的梦,都无从撼动现实。即使把我个人的状况放在一旁不列入考虑,依然一成不变。一如往常的日子,凭什么叫做黄金周?哪里金色了?那就到麦田当捕手吧——不对,这是霍尔顿。太阳一样会东升,妹妹一样会来叫我起床,指甲一样会继续长,身高一样不会继续长,人类一样不会停止战争,背叛与欺骗的场面一样反覆上演,你的内裤一样是白色的。」(注4)



「不准讲到我的内裤。」



月火的这句吐槽,如果只看字面上的意思,就象是充满妙龄少女的害羞情绪,不过她是完全不在乎浴衣敞开被我看光光,正值青春期的国二女生。



与其说是小露肌肤,应该说彻底解放。



衣服没穿好,大胆解放性感。



包括火怜在内,我的妹妹们总是豪迈挥棒粉碎男性对女性的幻想。



注4 《麦田捕手》的主角霍尔顿(Holden)与黄金(Golden)音近。



「格里高尔•萨姆莎应该过得很快乐吧,他一早起床就变成一只虫耶?这种变身也太夸张了,同样是有妹妹的人,我有够羡慕他的。妹虫,你说对吧?」(注5)



「不准害妹妹今后都有这种淫靡的绰号。」



「唔~……」



总之,虽然这么说,不过关于这一点,没当过虫而是当过吸血鬼的我,如果以自己的经验来比较,或许我也没办法以纯粹的心情羡慕萨姆莎先生。



对喔。



春假至今,已经一个月了。



当时发生了好多事情——虽然现在并不是类似完结篇那样回忆往事的场面,但是不经意回想起来,有时候会感受到一种意外的心情。



春假的那段经验,对我来说非常鲜明,换句话说就是过于强烈,所以甚至令我觉得,那两个星期正是我人生的最高潮。



如果我的人生存在着巅峰,就是在那个春假。



所以感到意外。



即使那个春假结束,我的人生依然继续进行。我对这样的状况感到意外。



永远延伸下去。



从不间断,持续进行着。



注5 卡夫卡代表著作《变形记》的主角。



有人说人生不是游戏,因为没办法重来。不过真要说的话,人生因为没有结局,所以才不能叫做游戏吧?



最近开始出现网络游戏或是擦肩通讯之类的应用软件,也就是所谓没有结局的游戏,不过该怎么说呢,总觉得可以认定游戏反而比较象是人生了。



总之无论如何,只要没死,人生就不会结束——人生会永远延续下去。



没有片尾曲,也不会有工作人员字幕。



即使成为高中生。



即使成绩吊车尾。



即使没有朋友。



即使变成吸血鬼。



即使恢复为人类。



人生依然会继续下去。



继续,是一股力量。



继续,也会令人无力。



「何况就算叫做黄金周,也只是完全中了电影业界的商业手法,世间的人们都不会觉得丢脸吗?我想要以此建言。」



「想建言啊?」



「想停止。」(注6)



「想阻止?」



「因为一点好处都没有。说到停止,印刷厂跟经销商都会公休,所以都得在收假之后赶进度。」



「为什么哥哥要以出版业界的立场发言?」



「有时候明明要在四月出的书,会因为黄金周延到七月!」



「真是具体的例子。」



顺带一提,不只是出版业界,黄金周依然完全无法休息的职业也不在少数,所以某公共电视台没有使用「黄金周」这种冠冕堂皇华丽绚烂的名词,而是改为「大型连假」这种单纯的说法。



不对。



无论如何都无假可休就是了。



「说到商业手法,不只是圣诞节或是情人节是如此,白色情人节根本就莫名其妙,这个节日有耶稣基督或是圣瓦伦丁之类的由来吗?」



「似乎没有。」



「所以不应该叫做白色情人节,应该叫做白色骗人节吧!」



注6 日文「建言」与「停止」音同。



「嗯?」



月火露出纳闷的表情。



原本以为可以顺势说得通,看来失败了。



「不过老话重提,黄金周这种说法,怎么想都觉得太夸张了,用黄金来形容这段连假?连假天数明明会因为周六与周日的日期而变动,为什么要用世界上最稳定的物质之一来譬喻?」



「唔~我觉得用不着具体批评到这种程度就是了,不过用黄金来形容,确实是有点夸大。」



「好啦,你现在正在想什么呢……?」



「不要忽然变成歪曲王啦,如果只是想讲帅气的台词就免了。」(注7)



妹妹如此指责。



我深刻反省。



「黄金周……连续放假好几天,是这么开心的事情吗?在以前的时代,连假在一整年里或许很少见,不过现在已经有快乐星期一这样的制度了。」(注8}



顺带一提,以出版业界的立场,应该叫做不快乐星期一。这个业界甚至希望周末都不要放假。



注7 上远野浩平《不吉波普》系列著作里的角色,前段问句是招牌台词之一。



注8 日本将公定假日弹性调整到周一,成为三天连假的制度。



「即使去除我讨厌假日的这个要素,我也觉得黄金周这三个字名不副实。」



「唔~与其说是名不副实,比较象是一种印象战略吧?是一种让人听到就开心的演出。虽然不是标签效应,不过人们总是想帮事物取一个好名字。哥哥,你知道吗?格陵兰虽然是非常寒冷的冻土地带,不过还是希望有很多人来访,所以才取名为格陵兰(Greenland),想让大家对这里有种绿意盎然的印象。」



「别小看你哥哥,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不只如此,格陵兰的首府原本叫做哥特哈布,意味着『神的希望』。」(注9)



「我知道我知道,现在则是改名努克了。」



兄妹俩正笑咪咪进行着乍看和乐,实际上却险恶紧张的杂学对决。



「顺带一提,格陵兰是丹麦的自治属地。」



然而月火的这句话成为致胜关键,这场对决以我的败北落幕。



真的?



原来是丹麦的自治属地?



