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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件事后来演变成非常严重的状况,不过当时的我,真的没当成一回事。



因为只要和羽川共同行动,若是看到马路上有一只应该是出车祸被压扁的猫而为牠凭吊,说穿了简直是家常便饭。



这种事稀松平常。



如同在春假的时候救了我。



羽川只是——埋葬了这只猫。



理所当然。



「阿良良木,能帮我一下吗?」



她这么说。



简直是已经忘记贴在脸颊上的那块纱布,展现一如往常的模样,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



这只猫原本应该雪白的毛,被来往车辆反覆辗过,变成无法形容是血红还是污黑的颜色。羽川就这样抱起牠的尸体。



慈祥。



爱怜。



拥抱在怀中。



如同日文以「当成猫来照顾」来形容溺爱,应该有很多人喜欢猫这种动物——而且我也不讨厌——不过,即使没有被辗得不成原形,有多少人会愿意将猫的尸体抱进怀里?



想到这里,思考到这里。



我的心——再度骚动。



想要说些什么,却依然什么都说不出口。



「障猫。」



应该形容成因缘际会吗——其实我原本想把血喂给吸血鬼幼女,把甜甜圈交给忍野之后,就立刻回家睡懒觉,但如今已经无法如愿了。



我落得必须协助忍野工作的下场。



不对,不应该使用「落得这种下场」这种类似受害者的说法。欠下五百万圆债务的我,应该尽量接受忍野的要求,如果是和羽川相关的案件更不用说。



不只是协助。



我甚至想要扛下这项任务。



「食肉目猫科的哺乳动物。」



忍野——如此说着。



猫。



「所谓的障猫,是我正在这座城镇搜集的怪异奇谭之一。其实我出门到现在才回来,就是在追那个家伙。这种状况该说是巧合吗……还真的是相当讨人厌的巧合啊,借用我一个老朋友的说法,我不得不认为这源自于某种恶意。」



「慢着……忍野,等一下。」



忍野的这番话,使得我在稍微混乱的状态——其实应该说完全摸不着头绪的状态,反射性地,没有多想就从字面上提出反骏。



「是我说明的方法不好吗?我和羽川埋葬的猫,并不是什么怪物,是真正有生命——曾经有生命的猫。是真实存在,并非虚构的猫,似乎是被车子撞死的。确实如你所说,那只猫没有尾巴,而且回想起来,毛色是偏银的白色,但牠不是怪异或妖怪这种玩意,是实际存在的生物。」



「没错,不是那方面的玩意。」



没错吧——我也这么心想。



「以普通的状况记如此。」



忍野如此补充。



忍野绝对不会以情绪化的方式汽定我的反驳,他一如往常展现轻佻的态度。总是想要取得平衡,总是想要处于中立,这正是忍野咩咩这个人的态度,忍野之所以是忍野的态度。



虽然忍野就像这样一如往常,即使如此,他叼着没点燃香菸的嘴角,似乎隐约带着一些严肃的气息。



似乎带着一些真实的气息。



而且,这种感觉应该不是基于我的多心。



真要说的话,是基于羽川。



「不过,阿良良木老弟,班长妹并不是普通人吧?关于这一点,我们已经脣枪舌战很多次了,所以我不想继续争论下去,不过那个女孩真的很难应付。」



「……哎,你一直在警戒羽川,这我明白。」



「并不是警戒。你看看吸血鬼小妹。」忍野利落地以嘴上的香菸,指向坐在教室角落的幼女。「她成为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状态,虽然是阿良良木老弟的责任,不过追根究底,班长妹也是一大主因。」



「真要这么说……确实没错。」



春假。



我确实受到羽川的拯救。



只有羽川拯救了没人肯拯救的我。关于这一点,我再怎么向她感恩都不为过。然而按照逻辑,假设没有羽川,甚至可以说春假的那个事件根本就不会发生。



即使完全没有个人的意志或意图——即使没有故意,并非本意——我也不得不承认,羽川有种自导自演的特性。



「没错,自导自演的特性,正是如此。这女孩太厉害了,简直是蝴蝶效应的具体呈现,混沌也该有个限度才对,真的是出色的编剧,高明的导演。埋葬车祸丧命的猫,即使是这种微不足道随处可见,说穿了只是日常生活的温馨小插曲,一旦经过她的手,就有可能成为惊天动地的大事件。尤其猫又是最麻烦的状况。」忍野如此说着。「那样的班长妹,与障猫是绝配。」



「…………」



关于忍野正在追捕,名为障猫的怪异——我并没有询问细节。最主要的原因在于没时间问,不过我内心某处,或许也不愿意得知真相。



是的。



我,也是如此。



从一开始,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从什么时候?



