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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话 大文字山的招待书(1 / 2)



十一月六日(森见登美彦致守田薰)



敬启。



秋意日渐浓厚,不知过得如何?



小生大体上还是每日对着书桌苦思冥想。



前几日,小生的《狐狸的故事》一书付梓,如在书店店面偶然遇见,不妨在心中默默祈祷大卖,小生定当感激不尽。刊行纪念的签名会也会举行。小生不擅在公共场合抛头露面,大概会找人代替吧。你哥哥守田一郎似乎总以我的影武者自居,我想不如索性拜托给他,不知意下如何?



虽然观赏红叶的季节尚未到,但从贺茂大桥望去远山已是一片红色了。



你喜欢秋天吗?



对于那些说「秋天很寂寥」的幼稚之辈,小生觉得就让他们尽情地忧郁吧。秋天的忧郁是绅士淑女的享受。街上的行人面露忧郁,冰冷的秋风吹过路面。多么完美的季节。



可是秋风吹到虫牙就难办了。小生变成虫牙是因为今年夏天暴饮「有着初恋味道」的饮料之故。去附近的御灵神社祈求能饱尝「初恋味道的饮料」来尽情享受夏天的回报看来有点让人吃不消。只因为疏于刷牙这种细枝末节就受到虫牙这种恐怖的惩罚实在是无处说理。为什么不能自然痊愈呢?害得我都无法执笔,都是虫牙作恶。



将牙医做为最后的乐趣,现在就只能反复看着你的来信来忘掉疼痛了。比起绞尽脑汁想要做什么,还是躺在吊床上读着读者来信更为轻松自在。如果只是阅读而什么都不用写的话该是多么欢乐。不过这样一来就又赶不上截稿日期了。真是万千迷惑。



小生说了谎话。转移责任是不行的!



收到读者的来信是十分高兴的事。甚至有时候会觉得这爱太重了……会让人不觉地感叹「it is too heavy」。在四叠半之内迷失自我的人竟然能收到从日本各地的陌生读者的来信,真是不可思议。我甚至一度以为这是伪文学青年的妄想……守田君说我「利用通信耽于和少女们的冒险玩火游戏」,我可没有那么傻。分清情书和粉丝信之间纤细微妙差距的能力我还是具备的。



多亏你的来信,使我更加了解了守田君。有趣的是,从你眼中看到的他和从我眼中看到的他并没有多大区别。因为你哥哥是一个非常单纯,说得难听点是没有城府的人呢。



小生也没有针对你哥哥逃避现实而说教的资格。



因为我是不久前还坐在学生时代的尾巴上,嘟哝着「或者诗人,或者高等游民,要不就什么都不想干」的人。你是非常为哥哥着想的妹妹,会担心也情有可原。可是从小生的角度来看。守田君还不至于无药可救。虽然他张口闭口「情书代笔的风险投资」、「胸部万岁」之类的傻话讲个不停,但其实那是他的营养来源,他就从那些话里鼓舞自己。真正的他也是略有智慧的。应该。



虽然这立场很不负责任,但小生还是期待着他充满勇气的跳跃。没有比只需期待更轻松的工作了。



其实守田君说「有伤哥哥尊严」而闭口不谈,但他还是很感激你的。这是真的哦。只是千万不要将这是小生说的暴露出去。并且,下次遇见他的时候,少吐他的槽,对他更温柔点就好了。他也有值得尊敬的地方哦。生而为人,任谁也都有自己的优点。



扯东扯西写了很多,其实这次写信的目的是邀请。



工作得厌烦时,向守田君发牢骚「想要做一些没有实际意义的事」,他提议「不如一起去大文字山放飞红气球吧」,对他的这种毫无实际意义我不得不表示佩服。



将截稿日期丢到一旁,试着写了写匿名信,没想到怎么也写不出来的文章竟喷涌而出,成了长篇大作。森见登美彦如何战斗并败去,晶光闪亮的DVD机,从书架上溢出来的充满魅惑的书物,和黑发美女的温泉旅行妄想,堆满房间读不完的粉丝信,不断出现的强敌。还能赶得上截稿日期吗……将这封杰作书信系在红色气球上,放飞至大文字山上方秋高气爽的天空,向和我素昧平生的人倾诉我的苦境,这就是我的完美计划。拾到这封信的人可真是灾难……



「大日本少女会」的各位也一起来吧!



