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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识破遍地陷阱!校舍夜战(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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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重要的不是胜利,



而是即使落败也能有利可得的战斗方法。



1



空空少年身为一名‘战士’的特性是什么?



应该可以举出各种不同的例子──比方说冷静的判断力、不受感情影响的精神力、对敌人不予同情、无论面对任何困境都不放弃的强烈求生意志、敢毫不犹豫赌上一把的拚搏胆识、不拘泥于别人的过去与经历等等,不胜枚举。也难怪虽然地球鏖灭军认为空空‘问题不小’,但同时又给予很高的评价。



那反过来说──



空空少年身为一名‘战士’的缺点又是什么──如果他成为不了第一流的高手,那他‘欠缺’的到底是什么?又是因为什么原因造成的?虽然每次遇到事情都能够全身而退,但空空又是为什么动不动就遭遇危险?



在地球鏖灭军的高层、首脑层──也就是空空或‘篝火’口中所说的‘上头’当中确实存在一股抵制空空的势力。要是照他们的说法好像是这样:‘他只不过是懂得如何收拾自己闯祸捅出的篓子才会表现得那么活跃,像他这种人应该称为自导自演才对’。既然这样,那空空为什么会长久以来一直处在这种立场?用棒球来形容的话,他就像是一个‘因为起跑太慢,所以才能屡屡演出精彩接杀的外野手’。



虽然他那么渴望过着平静的生活。



可是为什么平静的生活总是没办法长久?



原因当然琳琅满目,几乎无可计数──可是实际上这个问题根本用不着把原因一一列举出来,因为实际比下来,只有一个原因特别突出,影响力远超过其他因素。



再清楚不过的原因。



再明白不过的缺点。



空空空他自己有一个无可弥补的缺点──那不仅是他身为一名‘战士’的缺点,同时也是他身为一个‘人’的缺点。



因为他严重欠缺──欠缺所谓‘解释误会的能力’。



要是其他人的话,不但不会和魔法少女‘Pathos’动起手来,反而说不定还能和她携手合作。可是换作空空,这一仗却变得想不打都不行。



2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空空少年原本就读的国中已经不存在这世上,不存在任何地方。早就已经销毁、烧毁,成了废校──空空也从电视上看到学校烧成焦炭的样子。



对十三岁的空空来说,学校两个字过去就是现实生活的代名词。他认为他的现实生活早已连同那所学校一起付之一炬──所以现在这个现实……到了这时候却拔腿在一所陌生学校的走廊上奔跑……该怎么说呢……这个现实反而像是奇幻故事一样。



或许比魔法还更奇幻。



撇开这一点不谈,半夜的校舍内本来就让人感到既不可思议又兴奋,就连空空也难掩这种无法言喻的亢奋感。可是他没空好好体会这种感觉,现在他很没空。



现在他正在进行一场战斗。



而且战斗的对手还是一个‘魔法少女’。



他正在和一个边尖叫边陷入恐慌之际,还能把那把大太刀‘破坏丸’打得粉碎的高手战斗──可没空因为晚上在校舍里徘徊而感到兴奋。总之他只是心无旁骛地一个劲儿狂奔。



空空觉得自己冲得太快,两只脚好像都快打结了。但这时候他绝不会依靠自己还不习惯的魔法在校内飘浮逃跑。



他对飞行还不够熟悉。在屋外的话另当别论,他还没莽撞到在到处都是障碍物或是遮蔽物的室内飞──既然这样在室外逃跑乍看之下好像比较有利,可是那是在敌人只是一般人的情况。



他的对手是‘魔法少女’。



是会使用魔法的女孩子。



和对方在同一种领域上竞争,他绝对争不过人家。如果空空要占有优势,唯一的选项就是和她混战──只能选一个尽量让她不能轻意施放魔法的战场上打。在开放的场所战斗根本就是自找麻烦。



不管是遮蔽物或是障碍物,空空都不嫌多。



他就是看上校内有这些东西,才会逃进这里的。



“呼、呼、呼、呼──”



只有自己的呼吸声与脚步声回荡在走廊上──就算没有经过什么特别训练的人也能把空空逃跑的路径听得一清二楚。空空虽然喘得很大声,但他的精神状态其实没有喘息声听起来那么紊乱。



反而一如往常。



‘破坏丸’被打坏的时候他确实吓了一跳──虽然生理讯号很混乱,但此时他只是按照平常的做法,用一种能够有效加快跑步速度的方法在呼吸而已。



不管那女孩有没有追上来都无所谓──可是如果真要表明他的想法、真要说的话,他甚至希望那女孩立刻就追过来。虽然空空‘逃进’学校,但他是为了和那个女孩战斗才逃进来的。



他一点都不认为自己成了别人追捕的猎物。



这是一场战斗,同时也是一个机会。



空空推测那女孩口中所说的‘Metaphor’应该是指证──登淀证。可想而知那和他的外号‘丑恶’一样不是本名,而是某种代号名称──而那女孩叫作‘Pathos’也是同样的道理。



在这场游戏里,‘Metaphor’与‘Pathos’──如果相信那女孩说的话,还有‘其他三个人’──似乎有同盟关系。



证之前说的‘地盘’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为了破解这场游戏、为了逃出四国,她们是不是互相分配负责的区域,然后各自进行现场调查?