从埋葬猫的时候?不是。



从看到她左脸纱布的时候?不是。



应该是从——初遇羽川的时候。



我早就明白了。



「忍野。」



所以,我省略无谓的反驳——开了口。



争论的余地,并不存在。



「既然这样,我该怎么做?假设现在正在发生某些事……」



「不,十之八九,什么事都没发生。只是得维持这种没发生任何事的状况。」忍野如此说着。「总之只是要小心,小心驶得万年船。别说十之八九,机率根本就只有万分之一。只是考量到风险,必须多花一些心思来处理。阿良良木老弟,用不着露出这么担心的表情。」



忍野最后说的这句话,就象是在调侃我这种很想参与的态度,然而不知为何,我觉得这番话只是在安慰我,忍野自己就象是完全不这么认为——十之八九,连万一都不这么认为。



不,实际上以机率来说,或许就是这么回事吧。



然而——无论是十分之一,或是万分之一。



名为羽川翼的这名女孩,轻易就能踩到这样的机率。只有这一点,可说已经是我和忍野的共识了。



那个家伙。只有那个家伙。



真的很难应付。



「到头来,你提到的头痛也令人在意1至少我很在意,希望只是毫无意义的伏笔就好了。那么阿良良木老弟,我们就速战速决分头进行吧。我要去把你们埋葬的白猫挖出来,换句话说就是挖坟。」



「挖……挖坟?」



「哎,这种行为大概会遭天谴吧,但我至少要做到这种程度。如果埋在土里的只是普通的猫,那我就能放心,事情在这个时间点就能和平落幕,迎向快乐的结局,我遭天谴也不成问题,我甘愿承受。因为我这个人,原本就象是日式太鼓一样。」



「我不知道你是日式太鼓还是什么玩意,但我完全听不懂你的意思。换句话说,我告诉你埋葬猫的地点就行了吧?带你去那里就行了吧?」



「当然要把地点告诉我,但我不需要阿良良木老弟带路,只要口头说明大概的位置,我就可以找到那只小猫咪的墓。」



「这样啊……」



也就是说,他能够长期过着这种流浪生活,是凭着真本事。



他根本不需要地理知识这种东西——不愧是很有能耐的家伙,能够把这种连当地人都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废墟当成根据地。



「我当然可以告诉你,不过那里不在我的行动范围之内,没办法说得很正确,真的只能说明大概的位置,这样可以吗?」



「可以。」



忍野说完点了点头。



我如此不可靠,他却完全没有抱怨或挖苦——反过来说,这也直截了当,简洁易懂显示出现状多么紧迫。



可是……现状紧迫?



明明什么事都还没发生,却已经是紧迫的状况了?



类似战时的状况?



「相对的,我要请阿良良木老弟负起一项重要的职责。」



「啊?」



「我说过吧?所以才要分头进行。我要麻烦阿良良木老弟直接接触班长妹。」



「慢着……你说直接?」



「也就是现在去拜访班长妹的家,并且亲眼见到她,看着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对她说话,确认她平安无事。」



忍野理所当然滔滔不绝如此说着,我则是哑口无言。



啊?登门拜访?~



「喂……不要胡说八道了,忍野,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现在是晚上,而且是深夜,正因为现在是深夜才要确认。就某种意义来说,没有在深夜确认就没意义了。用不着拿丑时三刻来举例,一般来说,深夜都是怪异最为活跃的时段,换句话说,比较容易认定是非真假。」



「是没错,我在春假亲身体验过,所以能够理解……」



然而,世间万物可以分为正常和反常,三更半夜造访异性同学的家,明显应该归类为反常的行为。



「因为是紧急状况,所以行为反常也无妨,甚至要说非得如此。以最坏的状况,阿良良木老弟被班长妹鄙视就能了事。」



「这真的是最坏的状况吧?」



哎,反正白天发生那种事,我说不定已经被鄙视了,进一步来说,我在春假的时9间点就被鄙视也不奇怪,所以听他这么说,就觉得事到如今还在意这种问题,确实是229不可思议的事情。



原本就被讨厌。



真是悲哀的事实。



「何况,我们也没办法交换工作。毕竟我无法判断埋葬的猫是否是普通的猫。」



「没错,而且——判断班长妹是否有异状的工作,阿良良木老弟比较能够胜任。因为你们是朋友。」



就象是顺便补充的最后那句话,该说有点嘲讽吗,似乎隐含挖苦的成分在内——不过即使是挖苦,这句话却莫名激发我的干劲。



没错。



不提怪异——



如果是关于羽川的事情,我比忍野还要专精。



「啊,不过忍野,我不知道羽川住哪里啊?」



「咦?哎呀?这就怪了,阿良良木老弟和班长妹同班吧?没有班级通讯录之类的玩意吗?」



「你这是哪个时代的观念?现在私人情报的管理机制都已经很完善了。虽然平常是朋友,不过大多只知道手机号码和电子邮件网址,连彼此住在哪个车站附近都不知道。」



「真讨厌的时代,活在传统时代的夏威夷衫大叔跟不上时代囉。」



这位活在传统时代的夏威夷衫大叔,明显蹙眉露出不高兴的神情。对于没有手机或PHS的机器白痴来说,确实是一个讨厌的时代吧。



「不过就算这么说,包含春假至今的这个月,阿良良木老弟和班长妹来往得挺密切的,所以应该不可能完全没有头绪。依照平常对话的蛛丝马迹,或是前往会合地点花费的时间,大致就能掌握班长妹住在哪个地方了吧?」