这个家伙的脑袋果然很好。



既然她拿出杂学以外的普通知识对抗,我就毫无胜算了。



注9 其实并不是「神的希望」(GodHope),是「美好的希望」(GoodHope)。



「唔~因为是绿之日,所以就聊到格陵兰的话题了。」



「哥哥,你好像有所误会了,四月二十九日现在叫做『昭和之日』,『绿之日』是五月四日。」



「咦?不是公定假日?」



「嗯。」



「时代真的变了,我完全搞不懂现在是公元几年,也不知道类比电视讯号到底停播了没。哎,不过如你所说,以黄金周的状况,与其说名不副实,或许应该说名过其实。以国家的名字为例,象是日本这个词的意思是『近日所出』,明明是极东岛国还讲得这么好听,任何地方都看得到印象战略的活跃。不过无论是名不副实还是名过其实,肯定是挂羊头卖狗肉吧?我觉得还是应该跟某公共电视台一样,用『大型连假』这种最普通的方式称呼才对。但如果小月的内裤只在这九天变成耀眼夺目的金黄色,当然就另当别论了。」



「我不穿那种没品味的内裤。」



「白色?」



「白色。」



月火说完之后主动打开浴衣裙襬,将原本就看得见的部位,更加光明正大展示给我看。



这是变态的行径。



然而目睹这一幕的我,事到如今看到妹妹的内裤也毫无感觉了。因为她平常洗完澡,就是下半身只穿一条内裤在家里走动。



以心情来说,与检视色票没什么差别。



不过,身为一个活在现代的哥哥,我觉得看到这一幕不应该只有冷处理,所以反倒是用力鼓掌高声喝采。



「哇喔~!妹妹的内裤真是太棒了~!」



「耶~!谢谢哥哥~!」



月火也一同响应。



搞不懂这对兄妹是怎么回事。



我终究开始抱持相当程度的疑问了,不过月火似乎毫不犹豫,继续高谈阔论。



「内裤果然就是要穿白色的,我甚至认为白色以外的内裤不叫做内裤。」



「喔,这股气势,来了来了,看来你接下来要用整整四页的篇幅畅谈内裤了。」



「没错,讨厌这种话题的人请跳过吧。」



至今的对话就已经没什么重点了,总觉得事到如今讲这种话也没意义,但月火还是进行了这个贴心的提醒。



「哥哥,其实不只是内裤,包括胸罩之类的贴身衣物,我觉得基本上都应该是白色



的。」



「喔喔,你真的打算讲四页?」



真拿你没办法,那就奉陪吧。



我下定决心了。



因为是一边聊天一边换衣服,所以我至今只穿了下半身,上半身依然赤裸,不过我双手交握转动手臂,在活动肩膀伸展肌肉之后,就这么当场盘腿而坐。



那么,敞开心胸聊个痛快吧。



「不过小月,抱歉在你高谈阔论的时候提出质疑,但我无法赞成这个意见。」



「唔,什么嘛,原来哥哥是我的敌人?」



「真要说敌人的话是敌人没错,但我的名字叫做素敌!」(注10)



因为对方是妹妹,所以我可以面不改色讲出这种没有很帅气又不有趣的台词。考量到我刚被叫醒,请各位不要太过追究。



或者说就不要看我了。



「换句话说,完全就是敌人吧?」



「别误会,我并没有说不能穿白色内衣,反而会热烈欢迎。阿良良木历对于内裤来者不拒。不过即使如此,在颜色上应该也要有一些变化吧?因为有颜色,所以就应该五颜六色,因为五颜六色,顔色才W存在的价值。不只是白色,如果所有人都穿着相同颜色和款式的内衣,这个世界的暴戾气息不就太强烈了吗?」



注10 日文的「素敌」为美妙之意。



「就算哥哥这么问……」



「或许五颜六色正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不,肯定如此!」



「就算哥哥说肯定如此,我也不是在否认其他颜色的存在吧?」



月火如此回答。



看来她也抱持着某种并非临时想到的坚持。总之,虽然她的品味偏重于和服,不过基本上是很会打扮的衣架子,是女国中生的时尚教主,所以会对内衣有所执着,也不是什么好奇怪的事情。



「只不过,在无数不同的颜色之中,我觉得白色位居最高阶的地位。如果以金字塔分级颜色,白色肯定位于顶端,我甚至想把等级的英文Ranking改成Whiting,把排行前十名讲成Whiting top 10。」



「嗯……以完全纯色的意义来说,确实只有黑色能够与白色匹敌,不过黑色等同于抹灭一切的黑暗,所以不能当成优先考量的颜色,我并不是无法理解这一点。」



就某种角度听起来,这就象是美术大学学生的认真讨论,不过我们纯粹只是在聊内衣颜色的话题。



我们是在聊内裤!



「不过小月,对于大众的一般认知,我觉得是时候说出我的真心话了。」



「什么真心话?」



「黑色的内衣,其实并不情色吧?」



「没错!」



举手击掌。



我和妹妹在内衣的嗜好是意气相投。



「耶~!」



「呀呼~!」



这是耐人寻味的文化对谈。



登录为文化遗产也行。



「刚才有提到名不副实与名过其实的话题,以这种意义来说,颜色给人的印象也各有不同吧?」



「各有不同。」



「别这样,别学我讲话。」这么说来,月火从刚才就以「各种颜色」的说法,巧妙避免提到颜色的名称。这个姑息的丫头。「比方说冷色系与暧色系,把哑铃涂成白色就会看起来比较轻,诸如此类。」



「哥哥,你错了,白色是看起来正经、率真又清纯的颜色。」



虽然差点离题,但月火把轨道修正回来了。这个家伙算是挺敏锐的,不过我总觉得原本讨论的主题,似乎是没必要刻意拉回去的话题。



「哥哥,你看。」



月火说完就解开腰带脱下浴衣了。不只是内裤,连胸罩都裸露在外。将浴衣摺好放在旁边之后转过来的月火,不只是胸罩与内裤,连脚上的高筒袜都是白色的,这就是所谓的整体搭配吗?



接着,阿良良木月火跪在地上摆姿势。



「怎么样?看起来正经率真又清纯吧?」



「不,看起来放纵刁钻又龌龊……」



要是你贸然摆出这种姿势,会直接被制作成模型。



会以这个姿势被做成黏土人。(注11)



身后插着铁撬的枕头成为很好的陪衬,看起来象是充满猥褒气息的偶像写真。



「是因为哥哥对我抱持先入为主的观念与偏见吧?看,只要像这样用手遮住脸,隐藏个性并且匿名呈现的话……!」



月火将右手的手指并拢,遮住自己上半部的脸蛋。



这是双眼贴黑条的状态。



注11 比例约为三头身的模型系列。



以这种状态摆姿势。



「…………」



猥亵程度提升了。



这家伙果然是个笨蛋。



在学校的成绩明明很好。



记得几乎是所有科目优等。



学校的成绩,终究只能代表智力的一部分吗?不过这种家伙却能有这种好成绩,应该会害得班上同学用功的动力被连根拔除吧?