无论如何,‘她们’手上应该有很多情报。



刚才空空一时情急动手砍了人家一刀──讽刺的是那一刀反而使得‘破坏丸’被人破坏。更讽刺的是在失去‘破坏丸’之后,如今他又多了一个选择得‘活捉Pathos’。在不杀死‘Pathos’的前提下捉住她,然后从她口中打听情报──



“原本都快要决定和证一起合作了……其实如果和‘Pathos’也能和证那样合作的话,那是再好不过,不知道可不可行──”



可不可行空空当然不是不知道,他当然不是不知道这是‘最适切的选项’,但他也很了解自己、了解自己的缺点──不擅长解释误会的缺点。所以他知道如今已经不可能再去向那名少女说明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了。



他不禁心想要是一开始没有出手砍人的话──可是现在想这些也于事无补。不,应该说他连想都不愿意想。一想到那一刀说不定是因为打扮成女装被人看到,又羞又急之下的反射动作,空空就觉得懊悔无及。



“真是的,在那女孩眼里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不,这件事空空也不太愿意去想。他绝对不愿意想像对方可能不是把自己视为敌人,而是一个心理不正常的变态。这太难以想像了。所以现在他应该思考其他事情。



其他事情。



思考要如何活捉那位少女‘Pathos’。



不,在这种情况下活不活捉只是其次──最糟糕的情况下,就算没办法活捉也无所谓。



重要的是,要如何和一个能够破坏‘破坏丸’的敌人战斗然后取胜。



“她刚才好像说万能魔杖‘Synecdoche’……因为是魔法少女的武器,所以就称呼为魔杖吗?之前听说最近的变身道具好像是类似手机的东西。”



空空的这项知识已经有点过时了。



实际上那东西应该和魔法少女服饰、魔法少女装一样,十之八九也是绝对和平联盟的配给品──总之应该也是魔法的产物没错。



“我记得‘Synecdoche’这个字好像是……”



虽然空空只有国中一年级,而且还是外向的运动少年,可是因为受到身为国文学者的父亲薰陶,他学到的词汇很丰富──相较之下他认识的外来语就比较少。



如果是专业用语,那就更别谈了。



‘Synecdoche’这个单字他还略有耳闻,所以还能从脑海里挤出来──好像是一种比喻的方式。



“‘比喻’……也就是‘Metaphor’啊……呃,那‘Pathos’的意思是……”



可惜他想不出‘Pathos’是什么意思。‘Pulse’这个字倒是知道,不过空空不认为‘Pathos’是‘Pulse’的变化型。这个字应该是没听过吧。



‘Pathos’和‘Metaphor’这两个字有什么共通点吗?不管是哪个字,当作魔法少女的代号都不怎么可爱……不过空空把自己打扮成英雄的模样取名为‘丑恶怪侠’,以他的命名品味或许也没资格说人家什么。



可是说也奇怪、说也奇妙。持有‘Synecdoche’魔杖的怎么不是‘Metaphor’而是‘Pathos’呢?



“呼…………”



爬完楼梯来到校舍的最高楼层之后,空空停下脚步。



呼吸立刻平缓下来。他回头看了看,感觉‘Pathos’好像还没追上来。



不,如果她是用飞的话就不会有脚步声或是呼吸声。



但短短几公尺也就罢了,室内这一段距离不算近,如果脑筋正常的话她应该不会用飞的才对。



反正对她来说,现在的空空早已经是袋中鼠瓮中鳖了──就如同空空所想的,‘Pathos’确实没有急着赶来追这只袋中鼠。



魔杖‘Synecdoche’打碎‘破坏丸’之后乘胜追打,空空惊险闪过这第二下猛击,然后想都不想就逃进校舍里。可是没有第一时间马上追过来。



她要追的话,应该马上就可以追上空空才对。



可是她没有追赶──以冷静的态度应对。



“听她叫得那么大声,原本以为可能是个普通女孩子……看来好像不是,她也是个战士啊。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就和证一样。



不过空空和证完全没有动上手,也不清楚她的战斗技术到底到什么程度──但至少‘Pathos’很厉害。



显然她很厉害。



这么说不光是因为她把‘破坏丸’打碎。



就像空空运用科技的力量战斗,那时候她也只是运用魔法的力量战斗而已。



可是空空在之后的第二次攻击,对准他打来的第二次攻击清楚感受到了。



她下手时的凶狠。



或者应该说──熟练的感觉。



对战斗习以为常、不觉得战斗是一种极限状态,以战斗为日常生活的人才会有这种举动──地球鏖灭军也有这种类型的战士。原来持有‘破坏丸’的‘那个人’虽然外号叫做‘千刀万剐’,可是每次要上战场的时候都得服用‘精神屏蔽剂’的药物才能保持精神状态的平衡。



真要找的话,就空空直接认识的人当中,‘火球人’就是一个惯战沙场的战士。可是与其说是惯战沙场,他其实是惯于杀人的类型,而且还是上了战场就会很High的类型,所以和‘Pathos’还是不算同一类人。



“要是她被情绪冲昏头,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追来的话,这场仗就好打了……可是这也没办法。这下只能来真的了。”



空空放下背包。



如今他已经失去‘破坏丸’,想要战斗就必须准备其他武器。



基本上他没有能力赤手空拳战斗。虽然没料想到竟然这么轻易就失去‘破坏丸’,可是考虑到万一在不适合使用大太刀的场地打起来,空空当然有带其他配给品过来。



不过‘Pathos’连‘破坏丸’都不看在眼里,其他配给品恐怕也没什么用……这时候就得靠空空最擅长的应用战术了,主要的问题果然还是在那根魔杖‘Synecdoche’……



“魔杖……只要把她当成棒术高手来对付就行了吗?这样想的话,打起来会比较容易应付吗?真要说的话,那东西与其说是魔杖,看起来倒更像是萤光棒……”



可是区区萤光棒应该没办法打断大太刀。



虽然不知道原理──如果秘密就在于魔法的话,用一般的方法应该是打不赢她。照‘Pathos’所说,‘Metaphor’好像也有什么攻击手段──好像是攻击魔法?遗憾的是,空空不晓得那个攻击魔法是什么样的东西……原本应该是什么样的东西。



至少之前证手上没有带那把像萤光棒一样的魔杖……是她的武器型态不一样吗?还是说在她的尸体爆炸的时候一并消灭掉了呢?



