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一章 盛夏的黑色哥德服(2 / 2)


蝉鸣不知何时已经静止,周围陷入这时期不该有的寂静。周围依然没有人影,那名少女也不知何时消失无踪了。



「那个孩子……到底——?」



伊织微微摇晃脑袋,并且慢慢起身。



如果要解释成大病初愈之后瞬间所做的白日梦,这种感觉也太真实了。虽然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证明那名少女曾经位于这里,不过伊织已经对于这种超现实事件过于熟悉,无法将那名少女解释成单纯的幻觉。



无论如何,伊织谨慎注意周围的动静,并且返抵家门。



「呼~……」



走进玄关逃离强烈日晒的伊织,叹出好长一口气之后坐在台阶上。



「——哈罗,宫本学弟,我来打扰了。」



察觉到伊织返家,身穿浴衣的常叶从书斋走了过来。



「外面那么热,一定很辛苦吧。」



「如果付出这种劳力就能收拾残局,那还算轻松的……只要能够从好坏两层面来说,藉此断绝往来就好。」



叹气如此回答的伊织察觉到,平常总会像是擒抱一样朝着返家屋主飞扑而来的食客,却只有今天不知为何没有现身,使得伊织不禁歪过脑袋。



「……发生了什么事吗?家里怎么异常安静?」



「你看过就知道了。」



常叶耸肩露出苦笑。



伊织跟着常叶走进书斋一看,克莉丝塔蓓儿与莉莉瓯妮,正站在书架前方面向窗外,全神贯注吃着蛋糕卷。光是站着吃蛋糕就有失礼节不值得嘉许了,不过在计较这件事之前,两人手中各拿着一整条蛋糕卷就是一种错误。



「……这是什么状况?」



「奶奶朋友先前来访的时候,送了这伴手礼。」



常叶指着桌上的空盒进行说明。



「——我们家很少吃这种东西,想说干脆在今天造访的时候带来,结果打开盒子给克莉丝一看,她就忽然说要用这种方式来吃了。」



「…………」



克莉丝不时悄悄看向伊织,可见她肯定早就发觉伊织已经返家,不过即使如此,她依然不发一语,就这么面对窗外默默吃着蛋糕卷。看到这一幕的伊织,悄悄对着常叶打耳语。



「……她该不会误以为要用惠方卷的吃法吧?」



「应该是这样没错。」



常叶发出清脆的笑声,为伊织倒了一杯冰凉的绿茶。这应该也是常叶从家里带来的。



「——这么说来,露缇琪雅还在睡吗?」



「啊啊,她刚好在我过来的时候出门了,说要去买东西所以请我帮忙看家……而且她看起来似乎很开心。」



「因为叔父回来了。依照她的说法,他们两人是情侣关系。」



「对,我回想起来了。那件事现在怎么样?」



「以不是滋味的形式收场了。」



伊织将冰凉的绿茶一饮而尽,述说刚才在医院发生的事情。



「这样啊……确实不好受。虽然只是应付无妄之灾,不过实际目睹这样的结果,内心就会有所动摇,质疑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



常叶微微低着头,摇晃杯里的冰块发出响声,并且继续轻声说道:



「……之前和泷泽先生对峙的时候,他曾经对我说过。」



「说过什么?」



「无论是主动攻击,或者是对方发动攻击,既然结果都会打倒对方的战争妖精或鞘之主,那么这两种做法毫无差别。他说我这种坚持站在被动立场的做法,只能当作把自己行为正当化的免罪符。」



「……我有同感。」



打倒其他战争妖精藉以活下去的愧疚感,以及抛弃克莉丝塔蓓儿逃避战端的愧疚感——伊织衡量两者的轻重之后,选择与克莉丝并肩战斗,常叶应该也是如此。



然而,事到如今才评定这种判断的对错,并没有意义可言。对于伊织来说,失去克莉丝已经不会只代表回归到平凡生活了,因为现在的伊织要是失去克莉丝,有可能会落得派屈克那样的下场。