「不过,就算是哥哥身上那件象是囚犯服的条纹四角裤,如果像这样露给别人看,该怎么说呢,会觉得污秽的人就应该配上条纹。」



「你说谁污秽了?」



话说,虽然很担心妹妹的脑袋症状是否恶化,不过仔细想想,我现在也是只穿一条内裤的模样。



虽然刚才说我穿了下半身,但我可没说我已经穿了裤子!



请容我断言,这就是叙述性诡计的最佳模板。



推理作品的活模板。



这就是阿良良木历。



「哥哥也是,如果要露给别人看,得穿白色的内裤才不会被误会哦?」



「无论是白色还是条纹,光是露内裤给别人看,我就会被误会了。」



可以说是悲哀的误会,或者是正确的理解。



「何况,露内裤给别人看的机会哪可能存在?」



「咦~?没那回事,看见男生内裤的机会多得出乎意料耶?」



「什么?」



我瞬间冒出杀气。



如果国中二年级妹妹的人生有许多这样的机会,身为高中三年级哥哥的我绝对不能坐视。



「慢着慢着,不是那种伤风败俗的意思啦,哥哥你在想象什么?」



月火抚摸我的脸颊出声安抚。



就象是在安抚马匹的骑手。



「你想想,虽然跟低腰裤的意义不同,不过男生的裤头不是都在腰上吗?这么一来,象是蹲下来的时候,只要上衣衣角拉起来,就会看到了吧?」



「啊啊……」



「还有,象是体育课的时候,会从运动短裤底下稍微露出来。」



「什么嘛,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松了口气。



太好了,用不着杀人了。



我差点就把月火的男性朋友全宰了。



「从以前就有很多人,把女生的裙子长度当成问题来讨论,不过以女生的角度,更希望能够把焦点集中在男生穿着过于随便的问题上。男生的运动短裤,我觉得肯定比女生的运动短裤还要色,象是腿毛我根本不敢正眼瞧。」



「这部分该怎么说,问题应该在于看的人有什么想法吧?」



不过,无论是会觉得害羞或是会引发情欲的部分,男女其实各有不同。



以这种意义来说,因为没什么机会认真讨论,所以男生或许比较容易被批判。因为如果有人问我敢不敢只穿这件条纹四角裤绕市区一圈,我并不会说我绝对做不到。



「何况,换个严肃一点的话题,男生就算挑起女生的情欲,也不太可能被女生强行要挟就范。女生的害羞就某方面来说,或许是保护自己不可或缺的生存本能。」



「严肃的话题就免了,继续内衣的话题吧。」



「…………」



我莫名有种预感,在不久的将来会认识某个跟你很像的角色。擅长打篮球的腐女角色。而且现在就象是在进行预演——是我多心了吗?



希望是我多心了。



「生存本能啊~不过以这种角度来看,比随处可见的男生强很多的火怜,在这方面果然毫无防备吧?」



「嗯,说得也是。」



「而且火怜会直接在男生面前换运动服。」



「那个家伙唸几班?我要去屠杀她班上所有男生。」



「放心放心,只要火怜开始换衣服,男生会主动移开视线逃走。」



月火再度安抚我。



朝着我的脸颊摸啊摸的。



我不经意觉得似乎在冒冷汗。



「是吗?用不着屠杀?」



「屠杀反而才会把事情闹大……虽然这样形容自己的姊姊也不太对,但是火怜没什么女人味。」



「说得也是。」



因为是武道家.



即使除去妹妹这个要素,我也不会觉得她是女性,她本人应该也没有被「要有女性应有的模样」这种食古不化的价值観束缚。而且以火炎姊妹的活动内容来看,她甚至有可能想成为男人中的男人。



「就某种意义来说,她毫无防备反而是必然的结果。那个运动服女孩想成为男人中的男人,我根本没办法想象她穿短裙或低腰裤的样子。」



「啊,不过火怜也有可爱的一面喔。她说和男朋友见面的时候,要是衣服浮现内衣的线条会害羞,所以运动服底下都没穿内衣裤。」



「这什么变态丫头啊!」



这个家里的子女都是变态!



变态的连锁反应。



「就算是爱穿和服的我,终究也不会在日常生活完全不穿内衣,火怜的想法真的是令我脱帽致敬。」



「用不着对这种脱掉内衣的家伙脱帽吧?总之,决胜内衣并不存在的话题暂时放在一旁,那个家伙平常的衣着算是五顔六色吧?简直是全彩吧?这部分怎么样,算是和你的意见相左吧?」



「算是意见相左,而且火怜甚至有讨厌白色的倾向。不过我们的想法基础相同,火怜说过『白色好像很正经,所以不想穿』这种话。」



「是喔……」



不想正经啊……



哎,这年纪总是想耍点叛逆吧。



即使把自己当成正义使者,这方面也是普通国中三年级学生的心态。



不过……



「真是的,你们果然还是小孩子-居然会被这种常见的价值观束缚,你们的想法为什么没创意到这种程度?居然认为白色代表正经,就象是认为黑色代表情色一样,要我断言这是偏颇的偏见也不为过。」



「怎样,意思是白色不正经?小心我宰了你!」



「为什么你对哥哥这么没耐性?不,总之我不是要说这个,一个人就算穿什么颜色的内衣,这个人是否正经,都只不过是个性……」



说到一半,我不经意想起来了。



不,应该说想到了。



关于这个月总是令我不断烦恼的某个问题——关于我闷在心里烦恼至今,百思不得其解的那个难题。



难得有这个机会,在适合提出这个话题的现在,我想找月火商量这个问题——这就是我想到的事情。



「嗯?什么?哥哥,你说个性的什么?」



「啊,没有啦……一个人是否正经,都只不过是这个人本身个性展露出来的一小部分。换句话说,无论是白色还是黑色,只要是穿在正经率真又清纯的人身上,看起来都会是正经率真又清纯。」



「嗯,就象是现在的我一样!」



「不对。」



我说过,你甚至完全相反。



一百八十度相反。



她是完全没有听我说话的美妙妹妹。



不过,正因为是这样的妹妹,在这种场合反而适合成为商量的对象——因为无论聊什么话题,她肯定到了明天就会忘光。



「好啦,小月,内裤的话题到此为止了。」



「咦?要结束了?」



「页数早就用光了。」



应该说聊过头了。



依照月火的贴心提醒而跳过四页,却发现居然还在聊内裤话题,肯定害得不少人吓破胆。



有什么关系?