“算了……就先到这里吧。”



空空说道。



他从放下来的背包中挑选一件配给品拿出来。



那是一柄短斧,名字叫做‘切断王’。



这是过去隶属于地球鏖灭军的‘恋爱谘询’濑伐井铊美使用的武器──它的特性与‘破坏丸’相同。只要一掷出去,就算再怎么乱扔乱丢都会自动修正轨道,让命中率几乎到达百发百中的地步,是一种相当具有威胁性的武器。如果‘破坏丸’是自动杀人机器的话,那‘切断王’应该就算是自动瞄准机器了吧──



“没想到对付‘魔法少女’还得依靠‘恋爱谘询’,真是一大讽刺……就试试看吧。这可是魔法和科学大比拚。”



空空一边说,一边执起短斧。



然后他从校舍的最高楼层看向窗外──不对。



应该是看着窗户玻璃。



3



身为一名战士,事实上魔法少女‘Pathos’──本名叫做秘秘木疏──并不如空空提防的那样有那么熟练厉害的实力。从实战经验来看,在地球鏖灭军这半年的时间不断和怪人战斗的空空其实还比她更老到几分。



可是正因为如此,她更是不敢有一丝大意。



毫无可乘之机。



当她看见坐在货物箱上的空空空──也就是看见穿着登淀证那套装扮的少年之时,当然以为从哪里冒出个超级大变态,吓得尖叫起来。可是现在她已经不再把那个看起来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少年视为普通的变态,当然也不是视为什么超级大变态。



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他举刀便砍的动作流畅自然。



就像空空看到疏熟练的动作,判断她是个能征惯战的战士一样;疏也能从空空自然流畅的动作判断出他有接受过某种战斗锻炼。



不过空空的动作只是因为有自动杀人机器‘破坏丸’协助的关系──魔法手杖‘Synecdoche’的外观与实际上的手杖有很大的出入,可是‘破坏丸’却不一样,看上去就只是一柄普通的大太刀,才会让疏产生这样的误会。



可是对疏来说,这不是真正的重点。



就算动作再流畅自然、实力再不怎么自然,那把刀终究已经被她的‘Synecdoche’打碎了──这一点此时已经不值得一提。所以疏对空空怀有戒心的缘由,是在之后他闪过了‘Synecdoche’的攻击。



“…………”



闪避。



万能魔杖‘Synecdoche’不是什么出手必中的武器──没有这种特性。所以闪得过的人就是闪得过──‘Synecdoche’就像‘破坏丸’一样,打中敌人之后才能发挥它的真本事。



可是话虽如此,他应该是第一次面对‘Synecdoche’的攻击,而且还是在自己的刀被敲碎之后,这样竟然还闪得过?他该不会从‘Metaphor’口中事先听说过‘Synecdoche’的事情了吧?应该不会──



“可是那个男孩身上穿的百分之百就是‘Metaphor’的服装,难道他把‘Metaphor’打倒,然后把那件衣服抢了过来吗……?”



误会如雪球般愈滚愈大。



可是空空根本没办法避免她的误会。



空空真正的想法是希望疏在激动之余过去追他,这是最有利的情况。可是因为诸多误会,所以最有利的情况没有发生。



空空已经逃进校舍──打破窗户玻璃,翻身跳进距离最近的校舍里。疏踩着从容的步伐前往追捕。



“他跑进室内的理由……应该是这个吧。”



疏说完,便把‘Synecdoche’收起来。



因为没有其他表现方式,所以姑且以‘收起来’记述之。大多数的人看到那个现象都会认为是‘忽地消失不见’吧。彷佛那项道具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一样。



就像魔法一般‘忽地’消失不见。



疏这个举动固然极其神奇,可是她翻手便成,行来似乎毫不费力──就像证在天上飞的时候一样,早就习惯了。



“星光都照不到的学校里乌漆抹黑,这种萤光棒般的魔杖就好像交警的指挥棒一样显眼……他肯定打算躲在某个地方,等我拿着魔杖追过去的时候,从暗处看准‘Synecdoche’的光芒偷袭我吧……在那短短一瞬间,亏他想得出这种伎俩。”



‘Pathos’把空空打破之后爬进去的玻璃仔细看了一看,可是她没有贸然就从窗子里追进去,而是移动脚步寻找校舍真正的入口。从年龄上来看疏今年十四岁,比证还大一岁,照理来说应该已经是国中生了。可是她不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当然也没有在其他学校就读,所以不晓得校舍入口在哪里──不过她认为根本不用慌。



如果不赶紧追上去的话,那个少年确实可能会逃之夭夭。但要是因为操之过急而着了他的道就本末倒置了。不可以轻忽。对方不是普通的变态,而且也不是超级大变态,更不是一般的国中生。



那是一名战士。



不是因为那名少年拿着一把日本刀,疏才这么认为。也不是因为他闪过‘Synecdoche’的攻击──根本的前提是,此时还活在现在这个四国的人,根本不可能会是个‘普通人’。



最初或许还有这种平凡人──可是现在游戏已经进行一段时间,这时候还活着的人不管是什么身分,都是一群不普通的‘非凡人’。



也包括‘自己这群人’。



只要不轻忽大意,无论对手是‘什么’,自己被赋予的力量都不会落于下风。疏绝不能发生什么万一,绝不能在这里……在这种地方阴沟里翻船。



“……‘Metaphor’就是发生了什么万一才会翻船吗……那个男孩有那么厉害吗?如果他真这么难缠,这时候或许不应该穷追不舍……为求小心谨慎,或许应该和‘其他三个人’会合之后再说……”



就在疏思索的时候,人已经来到校舍出入口的大门前。



虽然已经入夜,可是校舍大门却没有上锁──肯定是因为放学之后值班人还没来得及上锁,‘游戏’就已经开始了。



“好了,该怎么办呢……”



