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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夜迷宫(1 / 2)



「芽芽──你在哪里~~!」



大声喊著芽芽的名字,铁道一瞬间心想:真希望仁太也一起大喊呢……但很遗憾,他无法如愿以偿。



当他注意到时,仁太已经和鸣子一同消失了踪影。



算了,也好。铁道心想。仁太光是提起了芽芽的名字,这样就够了。这样子就很完美了。



当时,仁太是大家的领袖。



让个头矮小、脑筋也不聪明的铁道加入超和平Busters的人,也是仁太。仁太冰雪聪明,运动神经也非常出色,有如闪闪发亮的英雄,像夏天的向日葵一样咧嘴灿笑,对铁道说了:



「你的名字是铁道,外号就叫……对了,火车都会发出噗噗声,所以你就叫波波吧!」



波波。这两个字的发音,对于在班上也一无是处的铁道而言,可说是崭新的洗礼般的名字。



他知道仁太没有去高中上课,但他觉得这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小事。这世上还有某些更重要的事情,仁太发现到了。



于是,相隔五年重逢后,仁太精准地推了自己的心思一把。



仁太再一次说出了芽芽的名字。



这对铁道来说,比任何事都来得重要。芽芽真的出现了吗?只是幻觉吗──这些事根本无关紧要。



是仁太从某个地方为他拉出了,他一直记在心上的「芽芽」。然后现在,超和平Busters又能够像这样重新集结。



仁太果然是大家的领袖,在铁道心目中,是比谁都强大的永远的英雄。



所以,他想要吶喊。从腹部深处,大声呼喊芽芽。



「芽芽!芽芽~~!」



配合著铁道呼唤芽芽,芽衣子也跟著吶喊芽芽的名字。在夜晚森林中回荡的回音,反射在铁道手中的手电筒光芒上,然后在芽衣子的胸口落下奇妙的影子。



芽芽感觉到了。藉由和铁道一起呼唤自己的名字,现在应该不在这里的自己,确实是超和平Busters一员的喜悦──以及现在应该在这里的自己,如今并不存在于超和平Busters之中的恐惧。



喜悦、恐惧,全然不对等的扭曲心情。但是,终究是喜悦的心情占了多数。因为,她和大家在一起。



「喂──芽芽──!」



听到铁道呼唤自己的名字,果然让她很开心。



「芽芽──!」



芽衣子声嘶力竭地大喊。为了连同大喊声,吐出只要稍不留神就会沉进内心底部的某种情感。



「呼……呼啊!」



鸣子一边奔跑,一边出神地心想著。



(我怎么会、穿有跟的鞋子来呢……)



每当遇到隆起的地面,跟鞋就跟著猛然一拐。早知道就至少穿楔型鞋了。



跟鞋也和衣服及指甲彩绘一样,都是鸣子的武装。鞋跟只要少些高度就会感到无所适从的脚踝,这时会有种紧绷缩起的感觉,让她能够比往常提起更多勇气,走到人前,沐浴在他人的目光中;也能够抬头挺胸,与现在外表成熟的朋友们并肩行走……



可是,她有必要连在超和平Busters面前也武装自己吗?鸣子不知道。



再说了,鸣子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奔跑。因为她并不相信仁太说的话。大家应该也都不相信,集只是在挖苦仁太吧。因为他──从以前就不怎么喜欢仁太。至于知利子在想什么,永远都是团谜,从前她就是个有些超脱,十分成熟的小孩。铁道可能……是发自内心相信吧。



(但话又说回来……那样子也很诡异吧?)



最先说出口的人或许是仁太。



但是,如果铁道没有表示赞成,如果集没有煽风点火,如果知利子没有视而不见……所以被大家愚弄的,果然还是仁太。



没错,受害者是仁太。鸣子在内心某处这样想道。



在打工的地方,虽然她对说出了芽芽名字的仁太大发雷霆,但是……她会生气不单是因为他提到了「死去的人的名字」,其实还有著更复杂微妙的情感。



仁太看得见芽芽。



如果那是事实──当然,是指某方面上的事实──那么,她无法原谅那样子玩弄仁太心情的超和平Busters成员们。理所当然地,自己也包括在内。不可以随著这么过分的事情瞎起哄,可是──



自己却每次都随波逐流,受到周遭旁人的影响。



仁太的背影在前方摇摇晃晃……她想阻止那道背影。再这样下去会受伤的……至今也已经受了太多伤害,痛苦的程度会再往上追加的,不是别人,正是……



「……喂!」



她发出了比预想中还洪亮的声音。仁太回过头来,那张表情。那一瞬间,总是略微张开的唇形……跟那时候一模一样。鸣子的胸口传来一记格外强烈的撞击声。她担心被听见,难为情地不由得加快语速。



「你、你不觉得……这样实在很蠢吗?」



(不对……不是这样。)



「说什么看到了芽芽,松雪也在胡说八道……只要你……别再提起芽芽,大家……一定也会……」



(不是这样,所以说……)



内心浮现的话语与说出口的话语,果然不同步。可能只有些许的差异吧。但是,差异又太过巨大……



仁太明显不悦地咕哝:



「……那你干嘛过来?」



「我……」



仁太没有继续说下去,往前迈步。



鸣子根本不想惹仁太生气,正想追上去时──她多余的武装却在这时弯作怪异的角度,滑下倾斜的地面。



「呀啊……?!」



她不禁叫出声,心想要跌倒了的下一瞬间──



「安城?!」



仁太跑回来数步,捉住鸣子的上手臂,变成了从后头紧抱住她的局面。



鸣子的耳朵霎时火红发烫。



「谢、谢谢你!抱歉……」



「别闹了。」



低沉的嗓音打断了鸣子。是早已变完声的,男人的声音。



(宿海……手在发抖……?)