无论是谁都喜欢内裤的话题吧?



「不过到头来,你这个年纪的女生,不要老是把内裤两个字挂在嘴上。」



「咦?哥哥,事到如今你居然想更改立场?」



月火露出遭到背叛的。



哎,这确实是一种背叛。



所谓的过河拆桥,完全就是形容这檷状况。



不过这种背叛,是用来接绩话题的一种手段,所以希望她不予过问。



「小月,与其聊内裤,我们不如来聊恋爱吧。」



「恋爱?」月火蹙眉了,很明显不愿意。「不要~我想继续聊内裤~!」



她啪咚一声向后倒下,象是闹别扭又象是游泳,在床上挥动手脚。



不是在榻榻米上游泳,而是在床上游泳。(注12)



……如果是我就算了,不过小月是纯情少女,要是遭受过度的误解会很可怜,所以哥哥也来个贴心的补充吧。她一直聊到现在的内裤话题毫无下流心态,纯粹是以穿着打扮的角度讨论内裤话题。请容我在最后再度强调这一点。



「少囉唆,总之不管了,来聊恋爱吧,然后别胡闹了,给我穿上衣服。」



「哥哥也一样。」



「没错。」



用不着你提醒。



注12 「在榻榻米上游泳」是日式习用语,意指「纸上谈兵」。



即使以家里的习惯来看,这种事算不了什么,完全处于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不过半裸哥哥与只穿内衣的妹妹共处一室,并不是什么有脸面对世人的光景。



何况窗帘就这样开着。



我与月火各自起身穿衣服——月火重新穿上浴衣,我则是换上居家服。



虽然已经穿上衣服,不再是裸裎相对,不过接下来才真的是敞开心胸的交谈。



是切腹对话。



我坐在与刚才相同的位置。



大概是察觉气氛不同了,月火也下床和我相对盘腿而坐。



……虽然完全无关,不过大概是骨架的问题吧,我觉得很少有女生能盘腿坐好。



月火在这方面表现得很漂亮,或许是因为身体很软吧。由于不像火怜有在锻鍊身体,所以这个家伙软绵绵的程度,令我觉得她身上的肉或许融化了一半。



「你柔软得象是马卡龙一样。」



「哥哥,真要说的话,应该是用棉花软糖来形容吧?为什么会把知名的甜点搞错成冷门的甜点?」



月火如此回应。



一百分满分的吐槽。



不过,肌肉柔软与关节柔软,完全是两回事。



男女之间的差异,应该源自于教养问题。



「所以哥哥,要聊什么样的恋爱话题?」



「不,正确来说不是聊恋爱的话题,而是聊某种可能是恋爱的东西。」



「唔唔?某种可能是恋爱的东西?这个哥哥在讲什么?不能去死一死吗?」



「不准找到机会就要我死。总之接下来的这个问题,我只能问你这个唸国中就有男朋友,而且应该帮很多朋友进行过恋爱谘商,身经百战的家伙。」



「不能问火怜吗?火怜也是唸国中就有男朋友,而且帮很多朋友进行过恋爱谘商耶?她也身经百战耶?」



「跟那个笨蛋没什么好商量的。」



我如此断言。



连我都觉得自己的语气毫无迷惘。



「那个在现实层面身经百战的运动服女孩,就算帮很多人进行过恋爱谘商,到最后也只是奶给你处理吧?」



「不,没这回事,如果哥哥以为火怜是个只在火爆场合出面的战斗员,那就大错特错了,她还是会好好处理恋爱谘商的问题喔,只不过全部失败就是了。」



「这样烂透了吧?」



做不到就应该坦承做不到。



因为做不到这一点,我才会说火怜依然是小孩子。



「顺便问一下,如果是找你进行恋爱谘商,成功率大约有多少?」



「当然是百分之百囉!」



月火得意洋洋挺起胸膛,对她来说,这大概是令她自豪的成果吧。虽然被妹妹这样炫耀很不是滋味,不过这确实是值得自豪的经历。



居然是百分之百。



慢着,这终究有些夸大其词吧。



「不,并没有夸大其词喔,是真的喔。只要找我谘商,无论是什么样的对象,我绝对会把两人撮合在一起。」



「…………」



这就恐怖了。



如此具有威胁性的成果,反而让我犹豫是否要找她商量——不对,到头来,光是想找妹妹商量的这个状况,我觉得就已经是非常错误的决定了。



而且居然还是——恋爱谘商。



不管了。



到头来,目前还完全不晓得这玩意是否真的是恋爱——所以就当成把溶液滴在石蕊试纸测试,以这种轻松的心态和她谈谈吧。



「其实,我现在很在意班上的一个女生。」



「就像桃太郎那样?」



「我不是在说『变成木头』!」(注13)



这是恐怕只有兄妹才能成立,非常高难度却非常没内容的对话。



不过月火似乎不是故意装傻搞笑,有一半是认真的。



「咦?咦?怎么回事?」



她表现出困惑的模样。



令妹妹感到困惑,使得我隐约有种优越感,就这么咧嘴笑着说下去。



「换句话说,升上二年级重新编班之后,我或许对一个同班的女生有好感。」



我进行浅显易懂的说明。



完全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咧嘴笑。



「哎哟我的天!」



月火夸张表现惊讶之意。这种过度夸张的表现方式,就是她深得人心的诀窍,想到这一点就多少有种受教的感觉。



然而现在不是这种状况。



何况,有必要惊讶成这样吗?