坐在沙发上的伊织心不在焉看着克莉丝。常叶对这样的他说道:



「——所以,知道那本『妖精之书』的下落了吗?」



「不,还没有。至少派屈克被找到的时候,他身上只有我父亲寄给他爷爷的信。」



「那么『书』跑去哪里了?」



「……接下来是对我来说比较有利的推测。」



「什么推测?」



「当时的我,是在无意识的状况战斗,所以只有听露缇琪雅的事后描述,不过依照她的说法,派屈克他们是以自己的力量飞离战场……换句话说,那名叫做伊格莲茵的战争妖精,在逃离的时候还有这样的余力。」



「原来如此……派屈克身体上的伤势几乎完全痊愈,由这一点看,很难认定伊格莲茵是在和你交战之后立刻消失,也就是说——」



「是的……我认为伊格莲茵或许是和其他的战争妖精开战而败北,而且『书』就是被那个战争妖精拿走的。」



「如果以这种方式来解释,确实就能说明派屈克身上为什么没有『书』了……不过这种推测必须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这个战争妖精必须非常清楚『书』的存在与价值。」



「不过我觉得,这种战争妖精在世界上应该比比皆是吧?」



将手肘放在沙发扶手托着下巴的伊织,不由得露出自嘲的笑容。



「——伊织,欢迎回来!」



默默把整条蛋糕卷吃掉的克莉丝,以满足的表情和莉莉瓯妮对看示意,至此才向伊织投以微笑。



「鼻子。」



「啊?」



「你的鼻尖沾到鲜奶油了。」



「啊、真的耶。」



克莉丝以手指挖起咖啡色的鲜奶油送进嘴里,并且若无其事露出笑容。



「——这么说来,阿通呢?」



「啊?」



「就是阿通啊,露说她的老公阿通今天会来!」



「谁是她老公?」



轻声抱怨的伊织没有回答克莉丝,而是向常叶说道:



「……叔父在回来之前,好像要先去药子老师那里一趟。」



「咦!?阿通没回来吗?我很想看看他是什么样的人耶!!」



「晚上就会回来,不要因为这种事情动不动就胡闹。」



少女噘嘴失望抱怨,伊织规劝她之后站了起来。



「——学姊,既然已经来了,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午餐?不过是面线就是了。」



「可以吗?」



「没关系的。何况作五人份与十人份花费的工夫,其实差不到哪里去。」



一次就能完成庞大份量的面条,非常适合用来满足克莉丝永无止尽的食欲,毕竟只要以深汤锅烧开水,煮个几分钟就能完成了。



伊织穿上男用围裙站在厨房,把爱用的深汤锅装水拿到炉上点火,然后打开冰箱审视。



「…………」



叔父从今天开始会一起住,所以今后也必须购买叔父会吃的东西存放,尤其是酒精饮料。只要叔父没有在这半年之间成功戒酒,酒类就是必备的储存品。



「我很不愿意思考这种东西还有哪里可以放……总之,他要喝再让他自己去贸吧,反正店家应该不可能愿意卖酒给我——」



做出这个结论之后,伊织从冰箱拿出青葱开始切。



回想起来,这个时候的伊织,或许是在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状况之下,强逼自己回到平凡的日常生活吧。