虽然嘴上还没有个定见,可是疏的步伐不曾停下,直接闯入校舍内。这固然是她对自己深具信心的表现,但也是无奈之下的判断。



有一个理由使她不能等‘其他三个人’过来会合。这对空空来说是一大幸运──交战的对手当然是愈少愈好。要他一次对付四个未知的魔法少女也是不可能的。



再说空空的战斗技巧基本上是为了对付怪人‘地球阵’,绝不是练来打倒人类的技术。当然更不是为了用来对付魔法少女。



可是说归说──这也不代表空空对付‘Pathos’一个人就会比较有利,或是一对一就能占上风。



疏在校舍内前进──迈步往前进。她没有飞,而是用两条腿步行。步伐的速度没有改变。她虽然没有急着往前走,但也没有一边观察四周一边怀着戒心战战兢兢地前进。



“除非那个男生喜欢打扮成女生,不然他穿着‘Metaphor’的衣服应该代表对‘魔法’多少已经有点了解……但是应该还没完全了解要怎么使用,‘Metaphor’也不可能会教他……更不可能无师自通,所以顶多只是知道如何‘飞行’吧。”



对疏来说这是很合理的推测,但同时也是多少带着她个人期望的推测。要是那个少年懂得使用‘Metaphor’魔法的精髓──坦白说这场仗就不用打了。



如果有个人怀着恶意使用‘Metaphor’特有的魔法,那现在的四国可就顾不得进行什么游戏。必须在那个少年察觉之前先收拾掉他。



不,不是收拾掉他。



必须生擒那个少年,把他的身分……如果隶属于某个组织的话就问组织背景,还有他和登淀证发生过的事情、对魔法有多少了解──把这些事情打听清楚。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生擒当然不是疏的绝对条件──如果情况让她不得不动手的话,也只好动手杀人。而且就算成功活捉到那个少年,最终恐怕还是得杀了他。



“总之不管立刻杀掉还是之后再杀,可以的话还是希望尽量别弄伤服装……”



空空空以及秘秘木疏。



偶然之下,这两个人都想要活捉彼此、从彼此口中打探情报。在这一点上,他们双方有志一同。



4



同时间,地球鏖灭军第九机动室副室长‘篝火’,完全不知道她的上司空空空已经在四国香川县高松市的国中学校内与魔法少女打了起来。但她明白空空可能已经陷入某种危机。



那是当然的。



因为空空向她联络已经登上四国的时候,电话讲到一半突然就断讯──如果她的脑筋这么驽钝,这样都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的话,恐怕在空空空底下做事也不可能活命。



可是如果因为联络断讯就立刻把这件事向‘上头’报告,做事这么死板、墨守成规的话,在空空空底下做事同样也不可能活命──有句话叫做‘看气氛办事’,可是她的说法是看‘天空’脸色办事。这或许也可以说是她对空空近乎放任的信赖,认为就算放着不管,空空应该也能自己想办法解决、有办法解决──像空空那种不稳定的少年,或许有人愿意把他捧为英雄,可是现在在地球鏖灭军内真正‘相信’他的人,实际上恐怕只有‘篝火’一个人而已。



不。



话虽如此,可是如果说她站在空空那边的话却又并非如此──事实上在她的任务当中,的的确确有一项是‘上头’交代要‘监视与管理空空空’,而且优先程度高于一切事务。过去她也好几次向‘上头’呈报不利于空空的情报。



这一点都不奇怪。因为那就是她的任务、她的工作。



那她难道就变成空空与地球鏖灭军之间的夹心饼干了吗?其实也不然,而且她也不是中立分子。她认为自己是依据自己的价值观、世界观,用自己的方式与地球战斗。



为了打赢地球。



至少她是真的认为如果要消灭地球,少年空空空的力量不可或缺──所以不会把现在的情况全盘向‘上头’报告。



虽然靠‘篝火’自己的情报网,也查不出不明室想要使用的‘新武器’是什么东西,但她不愿意看到不明室随便动用什么新武器,把这时候还在当地孤军奋战的空空害死。



所以此时应该保持沉默,静观其变。



话虽如此,还是有一件事令她挂心。



现在的情况就是空空打来的电话突然断讯,然后杳无音讯。事后她想打过去也联络不上。这一点确实就摆在眼前,想不承认都不行。



‘丑恶’空空空过去打败了在她之前使用‘炎血’的‘火球人’,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但他去的地方是那个在资讯化社会中竟然往来音讯完全断绝的四国,这一点还是让‘篝火’不放心。



饶是‘篝火’再精明能干,也想像不到空空室长此时正穿着魔法少女的服装。但她也没有把空空当成无所不能的超人看待──就算是空空,会死的时候还是会死。



所以‘篝火’可能还是得在某个时机做出决定──只是她希望不要错估这个‘时机’。要是有什么万一的话,她已经打算就算不惜违反命令也要亲自跑一趟四国──但想到或许有些事情要她留在总部才方便,去与不去的判断也轻忽不得。



‘篝火’认为自己现在的工作就是想办法做好万全的准备,万一空空有联络的时候──就算没有联络的时候也一样──可以立即行动。所以她在今天晚上──‘巨声悲鸣’发声之后刚好过了一整年的这个晚上、地球人类死去三分之一的那一夜之后整整一年的这个晚上,打算一如往常,按照平常的时间上床睡觉。



从旁人眼里看来,‘篝火’就只是要睡觉而已,可是为了她的名誉还是得说清楚。这绝不代表她不在乎空空或是怠忽职守──并非只是因为要保养肌肤才早睡。证据就是她睡觉的时候把插在充电座上的手机放在枕边,而且当电话在刚睡着没多久响起的时候,她也没有置之不理,还是按下了接听纽。



深夜的来电。



这通电话当然不是空空室长打来的。



虽然‘篝火’不得而知,但空空带去四国的通讯器材,这时候早已被控制当地的‘规则’炸成碎片,之后还消灭得无影无踪──不过就算不晓得这些事,看来电显示也知道打来的不是自己的上司。虽然电话不是空空打的,她还是得强忍睡意去接听这通电话。也就是说明知空空可能会有联络过来,而自己可能会因此错过,但这个人打来的电话她还是不得不接。