注13 日文的「在意」与「变成木头」同音。



「当然惊讶啊……与其说惊讶,已经象是轰炸了!曾经公然说出『交朋友会降低人类强度』这种丢脸宣言的哥哥,居然有了喜欢的对象……」



月火频频颤抖,并且按住嘴角。



她真的在害怕。



「就象是狗开口讲话一样震撼。」



「…………」



慢着,如果是狗只用后脚站立,那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



不过狗开口讲话,已经是生物学上不可能的领域了吧?



这个家伙,到底以为亲哥哥孤僻到何种程度?



不过,大致来说没错。



顺带一提,她刚才理所当然用「丢脸」形容我的那句发言,使我莫名受伤了。



「怎么办,怎么办,得煮赤饭了。我想想,赤饭是把辣椒混进白饭一起煮吧?」



(ע14)



「你在家政课是怎么学的?」



不过就某方面来说,这样似乎可以做出另一种非常美味的料理。



「而且你不要急着下结论,我只是有些在意,而且只是『或许』、『有可能』的阶段,并不是已经确定了。」



注14 糯米加红豆煮成的饭,在日本经常用来庆祝某些特殊场合。



「唔唔?」



「所以我才会心不甘情不愿找你商量。我认识了一名异性之后,要怎么样才能确定自己是否喜欢这位异性?」



「……那个,抱歉,哥哥。」



月火忽然停止顚抖,并且向我道歉。虽然不知道她为何向我道歉,总之妹妹道歉令我觉得很痛快。



「刚才说了什么?可以再说一次吗?」



「什么嘛,你没听进去?振作一点啊,火炎姊妹的参谋大人,饶了我吧,冒失也得有个限度才对。听好囉?这次要好好听清楚喔?要怎么样才能确定自己把一名异性当成异性来喜欢?换句话说,我对她抱持的情感,到哪个基准点为止叫做普通,超过哪个基准点叫做喜欢?」



月火沉默不语,双手抱胸。



怎么回事?我自认已经以最容易吸收的方式说明了……如果这样都不行,我只剩断奶用的流体食品可以选择了。



「抱歉,哥哥。」



月火再度道歉。



即使不知道原因,而且无论是第几次,妹妹道歉都令我觉得很痛快。



这种爽快的感觉,甚至足以让我完全不在意这种鸡同鸭讲的状况——不过对于道歉的月火来说,似乎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总之无论是月火还是火怜,要是她们说出『向哥哥道歉很痛快』这种奇妙的感想,我会立刻带她们去医院)。



「虽然我帮别人进行过近乎无限次的恋爱谘商,不过很遗憾,我至今没进行过这种等级的谘商。」



她公布谢罪原因了。



咦?



是吗?



这样的话,我不就白谘商了?



得索赔才行。



「什么嘛,小月,刚才神气成那样,你的实力却只有这种程度?」



我起身使用肢体语言(请想象成美国家庭影集的动作)俯视月火。俯视妹妹令我非常痛快,仅次于妹妹向我道歉。



甚至可以原谅她违背我的期待。



「好吧,我不计较了。或许我也有错,不应该找国中生商量等级有点高的这种话题。」



「不,我是没有进行过等级低到这样的谘商。」



阿良良木月火以死鱼般的眼神——更正,以象是看到死鱼的眼神看着我。



明明活着,光是承受这种视线却会想寻短。就是这样的视线。



与其说视线,更象是光线。



「嗯,虽然吐槽基本上是哥哥的工作,不是我该做的工作,不过只有这次请容我这么说。『不知道这种心情是不是恋爱』是吧?」



月火也学我起身。



「你这家伙是纯情少女吗!」



就象是昔日美好时代的相声演员,反手往我的胸口就是一拳。



被妹妹吐槽、被妹妹用「你这家伙」称呼、被妹妹反手打胸口,这么做其实都挺痛快的,不过会让我误以为自己的癖好变态到过剩的程度,所以内心浮现的这种亢奋情绪,今后就尽可能无视吧。



阿良良木历是为了取悦各位,才刻意表现出变态的行径。我得注意别忘记这个基本设定。



「纯情少女……国中女生应该更像纯情少女吧?」



「国中女生之中没有纯情少女!」



她断言了。



或许这是她将各种谘商当成尸体跨越至今的纯粹感想,但要是我深入探讨,可能会陷入不再信任女性的状况,所以我抱持自知之明不予过问。



「正坐!」



月火如此怒吼。



而且是对我。



虽然很想反驳她在嚣张什么,但身体受到这股魄力而擅自正坐了。奴性好重。



不过,这家伙怎么回事?



她在生什么气?



何事令她激昂?何事令她暴怒?



月火来到正坐的我面前,但她没有坐下,而是双手抱胸抬起下巴俯视我。



「哥哥,首先我要确认一件事,你这话是认真的?」



「完全是认真的,我打从出生至今没有这么认真过。」



「给我注意你的语气。」



被如此命令了。



而且是妹妹。



「给我用敬语,而且不准装儍。」



「呃,是,遵命。」



我乖乖听话。



被迫在妹妹面前正坐,被妹妹以俯视的角度从上方命令,以及被妹妹强迫用敬语,就某方面来说其实挺以下略。



无视无视。



「这个哥哥小子,麻烦从头说明这是怎么回事吧。」



居然用「哥哥小子」这种称呼。



这四个字令人感受到新的可能性。



你就在妹妹公主登场,成为第十三个妹妹吧。(注15)



「我想想,那个,没有办法讲得很具体就是了……」



要是连细节都讲出来,就会侵害到(我的)隐私权。



我不想被妹妹掌握私人情报。,



「……总之发生了很多事,先把这名对象暂时称为H同学吧。」



「H同学,听起来挺具体的。」



月火如此回应。



这单纯只是英文姓氏的缩写,所以当然具体。



「这个月初编进同一班之后,我好像只要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一直在想H同学的事情。不只是脑袋在想,象是上课的时候,只要不经意从黑板移开视线,就会看向H同学的座位。不只是在学校,上学放学的时候,不知不觉就会试着寻找H同学的身影,就算是去书店买东西,也会觉得既然城镇这么小,说不定会跟H同学巧遇。然后,在书店买书回来看的时候,会觉得『啊,H同学应该会喜欢这篇文章』,甚至是想买A书的时候,也会冒出『啊啊,买这种书会被H同学讨厌』的想法,把原本要买的书悄悄放回架上。」