拥有时尚风格的这间大楼住宅,不太适合洋溢线香的味道。



赖通思考着这样的事情,向故人的遗容上香膜拜。



「——所以你还是老样子?」



在开放式厨房准备茶水的早濑药子,没有刻意面对赖通就轻声询问。



「怎样叫做老样子?」



「还是老样子定不下来?」



「确实是定不下来没错。」



赖通离开宽敞客厅角落一坪大的榻榻米空间,将脖子上的领带抽掉。



「——跟认真当老师的你差太多了。」



「这是在挖苦?」



「没有啊?为什么会这么想?」



「当初最反对我当老师,说我用这种画技去当美术老师是诈欺的人是谁?」



药子嘴角浮现浅浅的笑,在玻璃桌上摆放红茶杯。



「我并不是只基于画技而反对的。」



赖通频频眺望着没什么家俱颇为冷清的客厅,接着像是受到红茶香味的诱惑般,坐到与药子隔桌相对的沙发上。



赖通知道药子从学生时代就是咖啡派,之所以刻意准备红茶招待,应该是考量到赖通的喜好。



「……不过话说回来,真可惜。」



「什么事?」



「如果你有那个心,明明可以随心所欲悠闲过日子,为什么要介入这种麻烦事?」



赖通喝了一口热红茶,扬起眼神看向药子。然而蒸气后方的学妹面不改色。



「你还不是一样介入这种麻烦事了?」



「以我的状况,就某种意义来说是注定的。老哥死了,侄子也受到波及,总不能只有我假装是局外人吧?」



「……还没确定宫本教授已经死了吧?」



「确实没错……不过在法律上,他已经快要成为死人了。」



虽然亲口这么说,但赖通丝毫没有哀伤或失落的感觉。他觉得侄子应该也是如此。



「刚开始那几年,我代替任性的老哥扛起烂摊子,这几年则是变成伊织在扛……无论我还是那个家伙,都觉得差不多想要摆脱这种不上不下的状态了。如果能够全身而退,当然是再好也不过,正因为相信做得到,我才会走遍各地调查。」