“你好,我是‘篝火’。”



‘嗨,并生。’



也不管‘篝火’报上自己的代号名称,对方还是特意、故意用本名来叫她──这个人一直让她感到很头痛。应该说恐怕没有人对这个人不感到头痛吧──她反倒觉得自己还算是应付得不错了。



‘篝火’吸了一口气打起精神。



“我是‘篝火’。”



又重复了一遍。



“请问有何贵干?不明室室长──左右左危博士。”



‘嗯,当然是有贵干么──是关于你的上司。’



这抹声音听起来好像已经对一切瞭若指掌了。



‘篝火’心想这个人还是老样子。



就像当初让‘篝火’继承‘火球人’进行过的人体改造时一样,这个人还是让人感觉她彷佛无所不能──那是一种对自己以及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一丝怀疑的性格。



这种人格特质就表现在她的言词当中。



她明知这样多惹人厌恶──可是左博士……这个女人似乎还是不愿意改掉这种言行举止。不过当初她的前夫与女儿丧生的时候,别说是人格了,她连一根眉毛都没动过,又怎么可能因为他人的反应改变什么?



‘依照我的猜想,现在他应该已经失去联络了吧。情况如何?’



“我没有这个权限,恕我无法回答这样的问题。如果您想知道的话,可以请您经由‘上头’询问吗?左博士。”



‘篝火’用很官腔的方式回答这个试探性的问题。可是左博士何等人物,当然不会没头没脑就跑来试探──她应该掌握到某种程度的事实根据了。



尽管左博士和‘篝火’过去就有交情,但两人的关系绝对称不上多好。站在她的立场,这样不经由‘上头’直接打电话给‘篝火’的风险很高。只要想想就知道绝不是什么聪明的做法──可是她现在‘这么做’,就代表手上掌握了什么东西,让她认为打这通电话比较明智。



难道她从送空空到四国去的直升机驾驶口中问到什么吗?还是说那个驾驶老早和不明室有勾结?不,应该不可能──虽然空空直到最后都不相信那位驾驶,可是当初‘篝火’挑选驾驶员的时候可是经过精挑细选。因为是‘篝火’亲自挑选,人选绝对万无一失──简单来说就是空空对‘篝火’也不信任,不过撇开这一点不谈,那个驾驶员绝不会和不明室有任何勾结。



不明室是地球鏖灭军当中的地下部门,在空空的‘优异表现’揭发他们之前,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是一个充满谜团的部门。不明室确实是一个黑暗的组织,就连曾经接受他们改造的‘篝火’也认为不明室既神秘又诡异──不过要说不明室在地球鏖灭军里的权力──换句话说就是影响力是不是很大,却又不是这么一回事。



组织常常把一些不干不净的差事或者烫手山芋扔给不明室。就‘上头’来说,不明室扮演的角色反而可以说就像‘蜥蜴尾巴’一样,要弃的话随时都可以舍弃──也因为这样,不明室才会毫不犹豫热中于那些不合理的人体改造以及违背伦常的行为。



知道不明室这个部门的人虽然惧怕他们的存在,但绝不会平白无故对他们唯命是从──如果不是遭到暴力手段对待,‘篝火’认为那个驾驶员应该不会把空空的情报说出来。



先不提驾驶员的操守问题,就‘篝火’听闻所知,不管是‘接下来的计画’或是其他事情,空空对那名驾驶员似乎丝毫根本没有透露一点口风……



‘篝火’对自己上司这种凡事保密到家的作风虽然很崇拜,但有时候也觉得挺烦的。



就是这种感觉。



‘我不经由“上头”来问也是为了你好喔,并生。’



“为了我好?”



‘篝火’深知每当有人说‘为你好’的时候,通常真正的意思都和字面上不同,更别说这句话是从左博士口中说出来的。



明知此话不可信,但‘篝火’还是回问了一句。这是因为她心里疑念未生,先涌起一阵厌恶感──不过电话另一头那个完全不把厌恶感当一回事、令人心生不快的人还是继续说下去:



‘我觉得我们的利害关系应该一致。’



她这么说道。



‘我希望你不要受到无聊的个人情感影响,从综观角度去判断。这是我对你的期望。’



虽然世界茫茫无垠、地球鏖灭军人才济济,可是会建议篝火‘不要感情用事’的人恐怕也只有左博士了。



‘篝火’这时候蓦地感到好奇,到底左博士的代号名称是什么?既然属于地球鏖灭军的一分子,不管地位高低应该都会取一个代号名称才对──这么一想,‘篝火’才发现自己从没听说左博士的代号名称,也没听过有谁用代号名称称呼她。



不管是谁都一律这么称呼她。



左博士。



“一方面说我们两人利害关系相同,另一方面又说要我别受个人情感影响──您做事还是一样双重标准呢。我应该听从哪一项忠告才好呢?”



‘能够同时完成两种矛盾课题的技术才能带来进化──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也有这份能力。不过你现在似乎已经这么做了,也不需要我来说。’



“这是什么意思?”



‘嗯?我判断你就是用这种态度和空空室长往来,难道是我搞错了吗?对你来说,空空室长不仅仅是令人尊敬的上司,同时也是──可恨的仇敌不是吗?’



“……我完全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篝火’的脸上面不改色,第一时间这么回答道──虽然在讲电话的时候面不改色也没有什么意义。



事实上她是真的认为左博士说的话不正确才会这么说。



可是虽然心里这么想,‘篝火’还是表现出超乎一般的坚定态度。这是因为她认为左博士独特又自以为是的说话技巧,可能会在她内心当中凭空捏造出原本根本不存在的情绪。



在这世上有些煽动与带头行动的高手,擅长在他人内心里种下原本根本不存在的恶意种子。让人意外的是这种人还不少,而左博士更是当中的佼佼者。‘篝火’与左博士因缘匪浅,这是她个人的看法。



确实没错。



说到因缘匪浅,‘篝火’不光和左博士,和空空室长也有一段因缘──可是她绝不会让人见缝插针。



‘唔,你的心灵还是那么强韧。不过要不是这样的话,恐怕也没有能力照顾那位大英雄。还是说像你这样的人也会觉得小孩子可爱吗?’