注15 作品「妹妹公主」的十二名妹妹,各自以不同的方式称呼哥哥。



「哥哥,不要露骨讲得这么过头,我不想掌握哥哥的私人情报。应该说,我并不想听哥哥犹豫要不要买A书的事情。」



月火如此回答。



糟糕,因为使用「H同学」当假名,所以话题就扯到这个方向了。(注16)



顺带一提,H是「变态」日文发音HENTAI的缩写。



「话说哥哥。」



「什么事?」



「这就是恋爱吧?」



断言了。断定了。



月火的表情并非认真,是无言以对,这样反而令我感受到强烈的说服力,但是不知为何,看到她用这种方式断定,莫名令我想要反骏一下。



注16 日文的H有性方面的暗示,例如「H本」等同于中文的「A书」。



我的个性有点调皮。



「这就不一定囉?如果是这种程度,我对讨厌的家伙也曾经有相同的感觉,何况这种模糊不清的情感,或许扔着不管就会习惯吧?」



「唔~是没错啦,但又不是这样……我该怎么讲啊?」月火就这么双手抱胸,歪过脑袋深思。「虽然有很多话想讲,却不知道该怎么讲。」



「怎么回事,这种事对你来说,应该连想都不用想吧?」



换句话说,这就象是蜈蚣被问到要怎么走路的状况吧。如同日文汉字把蜈蚣写成「百足」,拥有一百只脚的生物,被问到是以什么样的顺序动脚的时候,实在没办法好好回答。



不只如此,明明至今都能正常走路,却在被问到这个问题之后,忽然搞不懂自己至今是怎么走路的,然后就不会走路了。



既然这样,那就麻烦了。



因为我贸然提出这种问题,或许会害得月火今后无法对恋爱感兴趣,或许会变得和我拥有相同的烦恼。



…………



不过就某方面来说,这似乎也是不错的结果。



「不,我不是说了吗,哥哥,这不是那么高等级的话题,是低等级的话题。」月火如此说着。「还有,蜈蚣的脚没有到一百只。」



「什,什么~?你说什么~?蜈蚣的脚不到一百只~?」



用不着她说,我当然知道这种事,但我试着展现大吃一惊的有趣感觉,这是在聊杂学的时候不可能会出现的夸张反应。然而月火冰冷宛如暴风雪的视线,使得我重新正襟危坐。



这位弗利札大王是怎样?(注17)



「这么说来,如果弗利札跟达尔合体,不就变成菁英战士弗利尔大人了?」



「弗利札跟达尔的体型完全不一样,所以没办法合体。」



我毫不气馁勇猛进攻,妹妹的反应却意外冷静,而且她把《七龙珠》看得很熟。「并不是蜈蚣那种程度,单纯就是教幼儿园小朋友乘法的感觉。」



「乘法?胡扯,你的意思是这件事简单成这样?」



「嗯。现在的月火小姐我,就象是看到哥哥不会乘法而不知如何是好的妹妹。请试着思考一下这幅光景。」



「…………」



真是壮烈的光景。



注17 英文的暴风雪(blizzard)与《七龙珠》角色弗利札(freeza)音近。



对妹妹来说,根本是最差劲的状况吧?



真可怜。



「啊,不过我并不是没办法理解。你想想,那个……发明灯泡的人叫什么名字?不是汤玛斯小火车,是……」



「汤玛斯•爱迪生。」



「啊,没错没错。」



「哥哥,为什么你会先想到汤玛斯,而不是爱迪生?」



「抱歉抱歉,因为我跟那个人交情还不错,不小心就用名字叫他了。」



「明明还跟小火车搞混……」



「汤玛斯这个人啊……」



我继续闯关。



我在搞笑这方面很顽固。



「他唸小学的时候,总是不断问老师『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这种追根究柢的问题,别说乘法了,他问的是加法。没办法依照老师教的方法理解老师教的内容,所以打破砂锅问到底,一直问到自己能够接受为止。」



「不不不,如果用这种说法,听起来就象是哥哥和爱迪生之间有共通之处,不过并没有。」



月火摇了摇头。摇得很用力。



「会问老师『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这种机伶问题的孩子,在全世界的每个时代应该比比皆是,不过汤玛斯•爱迪生这位发明王仅此一人。」



「咦~?」



居然讲出这种毫无梦想与希望的结论。



真扫兴。



拜托不要夺走这些机伶小孩们的未来,他们将来可能会成为爱迪生。



「不过,爱迪生在孩童时期,肯定喊过『我要成为发明王!』闹着玩吧?」



「如果爱迪生的时代就有这种台词,那他肯定发明时光机了。结果越是简单的事情越难说明呢。」月火回到原本的话题了。「哥哥应该算是很认真找我商量,所以我没办法过度数落或是消遣哥哥,但如果以我个人的看法,在不知道算不算喜欢的这个时间点,应该就等于已经喜欢上了。」



「是吗?」



「如果讨厌对方,根本就不会深入思考这种问题吧?」



「不,我并没有深入思考。」



只是心情迟迟无法舒坦。



有种闷在心里的感觉。



象是一阵雾或一片霞,总是挥之不去——只是如此而已。



心情飘飘然。



我至今一直未曾正视自己的心,所以可以说完全无法掌握自己的情绪。



然而,这样的自己错了——如今我如此心想。



如今我就能如此心想。



所以此时此刻。我想要好好正视。



好好正视自己的心、自己的情感,正视这样的东西。



「该怎么说呢,何况我至今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



「没有吗?」



「可以说完全没有。」虽然维持正坐,但我就象是月火刚才那样,得意洋洋挺起胸膛。「我至今没有爱过任何人。」



…………



…………



怎么回事?



说出这句话之后,我心情空虚到恐怖的境界。



就象是挺起来的胸膛被挖出一个好大的洞。不,或许原本就已经有一个洞了,而且是通往地狱的洞。



咦~?



我的角色设定是这样吗?



这样不太妙吧?



原本得意洋洋的上半身逐渐缩起来,并且变成驼背。总之无论是挺胸还是驼背,都不是背脊在正坐的时候应有的模样。



「校外教学的晚上,打完枕头战进入就寝时间之后举办的恋爱真心话大会,如果有人说出『不,我现在没有喜欢的女生』这种话,这个人就是我。」



「我觉得哥哥没朋友的原因,好像就在这里。」



不准多管闲事。



现在不是在讨论友情,是在讨论爱情。



因为谈不了恋爱,所以也交不了朋友?这是什么新世代潮流?



