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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话 致伊吹夏子同学·失败书简集(2 / 2)


前几天好不容易在京都见了面,却发生了那种事,实在抱歉。我这次写信,主要就是不想让你一直抱着误会。



我并不是总做那种事。平常在能登半岛的临海实验所,我和胸部之类的东西毫无瓜葛,只是一心勤勉地精进研究。那一天是时隔好久之后重返京都,为了解决小松崎君的烦恼——只是出于友情——而举办了那次「胸部上映会」。那时你可能会误以为我说的是「胸部万岁」,其实我说的是「胸部有罪」。说我是在憎恨胸部也毫不为过。



确实这个能登鹿岛临海实验所里有谷口先生这样的怪人,弹着曼陀林唱着「胸部赞美之歌」;也有去眺望大文字山的时候眼中只有女友胸部的人;还有说着「胸部给世界带来光,照耀世界」虚张声势的傻瓜小说家。



可是我是决不愿被那种松松软软的东西束缚精神自由的自由斗士。守田可死,自由永存。我认为人与人的「真正的交流」中胸部乃是无用之物,应该一直和那松松软软的东西战斗到底。



所以千万别误会我。



就算有胸部在眼前,我也还不为之所动。我就是这种训练有素,不受诱惑,清廉洁白的男人。每天早上攀登险峰,耐于修炼,在茂盛的绿色山丘上眺望,重复着无视胸部的训练。就算研究室的桌子上滚动着胸部,我也只会哼的一声继续抽出脱氧核糖核酸的实验。



所以千万不要误会我的人格。



胸部什么的我根本不在意,胸部什么的最讨厌了,胸部什么的(中断)



反省



越是解释,「胸部魔神」的本相就越是明显。这是为什么?



这封情书的问题点一句话就能说清,那就是过于拘泥胸部了。



就算那是自己的重大问题,就算被伊吹同学目击到「方法论怀疑胸部」的现场对自已是重重一击,但收到像这样胸部胸部说个不停的信,伊吹同学还是会马上报警吧。



能写出这样的情书,都是小松崎的责任。我痛感他不应该为了自己的胸部问题而将我牵涉进去。



可是不想被误会,想解释。应该准备些更委婉的表现。在写这封信之前就应该认识到,「胸部」这一露骨的词儿根本不应该出现在给女性的信里。看来我还真是个笨蛋。



然后还应该将对她的感情巧妙隐藏,升华成艺术。情书一定程度上就是诗的侧面。这样一来没准她就会对我罗曼蒂克的一面感到一阵惊喜。意外性很重要。



失败书简(其七)



九月三十日



凉爽的秋日连续不断,不知过得如何。时间过得真快,伊吹同学已经毕业了半年了。已经习惯职场了吗?我认为伊吹同学的话,现在一定在社会上活跃异常。



我现在在远离京都,位于能登半岛的临海实验所。在诸多老师前辈的善意却严厉的教导下,每日刻苦勤学,过着充实的日子。



前几日在京都见面之时,没能好好聊上几句,甚为遗憾。那个并不是那么回事。也就是说我为了小松崎君而不得已做了那个,可能伊吹同学会觉得「守田一郎真那个」,可我绝对不是那个。说到那个的话,不如说小松崎君才是那个。确实世间一般的男性基本上都有点那个的倾向,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我和小松崎君也许都是那个,但是那个和这个不一样,请千万不要误解。我既不是那个也不是这个更不是别个。



辩解就到这里吧。



为了表现我的真实心情,附上诗一首。



啊美丽的你呀



Lovely-Lovely- 哎呀lovely



悠闲地穿过并列于地平线上的双丘



而来的你呀



满脸是微笑



我战战兢兢



心是焦急的摇摆曲



慌张地咯咯跳



啊美丽的你呀



Lovely-Lovely- 哎呀lovely



反省



我现在全身上下涌动着将刚写完的这封信点上火把一切付之一炬的冲动。



想要委婉地表现「胸部事件」,可是想要描述「胸部事件」不用「胸部」这个字眼是不可能的。感觉不如索性毫不解释。



这还算好。



最要命的是这首「诗」。终于还是染手了明明是以恋爱中的男人绝对不能出手的危险物而高名远扬的东西。小松崎的令人震惊的失败(成功?)还历历在目。谁还再会写诗!如果这首诗被发表了,我一定会被遭到全社会的抹杀。



虽然我也下了不少苦功,但是为什么还是写不出一封正经的信?为什么。不知道。已经黔驴技山穷水尽了。应该向森见登美彦先生讨教情书的技巧。



失败书简(其八)



十月十七日



敬启。



眼下秋气渗人,不知过得如何。时间过得真快,离伊吹同学毕业已经快要七个月了。已经习惯职场了吗?伊吹同学的话一定正出色地活跃在社会上吧。



我现在在远离京都,位于能登半岛的临海实验所。在诸多老师前辈的善意却严厉的教导下,每日刻苦勤学,过着充实的日子。但是十月底我就要返回京都了。研究所的日子各种意义上都不好过,但是能有这样的机会降临到自己头上还是很心存感激的。



一旦离开京都去外地学习,就会非常怀念京都。理所当然地在研究室过着日子,被大冢学姐各种欺负,那些日子回想起来也很珍贵呢。



前些日子和森见登美彦先生通信的时候,我向他建议偶尔去圉立近代美术馆过一下文化生活,于是就想起了去年和研究室的大家一起去冈崎的美术馆玩的情形了。你还记得吗?