“小孩子是很可爱没错。”



这一点‘篝火’就老实回答了。



反正这件事也没什么必要打马虎眼,再说她也不希望因为刻意隐瞒,让左博士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



“左博士,如果有什么事要找我或者是空空室长的话,可以请您明说吗──如果是我能回答的问题,‘篝火’一定诚实相告。”



‘嘴上这么说,企图单方面把情报钓出来,你这种盘算我不讨厌喔。就是因为你是这种人,所以我才会直接来找你交涉……’



“我很愿意听听您要谈的交涉,但请长话短说。我已经很困了。”



这句很困也是说真的。



‘篝火’的态度之所以这么冷漠,除了厌恶感之外,另一个原因单纯只是因为她想睡了。



“可是如果我判断有必要的话,还是会把您的交涉内容向‘上头’通报。这一点还请见谅。”



‘真是死板耶。你这毛病我就不喜欢啰。’



听别人说不喜欢自己还会觉得高兴,这种经验也算世间少有。可是想到这种情绪起伏可能也是左博士刻意操作,‘篝火’就觉得轻忽不得。



无论是感情或是其他任何事物都加以数据化之后任意操控,就这方面来说左博士可是专家。



‘不过你不会向“上头”报告的,绝对不会。’



左博士这话说得莫名肯定。



‘可是这件事不能在电话里谈──总之你只要听我说就好,明天要不要和我一起吃顿早餐?那时候我再告诉你。’



“吃早餐吗?”



‘篝火’心想如果那件事、那件交易真的那么要紧,是不是应该现在立刻和左博士见个面,听听她要说什么。可是一想到自己此时的情绪波动可能正中她下怀,‘篝火’也就不好随便开口提议了。



电话另一头是个不晓得会不会在对话之中暗藏陷阱的人。



“我明白了──明天的话我有空。地点就在……”



‘篝火’心想至少地点该由自己掌握,于是建议了一个地方。



她自认选了安全无虞的地方,就算遭到埋伏应该也不会有事──反过来说就是选了一个对左博士不利、于她有害的见面场所。可是左博士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她这么干脆反而启人疑窦。



这种情况就像两人忖度对方要出剪刀、石头还是布一样,没办法百分之百预测,想愈多只是让自己愈疑神疑鬼而已──‘篝火’觉得左博士的目的就是要让她变得疑神疑鬼,可是站在‘篝火’的立场,她还是必须尽可能务求万全。



这份工作的压力本来就不小,这次的约会更是令人郁卒。



可是‘篝火’心想,去听听左博士要说什么总比现在对四国的情况一无所知,只能痴等空空联络或者事情进展来得好──强迫自己这么想。要是不这么想的话,她根本不想和左博士那个人打交道。



“……可是有件事我得先说清楚,左博士。”



最后为了谨慎起见──‘篝火’还是特地提出一点声明。



“如果您是要讨论对四国动用‘新武器’的事,恕我无法奉陪。”



‘哦,情报很灵通喔。你已经听说‘新武器’的事情了啊?’



左博士说道,语气中似乎不感到讶异。



她在回答的时候,当然没有错把‘新武器’的名字透露给‘篝火’知道──不过‘篝火’本来也没期待左博士会犯这种低级失误。



可是这样让她感到更好奇了。



‘不明室’想要测试的‘新武器’到底是什么──如果那项武器有可能让四国沉入海底的话,‘篝火’说什么都不能让他们动用。



如果明天的会谈提到这件事的话,‘篝火’不但得去,而且还必须积极行动,使出浑身解数阻止才行。



‘放心吧。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并生──真要说的话,我还预料接下来的发展应该会让你如愿以偿呢。’



“……是这样吗?”



说得倒简单。‘篝火’觉得不以为然,点点头随口应付一句──可是无论左博士的人格优劣如何,这次她很难得──对于‘篝火’来说则是大感意外──说了正确的事。不过左博士毕竟是那样的人,她说的也不见得是真心话。但至少就结果来说,她的这句话──或者该说这句‘预言’确实一语成谶。



这是因为‘篝火’害怕的事情之后并没有发生──不但如此,接下来的发展或许也可以说让她得以如愿以偿。只不过‘篝火’──冰上并生是否曾经希望她的愿望实现,那又另当别论了。



而且──



左博士所准备的‘篝火’未来的发展会不会实现──‘篝火’明天早上和左博士一起吃的这餐早点能否吃得有正面意义,可说完全取决于‘篝火’今晚为了迎接明天而安眠的同时,她的上司空空空和魔法少女这一战能不能活命──关于这件事就完全不是她可以掌握的了。



她也只能相信了。



空空是和‘火球人’──她那个原本是纵火狂的弟弟单挑之后还能取胜的战士。‘篝火’也只能相信他了。



5



魔法少女‘Pathos’终于爬完楼梯,来到校舍的顶楼──一路走来都察觉不到空空空的气息。既没有想要发动攻击的迹象,感觉好像也没有躲起来。这样一来如果在顶楼也找不到人的话,就代表他已经不晓得从屋顶或是窗口,总之已经用魔法少女服装的飞行能力逃之夭夭了──要是这样的话,对魔法少女‘Pathos’秘秘木疏来说真是再好不过。