「总之,就让我解释一下吧。」



「我不想听借口。」



「给我听!」



「不要!」



「这是哥哥的命令!」



「唔……是哥哥的命令就没办法了。」



妹妹接受了。



看来她愿意听我解释了。



「换句话说,刚才提到的校外教学当晚,就是很好的例子,名为学校的这个空间,莫名有种『非得要喜欢某人才行』的诡异压力,你不这么认为吗?」



「唔……」



月火略有反应。看来似乎是因为我讲的内容出乎意料正经,所以感到意外。



「我把这种压力称为恋爱压力。或许来找你进行恋爱谘商的女生朋友也是这样,该怎么说,这种强迫要跟某人凑成一对的暴力气氛,基本上我非常讨厌。」



「虽然我也觉得有点闹过头了,不过学校这样的集团,之所以会秉持恋爱至上的主义,或许正如哥哥的说法。把许多男生与女生塞在相同的空间,我觉得自然而然就会变成这样。不过……」



月火暂时表达接纳之意。



应该说,装出一副接纳的样子。



「就算这是大家热中谈恋爱的理由,也不成为哥哥爱不了别人的理由吧?」她这么说。「所以哥哥只是对这种空气感到不自在,不成为哥哥爱不了别人的理由吧?」



「您说的是。」



「这是借口吧?」



「是借口。」



「道歉。」



「对不起。」



我道歉了。



被逼着谢罪了。



打从出生至今未曾对人低头的我,低头道歉了!



「不准说谎。」



「啊,是,对不起。至今总是一直为月火小姐添麻烦了。」



「回归正题吧。」



「请自便请自便。」



回归正题了。



回到「阿良良木历至今未曾喜欢过别人」这附近。



但我总觉得,我和月火交谈的时候,回归正题的举动出现得非常频繁。



「也对,听哥哥这么说就发现,哥哥从以前就从来不曾带女生到家里——不过也不曾带男生到家里。」



「是啊。哎,所以我才会不懂怎样算是喜欢别人,这简直是不同世界的语言。」



「不过只要看漫画或动画或连续剧,应该大致就能理解这种事吧?」



「并不是不行,但是这种玩意太梦幻了,就象是要我相信龙存在于现实世界。当你看完演员华丽演出的恋爱影集,你会有『喔喔,这样行得通,我也如法炮制吧』的想法吗?」



「唔唔~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不过把自己和爱迪生相提并论的哥哥,讲出这种意见实在是……」



月火发出沉吟。光是以龙举例似乎欠缺说服力,所以我再度举例乘胜追击。



「难道你看过哈利波特之后,就觉得自己也能使用美拉佐玛?」(注18)



「从这句话来判断,哥哥没看过哈利波特。」



乘胜追击失败了。



真遗憾,火属性魔法对火炎姊妹无效。



哎,象是这种系列作品,要是错过时机就很难有动力去玩了。



「或者说,有可能是反过来的状况。」



「啊?」



「也就是说,例如漫画、动画或是连续剧,让我们看到各式各样华丽或浪漫的恋爱过程,所以我们或许自然而然被输入某种观念,认为一定要达到这种等级才叫做恋爱。因为过于追求花俏或表面工夫,所以我才会错失隐藏在日常生活里的小小恋爱。



注18 游戏「勇者斗恶龙」的强力火球咒文。



真要说的话,我是情报过剩之现代社会的犠牲者。」



「我并不是无法理解哥哥的这番话,以及哥哥想要表达的意思,不过这种说法听起来象是推托责任,令我有点火大。什么牺牲者嘛,伪君子。」



月火说着抬起一只脚,放在正坐的我肩膀上。她其实应该是想把脚放我头上,但是脚没办法抬那么高。



月火朝我的肩膀踩啊踩的。



平常的话我早就一拳打下去了,不过毕竟是这种状况,所以我决定大而化之不以为意。但我觉得自己大而化之的态度似乎用错地方了。



「哥哥,不可以认命放弃。因为大家都是在情报过剩的状况正常谈恋爱的。」



「唔~用这种中肯的论点当武器?」



「换句话说,本次的议题就用『哥哥缺乏爱』为总结了,可以吗?」



「不不不,这你就错了,我内心充满爱,甚至可以说是爱的传道师。我的别名是直江兼续,从这一点就能明白吧?」(注19)



「哥哥什么时候叫做直江兼续了?」



没有。



一次都没有。



注19 战国时代的名将,头盔上有一个「爱」字。



「但你是缺乏爱的哥哥。」



月火这么说。



顺带一提,她的脚依然放在我的肩上。袜子就位于我的脸旁边,这种状况该怎么说,令我内心有点复杂,会想要用脸颊磨蹭。



「缺乏爱的哥哥,其实……」



「喂,妹妹,不准把我讲得象是六线鱼一样。」0狂20)



「缺乏爱的哥哥,其实……」



月火以弦外之音就驳回我的抗议,以试探的语气继续说下去。



在同一个屋檐下共处十几年了,我依然不懂这家伙判断是否要吐槽的标准。



「并不是讨厌女生吧?」



「嗯?什么意思?」



「应该没有耍帅假装自己讨厌女生吧?就是这个意思。」



「啊啊,没这回事。虽然我好几次假装自己是讨厌人类的厌世隐士,不过即使是这种状况,我也宣称只有女生是例外。」



「那不就有一半的人类都是例外了?」



「真的耶。」



注20 日文「缺乏爱」与「六线鱼」音近。



话说在前面,这部分是开玩笑的。我没有宣称过这种事,而且根本未曾假装自己是讨厌人类的厌世隐士。



与妹妹交谈的内容总是欠缺正经与真实的要素,这样不太好。总是没办法维持严肃的气氛。



不过……哎,就算这么说,我也没有假装自己是什么硬派的大老粗。



并没有讨厌女生,而且自认可以和女生和平相处。



我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也没有足以断言的自信)。



「嗯,说得也是。因为哥哥明明自己不带人来家里玩,却从以前就经常和我或火怜带回家里的朋友一起玩。」



「是吗?」



「嗯。哥哥在我的朋友之间很受欢迎喔。」



「什么?你说我是天美?」(注21)



那我不就能去拍洗发精广告了?