「…………」



药子将茶杯放回茶盘叹了口气。



「这么说来,宫本他——我是说伊织,他说为了找到宫本教授的线索,他决定要保护那个孩子。」



「这方面我没办法表示意见。那个叫做克莉丝的孩子,是否真的知道老哥的下落,也没人可以说得准……无论如何,伊织似乎受你照顾了。」



「我没有做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但他说你救过他一命啊?」



「我确实救过他就是了。」



「——不太好。」



赖通轻声说出这句话之后,药子看向茶杯,扬起嘴角露出挖苦的笑容,夸张低头致意。



「这方面非常抱歉……没错,之前拜访宫本教授的时候,总是能够享用美味的红茶。」



「我不是说红茶不好喝。——伊织有一点恋母情结,毕竟他母亲早逝。而且有一点更加麻烦。」



「哪一点?」



「你很像真弓大嫂。」



「真弓大嫂是……宫本教授的夫人?」



「对,你们很像。」



「满口谎言。」



「我没有说谎。先不提伊织是否有自觉,但你们确实很像。」



「————」



药子默默起身,这次泡的是浓缩咖啡。



感觉她的背影,似乎是要求赖通暂时保持沉默,但赖通刻意继续开口。



「——你会像这样亲自准备茶水,你的同居人怎么了?」



「同居人?是说艾可?」



「我不知道名字,但我听说有个小朋友,会代替你一手包办所有家事?」



「是艾可杜恩吧,我让他外出了……他不喜欢其他男性来到这个家,即使对方是伊织,他也会面不改色恶言相向。」



「是喔。——你们是在哪里认识的?」



「艾可?我忘了。」



「不可能忘记吧?至少应该不是在大学时代认识的。」



「为什么你可以这样断言?」



药子把手放在惯用的咖啡机上,转身看向赖通。她的表情似乎有种挑衅赖通的神色。



「——你为什么可以断言,我不是在学生时代认识艾可?有可能早就认识,只是对任何人保密而已吧?」



「假设真是如此——我也不认为你有战斗的理由。」



赖通也感觉得到自己的语调变了。



「你是在何时何地,历经什么样的际遇认识那个战争妖精,为什么选择拿起剑战斗——我想要知道这件事。」



「为什么?」



「如果只有老哥与战争妖精有牵扯,我也不会刻意追究到这种程度……不过如今连伊织也不是局外人了,何况还有露的事情要处理。」



「所以?」



「伊织为了保护克莉丝而战,露缇琪雅也想要保护自己。但如果你想实现某种愿望,抱持着某种类似野心的期望,即使你现在站在伊织他们这边,也不知道何时会变成敌人。」



「……居然讲明到这种程度。不过很像是你的作风。」



「你的回答是?」



「想太多了。」



药子非常干脆否定了赖通的再三询问,端出刚泡好的浓缩咖啡。闻起来颇为苦涩的香气,转眼之间驱逐红茶的平淡香气。



「——如果我有这种企图,我会在伊织一无所知的时期就砍了克莉丝……何况到头来,我们连前往『乐园』的方法都不知道啊?」



「哎,听你这么一说,确实如此。」



赖通一改原本蕴含紧张的表情,朝她咧嘴一笑。



如果药子有那个心,要解决毫无经验与知识的伊织,确实是轻而易举。比起伊织具备相应的知识与力量之后才解决,早点下手会简单许多,而且不会留下任何麻烦。



药子拿起小小的咖啡杯,扬起眼神看向赖通。



「……从学生时代就周旋在不同女人之间的不要脸赖通,居然这么照顾侄子,真令我感到意外。」



「慢着,说我不要脸也太过分了吧?」



「至少我认识的女生都是这么说啊?只因为找是赖通高中时代的学妹,大家就纷纷跑来找我吐苦水,这也造成我很大的困扰耶?」



「你说的应该是被我甩掉的女生们吧?」



赖通叹气露出苦笑。



「——我是尽可能温柔对待女孩的博爱主义者,不过很抱歉,我只有一具身体,一次只能和一个人交往,总不可能同时和所有人交往吧?既然这样,不就只能订个顺序轮流了?」



「我觉得你也可以选择不和任何人交往,但你完全没有这种打算吧?」



「这样所有女孩都会恨我。不过,只要我和某人交往,至少这个女生不会恨我。」



「所以,现在是不希望那个叫做露缇琪雅的女生恨你?」



「喔?你在吃露的醋?」



「你在开玩笑吧?反而是我被那个孩子当成敌人了,因为她擅自认定我曾经和你交往。学长,请你好好解开这个误会。」



「就让她这么认为吧,因为吃醋的美少女很可爱。」



赖通将苦涩的浓缩咖啡一饮而尽之后起身。他将外套拎在肩上,朝着药子母亲的遗容一瞥。



「……中元节我别来打扰比较好吧?」



「嗯……谢谢你今天过来。」



「别在意,等到确认老哥死掉,就轮到你来我家上香了。」



「这个玩笑不好笑。」



药子收拾咖啡杯,并且冷淡说着。



原本并没有计划久留,太阳却不知不觉走到西边了。虽然还没有进入黄昏时分,不过与来访时相比,传入耳中的蝉鸣似乎有所差异。



走出门厅立刻迎面而来的热气,对于已经习惯冷气的身体反而舒服。宫本赖通用力伸个懒腰,转头仰望自己刚才所在的大楼。



「……不过,你到最后全部顾左右而言他,没有明确回答我任何的问题。」



如此细语的赖通脸上没有笑容。



总之,如今因为舟车劳顿所以很累了。好想脱掉满是汗水的上衣,喝罐冰凉的啤酒,躺在柔软的床上好好睡一觉。



赖通在马路招了一辆计程车回到宫本家。



之前离开日本,是伊织国中毕业典礼的隔天,也就是三月底的事情,所以这次是久违四个月回家。



然而,久违返家的怀念感觉并不明显。这种心情之所以变得微薄,或许是赖通已经不再把宫本家当成自己家了。



哥哥结婚,伊织出生并且逐渐长大,使得赖通开始认定自己只是寄居在宫本家,认为这个家迟早应该由伊织继承。



计程车的晃动引来了睡魔。与睡魔抗战的赖通,将车内空调的冰凉空气深深吸入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