当然不是说她高兴看到空空穿着‘Metaphor’的服装跑掉。而是因为如果他的个性在这种情况下不愿意对战而选择逃避的话,不久之后想必也会因为触犯禁止事项而死。



不是落魄地死在街头,而是炸死。



只是如果那个穿女装的少年真的如疏所想──真的如她所想是个战士的话,那他应该会虎视眈眈,伺机生擒自己吧。



就像她也想活捉对方一样。



从某处发动攻击。



……要是被抓的话,肯定是九死无一生。



疏确实是获得配给服装、精挑细选所选出来的‘魔法少女’,可是这不代表她接受过忍耐拷打的训练──要是有人用利刃或钝器要胁的话,她一定会把自己知道的情报全盘托出。依照‘Metaphor’那种性格──不,那种性质的话或许还能忍得住拷打──‘Pathos’可就没办法了。



而且依照‘Pathos’的看法,对手是一个如土匪般抢走‘Metaphor’服装的男生,冷酷又无情──要是被活捉的话,就算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他也不见得会放人。



虽说对方有意活捉,她也不能太过乐观──被活捉实际上就等同被活活凌虐致死。少女甚至觉得干脆要对方给自己一个痛快还比较好。



不过这也是她的误会。



天大的误会。



空空并没有像土匪一样抢走登淀证的服装,事实上他们的关系姑且还算友好。虽然证打着把空空当成挡箭牌的主意,不过至少空空对她没有恶意──不管对女孩子还是对谁,空空的个性确实是冷酷无情。可是就算接下来真的成功活捉到疏,他也绝不会干出把女孩子凌虐致死的勾当。



不会干出这么没意义的勾当。



空空当然会‘努力’打听情报,但他不是杀人魔──为了游戏破关,他还会把能够使用‘魔法’的疏视为具有利用价值的伙伴,希望和她合作。或许这才是最有可能发生的状况。



原本最有可能发生的状况。



可是这种可能性已经消逝了。



因为接连产生的误会而消逝了──空空空与秘秘木疏,这两位英雄与魔法少女永远没有和解的一天。两人之间不会有什么不打不相识,之后彼此携手合作挑战游戏破关的发展。



人们常说人这个字要左右相互扶持才写得出来。可是实际上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那个形状其实是把一个人站立的姿势直接写成字演变出来的──到头来不只是他们两个,或许人类彼此之间根本就没有相互合作的概念。



空空没有机会和登淀证合作。



和秘秘木疏也没办法合作。



虽然空空空彻底孤独,不得不独自奋战,不过这或许也并非他特别与众不同──无论如何,等到疏踏上顶楼之后,她才感觉空空好像就在这里。



不,何止是感觉,根本就是看到形迹了。



而且还是明显到不行──根本连藏都没藏的形迹。



“……这是怎么回事,他在打什么主意?”



一整条走廊──全都撒满了玻璃。



登上楼梯之后,通往校舍另一头楼梯口的直线走廊上满是破裂的玻璃碎片。而走廊窗户玻璃与教室窗户玻璃全都被打碎,或许就是地上这些碎片吧。



现场乱七八糟,就像是用短斧敲碎的一般──没有留下一片完整的玻璃。疏一点都不认为自然的情况下玻璃会破成这样,显然是那个少年干的好事。



“…………?”



难道他放弃抵抗,在这里大闹了一场吗──但如果这是自暴自弃的结果,还是有不寻常之处。不管用的是短斧还是其他什么东西,就算他像从前的不良学生那样在走廊上边走边砸──照理来说应该不会变成这样才对。



因为他是从校舍内进行破坏,也就是说向着校舍外砸玻璃,玻璃碎片必然会散落在校舍外头才对──教室窗户也一样,碎玻璃不应该会掉在走廊,而是掉进教室里才对。



至少应该玻璃碎片不会像这样布满整条走廊。这又不是什么简单的推理小说,碎片虽然不会只掉落在外头──可是所有碎片都落在走廊这边应该更不可能。



要是可能的话,那就是有人意图为之。就是那个女装少年显而易见的意图──



“……如果不是故意就说不过去了。看这样子他肯定费了好一番工夫,花了很大的心力砸这些玻璃吧……从教室里砸玻璃间单,还得把手伸到校舍外头去向内敲……这得花多少工夫啊。”



疏不认为那个少年惯于干这种事。



他肯定花了很久时间,砸玻璃的时候肯定也受了不少擦伤──也就代表那个穿着女装的少年不惜耗力费时也要把碎玻璃铺满这整条走廊。



“…………”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疏想知道他这么做目的是什么。



照一般想像,这应该是为了要迎战疏所做的准备。空空逃跑之后发现疏没有立刻追上来──发现利用魔杖的光芒进行偷袭的战略泡汤,认为应该有时间布置战场,于是立刻着手准备,结果就是校舍里的这条走廊。



“他没有逃跑……显然那个男生打算在这里和我一决胜负……”



他没有逃──疏早就知道会这样,可是那个男生似乎不肯乖乖逃跑。要是他随便在哪个地方触犯禁止事项自己死掉的话就省事多了。不,这样‘Metaphor’的服装也会跟着消灭──可是疏认为那种玩意儿,与其给别人穿去倒不如毁掉还比较好。



如果她活捉到空空,从他口中问出情报之后还是打算把那套服装处理掉──完全不想留起来备用。虽然疏很怕被活捉之后可能会被凌虐到死,可是关于这一点,她也没资格指责别人不是。她自己也不打算让空空活着离开──要处理掉的不只有‘Metaphor’的服装而已。



虽然他们两人都想要活捉对方──



可是要做的事仍然还是要取对方性命。



“其实现在根本没时间在这里瞎搅和……”



这个想法也和空空如出一辙。



‘Metaphor’认为这场游戏不是死亡游戏而是逃脱游戏。就这一点来说,疏也抱持相同的看法──既然这样,其实玩家之间互相残杀或是较劲根本毫无意义。



可是就算没有意义,因为某个原因到最后还是会演变成互相残杀的局面。这就是这场游戏的精髓所在。



“他好像是外地人……放在外面的那个货物箱,在四国也看不到类似的规格……算了,这些事情待会问明白就好了。可是──”