我要变成暴发户了。



「那就是哥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受欢迎的时期。」



「曾经有过这种时期吗……哎,算了。」



注21 洗发精品牌,原文为Timotei,与「受欢迎」(motem)音近。



听她这么说就想到,以前月火象是诸侯出巡一样,带着整群朋友来家里的时候,我曾经陪她们玩人生游戏之类的游戏,我并不是没有这方面的记忆。要是来家里的朋友人数加上月火是奇数,我就会被拉去凑数。



不过,这也已经是往事了。



毫无怀念的感觉。



「总之,我并没有讨厌女生,没有特别喜欢或讨厌任何事物,这就是我至今的人生。」



我就是这样的人。



我的个性冰冷又平淡,真要说的话就象是鸟取砂丘。这样的我如今内心有所动摇,仔细想想其实是天大的事件,有可能会导致天翻地覆。



「所以才找我进行恋爱谘商?」



「嗯,没错。不过虽然讲了这么多,我并不是想求得明确的答案。为了当作参考,我想问你自己的经历。你的男朋友,我想想……叫做蜡烛泽是吧?」



「嗯,哥哥居然记得。」



「不过只记得名字。」



我又没见过他。



与其说我只记得名字,不如说除了名字完全不知道。



「你是在什么时候什么阶段,判断自己『喜欢』他?其实我是想问你这件事。」



「这个嘛,唔……」



月火支支吾吾,噘嘴沉默片刻。



与其说是结巴,或许只是害羞吧。



这家伙真可爱。



亲下去算了。



「……没有特别的原因。」



「没有?」



「对。不清不楚,大致就这样认为了。」



「这样就行了?」



「这样就行了,本来就是这么回事。」



最后这句话的语气,甚至有种不负责任的感觉。或许这又是一种掩饰内心难为情的表现,不过从另一方面看起来,也象是完全放弃懒得说明。



放弃了?



放弃哥哥了?



真是如此的话,那就是悲哀的事实了。



我不肯善罢甘休,试图抵抗。



「那么,先不讨论是在哪个阶段,先告诉我是基于什么原因吧。你为什么会喜欢上蠘烛泽这个人?」



「也没有特别的原因。」



这次是立刻回答。



但依然是不负责任,宛如觉得厌烦的语气。



或许她不太愿意讲自己的私事——我并不是无法理解这种心情,不过都已经聊得这么深入(?),如今她摆出这种态度堪称任性。



「可是真的没有特别的原因啊,没什么原因然后没什么原因就没什么原因了。」



月火象是闹别扭般这么说。



没什么原因然后没什么原因就没什么原因了。



「觉得『喜欢他吗~』,感觉『喜欢他耶~』,然后就知道『喜欢他了~』。就是这样的感觉。」



「玩发音也要有个限度吧?」



活用语气的手法真是高明。



即使她说「就是这样的感觉」,我也完全没办法感觉。



「至于喜欢的原因,真要说的话可以讲很多出来哦?比方说很帅、很温柔、个子高、很有钱,理由要编多少就有多少。」



「…………」



喜欢的类型包含「有钱」这个要素,可说是浅显易懂解释了月火的个性。



重点不在这里。



「不过,这些都是假的。」这句话才是重点。「用来以理性了解自己想法的假面具,应该可以这么形容吧?与其说是找理由,更象是牵强附会。先做出『喜欢对方』的结论,再努力架梯子通往这个结论。」



「梯子……」



「应该不是梯子,是火箭吧?嗯,就象是制作火箭的感觉。」



月火握拳轻敲手心——看来就她的观点,这是能够让她接受,而且讲得很漂亮的譬喻。居然就这样自问自答,狡猾的家伙。



「我觉得,只要想和对方一直在一起,这样就已经是恋爱了……哥哥,你听过这句话吗?」



「哪句话?」



「如果深爱蟾蜍,会把蟾蜍看成月亮。」



「……我没听过这种话。」



但我立刻就能明白话中含意。



如果要解释爱情,这或许是最浅显易懂的一句谚语。



一旦喜欢上了,理由就变得无所谓——我同样能够理解月火这个说法。



为了追求月亮而制作火箭。



「为什么喜欢」或是「喜欢什么地方」这种问题,或许完全抓不到重点。同样的,从什么阶段开始「喜欢上」,这种问题应该也有点脱线。



并不是这么严谨的东西。



反而很模糊。



「……原来如此,就是因为我胡思乱想这种逻辑问题,才不曾喜欢上别人。」



「哎,刚才说哥哥缺乏爱,应该说得有点过分。因为『爱人』与『爱一个人』,有着完全相反的性质。」



「有吗?」



「嗯。所谓的博爱,到最后就等于是『喜欢所有人』的意思。公平与平等虽然是一种爱,却不是恋爱。如果选择某人成为无可取代的唯一,真要说的话是差别待遇。博爱主义与歧视主义不可能并存吧?哥哥或许是博爱主义。」



月火如此说着。



唔。



这……总觉得,没有被称赞的感觉。



虽然被她讲得挺好听的,实际又如何?我莫名回想起春假的事情。



回想起春假。



我的博爱主义招致的结果。



即使抗拒,也象是挖苦般回想起来了。



「深爱全体人类的人,应该就是圣人了。不过哥哥没办法想象圣人谈恋爱而脸红心跳的样子吧?」



「没办法。」



感觉这样就是深陷俗世无法自拔了。



嗯……



总之,虽然形容成歧视主义有点夸张,不过所谓的恋爱,终究是一种俗气的东西,而且是非得如此的东西。



与博爱不同。



完全不同。



「如果有人能够和全体人类谈恋爱,就某方面来说应该就是最强了。」



「爱上名为人类的存在本身吗……这应该很难做到吧,与其说很难,这根本是乱来吧?」



「而且从字面上看起来,反而象是花花公子。」



「嗯……」



不过,讨论这么极端的话题也于事无补。



暂时把概念与定义放在一旁吧。



要是话题格局过大,会无法完全回收。



现在是在讨论我班上的H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