一起来写匿名信吧!



如果你们肯一起来,我愿将拙著的著作权双手奉上。



顺利放飞红气球之后,欢迎你们再来参见日式火锅宴会和睡衣派对。唐突邀请,想必一定给各位带来不少麻烦,如肯赏脸光临,在下不胜荣幸。



十一月十一日星期六下年两点,我在大文字山的火床等你。



匆匆顿首



森见登美彦



致守田薰



十一月六日(守田薰致森见登美彦)



敬启。



森见登美彦老师,您好。



今天哥哥从实验所回到京都,我去车站迎接他了。因为父亲在家庭会议上决定去接他,少数服从多数,父亲和母亲赞成的话我这一票毫无意义。我心中暗自抗议着这是民主的暴力而出门后,在京都站的三省堂书店看到了森见老师的新书。我当然买下了。期待接下来的拜读。



这半年,哥哥受了您很多照顾。您忙于执笔,还配合哥哥的「写信达人修行」,真是万分感谢。我总是担心哥哥写一些扭曲的东西自娱自乐,会不会给森见老师带来麻烦。但是对于在能登实验所的哥哥来说,写信也是一种很好的放松。这是哥哥第一次独自生活,就算他和家里逞强,其实也必定是相当寂寞。



哥哥自己是个害羞的人所以可能本人不会说,但他还是很感谢森见老师的。上一次他回到京都的时候不停地说「森见先生真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写的小说暂且不说,本人简直就是圣人君子」。哥哥很尊敬您。可能您不知道,哥哥曾经把您写的文章抄在本子上,作为写文章的练习。所以请千万不要抛弃哥哥,高抬贵手原谅哥哥那些愚蠢的言行。



森见老师过得还好吗?好好地吃饭摄取营养了吗?



我还是一如既往地以高等游民为目标而努力。



骗人的,其实是宇航员。



说什么「高等游民」之类的又要被哥哥批评了。哥哥总是把自己的事放在一边而对我说教个不停。他担心我当然很好,但我还是希望他能先确保一定的社会地位之后再来对我说这些……我就在考虑这些颇为辛辣的话。父亲母亲很担心哥哥总是召开家庭会议,比起我,哥哥的前途更不明朗。



哥哥说的有时让人分不清是真话还是玩笑。



比如「创办情书代笔风险企业」之类的。哥哥还向我征求过对于情书的意见。我说情书之类的完全没有用处。因为从完全不想有那种关系的人那里收到情书的话会很恶心,如果是有那种关系的人的话,比起情书这种拐弯抹角的东西,我还是希望他能直接向我表达心意。当然,恋人之间的情书我觉得可以有,想起来似乎很美妙。反过来说,给自己的恋人一封情书都写不了的缺乏知性的男人我可不感兴趣。但是像哥哥说的那种,无论什么样的女性都能攻下的「情书的技术」很明显并不存在。



类似的这些话我在给哥哥的信里也提到过,不知他能不能理解……



一想到哥哥,首先的印象就是个让人为难的人。



以前的哥哥是个淘气包,又笨手笨脚,还小心眼,明明是个鼻涕虫却爱逞强。木过即使这样他也还有温柔的一面。下雨天和我一起玩游戏,还请我吃巧克力薄荷冰激凌。请我吃巧克力薄荷冰激凌是把我推进游泳池的赔偿。哥哥说「就像狮子把孩子推到断崖之下一样,哥哥将妹妹推到游泳池下」,真是的,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总是写哥哥的事真是抱歉。



这次写信的目的是想邀请您。



其实大日本少女会的各位正计划去登秋天的大文字山。不只是登山,还想做点什么有意思的事时,我提议「将信系在红色气球上放飞」。



以前哥哥曾经将信系在红气球上放飞,并找到了笔友。虽然很遗憾不久之后就断了通信,但哥哥当时写信写得很高兴。哥哥执著于情书和书信达人修行一定也是因为当时留下了美好回忆吧。



想起这些,于是我策划了「红气球from大文字山」这一活动。将匿名信系在红色的气球上,从大文字山上高高放飞。



想拜托森见老师您的就是,请您一定要来和我们一起写信,放飞红气球。



虽然我也不愿耽误森见老师的工作,但我觉得这一定会对调节森见老师的心情有很大贡献。



顺利放飞红色气球之后,欢迎您再来参加日式火锅大宴会&睡衣派对。唐突邀请,想必一定给您带来不少麻烦,如肯赏脸光临,在下不胜荣幸。十一月十一日星期六下午两点,在大文字山的火床等您。



此致敬礼



守田薰



致森见登美彦老师



十一月六日(谷口诚司致大冢绯沙子)



敬启。



硕士论文进展得怎么样?