「把我讲得象是跟踪狂一样……」



不过,确实有掌握。



这不是理所当然吗!(面不改色)



要是连这种程度的事情都做不到,阿良良木历的面子都丢光了。



至于金发吸血鬼幼女,对于我与忍野的这段对话毫无兴趣,只把脸埋在膝盖底下,完全把对话当作耳边风——类似这种感觉。



于是我骑着越野脚踏车,驰骋在深夜的城镇。



虽然姑且有打开车灯,不过现在的我不需要灯光。离开废弃大楼的时候,我并没有忘记喂血给吸血鬼幼女(不经意觉得,她吃甜甜圈比较有仔细品尝味道,果然令我受到打击),所以我的身体目前拥有颇高的吸血鬼特性,无论是夜晚或是漆黑,都可以清楚看见远方。



不过,脚踏车的车灯也算是通知行人「这里有脚踏车」的信号,要是因为看得到路就没开灯,那就危险了。



「真是的,总觉得事情变麻烦了……话说回来,在这种时间到羽川家,我要怎样才能见到她?」



虽说事不宜迟,虽说晚上最好,这样也太乱来了。



对于一般的家庭就是如此了,何况羽川的家庭不和又扭曲,依照她白天的叙述,不象是会欢迎同班同学深夜造访的环境。



要是一个不小心……



「哎,毕竟这方面的事情并没有告诉忍野……何况,就算那个家伙得知这件事,我也不认为该做的事情会有所改变。」



反正我们不可能交换工作。先不提是否有办法进行判定,即使是老江湖忍野咩咩,终究没办法在深夜造访女孩子家。



他原本就已经是个可疑的大叔,而且在废弃大楼住久了,他的模样比起春假也邋遢许多。



一副可疑人物的模样。



或者是浪客。



或者是飞天御剑流的继承人。(注48)



注48 出自漫画《神剑闯江湖》,又名《浪客剑心》。



如果是由我造访,即使后来被警方关切,也可以解释为小孩子不懂事的恶作剧。就容我将未成年的特权发挥得淋漓尽致吧。



「何况我还被羽川形容成弱鸡,挖坟这种粗鲁行径,我打从一开始就不敢做。」



所以,这应该是所谓的适才适所。



我如此说服自己,然后停下脚踏车。



依照红绿灯下方的住宅区域图,这里就是我所推测,羽川所居住的区域——羽川的主场。



关于造访时的礼仪问题,我已经决定见机行事,而且现在提这种问题还太早。



首先,我必须确定羽川家在哪里。



……不要强人所难了。



什么叫做「首先」?



这是很浩大的工程吧?



即使是偏远地带的城镇,住宅区的构造也没有两样。刚才骑脚踏车的时候,我放松心情认为只要逐一确认每户的门牌就行了,不过真正要进行这项工程才发现,这是非常吃力的工作。



就象是土法炼钢,靠毅力解开四位数的数字锁。



绝对会半途而废。



不,如果是数字锁,至少可以肯定迟早猜中答案,不过以现在的状况,我很有可能从一开始就推测错误。认为羽川家就在这个区域,只是我一厢情愿的预测。



对方是羽川,甚至有可能预先就故布疑阵,让我掌握不到确切的线索——慢着,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对我的戒心也太重了。



不就是真的把我当成跟踪狂了?



「真是的,没有尾巴的猫吗……让我想到『有没有猫尾都没差』这句谚语了。」(注49)



我如此说着,再度跨上越野脚踏车。



为求慎重,其实我应该放慢速度,好好检视每一户的门牌,不过现在的我没必要如此谨慎。



吸血鬼拥有非常优秀的视力,而且动态视力也包括在内,甚至不经意觉得视角都变大了。虽然用不着做得这么夸张,但我有自信即使用力踩踏板高速驰骋,也不会看漏两侧任何一户的门牌。



总之先骑个一圏,把这个区域从头到尾仔细绕一遍吧。我打起精神出发。



单人进行的地毯式搜索。



没错。我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受到挫折。



注49 日本谚语,无关紧要的意思。



回想起羽川在春假为我做的事情,即使我的内心落得复杂性骨折或粉碎性骨折的下场,也是不足为提的事情。



然而。



这样的决心,结果也是一场空。



我的决心,总是像这样徒劳无功。



不知道慢了多少步。



如果我真的担心羽川的安危,真的想为她做些什么,那么在白天的时候,即使受到她的拒绝,被她要求保密,甚至即使受到她的鄙视,我都应该在那个时候,强行前往羽川家一趟。



正如字面所述。



为时已晚。



「……啊。」



就在我先把这一区的主要干道骑一遍,转第一个弯的时候,事件发生了。



毕竟是这个时间了,我至今完全没有和他人擦身而过。就在我骑着脚踏车转弯之后,那东西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忽然间。



出其不意。



无声无息。



违反常理——出现了。



以极为不讲理的状况——出现了。



不,那东西只是存在于那里——因为那东西就只是存在于那里,如果像这样形容成刻意挑选在我面前出现,刻意埋伏在这里等我,那就有失公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