「你是……笨蛋吗?」



此时鸣子才惊觉,脚边就是流动缓慢,隐没于浓厚漆黑中的溪谷。



那幕景色……虽然不曾亲眼见过,但起码曾经想像过。芽衣子的凉鞋逐渐飘远的……那幕景色。



「宿、海……」



「像这样、就这样……如果不只芽芽,连你也……」



伴随著热度,她感受著耳垂后方的男人话声,以及捉著上臂的颤抖手掌……和有著关节起伏的手指。



「你……长大了呢。」



「咦?」



不自觉间,鸣子放松了整个身体,也因此心与身的界线变得有些模糊……她吐气似地接著说道:



「欸……其实你,真的看得见芽芽吧?」



「咦……!」



「你以前果然……喜欢芽芽吧?」



「什么……?!」仁太恍然回神,迅速抽回捉著鸣子手臂的手。但是,鸣子没有住口。



「因为你真的、真的很喜欢她……才看得见实际上看不见的东西吧……」



「你、你……」



望著眼前狼狈无措的仁太,她感觉到眼睛深处慢慢发热。



她并不相信,可是……



「那个……既然你看得见芽芽,就对她好一点吧。虽然我脑袋也一片混乱,但拜托你了……」



「安城……」



这一次,这些话语确实与她的心情完全吻合。不只是为了芽衣子,也为了仁太……她希望他对芽芽好一点。



仁太手掌的热度彷佛成了疤痕,一直依附在鸣子的上手臂上。为了这么一丁点微不足道的触碰,全身就如此发烫的自己,总觉得真是没出息──



知利子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著集烤著买来的肉……带骨肋排该翻面了吧?现在一定有黑漆漆的焦痕。集的侧脸一派从容镇定,但心思大概不哓得飞到哪去了。



不过她没有开口提醒他。因为她想让集清清楚楚看见自己烤失败的烧焦痕迹。



「……啊──」



烟的颜色出现些许变化。集慌忙将肉翻面,轻叫了声。



「果然。你明明很少煮饭,却装模作样地买来这些东西。」



集哼了一声。



「……我倒觉得你那种像看穿人心的说话方式不太好喔。」



「怎样不太好?」



「你那样子不受男生欢迎吧?」



「感谢你的关心。」



超和平Busters中,依然保有朋友关系的只有集和知利子。大家都是好朋友,大家都在一起……话虽如此,其中仍有深浅之分。当时交情最薄弱的,可能就是集与知利子。



集在想什么呢?



知利子心想著。如果真能看穿他所有想法的话……即使她自以为一定程度上很了解他,但如果想再看得更加透彻,瞬间焦点就会模糊。



随著年纪增长,随著两人身为朋友的距离越来越近,知利子反倒觉得越来越看不见集。每当如此,知利子眼镜镜片的度数都会加深。



如果真能够看穿他的话。



「……你别妨碍我喔。」



「咦?」



听见集的低语,知利子答不上话。



因为,看吧,她又看不见了。



集抬起头。



在烤过头的肉飘起的烧焦白烟中,在掺杂著灰色的黑暗前方,蜡烛的火光左右摇曳,轻柔照亮了没有找到芽芽,灰心丧气地走回来的铁道他们。



仁太与鸣子走在一段距离外。



「搞什么~雪集,根本没看到芽芽嘛!」



「……」



集目不转睛地注视仁太。身旁就是他长年来朝思暮想的芽衣子,但集当然不可能察觉这项事实。



「欸~雪集,肉烤好了吗~?」



芽衣子叫著集的小名。



明明他一直渴望听见的甜美嗓音就在那里,集的注意力却没有放在她身上,仅集中在仁太身上。



没有去高中上课,头发也任其生长,不过身高增加得不多。尽管如此,他仍莫名觉得仁太十分帅气。



是真的很帅气,还是过去发生的种种才让集有这种看法?无论是哪种……



(都教人火大。)



集持续瞪著仁太。留意到他的视线,仁太也稍稍回瞪向集……但是,仁太没有坚持太久就别开了目光。



(是我赢了……)



孩子气的胜负心掠过脑海。但是,为什么?



他一点也无法觉得是自己赢了──这是为什么?



「喂喂~难得买来的肉都烤焦了嘛!」



「第二轮马上就好了,你等一下吧。」



侧眼看著松雪为肉撒上胡椒盐──我拿起切成螃蟹状的香肠,对其形状没有任何感动就放入口中。烤好后放了一段时间,香肠已经完全冷了,肥肉黏腻地沾附在臼齿上。



真不舒服……这个湿气极重的夜晚也是,所有的一切都让人不舒服。



松雪一脸若无其事地烤著新买的肉。嘴上说什么看见了芽芽……神情也太悠哉了吧。



错不了,这家伙铁定是为了耍我才撒谎。搞什么啊,事情要做却做到一半。反正都说谎了,至少贯彻到最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