疏又看向脚下。



玻璃碎片铺得满满的──一般来说,这应该是当作战斗时的撒菱使用吧。



如果他们都没穿鞋子,又是满地乱滚打肉搏战也就罢了。疏脚上有穿鞋,那个女装少年当然也穿着鞋,而且穿的还是‘Metaphor’的鞋子。



他们穿的可不是廉价凉鞋,不会因为踩到玻璃就割破──直接踩上去走过走廊也毫无困难。如果跌倒的话,当然多少还是会受伤──乍看之下地上没有大到会绊倒人的玻璃碎片。



“…………”



可是要疏不理会这些碎片直接走过去又觉得心里不舒服。这些碎玻璃的目的当真这么单纯吗?就算那个男生想出来的战略果真这么低劣,在他不断砸玻璃的时候应该也会发觉不对劲吧──疏觉得或许该考虑对方可能有更深远的想法。



老实说,就算明白这些碎玻璃没有什么深远的诡计,光是知道这是敌人设下的陷阱、光是踩上去就让她觉得很不舒服──虽然不会觉得‘担心’,但在之后的战斗有可能必须带着某种不安的因素和那个男生交手。



“──这些想法。”



这些想法──



难道这也在那个男生的算计当中吗?



因为觉得有些不舒服、觉得有些不安,所以还是别走这条走廊──还是别继续追下去,撤退吧──难道连这些想法都是那个女装少年设下的陷阱吗?



该怎么形容呢……这是他情急之下想出来的把戏,还是他决定赌命一搏的把戏……



可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如果只有这样的话,疏也觉得满扫兴的──如果在日常生活,他花费这么大的劳力设下这道把戏或许还有用。可是现在的四国就不一样了。



现在的四国到处都是不合常理的陷阱,这种把戏未免太肤浅,在疏的眼里看来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



那个男生知不知道直到今天疏……疏和她的同伴到底经历了多少‘不舒服’与‘不安’──和那些经历比起来,在布满碎玻璃的走廊上行走只能说是小意思。



可是要比经历的话,那个女装少年应该也已经亲身经历过四国的好几种陷阱。他应该不会以为这种程度的陷阱就能够伤害到疏──难道他根本不把这陷阱当一回事,如果疏真的中招就当作自己运气好赚到吗?



“也就是说,我应该考虑他可能设下了双重、三重花招把戏吗……如果我看到这些碎玻璃感到不安而撤退的话,对他固然是好事一桩;就算我继续前进,他也有准备能够应付吗?不对……”



等等。



这时候疏终于发现空空的意图何在、那个女装少年的意图何在──至少是她自己能够接受的说法。疏已经察觉空空的企图──那个女装少年想要如何诱导疏的思考了。



“那个男孩──他想要我飞起来吗?”



那个男生穿着‘Metaphor’的服装。



如果他不是喜欢穿女装、把穿可爱衣服当成兴趣的话,那他应该是有目的才会穿上那套衣服──那个目的当然就是为了使用‘魔法’。



他已经知道必须得穿上那套衣服,才能使用最简单、‘魔法’基础中的基础‘飞行’──那么他必然也知道穿着同样服装的疏,也是‘懂得飞行的人’、也是魔法少女。



这些事疏当然早就已经知道,也是她行动的前提方针──所以她才会一边小心防范敌人‘飞也似的’冲过来,从立体角度进行攻击。可是对手发动的攻势不是这种主动的行为。



那个男生──反而想要我‘飞起来’吗?



如果现在不是战斗,只是在路上移动。因为某些事故使得路程像这样被打乱的话,疏肯定会运用服装的力量、运用魔法的力量(当然前提是没有人看到)飘浮起来,飞起来绕过这片地面。



那个男孩就是在诱使疏这么做。



这样她就了然于心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遇到这种事,疏根本不会想要在屋内飞行──‘飞行’这种行为就是这么危险,无论飞行的动力是靠引擎还是靠魔法。要是轻易加速的话,说不定只是碰到墙壁就会身受重伤。



比方说,‘Metaphor’就算在外面飞的时候也会留意要飞在马路上,而且还是马路分隔线上──当然她会挑路上没有车辆的时间,可是如果要问为什么她有这个习惯,因为这样是最安全的。



虽然她是魔法少女,但当然不是真正的魔女。



她的力量终究是来自服装。那套服装具有很高的泛用性,只要穿上服装,不管任何人──就算是像他那样的男生──也能使用魔法。可是相反的,也有可能会因为操纵失误而失控。



不只是飞行而已。



魔杖‘Synecdoche’也是一样──使用的时候必须小心再小心。不管在房舍内还是房间内,疏当然不是不会飞──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但若非必要她不会这么做。这对‘她们’来说,已经是天经地义的道理了。



……当然就像其他事情一样,总是有例外存在。



“换作是‘Pumpkin’的话,这时候她肯定不理会这些事,二话不说就使用么法……谁叫她的魔法隐密性高得异常──”



她已经完全看穿敌人的策略了。



不,也还称不上完全看穿──疏不知道空空‘逼她飞起来’有什么打算。



总而言之,要是他已经设下陷阱对付‘飞起来’的疏,应对起来就简单了。只要不飞就行,就这样而已。



疏稍加推测,那个男生可能想用什么方式,让在走廊上加速直线飞行的疏跌在满是玻璃碎片的地上……或者利用她飞行的气压与地面效应把玻璃卷到半空中,然后用那些碎片攻击她之类……大概不出这些步数吧。



又或者他的策略是在走廊中间附近布置钢丝线,像蜘蛛抓猎物一样捕捉飞在半空中的疏。在黑暗中这种方式也还算有效。



要是疏没有发觉的话,原本还算有效──



“…………”



不过就算发觉有异,她也不可能在这时候选择放弃,顺着刚才上来的楼梯又走下去──反过来说这里既然有陷阱,正代表那个女装少年十之八九就躲在这处顶楼的某个地方。那么现在正是大好机会,闪过陷阱之后抓住他。