空荡荡的美术馆中,巡回展览着藤田嗣治和长谷川洁的画。小松崎君一如既往地犯傻,大冢学姐也不可能认真看画,只是在旁吵吵闹闹,结果认真地看画的只有伊吹同学你而已。



说起我在看什么的话,我在看伊吹同学你。



站在高大的画前,右手握着左腕,屏气凝神的伊吹同学的神态我还历历在目。对我来说,那就是最完美的画。



伊吹同学可能会否认,但是伊吹同学就是完美的。



非常完美。



没想到还会有如此完美的人。在研究室的日子我每天就都这样想,但是在美术馆的印象却更加强烈。简直找不到一点缺点。



你的额头不宽不窄,给人正好装进合适大小的高机能头脑的印象,形状完美;向着藤田嗣治的画投去的目光,饱含着真挚又不失温柔;眉毛被打理得形态优美,却丝毫没有人工加工过的痕迹,只是看着画就充满哀怨的挑眉,让人震惊地既纤细又华丽,如果说有人能用眉毛诉说一切的话,那个人就是你;脸颊光滑细腻雪白,却不冷酷,就像西洋料理店里温暖的陶器;作为女性来说肩略宽,但每当回转身体的时候,不经意间流露的柔弱又充满魅力;脊背永远笔直,从头顶到脖颈、背脊形成一条完美的曲线,只能是上帝使出浑身解数才能做出的形状;看着画的时候,轻轻地一声呼气,那陶醉的姿态让我也陶醉其中;视线停留在画上,身体的重心从右向左移动,那脚和腰部的微微一动,所有动作都是那么完美;连耳垂都是那么完美。泄进的午后阳光照在上面,连汗毛都清晰可见。这些汗毛排列成宪美和谐的队伍,将小而端正,静谧却严肃地存在着的「the 耳垂」温柔地围在其中,简直就像梦中出现的不可思议的水果(中断)



反省



森见登美彦先生让我「夸赞她」,所以就夸赞了。



结果情书不知不觉间变得密度极大,成为了个人情书史上令人作呕稳坐前三位的一封。会有读了这封信还不逃走的女生吗?我这个笨蛋!森见登美彦先生这个笨蛋!去死吧!



我确实被她所吸引,但是越分析她的魅力就越糊涂。最后突出的只是自己令人作呕的一面。退后一步冷静地想想这封未写完的情书,我觉得自己「明明不是迷上了她的耳垂」。



我只要一写情书就变得不是变态就是笨蛋。



在我的人生里就没有其他选择了吗?



失败书简(其九)



十月二十六日



敬启。



秋高马肥之际,不知过得如何?光阴如箭,距离伊吹同学离开大学,已经过去了整整八个月。真是许久未曾联系。



我从四月开始的半年时间一直都在能登半岛的临海实验所,再过几日就该重返京都了。我在能登的这段时间,曾数次想要给伊吹同学你写信,却最终都未能寄出。而且这一封信看样子也不太可能寄出。



我想要给你写情书。为此进行了通信的练习,还向森见登美彦先生请教(最终证明无效)。可是写了很多次,都是一些根本无法寄出去的东西。就在我这样束以待毙的时候,发生了那件事,让你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但即便这样我还是屡败屡战,然后屡战屡败。



我当然是真心喜欢伊吹同学你,但每次想要向你表达这份感情而挽起袖子面向书桌时,就总会弄出奇怪的东西。只是奇怪倒也罢了,可那些东西我连自己都觉得恶心。森见先生评价这些令人作呕的东西为「没有用纯洁的心去写」,可是我就那么露骨地不纯洁吗?我觉得不然。当然也有不纯洁的地方,但也应该有纯洁之处。但是写情书的时候纯洁之处却不出现,这样一来写情书就失去了意义。



没准我得了叫做「不能写情书」的病。



我之前想得很单纯。有男有女,为了传达其中一方想法的道具就是情书。于是只要磨炼好传达的技术就万事OK了。这样的人一定存在吧,可却不是我。对着书桌一个人卖力,越卖力越奔向奇怪的方向。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可是真的已经山穷水尽。



于是我放弃了写情书。



这封信也不值得寄出。



反省



现在是十月二十七日的后半夜两点,我和谷口先生一起来到和仓温泉,住在名叫「海月」的一家旅馆。谷口先生酩酊大醉,睡得正香。我一边听着他的鼾声,一边重新审视昨天写下的信。我觉得这大概是目前为止我写的最正常的一封信。果然我的假说是正确的。



接着我把迄今为止的失败书简从头到尾读了一遍。



如果最后再向情书挑战一次的话,该怎么写呢?



在这里记下教训:



·不要豪言壮语



·不要卑屈低下



·不要故作姿态



·不要暴露笨蛋的一面



·不要自作聪明



·不要拘泥于胸部



·不要自以为是诗人



·不要过分称赞



·不要写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