我给你写信,这还是第一次吧。不过要说明的是,我可不是受了守田的通信达人修行之类的影响。不要误解。我不会受任何人的影响。只不过是有点心血来潮,偶尔也想写信试试。



说起来前几天和守田一起去了和仓温泉。之后还去了恋爱海岸。有能成就恋爱的钟,我也敲了。不过那个海岸可不是秋天去的地方,太寂寥了,吓人。



我和守田说了很多。



守田这家伙也算是个有可取之处的人。表面看起来很别扭,其实心里面很单纯。他说「很感谢大冢学姐」。你把他欺负得够呛,反过来他还感谢你,可见他心胸之宽广。不如再对他宽容一点?不要太坏心眼哦,九月份的那个太过分了。



看着守田,我就觉得这家伙明显不适合研究。实验一塌糊涂,认真读一篇论文的耐心都没有,连最基本的干劲都没有。所以我就直接对他说了。不忍心冷眼看他走错路迷失方向。这么说来,我做人也少了很多棱角,在研究室的时候脑海里只有自己,别人的事根本不放在心上。



最近一天的工作结束后,一边喝着大冢drinking一边弹曼陀林的时候,对于将来的事我想了很多。也想起了一些往事。我一直以来都是蒙着头往前冲,但是现在反省反省,也有得有失。已经三十了,感觉似乎遇到了一个瓶颈。突破了这个瓶颈就能如何吗?还是说不用一下子突破只需一点点向外就好了?这是我最大的不安。小学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只要努力就能得诺贝尔奖」,但是现在再想,觉得小时候可真敢想。和仓温泉的拉面大叔说「有使使劲儿就能成的事,也有怎么使劲儿也成不了的事」,要说理所当然自然没错,但是和自己的人生对照起来,也不能说完全是理所当然。就算诺贝尔奖是笑话,我也有我的骄傲。但是就这样继续束手待毙的话,总觉得这骄傲也早晚会腐坏掉。



啰啰唆唆说了这么多,绯沙子你一定在嘿嘿地笑吧。



不过也不要紧,我就喜欢你这一点。总是不表露胸怀也不太好,总之我在这里写上一句,类似I love you之类的。



今天守田回京都,所以办完事顺便去七尾站送送他。他似乎完全没想到我会去。



「什么成果也没取得,你真能毕业吗,baby?」



我问。



守田说「但是写信技巧提高了」,似乎很得意。「我现在自信满满,什么信都能代笔。」



就算他和很多人同时通信,代笔还是没呵能吧。



然后这小子就得意洋洋地说:「那我就以大冢学姐的名义给你写封信?」



「能写你就写,不过有这时间还不如好好学习。」



「遵命。谷口先生要来京都玩哦,一起吃猫拉面。」



说了这些之后守田就走了。



被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想吃了。



这个月的十一号晚上怎么样?



守田也不用我看着了,别的工作也暂时告一段落,我也想着去京都玩玩。九月以来咱们就忙得没见面,各种事在一起也闹了点小别扭,我想和你好好谈谈。一起去吃猫拉面吧。



说起来守田听说了绯沙子你的带话之后一下子就来了干劲。



这话我只和你说,这小子似乎要在十一号邀请那个女孩一起去登大文字山。说什么把信系在红气球上放飞之类的意义不明的话。实验上一头雾水,干这种事倒很有主意。



十一月十一日下午两点,大文字山的火床。



你可不要去捣乱哦。可不要想着用玩具枪把气球击破这种恶作剧。虽然很有趣。



那就到这,希望十一号能见到你。



敬具



谷口诚司



Hisako·Ohtsuka大人



PS:一定!一定!虽然肯定很有意思,但是千万不要妨碍守田的恋爱。



十一月十一日星期六下午两点,不要靠近大文字山。



十一月六日(大冢绯沙子致谷口诚司)



你好。



过得好吗?



我这几天冰啤酒喝多烤肉吃多,胃有点不舒服,除此以外倒都还挺好。接下来要很少见地禁酒,所以才能给你写信。



我的信很稀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